久居城池,日日奔波于市廛人海,夜夜浸染于酒肆茶楼,难免心浮气躁,意乱情迷。于是你便向往一个幽静、平和的地方,于是你便祈望一次情感的梳理、心灵的涤荡。去上堡,黄桑上堡,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沿途一路风景无时无刻不在牵绊你的脚步。大门洞满山遍岭的厚绿,十里铺苗家吊脚楼之温情,无疑会缭乱你的视线,但它不是你此行的终点,你稍作驻留,便可前行。你微风一般盘旋于崇山峻岭之间,林涛阵阵,其中隐约传来战马嘶鸣、刀剑相搏之声,无需惊惧,兵灾战乱早已离我们远去,兵燹硝烟已然消弭。前方的演兵场,当年苗族义军屯兵秣马之地已是良田千顷,人们在古旧的房舍里休养生息,安享太平。抚摸着青苔斑驳的岩墙,蹑足踩过山寨凹凸不平的铜鼓石巷,悄悄绕过密密匝匝的竹篱笆,轻轻叩响锈迹斑斑的门环,你叩开的是一扇历史的大门。昏暗幽深的屋里,仰天长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武烈王曾与部将们运筹谋略,决胜千里;而在另一间几近破落的房里,你甚至瞥见粟贤宇雄健的身影从门缝里一闪而过……你轻轻合上房门,如同合上一册厚厚的史书。“界溪省,巴流府,雪林州,赤板县,上堡有个金銮殿。”不谙世事的童谣,穿越时空隧道,依然天真浪漫。这是一方让时间慢下来的乐土,是彰显个性的家园。在这里,现实与你没有代沟,历史与你距离最近。我想此时栓马桩是栓不住你的,你只想远离尘嚣,纵情山水,拥抱自然。你的目光跃过旗杆石,投向远山,你看到了无数次闯入你梦境的那棵棵神树,那枝繁叶茂的冰川世纪的活化石--长苞铁杉。这时,你幻化成一只翠鸟,向着旷野幽谷里的神树腾空而去,落在了洒满阳光的枝桠上。你的脚下是芳草芊绵,绿茵重重;身后有翠竹葳蕤,树木蓁蓁。渺渺天籁从牛坡头极顶传来,你翩翩蝶舞般飘然而落,枕于大地,你已是红叶一片。你翻身隐入山涧,随溪水潺潺湲湲漂流而下,缓缓穿行在鸳鸯岛峡谷浅滩之间,你不会寂寞。虫鸟在林梢吟唱,哗哗水流声不绝于耳;小溪两岸花开花落,头上蓝天云卷云舒。你来到了一方广大的水域。纵情莳竹水,你倏然成了一尾红鲤,逐波戏浪,恣意遨游。当你悠然飘上了云雾山,你化作一片云。在梵音悠悠的峰顶,你望见了远方的闹市。一边是滚滚红尘,一边是梦里原乡,云雾山巨人一般挑起了两重天地。立于巨人之肩头,流连于山水之间,再也没有城市的喧嚣与利欲,你将嗔恚与怨怼、肤浅与无聊全然摒弃,成就了一个全新的自我……于是,因为上堡之行,你的生命里有了一段终身难忘的印迹。注:1436年苗民李天保揭竿起义,建都黄桑上堡,号称武烈王,转战湘桂黔,抗击明王朝,历24年,是苗族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反压迫斗争。粟贤宇,1739年(乾隆四年)黄桑苗民起义首领。
作者:陶永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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