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录

　　第一章 委员长怒杀张军长

　　第二章 杨柯萍宝庆遇情人

　　第三章 曾余辉南京攀高枝

　　第四章 日间谍策反独立营

　　第五章 密杀令汉奸惊魂魄

　　第六章 皇协军师长命归西

　　第七章 反派人物粉墨登场

　　第八章 两汉奸丧命赴黄泉

　　第九章 鬼子兵血洗冷碧寨

　　第十章 杨琼花只身救战友

　　第十一章 特侦队会战武冈城

　　第十二章 冷大为诱敌进坟场

　　第十三章 白岩洞巧施火攻计

　　第十四章 杀敌寇闯关夺险隘

　　第十五章 地下党收编赤峰寨

　　第十六章 马颈骨嗅枪显神威

　　第十七章 伏击战日军遭重创

　　第十八章 炸军火敌营唱楚歌

　　第十九章 何应钦两次遇险情

　　第二十章 岩口铺阻击赢战机

　　第二十一章 布疑阵梅口灭倭寇

　　第二十二章 武阳歼灭战开先河

　　第二十三章 火烧茶山惊神泣鬼

　　第二十四章 洞口塘阻敌告失败

　　第二十五章 张一飞尸悬敌营前

　　第二十六章 林云飞智救杨柯萍

　　第二十七章 按图索骥巧获情报

　　第二十八章 大会战浴血雪峰山

　　第二十九章 庆胜利山城齐欢腾

　　尾 声

　　第一章 委员长怒杀张军长

　　1945年，初春，寒意正浓。

　　站在雪峰山巅，远望脚下星罗棋布的小村庄，灰朦朦的一片,小村屋顶若隐若现,寒风瑟瑟,厚厚的云层把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凝固的寒冰裹住了座座青山,一动不动,静止的大地上移动的只有在地里劳作的山民。有时，透过密云那蔷薇色的斜晖闪烁不定地蒙在平溪江河面上。

　　天将落黑,本来就暗的天更加模糊了.在田野里劳作的人们纷纷回窝了，几个农民在大谷坪里边走边聊：“今天的乌云那翻腾的架势与以往大不一样，今年的天也和往年不一样，天下怕要大变了……”

　　轰隆一串巨响，几颗重磅炸弹在防卫森严的日本东京的皇宫爆炸了，刹那间，浓烟滚滚，弹片和腾起的瓦砾、泥土散满皇宫附近二公里的地方。

　　皇室乱成一团，日本上层惊恐万状。

　　几个小时过去了，大本营仍然未能侦知是哪个敌对国家投放的炸弹。

　　三天后，情报部门报告：“这是中美空军混合大队轰炸机投下的炸弹。”虽然无法侦知中美空军混合大队的前进机场设在何处，但他们推断：远程轰炸机既能穿梭轰炸日本及海上交通线，一定在豫西或鄂北建有基地，补充弹药和油料才如此方便。具体的地点，日军大本营判定在南阳、襄阳或老河口，因而电令侵华派遣军扫荡豫西鄂北这些地方。

　　3月下旬，鬼子先后在鄂北、豫西发动攻势，与中国守军激战，付出极大伤亡后夺得南阳、襄阳、老河口等地的机场。然而，从中国起飞的战机还是不断飞往日本进行轰炸，与此同时，还在中国的日占区平汉、粤汉、津浦、京沪以及平绥铁路沿线进行反击，日军的许多军事设施和人员被炸被毁。

　　3月26日，日本高级特工报告：美军的前沿基地不在别处，就在湖南芷江。日本大本营大为恼火，电令日战机立即起飞拔除这颗“钉子”。

　　3月29日，日军南京作战室,侵华曰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阴沉着那张满脸皱纹的老脸,横眉打视了一圈前来参加作战联席会议的几位高级将领，从牙缝中挤出十二个字:”拯救危机,挽回国运,直捣芷江!”冈村宁次怒嚎着将握着拳头的手砸向桌面,震得桌上茶杯摇荡溅出许多水花.

　　会上，冈村下达了攻占芷江的作战命令。

　　随后,这个不可一世的老狐狸又把一大帮参谋带进了指挥室。

　　“快快快，快找到芷江!”冈村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放大镜。

　　“在这里”。参谋部主任官崎熟练地指着五万分之一比例的地图上那块褐色山地包围的一块盆地。

　　这份地图是冈村早年为北洋时期孙传芳督军当顾问时搞到的。回到日本后，他将地图交给参谋本部，获得了一份巨额赏金。这次升任侵华派遣军总司令之后，这份地图又派上了用场。

　　芷江，一个散发着浓郁侗、苗、瑶文化芳香的山边小镇。此刻正如一个恬静淡雅的姑娘静卧在雪峰山下，又像深山里一汪蒙着轻纱的翡翠般碧绿的深潭，令人怦然心动。

　　然而，映衬着不远处神州大地上的战争硝烟芷江却是一个少有的战略要地，因为：芷江地处湖南西部边陲，是通往西南诸省的要道，素有“滇黔门户，全楚咽喉”之称，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中国历代王朝，均以重兵名将镇守，以防西南少数民族起事。明清时期，先后在芷江置总督、巡抚、卫、镇等重要军事机构，以“控荆湘，扼滇贵，附蜀而复粤”，可谓“兵征数省，大帅如林”。

　　芷江是一个相对平坦的丘陵山区，四面环山,东有巍峨险峻的雪峰山，西有延绵起伏的云贵高原，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中国国民政府陆军总部的所在地，还有一个让所有鬼子胆战心惊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芷江机场。

　　芷江机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战略军事要地,使它成为中美空军主要前沿阵地和远东盟军第二大机场。

　　1940年，国民党航空委员会芷江工程处组织民工完全修复了几乎停工险遭废弃了的芷江机场。

　　1944年至1945年8月，中美空军的大批鲨鱼式、野马式战斗机、黑寡妇式侦察机、B-25中型轰炸机、C-46式大型运输机进驻芷江机场。

　　面对摆在桌面上的芷江地图，阴险的冈村琢磨攻打芷江机场的如意算盘:日军占领芷江,打通这个通往西南的要道，便可“一箭三雕”，一可以迅速完成进攻四川、打击重庆的战略目标；其次，可将美军牵制在中国大陆，以便为日本本土作战赢得充分的时间；再次可以大幅度消除中美空军飞机对日军构成的威胁。

　　冈村把这个想法报告给大本营。大本营大加赞赏，冈村兴奋地立即作出了在直捣芷江的作战决定。

　　有了大本营的命令，冈村手握战刀,胸有成竹,命令:任命第二十军司令官宫泽三郎为总指挥，投入十万兵力。进攻芷江!

　　第六十四师团一部，附独立第八十六旅团，集结于宁乡附近地区；

　　第一一六师团和第四十七师团集结于宝庆、永丰地区；

　　第三十四师团集结于广西全州、兴安地区；

　　第六十八师团集结于东安、零陵地区。

　　十万兵力,十万火急,芷江危机!

　　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

　　蒋介石正襟危坐，拉着一张苦瓜脸苦苦思索着：

　　抗战之初，日军发动的每一次进攻，都让他提心吊胆，都是他难以承担的风险，这里丢失了一座重要城镇，那里又沦陷了一座重兵据守的关隘.鬼子的嚣张,像把刺向自己心脏的尖刀,刺痛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委员长.那时没有外援，没有军火，没有预备队，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处处被动。如今可大不一样了，军事委员会属下有284个正规师和各特种部队，其中有71个师装备齐全，随时可用于总反攻。为了便于管理，他在去年将全国及印缅方面划分为11个战区，4个方面军，几个地方绥靖、防守部队以及统帅部直属部队。无论哪个战区发生险情，都可以随时调兵增援。

　　日军去年发动的“一号作战”，虽然占领了长沙、衡阳、梧洲、桂林、柳州和南宁等重要城市，短期内还逼近了贵阳，但被日军打通的大陆铁道线一直未能通车，日军南洋方面军仍是一支孤军，已不能给中央军主力造成多大的威胁。

　　蒋介石耿耿于怀的，是老河口美军基地的陷落。他曾答应过盟国要死守这些基地的。现在有情报显示日军又盯上了芷江机场，无论如何，在老河口发生过的事，蒋介石不允许在芷江再次发生。否则，他可能成为盟军的笑料，弄得威信扫地。

　　蒋介石，快奔六十的年纪了。他瘦挑身材，长脸，高颧骨，尖下巴，高高的鼻梁，宽宽的嘴唇。那一对眼睛尤显威严，常瞪得又大又亮，遇着发怒时，那眼睛就暴起来，令人望而生畏，即便微笑的时候，眉宇之间也隐隐含着一股杀气。他剃着光头，头顶稍尖，穿一身灰哗叽军服，马裤，马靴，扎着武装带，身板笔直，处处想给人一种精明干练又英年有为的军人印象，始终保持着“最高领袖”的姿态，大声讲话，大踏步走路，大刀阔斧地发号施令。

　　参加今天军事会议的有陆军总司令何应钦，第三方面军司令汤恩伯，第四方面军司令王耀武，以及另外两个集团军司令。由于深知任务艰巨，人人都是一张与笑容绝缘的严肃面孔。

　　报告:“空军方面来电：侦知日军正在赶修衡阳至宝庆、湘潭至宝庆的公路。”机要秘书打断了会议进程,委员长脸色刹时阴沉了下来

　　蒋介石清楚，芷江是中美空军最重要的前进机场，在那里不仅囤积了大批军用物资，而且还在那里训练部队，准备反攻。撤退是来不及的，那地方没有铁路，山区公路又格外崎岖简陋。再说，让他们撤到什么地方去呢?芷江如果丢失，对日本的战局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蒋介石抬起头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听取与会将军们的意见.

　　汤恩伯一脸凝重，一板一眼地说：“总裁,日本人的这种做法令人难以相信，他们去年来几次进攻的目的似乎都为了占领芷江机场，天上打不过，就到地上来出气。我到湘西前线去过，举目一望，到处是密集的日军，胆小的人很可能吓得患心脏病。”“的确很奇怪，”王耀武接过话头，“虽然我每天都统计进犯湘西之敌的数字，但他们仍在不断上升，而且是分兵数路，同时合围。因此，我建议火速增兵，必要时采取空运方式，抢在日军到达前巩固芷江前沿阵地。”

　　蒋介石凝思了片刻，然后说：“是的，要搞空运。这个基地对盟军对抗战实在太重要了，就是抽调总预备队，我也心甘情愿。”

　　何应钦拉开墙壁上的军用地图，对蒋介石和将官们说道：“这是最近的湘西势态图。请看，这里是芷江县城及其近邻的防御工事，盟军的机场被掩护在这里。这一大片，以及沿广西、江西、湖北这一片黑点，都是出巢的日军。我军只有以整个湘西山地为依托，把拳头伸出去狠狠地打鬼子，才能确保芷江万无一失。”

　　军事委员会会议持续到午夜，最后，蒋介石下令：芷江会战由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亲自挂帅，率汤恩伯第三方面军、王耀武第四方面军、王敬久第十集团军、李玉堂第二十七集团军，分头迎击日军。并从昆明空运美械装备的新编第六军到芷江作为总预备队，以及驻芷中美混合团第一、二、三、四、五等航空大队各一部，美第十四航空大队一部，各型战斗飞机400余架，约20万兵力迎战日军，确保芷江中美空军基地不失。

　　这么多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前来进攻的日军，可谓铜墙铁壁。

　　委员长下达完密令,长吁一口气,脸色变得捉摸不透起来,室内弥漫着一股杀气.突然,他话峰一转,怒吼着:“某军的张军长作战不力，致使长沙失守!”蒋介石说到此处，瞥了一眼在座的将领，以加强这话的威慑力量，然后才转过口气说：“我对诸位过去的战绩还是十分赞赏的，相信各位能为国效力，建立盖世奇勋。”

　　侍者送上香槟，蒋介石端起的仍是白开水：“诸位，让我们为确保芷江而共勉!”

　　“报告!”机要参谋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夹推门进了会议室。

　　“什么事?”蒋介石明明知道事情的原委，却故意诘问。

　　“军法处来电向您报告，张军长刚才已被执行枪决。”

　　蒋介石绷紧着严肃的脸庞。他深入沉思：长沙失陷，日军大举西挺，芷江机场岌岌可危，在此军事高级会议，不来点手段，怎能治军、怎能抗敌?!张军长，对不起了，不是我蒋介石杀鸡给猴看，不尽人情，今天我是不得已“挥泪斩马马谡”，而你正好碰到了枪口上!

　　他站起身，右手猛往桌子上—拍，说：“为了严肃军纪，我不得不下令对张军长执行枪决!”委员长两眼射出的怒光刺得会议室里的众位将军不寒而粟。

　　第二章 杨柯萍宝庆遇情人

　　山城重庆。何应钦来到王耀武下塌宾馆的房间。

　　按常规，何庆钦只要打个电话，王耀武就会随喊随到，为什么他还要专门跑去王耀武的房间呢?一是何应钦有好动、串门的习惯；二是他听说王耀武手下有个年轻貌美、武功高强的女情报处长，今天想会会她,欣赏欣赏王将军手下这位倾国的特工。王耀武将房子里的主座位——那把雕花大椅让给了何应钦，自己便坐在何应钦对面的椅子上，侍者上了茶水，两人同时点上了烟。

　　何应钦说：“校长今天动了杀戒，可以说是杀鸡给猴看。不过，校长也是出于无奈，芷江若是失守，日军直逼重庆，那么中国就完了。看来，雪峰山有一场恶战。”

　　“您多次示下，这次的战术是‘诱敌深入，聚而歼之’，这样也有一定的风险，那个豁口稍有松怠，日军长驱直入，威胁芷江，那么我们就成了罪人。”王耀武忧心忡忡地说。

　　何应钦皱着眉头，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两点，一是担心隆回、龙潭寺、新宁、武冈、绥宁武阳、梅口阻击任务重，部队伤亡大，阻击失败，势会影响大会战；二是担心将敌诱入雪峰天险，如分割不了敌人，反把敌人赶到一堆，啃不动，吃不完,最后还会引狼入室……”

　　停了一会，何应钦展开文件夹，递给王耀武，王耀武接过后说：“日军在近段连续实施了‘樱花一号’、‘樱花二号’、‘樱花三号’计划，结果均以失败而告终。冈村宁茨为了挽回败局，孤注一掷，作垂死挣扎，准备发动雪峰山进攻战，并组织大本营策划了‘樱花终极计划'，也可以说是侵华战争的最后一次计划。最近，这个计划已被秘密送到宫泽三郞的参谋部。这份情报很重要，为了雪峰山大会战的全面胜利，必须截获这份情报。因此，既要部署几支敢打死拼的部队和坚强的指挥员阻击死守，还要组织精捍的侦察分队，利用宝庆的抗日自卫队(实际上是中共地下党领导的游击队，地下党特工)渗透到日军后方，获取情报，扰乱敌人部署……”

　　“对，就是这样，我听说你们的情报处长杨柯萍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应该能够担当此任。”何应钦说完眼睛直瞪着王耀武。

　　此时，王耀武正在考虑派遣去敌后的人选，听何应钦这么一点拨，正中下怀。“来人，将杨柯萍叫来。”

　　不一会，门外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报告!”

　　“进来。”

　　杨柯萍全幅武装出现在何应钦与王耀武两位将军面前，她首先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王耀武说：“杨处长，何总司令命令你率一精悍的侦察小队深入敌军后方，获取情报，有效地狙击扰敌和打击敌人。”一定拿到冈村宁茨策划的“樱花终极计划”。王耀武神情诡秘地对杨柯萍说:“樱花终极计划是鬼子妄图直取重庆的最后一手秘密,我们必须彻底粉碎这一阴谋的实施!”

　　何应钦见到这位美艳绝伦的特工,老皱了的心顿时泛起了一袭涟漪,心里涌动起一股一股的淫情,恨不得一口吃了眼前这位天仙般的尤物.这一瞬间的失态连将军自已都觉难堪.好在何将军久经沙场,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杨柯萍，说：“你一向机智勇敢，北山打虎、南山擒狼，累立战功；这次，不仅要继续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深入到敌人心脏中作战，牵制日军，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尽快获取“樱花终极计划”情报，为打好雪峰山大会战再立新功，接着,何长官怜香惜玉地告诫杨柯萍:“要注意保护自己，你和你的队员都一定要活着回来。”

　　“是，坚决完成任务!”杨柯萍说。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了口：“但我有一个要求。”

　　王耀武问：“什么要求?”

　　“我要挑选精明强干的人，选出的人都要有各自的本事，狮子老虎狗，各有各道，占一个坑，就必须是一个像样的萝卜。”杨柯萍说。

　　“人由你来选，这个队就取名为特侦队嘛!队伍由你来带，即日出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王耀武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是。”

　　第二天清晨，杨柯萍告别了王耀武司令，只身乘车赶往湘西南的溆浦。

　　在溆浦陈家垴，她向王耀武的副官递交了特侦队员的名单：

　　田学敏——担任副队长 (智勇双全)

　　谢方玉——狙击手 (累立战功，枪法精准，百发百中，会说日语)

　　杨琼花——侦察员 (祖传武功，柳叶飞刀出神入化，宋代杨家将后裔)

　　方 宁——侦察员 (方世玉后代，飞檐走壁，武功高强)

　　……

　　一共26人。

　　在此之前，王耀武和在前线的副官打了个电话，杨柯萍一到，副官立即命令秘书分别通知26名特侦员所在的部队。

　　第三天，26名武艺高强的特侦队员在溆浦的陈家垴集中短期培训，杨柯萍宣布了特侦队的任务、纪律后，便率领一干人马便装下山了。

　　初春的早晨很冷，灰色的云好似懒女人的头巾，遮住了太阳，南方的地是不平坦的，地上长着去年留下来的日渐枯褐的野草，在早晨的微风中微微地摇动着。野草下面已有新的绿意——这是草木知春的征候。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有一种莫明的气氛笼罩着村庄、山野的远远的模糊的轮廓。

　　他们首先来到湘乡，混在逃难的人流中，经双峰、邵东到了宝庆。

　　由于长沙沦陷，湘黔公路上，一股股逃难的人流自东向西，白天黑夜，像潮水般接连不断。

　　行人中，有的挑着沉重的担子，有的背着鼓囊囊的大包袱。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空手走路还拄着拐杖。他们没有欢歌笑语，只有唉声叹气，极其疲倦地自动呈三、四路纵队在公路两边向西前进，茫然中不知前路在何方……

　　宝庆一隅。

　　公路两旁，百年杨柳树，高大，枝叶婆娑，阴如华盖。树荫下，摆着一排排小方桌，小竹椅，方凳，长凳，用楼板钉两个板子锯成的小脚，就叫板凳吧，五花八门。附近农民出卖稀饭、米豆腐、烤红薯、米粉和热茶。

　　公路上的行人，来到树荫下休息，吃稀饭、米豆腐、米粉和热茶、各取所需，烤红薯生意特别好，买根红薯，可以边吃边走路。

　　一颗特大千年梧桐树下，人聚得特别多。

　　树下摆着几张小四方竹桌子，四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矮竹凳子、竹椅子。桌子后面用几根杉树搭起一个像小屋似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好多大小不一的竹筒水壶。用一块大门板做成案板，案板上放着竹碗，竹筷子，竹调羹，米豆腐，稀饭，佐料，热茶，案板旁边架起柴火灶，灶旁堆着一堆柴火。

　　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英俊，潇洒，长长的睫毛下面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像两颗闪亮的珍珠，亮晶晶的。他是姑娘们追求的男人胚子。姑娘和年轻娘们有事无事，都想到这儿坐一坐，凑凑热闹，瞟几眼年轻老板。有些直接向难民打听鬼子兵打到什么地方了；有的亲热地和老板说说笑话；也有的和老板讲讲手艺或磋切武艺上的事——自然聊久了，肚子空了也要买碗稀饭或者买碗米豆腐吃。

　　今天客人和难民特别多，老板忙得不可开交。

　　店里还有两个打下手的中年妇女，也是手忙脚不停。

　　老板精明干练，手脚麻利，主事饮食厨艺；两个中年妇女送吃、收碗、洗碗、擦桌子，礼节性的迎来送往。

　　这时，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专门要了一碗米豆腐，坐在长木凳上一边吃，一边往店里瞧，其他逃难的食客不分男女老幼都在打量这位在苦难岁月里仍然模样俊俏的姑娘——她，太漂亮了，正是鲜花盛开的年华，长得特别整齐、匀称、秀美、端庄、落落大方、樱桃嘴唇，脸上总是带着甜密、优美的微笑，两腮露出两个酒窝，衬出他那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加上她那女性丰满、高挺的酥胸，显得更加动人和迷人。

　　她就是杨柯萍，国民革命军第四方面军情报处处长兼特侦队队长。接受任务后，她化装混入败下来的国军和难民队伍，来到了宝庆。没有人知道，她此番有备而来，为的就是寻找黄埔军校武冈分校读书的同窗校友蔡崇智。

　　杨柯萍出生在绥宁县边远苗寨的一家农户里，是宋代杨文广的后裔，从小习练杨家枪。她的舅舅在武冈城里谋事，可以说人财两旺。8岁那年，舅舅见她聪明伶俐，把她接到武冈城里读书。18岁那年师范毕业，她不去从教，经人介绍，就读黄埔军校武冈第二分校，成为蔡崇智的同窗好友。两人同出同进，恰似一对恋人。

　　但到底是人各有志。1937年，卢沟桥一声炮响，打破了中国的宁静，为了忠心报国，杨柯萍毅然投入抗日前线，南征北战，凭着机智勇敢，多次深入日军敌后，获得可贵情报，累立战功，前不久被提拔为中校情报处长。

　　而蔡崇智毕业后虽然也去了长沙，但交结了进步人士，受到先进思想的熏陶，进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投入到抗日救国的道路。由于工作需要，党组织安排他回到家乡，担任地下党宝庆联络站站长，联络站设在宝庆城边的小饭店，公开身份是饭店老板，实际上他还担任抗日自卫队长，领导整个宝庆的地下抗日运动。

　　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杨、蔡之间逐渐变得音信全无，如今人海茫茫，怎样才能找到蔡崇智?这事，着实让杨柯萍颇费思量，但她还是决定去宝庆碰碰运气。可能是心有灵犀吧，在一次饥肠辘辘时，终于让她多少找到了一点线索。

　　杨柯萍回想起在武冈同窗共处的那些紧张而又快乐的时光，期间有一次难得的同学聚会，同学们畅谈人生理想，有的说“从戎一生，终不言悔”，有的说“从军界过度到政界，是我人生的必然”……杨柯萍只是静静地听。有人说平定天下之后就去教书，这倒引起了杨柯萍对未来的憧憬，但这也只是刹那间的事。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处此战乱不堪的年代，身为军人，杀敌报国才是本份，战场上，谁又能预料生死呢?

　　“我啊，天下太平的时候，就去卖米豆腐!”这一声斩钉截铁的话，打断了杨柯萍的思考，环顾四周，只见大家都是一楞，猛然间，很多人都捧腹大笑，顺着众人的眼光看去，才知道那是同班同学蔡崇智出此惊人之语。有年龄稍大的同学说：“只怕你是假借卖豆腐之名，而行‘吃豆腐’之实吧?哈哈哈哈!”笑声更欢也更野了……(宝庆人讲“吃豆腐”是指“搞女人”)

　　从此，杨柯萍对蔡崇智多了一份莫明的关注，渐渐地走到了一起，只要有机会，蔡崇智就请她去自家办的米豆腐店吃一顿。据说，他们家世代卖米豆腐，父亲正准备把这家传的手艺全部传授给他，谁知他一拔腿，就上了军校。为了搏得杨柯萍的好感，蔡崇智有一次专门给她露了一手，那米豆腐吃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杨柯萍来到了宝庆后，回想起这段往事，于是专找小饭店并专点米豆腐吃，想吃出那种“特殊风味”。刚才，第一块米豆腐进口时，那种特别的风味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所以，她的眼睛老往里面瞧。

　　这时，店老板手端红漆木盘，从店内走出来，将几碗稀饭送给难民，并说：“大家辛苦了，喝碗稀饭填饱肚子好赶路。”杨柯萍眼前一亮，不由得叫了一声：“崇智，你在这里!”四目相望，哪是相思?哪是期盼?哪是眼泪在纷飞?哪是坠落的相思红豆?顿时,一对久别重的恋人都陷入了梦境.

　　还是店老板首先打破了尴尬，只见他双手往身上一抹，上去紧紧握住杨柯萍的双手说：“真是你啊，柯萍!”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儿。

　　“我听说你在宝庆开饭店，所以，一到宝庆，就是不吃饭，也要钻进饭店瞧一眼，找你找得好苦啊，想不到你果然在宝庆!”杨柯萍重新坐到木凳上吃她的米豆腐，蔡崇智问长问短，显得特别亲热。

　　“这么多难民要吃要喝，你赶快去忙吧。”

　　“好吧!店里虽然不宽敞，我可以安排帮厨的两位妇女住到自己家里去，你暂时住到店里，很方便的。”

　　杨柯萍思考着，部队败下来，混乱不堪，队员们已安排在宝庆的秘密处住下来了，小住几日也无防，便答道：“好的，我俩也得好好细谈细谈了。”

　　晚上，杨柯萍应邀来到了小店，一来要和蔡崇智畅谈离别相思之苦，二来想看看他战乱中做何打算。来到蔡的房前，却看到房门紧闭，里面隐约有人在密语，由于声音小，听不见谈些什么。门口有人把守，听她说明来意后敲开了门，开门的人却把住门不准杨柯萍进去。蔡崇智看到是杨柯萍来了，也只是出来打了声招呼，要她到隔壁房里休息，又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把门拴起来了。

　　杨柯萍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蔡崇智不仅一表人才，而且思路敏捷，虚怀若谷，办事果敢睿智，他是一个善于思考，又是一个行远自迩，考虑问题由浅入深的人。在军校时，同学间时有分岐，经他一调和，大家又能和好如初。他的人品，叫众人钦佩，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卓尔不群。按照他的特殊才智，不可能委屈在一个小饭店里当个老板，又看他刚才弃恋人不顾，神神秘秘、讳莫如深的样子，他的抱负和使命可能还不仅仅是一个抗日自卫队长。从这个时候起，杨柯萍怀疑蔡崇智和自己走的不是一条道，肯定是个和国民党作对的共党分子。这时，她冷汗直冒。要知道，如果上峰知道她和一个共党分子谈情说爱，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想到这里，她觉得不安起来，立即作出决定：马上离开这里，远离蔡崇智。

　　当杨柯萍拉开门想离开的时候，蔡崇智突然推门进来，四目再次相对，互相看着对方。蔡崇智机灵一动，很快打破了僵局，忙上前拉着杨的手来到了刚才众人聚集的房间，向大家介绍了杨柯萍的身份，在房里的“自卫队员”也趁机要她为抗日当当参谋，出出点子。搞情报工作出身的杨柯萍逢场作戏的迎合着，一谈到自卫队员如何抗日的问题，她认起真来，说：

　　“长沙失守，国军抗战不力，校长已将张军长军法惩处，把他枪毙了；曾余辉投靠了日军，当上了皇协军师长，我们必须除掉他。你们自卫队要担负抗日的任务，能不能配合我们国军情报部除奸的行动。”

　　“柯萍，刚才我们正在秘密研究如何除掉曾余辉的行动方案，请你不要误会。这个曾余辉死心塌地投靠日军后，他依仗情况熟悉，知道我军的许多内部情报，在永丰，把国军一OO军一个营包围住，国军死伤一百多人，差点全营覆灭，现在日军正准备进攻宝庆，宝庆失守指日可待。国军一OO军已退守至岩口铺、洞口。不除掉曾余辉，宝庆无宁日。”

　　杨柯萍听到这里，觉得蔡崇智虽然身份不明，但每句话都落在“抗日锄奸”上，刚才的疑虑一扫而光，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他的这股力量完全可以利用。便问：

　　“你们有多少人?”

　　“光宝庆城就有300多自卫队员，就是武器比较少。”

　　“光靠你们自卫队想除掉行伍出身的曾余辉是有困难的，咱们得想想其他办法。”杨柯萍欲要离开，却被蔡按住了，说：

　　“柯萍，我俩分别这么久，今天重新相遇，应该好好地叙谈叙谈。”杨不语，又没起身，众队员知趣地出了房门。蔡崇智走出去对众队员说：

　　“一切行动听指挥，等我的消息吧!”

　　蔡崇智进了房，拴好房门，一种静谧而又诱人的气氛瞬间扑面而来……他猛地一把拉过杨柯萍，将她紧紧抱住，四目相望，无言的诉说与期盼释放出燃烧的巨热，两人一阵狂吻。

　　片刻之后，杨柯萍挣脱了蔡的拥抱，说：“我俩都是头儿，不管你在哪个组织，看起来还在为抗日出力，现在除掉曾余辉的方案还没有一点眉目，应该少点儿女私情。”她随即把何应钦、王耀武二位长官命令她率特侦队深入敌后打击敌人和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

　　“咱们都想点办法，我回去也要和队员们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可行的除奸方案，先来一个‘板凳当柴烧，吓得床儿跳’，打骡惊马，震慑为日军卖命的汉奸走狗。”

　　杨柯萍回到住处，侦察员杨琼花倒上了洗脸水，她边洗脸边说：

　　“琼花，你去把副队长田学敏叫来。”

　　“是”，杨琼花像旋风一样出了门。

　　田学敏是湘西人，穷苦人家，抓壮丁被迫当兵，日寇铁蹄踏进中国后，对鬼子的畜行痛恨有加，因此苦练本领，现在他枪法准，武艺精，在五十七团一营一连当了个排长。这次被杨柯萍选为特侦队副队长，心里非常高兴，对杨柯萍非常感激。杨琼花一叫，他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田副队长，曾余辉率队把枪口对准国军和抗日的队伍，我第一OO军已受重创，不除掉这个汉奸师长，对雪峰山大会战极为不利。宝庆蔡崇智率领的这支自卫队虽说有300多号人，抗日的热情没得说的，就是一点,武器差。如果我们两股力量合兵一处，杀伤力肯定大大加强。”

　　杨柯萍还没说完，田学敏就抢过了话头，说：“对，合兵一处力量大，打他曾余辉这个狗日的!什么时候动手?你下命令吧。”

　　“你说打，怎么打，我们几十个人和自卫队300多人加在一起与一个师硬拼，仍然是鸡蛋碰石头。擒寇先擒王，除掉曾余辉不能明打，只能智杀。”

　　“我有一个表姐夫在曾余辉的师当参谋长，名叫施云庆，和副师长冉再雄关系密切，能否打通这条内线暗杀曾余辉?”

　　杨柯萍听后大喜，忙说：“先去接触一下，摸摸情况再说。”

　　第三章 曾余辉南京攀高枝

　　曾余辉，湖南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五短身材，从他那副脸孔的模样，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一根灯草的棉油灯光下揭开蒙脸纸里看到的那种冷却了的死尸——蜡黄没有韧性的皮肤，似乎离开了里层组织，从下额两旁耷拉下来，过长的脸孔，这就显得更长了，眼露寒光，面目十分吓人。他是独子，从小娇生惯养，浪荡不羁，生在农村，但不事农耕，整天游手好闲，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有一次在邻村调戏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被姑娘的未婚夫知情，约上几个年轻小伙子，将曾余辉暴打一顿，差点丢了命，在家里疗伤一个多月。这是他刚满18岁时的事。这个年龄最怕的是抽壮丁，别人家的男孩千方百计躲藏，可曾余辉好似看破红尘似的，竟跑到乡公所报了名要当兵。他父母亲气得半死，跑到乡公所和军爷论理，说什么独子不抽丁的道理，军爷无以作答；父母又找到曾余辉，要他不去当兵，可曾余辉死活不肯，到部队开拔时，硬是随着壮丁的队伍走了。曾余辉为人奸诈刁钻，喜欢钻营取巧，再加上他吸取了在家的教训，少与人为敌，训练、出操，练枪法很卖劲，军事素养和技术出类拔萃，作战也很勇敢，很受当官的赏识。22岁那年就提为少尉排长，24岁提为上尉连长，26岁升为独立营少校副营长。这样，他沾沾自喜起来，总觉得自己鹤立鸡群，高人一等；而且按下的葫芦又漂了上来，过去的恶习又犯了。吃喝嫖赌、汹酒滋事，打骂士兵，克扣军响，无恶不作。这样，犯下怒上，没有好结果，四、五年了，他还是在副营长的职位上“踏步踏”。

　　东方不亮西方亮。当他听说堂姑夫焦明海在南京政府很得势，他想脚踏两只船，意欲去投靠他。为了不丢掉副营长这个职务，私下里向营长告假，回乡探亲，实际上却登上了去南京的火车。

　　南京，焦明海的办公室。

　　“报告!一位自称是你堂表侄的湖南老乡求见!”

　　焦明海听这种“报告”太多了，他得势后，亲戚、朋友多了起来，甚至隔了几代的七娘八姑也攀了上来，对这些他很烦，刚才听到“报告”，心里在想，又是一个牵强附会的亲戚找上门来了，因此，他不予理会，仍旧在忙自己的事儿。

　　不一会，门口侍卫又作了补充，说：

　　“他是一位国军少校，名叫曾余辉。”

　　“曾余辉，”焦明海脑海里在努力搜索家里姓曾的亲戚，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少校两个字引起了他的兴趣，便说：

　　“安排他到会客厅，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焦明海来到会客厅，曾余辉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说：

　　“尊夫人是我大舅母的堂姐，我这个远房堂侄沾您的光来了，想到南京来谋一个差使。”

　　“你挂着少校军衔，现在在国军哪个部队?”

　　“在衡阳部队独立营当副营长。因为军事技能突出，我几年前26岁时就提了副营长，但由于和上级不和，现在30出头了，却半职都没提，这样下去没什么干头，就来南京找姑父您了。”

　　焦明海没有立即答曾余辉的话。许多想法在脑子里像火花一样，一个一个地爆发，最后有一个想法定了型，他慢条斯理地说：“像你这样技能素养好的军官，哪里都是需要的”。

　　“你能来找我，很好，证明你看重我。你想来南京谋事，这是我举手之劳，容易办到。但根据目前的状况，你在衡阳军营作用还要大一些。”焦明海停了停，发现曾余辉先是一喜，后是忐忑不安的样子，猜透了曾余辉的心思。

　　曾余辉仍然兴奋不起来，还是迷糊不解，因此，他失望地说了一句粗话：

　　“需要一个屌，五、六年不提半职哪有这样的道理。”

　　“蒋介石几百万军队少你一个曾余辉当然不关紧，但在南京新政府就不一样了，各个地方，各个行业都要渗透，尤其是军队。”

　　这下，曾余辉听明白了，焦明海是要自己在湖南立足，扩充实力，秘密亲日。他吞吞吐吐地说：

　　“你要我在湖南私下亲日，恐怕要掉转枪头杀自己人，当汉奸，我怕做不到。”曾徐辉贼眉鼠眼地边说边瞅着这位姑夫大人的脸色,弯下腰让背脊更驼了.

　　“你呀，真是一根筋，汉奸不汉奸的说得多难听，你只知道抗日救国，难道亲日就不是救国吗?”

　　“我没听到亲日也能救国的。”

　　“这你就不懂了，如何样救国：路子并不只是一味抗日、打日本人这一条。你想日本这么强大，实力这样雄厚，中国想抵抗日本，那是鸡蛋碰石头，把中国人都杀光了，国力耗尽了，拿什么去抗日，又怎样去救国?这才是祸国殃民呢?汪主席在南京组织新政府，就是亲近日本，和日军交朋友，达到中日亲善，实现大东亚共荣，这才是一条救国救民的好路子呢?这样就要与抗日政权、抗日军队、抗日人士做坚决的斗争，我们现在不仅不要杀日本人，而且要去保护他们，和皇军一道去剿杀反日的力量。”

　　曾余辉开始惊得眼睛瞪得溜圆，后来觉得也有些道理，经过焦明海一番洗脑，曾余辉头脑中反抗日情绪占了上风，但他忧心忡忡地说：

　　“衡阳到处都是一片抗战的呼声，我一个小小的独立营副营长，那是孤掌难鸣呀!哪有实力和抗日战线去抗衡呢?”

　　“你呀，并不孤立!”

　　“部队里就我一个人反蒋、反共，那还不孤立?”

　　“你不是副营长吗?”

　　“副营长顶屁用，兵权全部都在营长禹继祥手上。”

　　“如果营长调走了，你不就是营长了吗?”

　　“禹继祥营长搞得好好的，怎么会调走呢?”

　　“这个你不要管。如果你当了营长，你会拉起队伍打国军吗?”

　　曾余辉还犹豫不决。掉转枪头去杀中国人事，在他心里泛起了波澜，这是慎重和冒险心理在冲突，这种冲突，忽而倒向这边，忽而倒向那边，一直让曾余辉烦乱，发躁。

　　焦明海发现火候还不到，便又露骨地煽动，说：

　　“我焦明海是亲日反蒋反共的，汪主席亲日反蒋反共的队伍强大得很，遍布全国。现在冈村宁次将战火点到了湘西，日军长驱直入，国军无抵抗之力，长沙、衡阳、宝庆马上就要沦陷了，日军还要进雪峰山，取芷江，直突重庆，活捉蒋介石，这些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俩是老乡，又是亲戚，难道还害你不成，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你反日杀皇军还有你的好果子吃吗，今天我给你指明了一条活路，现在就看你往哪条路走?再说，我这么大年纪了，行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难道我就不会想今后的日子吗?跟着姑父干，我不会亏待你。”

　　曾余辉这时动了心，在国军的日子里，他所在的部队节节败退，没打过一次胜仗，他多次悲观地猜测：中国怕是要亡国了。如果亡国了，我曾余辉不就成了日军的枪下之鬼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莫吃眼前亏，他坚定了信心，说：

　　“好，我跟着您干。”

　　“对了,这才是我的好侄子嘛，究竟怎样行动，不能操之过急，听我的安排，你回衡阳后，找一些心腹和骨干谈谈，做一些中日亲善共荣的宣传，坚定地支持新政府的救国主张。这些工作必须秘密地进行，千万不能暴露。”曾余辉聚精会神地听着，脑壳像鸡啄米一样嗑着，口中不停地说：

　　“这个自然，一定保密，暴露了是要掉脑袋的。”

　　“好，你吃了饭，到南京逛几天，抓紧时间回去，你就等着当营长，当团长，当师长吧!”

　　曾余辉美滋滋地离开了南京，做起了当营长、团长、师长的美梦。

　　第四章 日间谍策反独立营

　　冈村宁次决策进攻芷江，安排了一批训练有素的间谍来到了雪峰山前线，一方面刺探情报，另一方面策反国军，搞暗杀，打击中国抗日有生力量。樱庭枝子是冈村宁次最得力的情报员之一。为了打赢雪峰山这场战争，冈村宁次给樱庭枝子取了一个“易丽红”的中国名字，秘密地将她派到宝庆，暗地里协助宫泽三郎。为了隐蔽身份，冈村宁次先将枝子抛给南京汪伪政府警政部长焦明海，枝子以她的美色将焦明海拉下水。焦明海是湖南人，便和枝子以叔辈侄女相称，让她带上电台和自己写的密信，秘密来到宝庆去找他的一些老关系。在焦明海的凑合下，枝子很快成为宝庆府衙刘汉坚的姘头，秘密地从事损害中国的罪恶活动，使国军多次受重创。

　　夜，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野没有一点儿亮光，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树叶和树枝在寒风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今晚是和冈村宁次单线联系的时间。枝子来到密室，取出电台，接收冈村宁次的指令：

　　“去衡阳，将独立营营长禹继祥杀掉，以你的特殊身份，去衡阳皇军部队调动相应的兵力，协助副营长曾余辉将这个营策反过来，补充兵员和装备，扩大成皇协团，皇协师，切记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易丽红秘密地去了衡阳。

　　下午，一位身着国军官服，挂着少校军衔的年轻貌美女子来到了独立营，出示了证件后，大踏步地直向营长禹继祥的办公室走去，她是日军另一位高级间谍——佐源贞子，枝子的助手。

　　禹继祥营长办公室，贞子推门而进。

　　禹营长看到这位面生的女少校军官正要出口询问，贞子却细声发问：“你是禹继祥营长吗?我是军统方面的，有要事和你相商”。

　　“是呀，在下是禹继祥!你有什么指示?”

　　“这个地方不方便，请到我下榻的旅馆去吧!”

　　“好的，好的”禹继祥巴不得跟这位漂亮的女少校单独相处呢。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走进了如意旅馆，服务员开了门。谁也想不到，这个服务员就是化了装的日本高级情报员枝子。

　　进门后，贞子喊了一声：

　　“服务员，倒两杯茶来。”

　　两人坐定后，贞子首先开了腔：

　　“禹营长，你对部队抓的不严，经查实：你部副营长曾余辉想拉起队伍投靠日军当汉奸，我受命来处置他，你一定要好好地配合我的行动!”

　　禹继祥听后，吓得脸如白纸，胆颤心惊地回答：

　　“一定，一定，一定配合你的行动。人心隔肚皮，想不到曾余辉还有这副胆子。”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枝子用端盘端着两杯茶，一杯放在贞子的桌边，另一杯放在禹继祥的桌边。她俩边喝茶边聊。

　　不一会，禹继祥伏在桌上，七窍流血，立即毙命。

　　贞子出门找到枝子，迅速离开了旅馆。

　　曾余辉自打从南京回来后，高兴了一阵子。好几次在梦里梦到升团长、晋师长，可每次都在荣耀场面中被惊醒。这几天，他秘密地找过他的好兄弟冉再雄、连长施云庆密谈，和他们交流了“亲日救国”的主张，苦口婆心地讲些只有与日本和好，亲善实现中日共荣，这才是中国唯一出路的道理。

　　“和日本亲善不是要将队伍拉去投靠日军，我们不是成了汉奸了?”冉再雄问。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南京新政府要将我们营改成皇协营，然后扩大为皇协团、皇协师，协助皇军实现大东亚共荣，到时候，你们就不是什么连长、副营长了。”曾余辉神采飞扬地说着。施云庆问：

　　“这次你是去了南京?”

　　“是的。”

　　“见到大人物了?”

　　“见到了。”

　　“见到谁了?”

　　“这还得保密。这个大人物是我们湖南人。”

　　冉再雄心里在琢磨，湖南人在南京就那么几个，其中最大的官就是焦明海，想到曾余辉也是湖南人时，他觉得八九不离十，曾余辉这次去南京肯定是找到了焦明海。如果靠着这棵大树，肯定能够成事。冉再雄不动声色地问：

　　“你这样干，禹继祥他会同意?”

　　这时，曾余辉将头一摇，立起身子，得意忘形地说：

　　“禹继祥有他去的地方，营长我是当定了。”

　　冉再雄、施云庆听后，心里不觉一惊。立即考虑到：看来我们独立营可能要风云突变了。各自在心里拨弄着算盘珠儿。

　　曾余辉右手拍着冉再雄的肩膀，左边放在施云庆的肩上说：

　　“到时候，你们俩是我的左膀右臂，怎么样?”

　　“一切听你大哥的，跟着你干。”俩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施云庆想：当兵的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要不是帮助日军杀中国人，我跟他干，如果做危害中国人的事，只能另谋出路。

　　冉再雄想：时局风云变幻不是我能左右的，顺着走，我可能还会起一点作用，逆着走，可能会遭杀身之祸。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曾余辉究竟要干什么?

　　这几天，冉再雄留意观察：曾余辉利用晚上的空隙时间找了好些人密谈，下级军官经常三五个一伙进出曾余辉的房间。

　　一天傍晚，冉再雄和施云庆从街上归来，发现营房外面突然出现了一大批日军，而且从营房外走进来两位身着国军服的女军官，她俩无所定足，只是在黑暗处来回踱步。操场已排着队伍，前面横着一具尸体，只见曾余辉对着全营官兵在说话：

　　“营长禹继祥不幸以身殉职，我个人出自于对营长的感情，决定予以厚葬。根据上级指示，营长一职由本人担任，冉再雄担任副营长，施云庆为副官，从今天开始，一切听我的指挥，违令者，‘杀’。”

　　不久，大批日本鬼子全副武装冲进了营房，将独立营的官兵围得个严严实实，宫泽三郎的副官小野大佐走到前面，向曾余辉营长递上了一沓文件。曾余辉先看了焦明海的指令信，又看了后面的日军命令函，双脚并拢，宣读着皇军的命令：

　　“独立营扩编为皇协师，扩充的兵员从当地招募，装备由皇军补充。”

　　命令曾余辉为皇协师师长。

　　冉再雄为皇协师副师长。

　　施云庆为皇协师参谋长。

　　队伍中一阵骚动，大呼“我们不当汉奸，我们要打日本鬼子。”前排有几名官兵刚想举枪，早有准备的鬼子已开枪射击，几名官兵被击倒在地。几个鬼子将尸体拖到前面，小野大佐指着尸体说：“谁要反抗谁就是他们的下场。冉再雄看到这些可怕的变故，心像被许多小老鼠啃着一样，刚才曾余辉念到“冉再雄为皇协军副师长”时，心里就格登一下，心想：我现在就要当汉奸副师长了，今后是个什么下场啊，但在日军的枪口下又能做什么呢，还是先保命要紧。他不情愿地走出队伍与曾余辉并排站着，脸上蒙着一层阴云，冰冷冰冷的还带有愠怒的表情，这一切都被樱庭枝子尽收眼底。

　　枝子给小野大佐下了第一道密令：

　　“扩编的皇协师由贞子率领参加整训，密切关注副师长冉再雄的表现。”

　　小野大佐从其他皇协军调了一些兵员，曾余辉打着抗日的旗号到外地抽壮丁5000多人，皇协师的装备都是日军补充的，而且比较先进。整训中，曾余辉将焦明海那套“救国”的反动理论搬了出来，连篇累牍地宣讲：“谁反对皇军，谁就是我们的敌人。”经过严格洗脑，又在“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的示训中，曾余辉成为日军的帮凶，成为杀害中国人的魔头，皇协师威胁着中国的抗日队伍。在衡阳保卫战中，日军命令曾余辉开路，掉转枪头，杀害国军官兵，国军苦战七天七夜，被强悍的日军击败了，衡阳论陷。日军又命令曾余辉当先锋攻打长沙，由于曾余辉熟悉我军的战略部署，又加上日军的先进装备，国军一○○军等部队虽然奋力抵抗，但还是战败了，长沙失陷，曾余辉追杀潜逃国军官兵，曾余辉的皇协师时时威胁着湖南的抗日战局。

　　第五章 密杀令汉奸惊魂魄

　　蔡崇智、杨柯萍同时收到指令：

　　“曾余辉做为特别汉奸惩除，策反皇协师抗日。”

　　贞子向枝子密报：

　　“衡阳、长沙进攻战中，冉再雄、施云庆以突患疾病为由，住进了医院，没有参加战斗；另报：支那人欲向曾余辉下手。”

　　枝子和贞子率领特别行动小组回到了宝庆。

　　皎洁的月光装饰了春天的夜空，也装饰了大地。夜空安静、广阔、而又有神秘。在这个神秘的夜晚，贞子敲开了曾余辉的房门。

　　曾余辉残酷地杀害中国人，成了大汉奸，他惊恐万状，染上了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灭顶恐惧症.他晚上老做着恶梦，多次梦到自己被抗日分子五花大绑地逮着，以大汉奸罪被押上了审判台。每每想起梦里的惨剧就不寒而栗.于是,他加强了防患，在追杀国军途中，从不入住固定的营房，时时玩着“狡兔三窟”的把戏。今晚他住在一家四合院的小楼房里，部队的中心，四合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布满岗哨，师长卧室安排了三处，除了贞子，究竟他住在哪间房子，其他人很少得知。

　　曾余辉听到有敲门声，问了一声：

　　“谁呀?”

　　“是我!”

　　曾余辉打开了门，赶紧抱着刚进门的贞子，因为在整训皇协师的时候，他俩就干柴烈火地混在一起了。

　　“今天我不是来与你寻欢作乐的。”贞子说着将日军破译国军和地下党的电报文稿摔在了桌上。

　　曾余辉看到桌上的电报内容，好像脑门心上挨了一铁锤，他的“共荣魂”一下子出了窍，传染日军的浑身“武士道精神”，都从屁眼儿里走了气，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儿，他猛地跪在贞子膝下，抱着贞子的双腿，说：

　　“贞子，只有你能救我，你给小野大佐说一下，将我调到日军机关去，随便干什么我都愿意。

　　“你说的好听，你调走了，这个皇协师师长谁来当，难道要我来当不成?”贞子对曾余辉一脸鄙视.

　　“不是还有副师长冉再雄吗?”

　　“冉再雄就是当了师长，他能领着队伍去打国军吗?你这个猪脑壳，从衡阳打到长沙，又从长沙打到宝庆，冉再雄在哪里?他呀，装病躺在医院里，他根本不理你的茬。”

　　“那怎么办?凡是国民党军统和中共地下党下了处死汉奸指令的，没有一个能活的，那么我是死定了。”曾余辉说到这里，双手捧着脸痛哭起来，肩头激烈地耸动着,脸上弥漫着死刑犯的绝望.

　　贞子当然知道，军统和地下党下了处死令的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她也为曾余辉多愁善感起来，为他的处境而担忧，慢慢地眼睛也有点潮湿。但她立即清醒和警惕起来。我是准?是日军的少佐高级特工，我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和曾余辉同流眼泪的，她杀身成仁和“武士道精神”马上占了上风，大声训斥道：

　　“你这个脓包，胆小鬼，一个大男人就这样经不得风雨，别哭了，真丢人!”

　　贞子的叫骂声，使曾余辉受到震憾，眼睛闪着冷光，额角上的淡红色转为深朱，但是他的嘴唇还簌簌地抖动着。

　　贞子已从大声训斥转为安慰了：

　　“你怕什么呀?我今晚就是为了保护你而来的，小野大佐也会调兵遣将支援你，日本情报部门命令我率领十多位高级特工负责你的安全，他们现在在外面为你站岗放哨呢!”贞子软硬兼施.

　　“太谢谢皇军了，太谢谢贞子少佐了。”这时，曾余辉眼里有一道谄笑的光采，对贞子感恩戴德，掇臂挥屁，取她的欢心，恨不得捧着贞子的屁股亲嘴呢。

　　“我的主子和特工们侦知冉副师长和施参谋长和你不是一路人，担心皇协师坏在他们两人身上，要我们多加防患。”

　　曾余辉沉默不语，也在想：在国军时，我和冉、施是好兄弟，他俩不愿当汉奸，不愿掉转枪头杀中国人，这个我是清楚的，当时，我顾及过去的兄弟情面，向皇军呈报了冉当副师长，施当参谋长，那是我不得已而为之，不要他们当，又有谁来当，总不能让日本人来当副师长和参谋长。想到这里，他说：

　　“防患是可以的，对冉和施先不要撤职和过分的行动，一句话，我们不能树敌太多，现在军统要灭我，地下党要杀我，再不能弄成冉再雄、施云庆联手暗杀我，到那时，我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说着说着，他又害怕的胆战心惊起来。

　　贞子说：“一切按你说的办，你不要害怕，还有我们大日本帝国呢。”说完，贞子又用特殊的方式安慰起曾余辉来,她顺势抱着曾余辉在床上又行云施雨起来。

　　第六章 皇协军师长命归西

　　湘西南的永丰小镇。曾余辉的皇协军师部

　　这天，一个农民模样的人，提着两只大母鸡、一篮子鸡蛋来到师部机关，他就是国军第四方面军特侦队的副队长田学敏。田被营房门卫拦在了大门外。曾余辉帮助日寇干了坏事，好似惊弓之鸟，生怕锄奸队混进师部暗杀他。除了龟缩在重兵警卫的师部外，还加强门卫的警戒，凡进师部大门的一定要持有他发的特别通行证。田学敏哪有这个证。他灵机一动，从身上摸出五块袁大头塞进哨兵手里，哨兵忙将田学敏握袁大头的手推开了。这一招不灵，怎么办?他不甘心，就胡搅蛮缠耍起赖来。这时，一个军官进了营房，后面跟着几个卫兵，田学敏估计这是一大官。便手指着卫兵大骂：“你这个狗杂种，狗眼看人低，我来看我表姐夫施云庆，你硬不让进，我几十里跑来，好不容易的。”接着，他将营房大门捶得“砰、砰”作响，大喊：

　　“施云庆，你在那里，我要见你啊……”

　　军官模样的人听到这个农民喊施云庆的名字，忙进了大院，直接来到施云庆的办公室，说：

　　“施参谋长，门口有一位农民喊着你的名字要见你，在大吵大闹呢?你快去看一下吧。”

　　施参谋长一溜烟跑下来，老远就看到表弟田学敏还在喊他的名字，忙跑过去，拉住表弟田学敏的手，说：

　　“表弟，你怎么来了。”这时，施云庆也警惕起来，他知道田学敏在国军谋事，怎么现在变成了农民来看我，其中一定有蹊跷。他不敢将表弟领进师部机关。

　　“表哥，我找得你好苦，你也不领我进你的家?”

　　“表弟，”此时，施云庆觉得应该去掉那些繁文缛节，忙把田学敏拉到一边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要紧事，明天晚上到永丰‘思春旅馆’再谈，行不行?”

　　“行。”田学敏将两只鸡和鸡蛋送给了施云庆就走了。

　　施云庆心里清楚，投靠日军，成了汉奸，将来一定没有好下场，表弟突然出现，不是看一看我这么简单，肯定会有重大使命。于是，他决定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让表弟进营房，邀在营房外会晤，因为，他也正在寻找一条退身之路。

　　刚才田学敏的呼喊声，也惊动了隐藏在暗处的贞子，引起了她的注意。田学敏走后，贞子安排两便衣跟踪而去……

　　田学敏赶回宝庆，将施云庆明天晚上秘密邀到“思春旅馆”会晤的情况告诉了杨柯萍，杨非常高兴。她走出门，来到蔡崇智的旅馆前，和蔡交换了一个眼色，就上了楼。

　　蔡崇智取下围裙，急步上了楼，还没有坐下就问：“你有办法了?”

　　杨柯萍将田学敏去皇协师找施云庆的事说了，蔡也为之兴奋，说：

　　“明晚我也去，见机行事，将曾余辉搞定。”

　　思春旅馆是这个小镇数一数二的大铺子，已经经营了五十多年，房舍相当气派!临街是双开间大铺面，铺面之外有四尺宽的檐阶；铺子内货架占了半边，连楼板上都悬满了蜡烛火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是这家旅馆女老板江徐娘同她女儿招弟的卧室。出来，便是大家喝酒的地方，铺设着方桌板凳，陈列着盐巴缸、筷子筒、醋碟、酒杯等。梁上还吊着腊肉和野味。桌子旁边坐着几个年纪不等的客人，就着臭豆腐干下酒，起初是喁喁私语，后来便“五魁首”“八匹马”，高声地猜起拳来。在二楼雅座间，施云庆身着便装早就等候在那里。田学敏三人上楼了，坐定后，田学敏一一做了介绍。

　　施云庆见到杨柯萍和蔡崇智，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但他仍猴急地问：“什么事，你们快谈，我回去晚了，不大方便。”

　　蔡崇智暄宾夺主先开了腔：

　　“施参谋长，曾余辉为日军办事，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是国人所唾斥的，你应该感到耻辱和痛恨!他是一个声色犬马之流。虽然你们是无辜受牵连，将来同胞们算起帐来，却不是用‘受牵连’三个字就能解释清楚的。你们帮着日本人杀国军，杀老百姓，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希望你和你的兄弟们迷途知返，放下武器，帮中国人积点德做点事。”

　　“做什么事?”

　　“军统下令处死大汉奸曾余辉，策反皇协师官兵，回到抗日的大洪流中去。”杨柯萍直截了当地说。

　　施云庆听后又惊又喜，惊的是曾余辉这样快列为大汉奸，很快就会被杀掉，喜的是幸亏我们没跟着曾余辉杀中国人，干坏事，更感谢表弟田学敏为他引了一条活路，否则，迟早被列为汉奸除掉。于是开口问道：“如果我们帮助你们杀了曾余辉，你们如何处置我们。”

　　“据我们调查，自皇协师掉转枪口，杀害国军官兵和抗日人士以来，你和冉再雄副师长装病住院，没有血债，如果能配合我们杀掉曾余辉，不但不以汉奸论处，还可以在国军部队继续做官。”杨柯萍解释说。

　　“好!我协助你们干，我们做内应。”施云庆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曾余辉帮助日军杀国军官兵，许多官兵是不情愿的，副师长冉再雄是身在营曹心在汉，他多次和我说，狠不得一枪把曾余辉崩掉，只是考虑时机没成熟，不敢贸然行事。现在机会来了，你们的行动，冉再雄肯定会支持，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好了，不多说了，我尽快赶回去，和冉副师长商量，拿出行动方案，明天晚上仍在这里会面。”施云庆走了，店老板闯了进来，说：

　　“刚才有一个黑衣人在偷听你们的谈话，我正准备以给你们倒茶为由惊走他，可等我回厨房拿好茶壶，刚上楼，他却急急忙忙地走了。”

　　蔡崇智听后，陷入了沉思，他认真地分析，可能是田学敏在师部营房门口大声呼叫时，引起了日特的注意，起了疑心，估计田学敏被跟踪了，不仅今晚的行动可能被日军掌握，而且，宝庆的秘密联络站也可能暴露了。他果断地说：

　　“宝庆秘密联络站必须立即转移。”田学敏走出雅室下楼安排去了。

　　清晨，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一会儿，红日冉冉上升。宝庆联络站餐馆二楼的房顶上，一缕缕阳光洒在屋梁和瓦上。这时，一位老太婆走进餐馆大呼大叫道：

　　“老板，有稀饭、馒头没有?”厨房内一位中年妇女应道：

　　“有，要几份?”

　　“我一个老太婆能吃多少?一碗稀饭，一个馒头就行了。”

　　腰间围着白围裙的中年妇女用端盘端着一碗稀饭、一个馒头走了出来，放在老太婆桌上。妇女欲转身进厨房时，老太婆“嗯”的一声问：

　　“店里只有你一个人?”中年妇女听到问话，忙坐在老太婆旁边的凳子上，回答说：

　　“老板有事外出不在家，现在还早，还有两个伙计住在家里，等一会就来了。”老太婆显得有点急躁说：

　　“我问你店里还有其他人没有?”中年妇女也不耐烦地回答：“有!有好几个呢?你到楼上看一下就知道了。他们不是店里的人，是我们蔡老板的朋友。”说完拿着端盘进了厨房。

　　中年妇女觉得这个老太婆怪怪的，便好奇地回头斜眼看了一眼，只见老太婆将头一偏，突然在店子不远的地方有30多个着便衣的男子，手里握着枪支向店里冲来，中年妇女心里直打鼓，她立即明白了过来，他们是坏人，是来抓楼上蔡老板的朋友的。她便高声大喊起来：

　　“有坏人，你们快跑呀!”她边喊边上楼。只见一梭子手枪子弹射来，击中了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老太婆凶相毕露，向刚才冲进来开枪的便衣扇了几个耳光，大骂道：

　　“是谁让你开枪的，这不是向敌人报信吗?如果能开枪，我就不会开，还轮到你，蠢猪，快上楼抓人。”

　　几个便衣冲进里屋，向楼上冲去。

　　楼上，自卫队副队长谭启德起得早，正在做去思春旅馆的准备，突然听到中年妇女的呼叫声，便大喊一声“有情况”，同时顺着窗缝望去，只见30多个手握枪支的便衣向店里冲来。他冷静地考虑着，自己只有几个人，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冲下楼与便衣正面交锋会吃大亏，如果从后窗跳楼，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因此立即命令：

　　“赶快推开各房间的后窗，跳下去!”

　　七、八名队员迅速跳了下去，但后面的楼房挡住了去路，这个时候，老百姓都还没有开门，听到枪声大作，他们更不敢开门。队员们将门擂得“咚咚”响，门仍然还没有敲开，谭启德果断命令：

　　“注意隐蔽，寻找机会消灭敌人。”队员们迅速找到了有利地形隐蔽了起来，只留下两个队员继续敲门。

　　便衣上了楼，发现目标跳下了楼，便对着下面射击，只听“叭叭”几声，站在窗户口射击的便衣应声倒地。楼上几个房子都拥挤着便衣，他们拥上窗口在明处，在暗处的自卫队员看得一清二楚，双方的子弹激烈地对飞着，这时，谭启德从腰间取出一枚手榴弹，向旁边的队员打了个手势，刹时，三个房间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炸声和便衣鬼哭狼嚎的吼叫声……但谭启德几个自卫队员还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因为，后门仍然没有开，他们无法撤退脱离危险。

　　田学敏派出回联络站报信的那位队员迟来了一步，他赶到餐馆时，正是便衣枪响射中守店妇女的那一刻，他不能冲进去硬拼，便绕到餐店的后面观察，见后面紧邻的楼房没开门，将队员们堵在了楼房中间。他灵机一动，几个纵跳来到楼房的前门，正好大门敞开着，他冲进门，来到后门，拉开门栓，自卫队员看到楼房的后门被自己人打开了，边开枪边还击敌人，一个一个从后门撤走了。

　　这个装扮成老太婆的就是日军高级间谍樱庭枝子，她的易容术，以假乱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施云庆从“思春旅馆”回来，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敲开了冉副师长的门，两人走进里屋，赶快拴紧了门。施云庆将会见表弟田学敏和会见四方面军杨柯萍、邵阳抗日自卫队队长蔡崇智等领导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冉再雄听后，眼里放光，兴奋的情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哗啦啦地倾泻出来。他站了起来，右手擂在桌面上，说：

　　“时机到了，该我们下手了。”

　　第二天晚上，冉再雄化了装，随施云庆来到“思春旅馆”，和蔡崇智、杨柯萍、田学敏见面。施云庆一一作了介绍，坐定后，蔡崇智看到店老板上楼来了，便走了上去，与店老板耳语一阵，又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今天早晨，日军的30多名便衣捣毁了宝庆抗日自卫队的秘密联络站，自卫队除一名女队员为了掩护副队长谭启德等人撤离牺牲外，其余的安全脱险，据说敌人便衣死伤七、八个。”蔡崇智首先通报了这一情况。

　　二楼雅室，五人密谋暗杀曾余辉的行动方案还在紧张的进行。雅室门外黑暗处，又有个黑衣人在偷听，店老板发现后，立即提起一壶茶水上了楼，黑衣人听到脚步声，悻悻地走了。

　　密谋的结果：这次行动取名“新岸”行动，其意是要皇协师脱离日军的控制，倒戈走上新岸，重新回到抗日战场。联络暗号为“黄雀在后”；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的深夜一点整。

　　回来的路上，激动、兴奋的表情在冉再雄脸上消失了，变成了冷静和镇定，而且沉重占了上风。这么大的行动，面对强悍凶恶的日本鬼子，“暗杀”和“新岸”行动同时进行，部署稍有不周，就会全盘皆输。他越想越觉得不安起来。在离营房还有两公路的地方，他叫施云庆停车。两人来到不远处的小塘边坐了下来。冉再雄首先发表了一番感概：

　　“我俩和曾余辉的私人感情没得说的，他是大哥，如果他不率部投靠日军，杀害中国人，我们应该永远是朋友，但他走的太远了，他迟早会以汉奸罪被杀掉。”施云庆接过话头说：

　　“现在要我亲手去暗杀我的大哥，真有点下不了手。但为了抗日，为了少死几个中国人，还必须早一点杀。”

　　“时间很紧，我们的准备必须抓紧做，我们的行动，敌人可能有所察觉，也可能我们会受到监控，在行动前，我俩又不能多见面，在电话里千万不能说出与行动有关的话。这样，今晚我俩还得分一下工，把工作做深做细。”

　　冉再雄说完后，施云庆接着说：

　　“三个团虽然分散在小镇的外边，但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来师部增援，对我们威胁太大。”

　　“对，三个团是关键。因此，在行动前，一定要控制电话总机，接话员必须安排自己人；割断曾余辉对外的电话线；分别将三位团长召到司令部或隐蔽的地方，我要一个个单独谈话，做工作，策反他们积极抗日，让我们的勤务兵和几个可靠的弟兄作联络员。这些工作必须明确分工，落到实处。”

　　他俩在这口水塘边，密谋到深夜……

　　师部营房里，紧张气氛特别浓，冉再雄、施云庆的行动受到监控，经常有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俩的后面或办公室。整个上午，他俩连电话都不对外打一个，以平静来麻痹敌人。

　　曾余辉自从看到日军的解密电报后，惶惶不可终日，吓得成了缩头乌龟，整天躲在卧室不敢露面，外面哨兵林立，杀气腾腾。日常的军务活动全部交给贞子料理，实在要他经办的，也采取电话联系或派心腹去交涉。

　　上午，平安无事。这些情况不断地汇进贞子的耳朵。贞子对冉再雄的监控稍有松懈，但对施云庆看得更紧了。

　　中午，传来了信号，三位团长在师部军官食堂雅座静候曾师长。不久，勤务兵跑来向冉再雄报告：

　　“传达曾师长指示，他身体有恙，请冉副师长代为面见三位团长”。这些都是施云庆急中生智巧妙安排的。

　　冉再雄如约来到了军官食堂。他翻桌倒凳地检查有没有人安装窃听器，虽然没检查出什么东西，但他还是不放心，最后，又换了一个地方。三位团长见冉副师长这样慎重，揣摩着今天一定有重要事情发生。

　　三位团长，一位姓卓名廷坤，是和冉副师长政见一致的最要好的战友，是地下党打入国军内部的卧底，原来在独立营时就是连长；一个名叫贾宝兴；还有一个名叫任国鹏。贾、任二位团长和冉再雄副师长的关系都比较好。按他们的话说：冉副师长人随和，讲义气，很关心下属，决策能力和指挥才能都很强，智勇双全，是受人尊重和佩服的长官。

　　大伙坐定以后，冉再雄又起身走上前扣紧了门，然后走到桌前，从身上拿出两份电文。看到军统和宝庆抗日自卫队“立即秘密暗杀大汉奸曾余辉”的密令时，三个团长大惊，尤其是贾、任两位团长惊得如满月小儿听霹雳，骨头都要震碎了。他们十分清楚，自打他们转为皇协师，将枪口掉过来打中国人，就明白事情搞坏了，也开始怀疑“亲日救国”的理论，但在日军和曾余辉的高压下，只能指挥自己的部队进击国军。曾余辉是大汉奸，我们不是小汉奸吗?军统和地下党不定哪一天会来处理自己。三个团长没有一个站出来表态，个个惊得僵僵地坐在那儿，各自想着心思。

　　冉再雄明白三位团长想着什么，值得高兴的是三位团长没有公开反对军统和地下党做出除掉曾余辉大汉奸的决定，他成竹在胸，策反一定会成功。这时，团长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副师长，目光里流露着乞求。冉再雄觉得火候已到，站起身来问：

　　“我们将枪口对准国军，对不对?”

　　“不对!”

　　“我们投靠日军，算不算汉奸?”

　　“算!”

　　“该不该杀?”

　　“该杀。”

　　“那么，就怪不得军统和抗日自卫队。我们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人民是会慢慢清算的，如果我们还执迷不悟，总有一天会像曾余辉一样被列入汉奸处死的。”三位团长听到冉再雄的话，似乎还有活路可走，三位同时说：

　　“请冉师座为我们指明一条光明大道!”

　　“国军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宝庆抗日自卫队队长蔡崇智率领众多队员已埋伏在皇协师的周围，我和他们有过接触，他们要求我们协助暗杀曾余辉，并把三个团的部队带回到抗日的行列中。国军答应：编制都按团的建制不变，你们仍旧当国军的团长，不但不以汉奸罪论处，还要为你们请功。”

　　三位团长立即脸露喜色，最担心的事有着落了。他们一致说：

　　“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

　　“那么我们跟着你干，一切听你的指挥。”

　　“你们回去后，立即召集营、连级干部和骨干弟兄，对他们晓以厉害，申明大义，指出光明大道。各团要组织强大的护团队，对渗入部队中的鬼子一个不要留，坚决杀掉，不服从命令的顽固亲日派，必须要有所防范和控制。而且要快，今天晚上八点钟前要将落实情况派专人送给我。”冉再雄停了停又继续说：

　　“我最担心的是从外地调来的那批补员的官兵，在你们宣布‘倒戈’决定时，必须安排专人监视他们的行动，如有反抗者，当场击毙。因此要摸好底，要做到心中有数。如果你们三人反对我的作法，那么，现在就请你们将我押起来交给曾余辉处置，如果同意我的作法，那就一定要听我的指挥。

　　三位团长求之不得，个个点头答应。冉再雄说：

　　“如果没其他事，赶快回去做准备，我也不怕你们变卦，如你们变卦，向日军和曾余辉告密，我无非就是一死，为国赴难值得，但你们变卦后又添新债，要好好惦量变卦后的下场。”

　　握手告别了。冉再雄将卓廷坤团长拉到一边说：

　　“卓团长，我俩是知己，最要好的朋友，最信得过的人。我走这步险棋是迫不得已，也酝酿很长时间了，可以说，从我当皇协师副师长那天起，就打算和曾余辉分道扬镳。就是这次‘倒戈’失败我也无怨无悔。因此，需要你和其他两位团长的支持，特别是你，你是我这次行动的主心骨，你回去做好工作后，将部队向师部靠拢，随时听候我的调遣。”

　　“冉副师长，你当了副师长后就住进了医院，我知道你的用意，我虽然在部队指挥作战，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督阵杀国军官兵，这样我累受曾师长的批评，现在好了，不要违背良心打仗了。好的，我听你的，一切听你的指挥。”

　　不远处，一位身穿皇协服装的女军官不时地向冉再雄这边窥视。

　　冉再雄踏着稳健的步伐向曾余辉的卧室走去。

　　近日来的惊吓，曾余辉一改过去的雄风。现在，他面容枯槁，憔悴，眼睛深深地塌了下来，显出两个黑圈儿，见冉再雄进了房，他忙从床上爬起来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冉再雄抢先说：

　　“休整多日，赋闲没事，三个团长相邀来师部，一来是想看看你师座，二是打听有什么新任务没有。我向他们说，师座最近身体欠恙，抱病休息，不便打扰；至于有什么新的任务么?日军西进，突雪峰山，直取芷江，正在做准备，届时，少不了让我们开路，当先锋，又是一场恶战。有什么任务要通知你们的。临走时，三位团长要我代表他们向师座问好。”

　　曾余辉听后很高兴，一个劲说冉副师长答复得好。冉再雄趁机又说：

　　“前段部队对我有些微词，我确实身体有重疾住院，不是我逃避打仗，想必今后的战事不断，打雪峰山时，师座在家好好养身子，由我率领部队去前线吧!用我的实际行动挽回影响。”

　　“皇军对你确实有想法，还埋怨我不应该提你为副师长。我为你做了解释，难为你今天有这样的爽快，只要好好干一场，皇军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曾余辉有气无力地说。

　　“感谢师座对冉某的关照，如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好的。”

　　冉再雄刚踏出门，就看到一副生面孔闪进房去，她就是那位神秘的女间谍贞子。她是去与曾余辉印证冉再雄和三位团长会面的情况的。

　　贞子急促地说：“冉副师长刚才会见了三位团长，密谋了很长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图谋不轨啊?”

　　“你不要讲得这样可怕，三位团长是来看我的，冉副师长事先并不知道，我确实精力不支(刚吸过鸦片烟)，是我通知他代为接待的。刚才他还主动请缨，要替我挂帅出征，让我休息调养身子，他是我的好兄弟，不要疑神疑鬼的。”

　　“小心能驶万年船，还是多个心眼为好。”贞子见曾余辉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独自悻悻地离开了房间。

　　冉再雄回到办公室，将勤务兵叫了进来，面授机宣。

　　勤务兵姓童，名叫名福。他走出办公室，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在营房内遛达，眼睛在不断搜寻不熟悉的面孔，当他确定没发现可疑的人后，闪身溜进了警卫营，来到营长室，说：

　　“冉副师长要你半小时后去他办公室。”说后又附在营长耳边嘀咕了几句。童名福踏出警卫营后，又出了营房，在外面玩了一会。

　　警卫营长龙宪平，和冉再雄是老乡，关系比较密切。不一会，他走出警卫营，环视四周，同样在寻找陌生人，发现没有异常情况后，才闪进冉副师长办公室。结果还是被一位在转角处窥视冉再雄办公室的日军特务发现了，立即报告贞子。

　　贞子立即跨进电话总机室，要接话员整理一份今天的电话记录。

　　结果，冉再雄的办公室，今天没有一个打出打进电话。

　　冉再雄办公室。

　　冉再雄说：“龙营长，我们是老乡，今天我不想多讲客套话。打个比方，要你在我和曾余辉两人之间做一个选择，如果我和曾余辉两人发生危险，你先救哪一个?”

　　“你要我讲真话，还是讲假话?”

　　“当然是讲真心话。”

　　“说实在的，曾师长一直待我不错，我能当营长，他起了关键作用，万分感谢他的提携，但我有些疑惑，我们叫皇协师，顾名思义，是协助皇军打中国人，这是汉奸行为，从衡阳打到长沙，又从长沙杀到了宝庆，杀了许多中国人，我们没有好下场的。说白了，曾师长杀国人定了性，是个大汉奸，现在如果你改弦易帜，我会‘救’你，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一边。”

　　冉再雄听了这番话，表面上很感动，但心里仍在琢磨，分析他是不是见我抱病住院不参战，故意取悦于我；但他暗示我“改弦易帜”，冒出一句不怕杀头的话，这又不能简单地以“取悦”二字去理解了，这说明他有一定的主见。经过分析之后，冉再雄不再含糊其辞了。说：

　　“帮助日军杀中国人，这肯定是汉奸行为，迟早会被清算，没有好下场。我俩是老乡，如果我要办什么事，如果要采取什么新的行动，你得支持我，你支持了我，对你只有好处，我不会害你这个老乡。”

　　“这个很自然，冉副师长肯定不会害我，现在你直说吧，要我干什么，究竟怎么干，总之一切听你的。”

　　冉再雄压低声音说：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如近两天发生什么行动，你要副营长坚守岗位，没有你的命令副营长不可擅自行动，你带少量的兵力应付动乱，请你要弄清楚，我开枪的方向不是真正的目标，因此，你命令你的人只准对天开枪。当我发出‘龙营长，给我打’的信号时，那才是真正的目标，我打哪里，你们打哪里，这时，你必须命令营房里的官兵，全部出动，歼灭敌人。我俩的联络员，就是我的勤务兵童名福。现在真正的目标，真正的敌人，你应该明白了。”

　　“明白了。好!等待你的命令吧!”龙营长说完就走了。

　　施云庆悄悄地摸进了电话总机室，见在总机室当班长的表妹吕素琴今天没当班，又直接上楼去了她的宿舍。

　　吕素琴见表兄突然来访，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迎接施云庆。

　　施云庆和吕素琴是直属亲戚，就开门见山地说：

　　“你平时讨厌皇协师协助日军打杀中国人，生怕今后没有好结果，现在机会来了。”他把讲话的声音压得很低，继续说：“军统和宝庆抗日自卫队同时下了特杀令，将曾余辉列为大汉奸，今晚要采取行动暗杀他。”吕素琴听后惊慌得浑身颤抖，低声地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参加了研究暗杀行动方案，冉副师长和我作为内应，帮助军统和抗日自卫队起事。我和曾师长过去像兄弟一样，按私下交情讲有点对不住他，但他走得太远了，杀戮太重，犯下了滔天罪行，处死他是迟早的事。如不尽快解决，不知还有多少中国人要遭他的毒手。”

　　“你要我做什么?”吕素琴问。

　　“要严格保密，切勿对第二个人讲；今晚一定要坚守在总机室，十二点钟前，密切关注曾余辉拨出打进的电话；团以下军官直接给曾余辉的电话必须找理由拒接。对冉副师长的电话做到上通下达，百呼百应，快捷准确。为了抗战胜利，为了尽快脱掉皇协师这身狗皮，尽到我们应尽的责任。”

　　“好!我一定按你说的做!”施云庆起身要走了，又要表妹到门外看一下，观察有没有陌生的面孔。

　　吕素琴打开门，仔细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施云庆这才一溜烟下了楼。

　　天完全黑下来了，周围黑沉沉的，夜幕遮天盖地落了下来。杨柯萍、谢方玉、方宁、杨琼花等十多个特侦队员身着皇协师军装，大摇大摆地进了营房，根据施云庆提供的地形图，他们很快隐蔽在曾余辉住所附近的暗角处。

　　春夏交接的午夜，天空中挂着几点亮星，在黑色的云隙中，射出微弱的光芒。官兵们都睡了，今晚营房内显得特别的安静，只有楼上几间办公室还亮着光。快到一时了，施云庆走出了办公室，在司令部的暗角处，说了一声“黄雀在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到他的跟前，她就是杨柯萍处长，施云庆悄悄地说：

　　“一切顺利，只是曾余辉行营前加强了岗哨，而且都换成了鬼子兵。”说完闪身离开。

　　一时整，柳叶飞刀“嗖，嗖，嗖”地摔向了行营前的卫兵，门前的鬼子个个倒地毙命，谢方玉、方宁像风一样向行营冲去，谢方玉冲进第一间卧室，没有目标，方宁冲进第二间卧室，掀开被子，日军高级特务贞子猛地跳起身，“叭，叭，叭”对准方宁开了几枪，方宁躲闪不及，肩膀上中了一枪，闪身出了门，谢方玉掩护着方宁撤退，边射击边向大门口冲去，行营里枪声大作，在外围负责指挥的杨柯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大门口已被鬼子封锁，施云庆来到杨柯萍身边低声音说：

　　“赶快跳矮墙撤退!你们只管撤退就行了。“

　　谢方玉误会了，以为冉和施出卖了他们，就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们被耍了，被你们出卖了。”但别无选择，只有按照施云庆示意的跳矮墙撤退了。

　　这时，杨柯萍对谢方玉骂道：“你这猪脑壳，不动脑筋，他要出卖咱们，我们还有好果子吃，还要我们向矮墙撤退。”杨柯萍这时才完全明白冉再雄为什么将联络暗号定为“黄雀在后”了。

　　冉再雄一听到枪响，赶紧跳下楼。龙宪平率领20多个士兵跟在他的后面，贞子带领埋伏在行营里的10多个间谍也来到了矮墙处，向杨柯萍撤退的方向频频放枪，警卫营的官兵却胡乱地、毫无目的地乱射一通。这时，冉再雄对施云庆压低嗓门说：

　　“你以追劫匪的名义出营房，立即与蔡崇智队伍汇合，赶紧前去救援。”施云庆走了。他又告诉童名福，赶快命令龙营长率全营官兵前来。

　　冉再雄发现行营里的日本高级特务全部被诱骗出来了，便对着日本特务们说：“我们去保卫曾师长。”话完冲进了行营，贞子看到冉再雄的行动，默默地点了点头。

　　曾余辉在第三卧室里，听到外面枪声大作，马上穿起睡衣使劲地摇电话，但电话线早被剪断了。他看见冉再雄走进房，高兴极了，说：

　　“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正在让座时，一颗子弹准确地射中了他的脑门心，冉再雄用手指掐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动脉血管，确定已气绝身亡了。然后急促地走出行营，只听见他大喊一声：

　　“龙宪平，给我打!”说完，枪口对准贞子等日军间谍和一部分曾余庆的亲信开了火。

　　龙宪平听到冉再雄发出的信号，指挥全营战士，冉再雄指向哪就朝那里射击。冉再雄站在一个台阶上，激动地大声喊道：

　　“曾余辉投靠日军，当了汉奸，刚才我将他杀了，是中国人，就要打日本，杀鬼子，谁当汉奸，曾余辉就是他的下场。”在喊话时，几个卫兵在他身前端着枪警惕地护卫着。

　　贞子狠得咬牙切齿，露出了狰狞面孔，瞄准冉再雄的头部开了几枪，冉再雄和几个卫兵都倒下了，龙宪平吩咐几个士兵马上抬着冉再雄去师部医院，然后指挥官兵向贞子和鬼子射击。

　　贞子看到大势已去，向几个随从招呼了一声，跳矮墙逃走了。

　　蔡崇智率领100多名自卫队员和特工埋伏在营房外，听到营房内枪声骤起，就率队向营房挺进。施云庆同时向这支队伍走来。突然有300多名皇协军向自卫队开了火，施云庆眼巴巴地看到许多自卫队员中弹倒地，自知上前无路，就迅速赶往营房内。跳矮墙撤退的杨柯萍等特工跑出不远，也夹在中间，杨柯萍命令队员疏散隐蔽。

　　皇协兵一个为头的命令士兵用三挺机枪封锁营房外的自卫队员，带领另一部分士兵想冲进营房救援曾余辉，他手握手枪大摇大摆地指挥士兵进营，口里骂着粗话：

　　“冉再雄，你这个狗娘养的，操你奶奶的，曾师长是你结拜的大哥，他哪一点对不住你，你下这样的黑手，你在哪里，你想造反，只要我曹老狗在，你休想得逞。弟兄们!给我冲，给我狠狠地打。”

　　龙宪平见势不妙，迅速用机枪封锁门口，无数颗手榴弹向曹老狗掷去，周围的士兵倒下了一大片。曹老狗和他的士兵在猛烈的火力面前都伏在地上，不能前进半步，这时施云庆站在龙宪平身旁开始喊话了：

　　“弟兄们，我们都是中国人，再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了。曾余辉叛国投敌，当了汉奸，帮着他杀中国人，你们心里好过吗?刚才，曾余辉被冉副师长杀了，你们还想替谁卖命，拿起枪参加抗日杀鬼子吧。曹老狗!你没有退路了，投降吧!”

　　“你要我投降，休想。”曹老狗说完举起手枪想朝施云庆射击，他身后一个士兵端起冲锋枪一通扫射，将曹老狗打成了马蜂窝，然后大声说：

　　“曹老狗与曾余辉是亲戚，是一路货色，他蒙蔽我们杀中国人，杀自己人，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听施参谋长的话，跟施参谋长参加抗日吧。”他带头把枪放下了。其他兄弟们都放下了枪。

　　曹老狗是曾余辉的小舅子，是一个十足的无赖，年轻时，和曾余辉一起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听说曾余辉当了皇协师长，就投奔了他。仗着曾余辉的势力，没几天功夫就当了连长，提了营长。下午，他听了贾宝兴团长的讲话，想到姐夫曾余辉可能凶多吉少，天黑后，他偷偷地将一营官兵拉到司令部行营外边，想在危急时刻助姐夫一臂之力。

　　施云庆命令龙营长，说：

　　“留下一连人马维护营房内的秩序，清剿余敌，打扫战场，其余的跟我去营房外……

　　施云庆和龙营长率领官兵向营房外奔去。

　　晚上12时左右，卓廷坤团长接到冉再雄的电话，要他率部向司令部行营靠拢，以应付紧急情况。他立即命令部队向行营开拔。不久，行营内外枪声大作，战斗非常激烈。不远处，发现曹老狗营几挺机枪与不远处的自卫队较上了劲，原来，曹老狗命令全营在营房外阻击自卫队和特侦队，自己带了一部分兵力向师部增援，营房外曹老狗营的伪军负隅顽抗，用机枪封锁了自卫队前进的脚步，自卫队为头的在喊话：

　　“我们是宝庆自卫队，曾余辉是大汉奸，我们是奉上级的命令来剿杀他的，你们跟着他杀中国人，已经犯下了滔天罪行，不要执迷不悟，放下武器，跟我们一起抗日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排排机枪子弹向他射来。敌我双方阵线十分明了。卓廷坤团长当即命令迫击炮、重机枪向曹老狗营开了火，没几下，机枪打哑了，倒下了一大片尸体，没死的纷纷举起了双手。

　　蔡崇智、田学敏和自卫队员冲上来了，施云庆、卓廷坤团长也来了，杨柯萍、谢方玉、方宁等从隐蔽处跳了出来。

　　施云庆紧紧握住卓廷坤团长的手说：

　　“你来的太及时了!”说完后，他指着卓团长，然后又指着蔡崇智、杨柯萍、龙宪平一一作了介绍，说：

　　“作恶多端的曾余辉已被冉副师长杀掉了，可冉副师长也身负重伤，正在医院抢救，大伙都进营房吧。”

　　营房里已恢复了平静。施云庆领着蔡崇智、杨柯萍、卓廷坤、田学敏等进了医院。

　　冉再雄躺在病床上，他身中两弹，肩膀中的一枪倒不是致命，可经过包扎后仍不停地往外渗血，手臂好象敲断了的柴梗似的弯曲着；胸膛中的一枪很严重，医生和护士忙着做准备动手术，胸膛上的肌肉，由于充血，显得通红。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痛得头和脸上冒出豆大般的汗珠，他竭力不呼痛，甚至也不呻吟，大家见他呼吸短促，便知道他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杨柯萍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说：

　　“冉副师长，刚才我们有人误会你们了，看见你向我们紧追不舍，对着我们开枪，以为被你们耍了，当时恨死你们，你受苦了。”

　　“杨处长，你叫我副师长觉得脸红，谁愿意当这个帮着鬼子杀中国人的副师长啊!刚才我对你们紧追不舍是做给鬼子和特务们看的，包括龙营长开的枪都是向天上乱放的，我为什么将这次行动的联络暗号叫作‘黄雀在后’?因为鬼子和特务对曾余辉的卧室防备甚严，纵使你们武艺再高强，暗杀也难以成功，不过你们暗杀虽然不成，但把敌人引开了，这样就给了我的机会，没有一点阻力，很轻松地将曾余辉毙了。”

　　冉再雄断断续续地说着，费尽很大的气力说出来，他担心没机会说，也担心杨柯萍误会他。医生走了进来，示意冉再雄不能多说话，快要进手术室了。

　　卓团长眼睛潮湿，握着冉再雄的手说：

　　“我迟来了一步，让你受苦了。”冉再雄想说什么，被卓团长止住了。

　　蔡崇智将田学敏拉到一边说：

　　“告诉施云庆，大家到会议室去议事吧!”说完，又到另一间病房看方宁，方宁伤情不重，正在包扎伤口，杨琼花正抬着方宁的胳膊肘。

　　大家走出了病房。

　　施云庆叫来了院长、医生，再三嘱咐，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抢救冉副师长的生命。

　　会议室里，灯火辉煌，大家坐定后，蔡崇智首先开了腔：

　　“施参谋长，现在这里你是主帅了，你先谈谈情况吧!”

　　“前天晚上从思春旅馆回来后，我和冉再雄在鱼塘边研究了好一阵，并且进行了分工，策反警卫营和三个团的工作是冉再雄副师长动员的，卓廷坤和龙宪平是知情人，你们两个介绍一下情况吧!”施云庆直呼卓和龙的名字，没有叫出他们的职务，他和冉再雄一样，认为称呼以前的职务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卓廷坤说：“今天(这里人们的习惯，不天亮，还是叫今天)，施云庆要我们来师部，三个团长基本上同一时间到达师部，施云庆已摸准了曾余辉的脉博，他害怕遭暗杀，不敢露面，但日军高级特务贞子好象闻到了什么味道，几乎不离曾余辉左右，并且派出特务对冉再雄进行监视，施云庆为了不给贞子留下口实，就电话告知曾余辉三位团长来了。不出施云庆所料，曾余辉不肯挪窝，指示要冉再雄接洽三位团长，冉再雄非常慎重，在极其保密的地方找我们三位团长密谈了很久，出示了军统和抗日自卫队‘对大汉奸曾余辉实施严惩’的密令，虽然没有说出暗杀他的具体时间，我们也估计是最近这两天的事。他要我们回去开好会，申明大义，晓以利害，对安排在我们队伍的鬼子安排专人一个不拉地杀掉，对从各地安插在皇协团的官兵严密监控，图谋不轨者当场枪决。说实在的我们三位团长看到密令吓得要尿裤子，都感到心惊肉跳的，在回去的路上，一致说按冉副师长的意见办。只有贾宝兴团的一个营长曹老狗是曾余辉的小舅子，他不动声色地拉起队伍来师部救援，出了一点小麻烦。现在已风平浪静，估计不会掀什么大浪。这些队伍究竟怎么办?请杨处长和蔡队长示下。”

　　龙宪平接着说：

　　“冉再雄找我单独谈的话，我俩是老乡，平时关系很融洽，他没什么隐瞒，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刚才卓廷坤说的那些话，只是单独交待我在枪响后率领部下对天放枪，等他发出‘龙宪平，给我打的’暗号后，再率领全营对着鬼子和曾的亲信射击。我们警卫营基本稳定，何去何从听你们的安排。”

　　听了这些情况后，蔡崇智将杨柯萍拉出门外。

　　不久，谢方玉走出门外，在杨柯萍的授意下，向王耀武发电报……

　　蔡和杨重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一会，谢方玉拿着王耀武的回电递给了杨柯萍，她看了以后，又递给了蔡崇智，蔡看后又交给了杨柯萍。

　　杨柯萍洋溢着喜悦的心情大声朗读了王耀武发来的电文：

　　“祝贺策反成功，曾余辉所属三个团和警卫营的官兵纳入国军序列，组建独立师，隶属总部管辖，任命冉再雄为师长，施云庆为副师长，卓廷坤为参谋长，卓部团长由杨柯萍酌情决定后上报总部。任国鹏、贾宝兴、龙宪平职务不变，派员搞好收编整训，尔后听命。给你们记大功一次，奖银一万两，以聊补给和费用。”

　　“再电：岩口铺是阻敌西侵要塞，据传汉奸和邪恶势力非常猖狂，命你队务必铲除。王耀武。”大家互相击掌庆祝自己的胜利.

　　杨柯萍率领队员们在卓廷坤的指引下，连夜去三个团进行收编，安排田学敏负责整训。此时，卓廷坤得到地下党组织的密令：“由于叛徒出卖，你的身份已暴露，命令你担任邵阳秘密联络站副站长兼自卫队副队长。”卓廷坤向杨柯萍提出辞呈，第二天，卓廷坤随蔡崇智去了宝庆。

　　第七章：反派人物粉墨登场

　　岩脚村,背靠雪峰山脉,村前一条驿道是宝庆通往雪峰山的必经之路.天刚蒙蒙亮,在山上站岗望风的民兵阿狗敲了三响挂在山边古槐树上的那口古钟,三响钟声是表示鬼子进村的暗号,山民们听到钟声,你传我,我传他:快快快,赶快走日本啦!”(注:“走日本”是当地山民躲鬼子的意思.)呼啦一会,全村人托儿带小怀揣着不多的粮食奔向深山躲鬼子去了.阿狗的媳妇青花抱着半岁的女娃在“走日本”时不幸跌了一跤,怀里的女娃受到惊吓哇哇大哭,青花见怀里的女娃哭声不止,没法哄女儿安静下来,就捂着女儿那张哭闹的小嘴,不让女儿的哭声传到鬼子那儿,青花跟着乡亲一路狂奔,一口气奔了三里地,终于躲进了深山,这时,青花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捂在女娃的嘴上,急忙松开,天啦,只见女娃脸色青紫,小眼晴睁得又圆又大,没有了气息,女人顿感天昏地暗,昏倒在地…….

　　傍晚，小镇岩口铺,熙熙攘攘.“走日本”的山民一拨连着一拨。

　　逃难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挑担的，推独轮车的，背大包小包的，摩肩接踵地进了小饭店，还有的挤到隔壁和对门住户的小坪里。

　　难民们极度疲惫，纷纷在包袱上、小坪里的柴堆上坐着，大部分的人早就睡觉了。

　　这个村里许多主人、主妇都到难民堆里将难民领回自己家里休息、食宿；公路上，日夜行人如潮。

　　宝庆县政府官员撤退的车辆也不时出现在路上。

　　国军大撤退，公路两旁，呈多路不规则的队伍前进，军用卡车、吉普车、美式小吉普拥挤其中，不少伤兵吃力地混在人群中慢慢地行走着……

　　几个伤兵，有的头裹纱布，有的用绷带吊着手，有的拄着拐杖走进了小饭店。伤兵在窃窃私语：“皇协军曾余辉这个娘卖庇的，中国人和鬼子拼命，他却投靠日本佬；听说有的士兵不愿当汉奸，就一梭子子弹将他杀死了，他的亲信也被四处追杀。”有的说：“我伤好后，再上前线，首先活捉曾余辉这个汉奸、卖国贼，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有个伤员压低声音说：“曾余辉这个大汉奸听说被共产党暗杀了；冉再雄副师长当了师长，率领部队上了雪峰山。”杀得好!杀得好，众伤兵为之振奋。

　　坐在一旁的杨柯萍听到这个议论，心里酸溜溜的。暗杀曾余辉的功劳，怎么都记到共产党帐上了?

　　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进店里，说：

　　“今晚国军有2000多人驻扎岩口铺，宿营很成问题，谁是老板，这个店虽然小，但也得安排一个连的人吃饭。”

　　坐在一旁的杨柯萍听到这个军官的话音觉得很熟悉，反过头来一看，十分惊讶地大喊一声：“林云飞，你怎么在这里?”赶紧起身相迎。

　　林云飞也认出了杨柯萍，忙说：“柯萍，你几时到了这里?”走上前紧紧握住了杨柯萍的手。

　　杨柯萍忙松开手，把他拉进屋说：“他就是老板，名叫蔡崇智，是宝庆抗日自卫队的队长，是刚搬来的新餐馆，你们要吃饭，就找他吧!

　　刚才一幕，蔡看得很清楚，杨柯萍见到林云飞亲热的样子，心里不是个滋味。约摸有半分钟，也许有分把钟，蔡崇智、杨柯萍相对无言的站着。在最初的一刹那，他的脸色由于感到特别的难为情而变得刷白；他后悔，不该这个时候出来，因为他这么一出来，看见了他们这种亲热的情况而感到窘迫不堪，让这位抗日自卫队的队长弄得脸下不来，心里也十分痛苦。好在蔡崇智是共产党的优秀地下工作者，自制能力非常强；再说到了这个地步，想退回去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挺吧。

　　蔡崇智打量一下林云飞:大个儿，浓眉大眼，高额骨，高鼻梁，宽下巴，看样子也就是三十来岁，可是长了半寸多长的稀稀拉拉的鬓胡子，满脸都是灰尘，身上的国军军服满是血浆泥土，全身都带着杀气，洗尽满身尘土，一定是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儿。

　　接着，杨柯萍继续介绍：

　　“他叫林云飞，也是黄埔军校武冈第二分校的校友，洞口木瓜人。”

　　蔡和林礼节性握了握手。林云飞说：“蔡队长，安排一个连吃饭行么?”

　　“没问题，你们国军出生入死抗日辛苦了，来到岩口铺总不能让你们饿肚子。”

　　“副官，你到其他旅店、招待所安排一下，就要一营一连到这个店子吃饭，我遇上老朋友了，在这里休息一下。”林云飞咋呼开了。

　　“是。”副官走了。

　　两个卫兵站在林云飞身旁一动不动。

　　“分开后，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杨柯萍说。

　　“是啊，毕业后，我就上十九师五十七团当了副连长，队伍拉到武汉抗战，后来转战长沙，立了几次战功，现在提为五十七团的副团长。长沙战役打得很惨烈，由于死守有功，我们这个团被誉为“猛虎团”。日本鬼子装备精良，为了保存实力，上峰要我们撤下来。这样，敌军死死地咬住我们五十七团，边打边撤，今天才到岩口铺，上峰命令我团在这里阻击敌人。”他叹声不断，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林云飞接着又问：“你在哪里高就呀?”

　　旁边一个特侦队员插了话：“她呀!是第四方面军情报处中校处长，现在是我们特侦队的队长。”然后贴在林云飞耳边小声地说：“下山后，我们会同宝庆抗日自卫队，把大汉奸，大卖国贼曾余辉暗杀了。”

　　“呀!是你们杀的，真了不起，杀的好，他把我们五十七团追杀得好苦啊。”他拿出烟丝，卷了一个喇叭筒，点燃后，抽了一口烟，接着问：“你们准备上哪儿去，有什么新的任务吗?”

　　“看着办，只要是抗日的事我们都干。”

　　……

　　岩口乡公所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满岩口铺乡全乡甲长、保长、乡长。副乡长走进会议室。乡长姓曾，叫进兴，中等身材，慈祥的面孔，国字脸型，长得也算英俊。

　　副乡长做开场讲话：“今天召开抗战紧急会议，各保保长、甲长都参加会议，回去就不要再开会了，散会后，甲长组织民工按时赶到工地，保长到公路上领任务。下面请乡长传达上峰指示。”

　　曾乡长扫视了一下会场,漫条斯理地打开了紧闭的嘴巴说：“各位同行，鄙人眼高手低，先说上几句，当前抗战形势，非常严峻，大家都知道，长沙沦陷后，紧接着湘潭、株洲失守，国军前线指挥部原想在衡阳和日本鬼子决一雌雄，战斗打响后，战士十分勇敢，就在节节取胜时，守军营长曾余辉率部投敌。衡阳瞬间失守。日军分别从双峰、水东江、五丰铺三路进宝庆。我守军原设防界岭，现在一下子要守从界岭到五丰铺，防线长达100多公里，战局十分危险。原想御敌于宝庆之外，现改为设防于雪峰山。宝庆县政府根据上峰命令，特决定：为防止日本机械化部队快速前进，保证雪峰山防线布防，将湘黔公路宝庆到洞口段，由公路所经乡、镇，组织民工，限两天内，按要求挖毁。如有延误，按军法论处。”保中长们领命离去,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湘黔公路这条贯通大西南的交通大动脉，因抗战失利而毁于一旦。

　　整修的公路按五米一段划分，犬牙状的路面，用石灰划分好了要填挖的地方。

　　一队队民工，扛着锄头，挑着粪箕、粮食、炊具和柴火，进入了公路，寻找自己所分区域。

　　赵保长：“好乡亲，来得早呀，谢谢你们了。”

　　民工：“赵保长，为了打日本，或者说为了国军打日本，做什么我们都会努力干，也应该努力干，要谢的话，是要谢谢你这个保长，为了抗日，以身作则，跟我们民工一样在工地干活吃苦。”

　　赵保长：“这是我的职责，要是我不在工地上，一旦没按时完成任务，就要按军法论处，军法是无情的，到时我吃不消，没有完成任务的民工也吃不消，特殊时期，我们不得怠慢啊!”

　　又有一批民工，根据上峰的安排和要求，自带干粮和挖土工具、炊具进入了指定地段，放下东西，就拼命挖呀，挑呀，猛干起来，个个像出山的猛虎，入海的蛟龙。

　　晚上，四保工地沸腾起来。

　　灯笼，火把都亮起来了，抢时间拼命干，有的疲倦了，就席地躺一下。有的烧火做饭，有的吃了饭又干。

　　赵保长：“乡亲们，要注意休息，根据今天的进度，两天完成任务没问题，要是搞病了。两天就无法完成任务了。”

　　民工：“好，听赵保长的。”

　　正在吃饭的民工：“保长，你吃饭没有?”

　　赵保长：“我离家近，等会儿回家再吃不迟，下午已经吃了几根红薯。”

　　深夜，另一处挖路工地。

　　民工挖土、挑土已连续干了半天加半夜，均疲劳不堪，大部分民工都席地而睡了，鼾声如雷。

　　胡保长衣冠楚楚，手持文明棍，在保丁的陪同下来到工地。一见民工睡觉了大发雷霆，大叫大喊：“你们好呀，到这儿来睡觉，不如在家里睡，都给我起来，你们的甲长到哪里去了。”一边喊一边用棍子敲打民工。

　　甲长也和民工一样睡觉了，听到保长的叫喊，醒来了，马上走到保长面前说：“保长，有何事?”

　　胡保长：“你这个甲长如何当的，路没挖完就睡觉，你们是想要上峰来杀我的头吗?”

　　甲长：“赵保长见民工太累了，要我们休息一下，刚休息，你就来了。”

　　胡保长：“反了，日军还没有到，你就造反了，竟敢把赵保长抬出来压我胡某!等着有你好看的!”

　　睡了的民工，经胡保长这样一喊一骂一打，都起来了，纷纷说：“保长，莫怪甲长，我们继续挖，保证按时挖好，谁的头也不能杀。”

　　刚才还怒气薰薰的胡保长,见民工还算听话,从牙缝里终于崩出了一个“嗯”字,他官腔十足地又对保丁说：“我们走，到时再找他们算账!”

　　保丁紧跟在胡保长的后面，媚笑着问：“去哪儿，回家吗?”

　　胡保长：“先去红颜旅馆休息休息再说。”

　　胡保长名叫浩天，满脸横肉，平时搜刮民财，欺男霸女，是当地有名的恶棍。日本进攻宝庆后，他对日本人摇尾乞怜，仰人鼻息，私下里当了日本人的维持会长，成了可耻的汉奸。这次他表面上来看挖路的事办得如何，暗地里却想探国军的虚实。蔡崇智、杨柯萍对他投靠日本人的事也有了解，他的行踪早就被特侦队员盯上了。

　　红颜旅馆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场所，也是当地最有名气的旅馆，娼妓成群，生意兴隆。

　　胡保长、保丁进门，用拐杖敲了两下门叶子，表示他已经到了。保丁弯着腰，卑躬屈膝地伸出右手向里一扬，说“请!”

　　老板娘笑容满面说：“刚才我家灶火笑，就知道有贵客到。”

　　保丁：“别假惺惺的，胡保长挖了一夜马路，很辛苦了，特来休息，放松放松，你好好安排。”

　　老板娘：“知道，知道。”

　　老板娘四十岁左右年纪，一张瓜子脸并没有什么特征，脸上的各个部位倒还算匀称，虽然不再是什么豆蔻年华二月初的妙龄女郎，但穿着一件黄色杭州绸的小花长旗袍，充盈的胸脯在旗袍下面微微地突出来，脚上穿的是一双高跟鞋，走起路来娉娉袅袅，见人便暗送秋波，倒也显得光彩照人。

　　一见胡保长率保丁驾到，她赶快出来接客，又连忙面向楼上喊：“春红、迎春、美玉、红梅，贵客来了，快下来接客。”

　　四位姑娘在楼上应声：“来了。”一齐好像风摆柳、轻飘飘地走下楼，站在胡保长前面轻声细气的说：“胡保长好，我四姐妹都高兴为你服务，一定会让你休息得满意。”

　　老板娘：“胡大人，见到了没有，她们高兴接待你，个个让你满意。”

　　胡保长淫笑着,那只不安分的手在老板娘的翘屁股上抓了一把,说：“老板娘，好话别讲早了，她们究竟如何，等会再说。”

　　屁股厥得更高了的老板娘,见胡保长这么一说,翘翘的屁股扭得更欢了,伸出兰花指媚眼勾勾地斜着胡保长说：“不是我吹牛，凡是到过我红颜的达官贵人，对她们四姐妹，都是十二分满意，只是我没有那个福份，品尝不到她们的滋味，哈哈。”

　　保丁：“明天让胡保长给你尝尝滋味。”保丁蝇营狗苟，显得跟像狗一样的无耻。

　　老板娘摇头笑着说：“胡保长哪能再看上我这个半老徐娘!”

　　胡保长：“你一点都不老，你这狐狸精，我其实早就看上了。哈哈哈哈……”胡保长说着说着用文明棍往春红下身一点，说：“今晚从春红开始，明晚就是你，指着迎春；后晚，指着红梅，就是你了……”

　　春红扶着胡保长上楼。

　　保丁：“姜还是老的辣，我今晚只相中你，就从你开始，怎么样?”拖起老板娘就走。

　　老板娘说：“你呀，老是来占我的便宜，别拖，你先进去，我等一下就来。”

　　老板娘赶忙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不久，吴乡长头戴礼帽，西装革履，手拄文明棍，也来到了红颜旅馆，见大门半掩半开，便在门外喊：“老板娘，莫非客满了，准备关门了?”

　　老板娘闻声赶快迎上去，开门，见是吴乡长，忙摇尾乞怜地说：“难怪我家灶火笑得那么欢，贵人一个接一个到来，吴乡长，今晚迎春、红梅两人都没事，仍然要她两人陪你怎么样?”

　　吴乡长：“红梅那小妮子还顶乖巧，不但功夫好，还挺会体贴人，真是你调教有方，比起你当年差不了多少。”

　　老板娘：“别提当年了，如今你有了迎春、红梅、美玉几个小妮子，把我老娘全忘了。”

　　吴乡长在老板娘丰润的胸前捏了一把，说：“怎么会把你忘记呢?只是见你太忙，怕打扰你。就算身旁有靓丽的小妞作陪，也不能忘记过去的红颜知己啊，好吧，先约好，明晚就去你那儿过夜，到时别说事情太忙，把我推到迎春她们四姐妹那儿去。”

　　老板娘：“决不会，我到时备好酒菜等候你。只怕你听说日本人要来了，早早溜之大吉，到时候等不到你……”接着面向楼上喊：“迎春，吴乡长来了，准备酒菜，好好招待。”

　　迎春应声出门，在楼梯口接着，用手挽住吴乡长手臂进了香房。

　　特工们将侦察到的情况立即向蔡崇智、杨柯萍做了汇报。

　　胡保长、保丁疲惫不堪地从楼上下来。

　　老板娘：“胡保长，春红那妮子功夫如何?我吹没吹牛?你放松得怎么样?”

　　胡保长：“还是你调教有方，青出于蓝胜于蓝，若不是春红留情，那就不是“放松”，而是把我放倒了……”

　　老板娘：“迎春就不像春红给你留情，明晚要注意，别被放倒在迎春的石榴裙下，哈哈哈。”

　　保丁：“老板娘，少讲废话，迎春功夫如何，明天再说，今天先帮胡保长开个账单，公事公办，不然，今后算起账来，说不出钱的去向。”

　　老板娘：“好，好，帐单上仍然写抗日活动接待费吧?”又轻轻地说，“吴乡长也在楼上。”

　　胡保长：“好，好，就开接待吴乡长视察挖马路开餐费。”又对保丁说：“数钱!你花了多少?一起开票，今天就算我请客。”

　　保丁：“好，好，我知道，跟保长您走一定不会错，谢谢保长，老板娘，好好算一下，一共要付多少，好好算算，开账单吧!”

　　胡保长：“老板娘，我们去工地了，明天晚上见。”

　　湘黔公路这条曾经的大道，已完全被毁坏了，到处挖得坑坑洼洼，深的地方足有五尺多深。

　　岩口铺，是宝庆至洞口的第一军事要塞。

　　铁丝岭，百弓坨，烟袋山三座姐妹山，屹立在岩口铺的周围，再远点，南面有金笼山、大山岭，西面是天星岭和枫树山。湘黔公路就从这几座山脚下穿过。

　　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岭在这些山中最为重要，在山中，既可观察东西两方公路上的全部动静，也可用轻重机枪封死公路两个方向的来犯之敌。

　　五十七团一营奉命进入烟袋山阵地。

　　营长苏文彬发话了：“兄弟们，我营奉命驻守岩口铺，旨在确保雪峰山安全设防，及宝庆守卫人员必要时安全撤退，在此阻击敌人，并借有利地形最大量地杀伤和消灭敌人。在这儿，将有几场激烈的战斗，我们一个营要和日本的主力部队较量，一方面显示了我中华男儿的本色，另一方面，困难非常大，这么大规模战斗，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要依靠老百姓的支持打好每一仗。今天，我们必须抓紧挖战壕，战壕挖得好，就会减少伤亡，就会胜利。”

　　他又对一连连长邓蔚文说：“你马上去乡公所，要他们派民工来帮助挖战壕，讲清楚这儿打阻击战的重要性，在这儿阻击时间越长，雪峰山的设防时间越充分。打垮日本鬼子越有把握。来的民工都要带工具和吃的，越快越好!”

　　士兵们紧张地修筑战壕和工事。

　　民工来了，各自带了锄头、粪箕等挖土、挑土的工具，还带了大米、红薯、炊具，也有近处的民工，由家里送饭到工地。

　　一场群众帮助国军修筑战壕的战斗打响了。

　　民工在卢班长指导下，有的就近砍伐树木、竹子，锯成3米长一筒的筒子；有的把筒子劈成两边；有的挖栽树筒、竹筒、竹块筑篱笆的地槽；有的挖战壕，地道。这些民工，人人拼命干活个个汗流满面，连擦汗都顾不上了。

　　宝庆战役撤退下来的五十七师官兵经过烟袋山、百弓坨、铁丝岭时，看到兄弟部队和老百姓在拼命修战壕，对邓连长他们说：“宝庆战役已近尾声，宝庆即将沦陷，我们奉命撤退，请你们加紧备战；宝庆防御战打得非常残酷，将士们也十分勇敢，真不愧是中华民族的好儿郎，只是我们守军太少才奉上峰命令撤退的。”

　　他们还说：

　　东塔山，是宝庆城东面最为重要战略要地，由五十七师刘彦卿连驻守，他们真不愧是民族的英雄，一百多名国军战士，长眠东塔山，最后只有三名战士活了下来……

　　一天深夜，驻守在三八亭、城墙冲、跨鹤岭的国军顽强抵抗，鬼子无法进城，竟然丧尽天良地在猴子塔阵地前施放毒气，国军最后惨败而退……

　　城内战场，五十七师宝庆守卫团也因寡不敌众而弹尽粮绝，除极少数几个幸存者外，全部壮烈牺牲。日本进城后，见人就杀，大同街、县后街一带，住着国军几百名伤员来不及转移，全被日军枪杀，光宜园盆堂一个地方就杀了一百多人。日本鬼子又放火烧街，宝庆成了火海……

　　在场的国军和民工听了，都极为愤慨。

　　苏文彬营长激动地说：“各位民工和全体国军弟兄们，宝庆沦陷了，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变成前线了，为了打败凶残的日本鬼子，我们的战壕还要抓紧挖。现在，我命令，挖壕工作都由卢班长继续指挥。”

　　卢班长站出来说：“暗壕，在外面看不到有战壕痕迹。比明壕要深几尺，在深三尺的壕沟上横盖松树筒，树筒上再填上三尺厚的土，保持和没挖的地方一样，再在填上的土上面栽上原挖出的树、柴、草等。从飞机上，从外面看，看不出有壕沟，在一定的位置设射击口，射击处保持和明壕差不多深，上面用板子或石板盖好，板子或石板上铺土，栽上草，平时盖上，射击时掀开射击，明壕和暗壕要相通，山与山之间都要与明壕和暗壕相连相通。”

　　邓蔚文连长用松木筒子盖在洞顶，一筒筒镶拢，缝隙处用木片塞紧。一个木工师傅，干得特别熟练，特别起劲，满身都是汗水。他脱下上衣，擦了擦身上的汗，把衣服丢在一边，又拼命干起来。

　　苏营长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这个民工。尔后，过去和民工们打招呼：“各位民工兄弟，你们辛苦了。”

　　众民工看到这位最高指挥官，十分高兴，一齐回答：“苏营长辛苦了。”

　　晚上，燃起了火把，照亮了工地，照亮了赤着身子，一刻不停、汗流如雨地挖战壕的民工和苏营长所属的官兵，他们身上滚滚的汗珠，闪闪发光。

　　炊事班送来了夜餐，大声叫喊：“民工兄弟，人是铁，饭是钢，我们把兄弟们自己带来的米和红薯，帮你们一起煮了，吃了饭再干吧。”

　　苏营长说：“炊事班的弟兄们说得对，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饭饿的慌，吃了饭再干更有劲，战壕基本完成，即使鬼子现在就来进攻，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八章：两汉奸丧命赴黄泉

　　岩口铺周围山上有很多两三人合抱的大古树，像栎树、樟树、楠木都很珍贵，山内终年见不到太阳，阴森森的，宝(庆)洞(口)公路擦山边而过。

　　日军前锋部队不能前进，后面的主力部队只能在沿公路两旁的乡村驻扎。

　　走在前面的一名日本军官，右手从左边抽出东洋刀往上一挥，并大叫一声“杀个格格”，士兵们立即把背起的枪改成平端，同时把刺刀装好，把子弹推上膛，做好开枪的准备，走路的脚步声加重了，不断发出“咔嚓，咔嚓”刺耳的声音。

　　一农民勿忙跑进村，一边跑一边喊：“日本鬼子来了，快走呀!日本鬼子来了，快走呀!”一时大院内乱哄哄的，有的人什么也不要了，马上弃家而逃，有的还想牵走牛羊，有的则想多带点值钱的东西，有的急得慌了神，不知怎样是好。

　　一位比较有见识的农民，见村民没立即走，又大喊：“乡亲们，快走人，别的什么都别管了，快点跑呀!”好多人才轻装往后山逃跑。

　　日军见院内老百姓在跑动，立即跑步尾追，并不停地开枪射击，不少老百姓应声倒下。

　　到处是没能跑掉的村民的尸体和流血的伤者。

　　有些人来不及逃跑，就在家里躲藏，默默地合掌，希望老天爷和列祖列宗保佑，不要被日寇发现，以躲过这一劫难。

　　百弓坨大院，是方圆十里内比较阔气的大院，院内全是木制结构房屋，从大门到内厅之间有一个天井，大院外面是一片栽着杉树的园子。但是它那破败荒弃的景象，显得又和普通的房子不同，有一种叫人看了整个心都会抽紧的感觉。

　　这个大院已经有三四十年没人住了，飞檐、门框和窗框经过多少严冬，都已经松动，长满苔藓。天井正面墙上有一道道裂缝，如同早生的皱纹，刻在这个还很结实、但没人照管的建筑物上。天井三面都是破旧的房子，如今塞满了木制的长凳子，一排排摆放着，百弓坨如有什么大事，百姓们就会到这里集合听主事的人训话。日本鬼子来了后，这里集合也多了起来，院内也有人打扫，显得也较整洁、干净。

　　中栋，正堂屋，大门左边挂上：“宝庆县党部别动队”的牌子，堂屋神龛上写着“本宗刘氏历代考妣之神位”，左右两边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两面旗，中间挂着蒋委员长的标准画像。

　　堂屋中间，用三张方桌，连成一张长桌，桌面上铺了白洋布。

　　堂屋里已坐满了人。

　　一张太师椅摆在中间，一位中年汉子坐在椅上，他叫刘汉坚(日本鬼子来后，这里的人一直叫他刘汉奸),曾在宝庆县党部干过事，以后又在警察局当过官。

　　坐在左边的李端轩，30多岁，满脸杀气。

　　坐在右边的周五林,五官端正，文静儒雅。

　　他们两人都是刘汉坚在警察局当官时手下的兵。

　　胡保长也在坐,一副绅士奸猾样子，鼠眉贼眼。

　　李端轩首先说：“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是传达上峰重要指示，下面请刘队长讲话。”

　　刘汉坚马上直挺挺地站起来，向着胡保长用右手摸了摸帽沿，表情尊重说：“本人奉县党部黄书记命令，组织别动队，主要任务是防止共产党趁日本人入侵之机，扩大组织，扰乱地方治安。别动队多大规模，上峰没有具体规定，是一个团，还是一个师，就要看兄弟们的努力。你们都是骨干，换句话说，你们都是官，当什么官，那就要看你自己想当什么官，你能招满一营人，就当营长，你招满一连人，就当连长，你招不到人，手下无兵你就是光杆司令，所以说，想当什么官，全在各位自己的手上。”

　　说罢,刘汉坚又面向胡保长，示意请他说两句。

　　胡保长松驰了一下脸上的横肉,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肩上的圆脑壳,装着很绅士的样子,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意见。

　　几天后，又在这个大院里。刘汉坚摇身一变，变成了别动队司令。

　　刘汉坚自当了个司令,口气大了许多,架势更狂了.他说：“别动队，是上峰命令我组织的地方武装，如今日本人已占了岩口铺，我们要借这个特殊时机，壮大我们的队伍，在这儿立足,光宗耀祖!”

　　会上,有一个队员还看不清刘汉坚的嘴脸,忙举手插话,大声说：“队伍组织起来了，是不是马上就去打日本鬼子了?”

　　刘汉坚白了这个不合时宜的队员一眼,冠冕堂皇地接着说：“去打日本?那不等于白白地去送死吗?你有多少人?多少枪啊?国军都打不过人家，我们行吗?我们要帮日本人。胡保长已经出任维持会会长了，日本人要粮，就帮他筹；要民夫，就帮他派；要花姑娘，我们熟悉地方，就帮他去找，免得日本人找不到他们要的东西，到处杀人放火。可能有人学着共产党的话说，这是卖国，是汉奸，和日本人同流合污。这话他们说错了，大错而特错，和日本人同流有什么不好?共产党不是也和俄国同流合污吗?蒋委员长也千方百计寻找和日本人同流的机会，我们这是搞曲线救国，打不过别人，有什么办法?那就帮助他们早日占领全中国。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汪精卫先生在南京建立了新政府，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和平吗?”

　　会议室在座的人，大都是本地无恶不做的流氓、地痞，听了刘汉坚说帮日本鬼子抓花姑娘，一个个兴趣来了,交头接耳,眉飞色舞地议论着，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先用手在脸上摸擦了几下，流气十足地插嘴问刘汉坚：“司令，我们抓到了花姑娘，可不可以先尝尝鲜啊，哈哈哈哈……”

　　刘汉坚说：“不要插嘴，你们就只知道玩女人。不管怎样，你们总要干得巧妙一点，按理说，日本人在这儿，你们干什么事情，应该方便多了，见机行事嘛。但决不能给我们别动队脸上抹黑。”

　　又一个人插嘴问：“上面多长时间给我们发一次饷?”

　　刘汉坚接过话题：“发饷吗?谁给我们发饷?上面没有，地方自筹，就是向老百姓派款，到时还要胡保长赐步，带人跑一趟。第一步，暂定每个人交治安费袁大头一块，对外统称抗日费，说是抗日费，谁敢不交!不交就是不抗日，就是汉奸，我们就可以处决他!”有人反问：“你不是说要实现大东亚共荣，你又要反日，不自相矛盾吗?”刘汉奸说：“对内，还是要提抗日的，这是个大原则；对外，要讲实现大东亚共荣，这是斗争需要。”

　　百弓坨大院。

　　左厢房，前间是刘汉坚的办公室，窗下摆着一张长条桌，窗户对面，放了一排太师椅，后房是卧室，除了一张宁波床外，床的一头摆着女人用的梳妆台，床对面，放着茶几，宁波沙发和梳妆台对面是大衣柜。

　　床上铺着落地白花的绒毯，大红缎子被，真丝蚊帐，显得十分阔气。

　　右厢房是李端轩、周五林的卧室兼办公室，前后各摆了一张床，床上用品比较简单，床对面窗户下面摆着一张条桌，伴床面摆着茶几和一对沙发。

　　李端轩身穿白府绸衬衣，白府绸西裤，手拿白绸子折扇，黑皮鞋，黑礼帽，走到刘汉坚办公室门口，不见他在前房，便喊道：“刘司令在吗?”内房回声，“李副司令回来了。”

　　随着应声，刘司令从内房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标致、美丽的女人，甜蜜和慵倦的脸蛋儿，显得更加迷人、神秘和可爱，黑色的头发平平地梳向脑后，打成一个结儿，直垂在颈下；只有靠近右边的太阳穴，才有一绺松开的鬃发吊在额上。她的皮肤洁白无瑕，上穿无袖开领肉色短衣，下穿天蓝色绸裤，白色披风，白高跟鞋，身材修长，瓜子脸白里透红，粗浓柳叶眉，眼睛灵活得勾人魂魄，乳房发达高挺，上半边露在外面。她从房里出来，面带笑容，出来就显得十分火热，她就是日军高级间谍枝子，现在化名易丽红，只见她对着李瑞轩眼送秋波，煽情地直视着李瑞轩,娇声娇气地说：“李公子好。”

　　李端轩说：“易小姐好!”说完，走到刘汉坚面前，附耳说了一阵。

　　刘汉坚边听边说：“好，好!”

　　李端轩讲完就走了。

　　日军进攻雪峰山前线的指挥官宫泽三郎来岩口铺视察的消息传开后，忙坏了岩口铺的汉奸、亲日分子，别动队司令刘汉坚绞尽脑汁想着迎接宫泽三郞的事，他的姘妇易丽红耳语过后坐在刘汉坚的大腿上，刘汉坚立刻想到了好点子，说：“亲爱的，我要交给你一个特殊任务，你要出色的完成。”

　　“什么任务?”

　　刘汉坚又对易丽红轻轻地说了一阵，她扭了扭臀部，娇声娇气地说：“你老打我的主意，事后如何感谢我。”

　　刘汉坚：“一定重谢，到时候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易丽红：“你尽讲漂亮话，到时我要中国，你能给我吗?”

　　刘汉坚大笑，“哈、哈……你拿个中国干什么，中国又不是我的，你要个岩口铺的话，我可以给你。”

　　易丽红：“好，将岩口铺给我，讲了算数吗?”

　　刘汉坚大笑：“一言既出，决不反悔。”

　　易丽红提出她要岩口铺，刘汉坚以为她是一句玩笑话，他做梦都没想到，易丽红何止只想要岩口铺，她想要宝庆，要湖南，要全中国。

　　宫泽三郞率领参谋、警卫一干人马来到日军驻岩口铺营房，小野大佐迎接，密谈了一阵，然后，他昂着头，挺着大腹，走进别动队大院，周五林，李端轩，一个个低着头，哈着腰，已在大门口恭侯。迎宫泽三郎进堂屋。刘汉坚、易丽红则在堂屋相迎，招呼着宫泽三郞入席。

　　堂屋中，宫泽三郎坐首席，李端轩在门口，跟随来的便衣宪兵没入坐，分散在房子周围。

　　右侧面，周五林坐一席，李端轩坐二席。

　　左侧面，第一席是刘汉坚，第二席是易丽红，她坐定后，把披风脱去，交给护兵，只穿上无袖开领短衣，半截乳房露在外面。

　　宫泽三郎不断偷看易丽红。

　　刘汉坚开场了：“今天请宫泽司令来商讨共建大东亚共荣和维护治安事宜，先请宫泽三郎司令讲话。”

　　宫泽摆着傲慢的架势说：“刘司令、李副司令大大的好。”其实他一进院就只瞧着易丽红，特别是她那丰满突起的乳房，易丽红也不断在他面前卖弄风骚。他特意看了易丽红一眼，补充一句：“刘司令大大的好，是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

　　刘汉坚连忙说：“皇军远道来到此地，今天，我刘某能与贵军合作，备感荣幸……愿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

　　宫泽三郎几句客套话结束了例行公事，他的心事早就放在易丽红身上了，酒醉饭饱后易丽红主动邀请司令到内房喝茶：“宫泽司令，去我房里品品茶，不知能否赏脸?”易丽红开始完成刘汉坚交给她的特殊任务活动。

　　宫泽三郎早就对易丽红垂涎三尺，他喜出望外，立即答道：“好，大大的好。”

　　易丽红内房，布置很时尚，日中风格融为一体：近窗右边的墙角斜放着一张淡绿色的梳妆台，上面放满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化妆用品的瓶子；右边摆着一张淡绿色大衣橱，斜对面是一张宽绰的双人床，上面铺着一床天蓝色的缎子被，一对白府绸的枕头上面各绣了两个色彩斑斓的鸳鸯；紧靠窗户摆着一张淡绿色的小圆桌，四周放了四把淡绿的矮背椅子，小圆桌上铺了一张紫红的丝绒桌毯，上面有一只玛瑙色的小玻璃花瓶，里面插了一束雪白的夜来香，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易丽红在前，宫泽在后，进房后，她回身把门闩好，一转身就被宫泽三郞紧紧抱住了，厚实的嘴唇在易丽红的脸上亲了一下。易丽红并没发怒，只是用日语说：“宫泽君，别着急，你请坐。”又礼貌地用手指着沙发，顺手泡了一杯毛尖茶。

　　宫泽大惊，说：“你会说日语?”

　　“我是日本人，怎么不会说日语呢?”随后，易丽红将冈村宁次授予她的特别通行证递给他，又将派她到雪峰山前线的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

　　宫泽看到易丽红的特别通行证，吓得魂飞天外，浑身哆嗦，像筛糠一般，上牙打着下牙，颤颤惊惊地说：“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妄图在太岁头上动土，现在听由你处置。”枝子将手摆了摆，不置可否地说：“男女亲昵不要分谁的权力大，谁的权力小，只是今后跟女人上床，一定要看准对象，切勿乱来。”

　　宫泽大喜，说：“冈村司令派来的高级特工，原来就是你哩!”

　　“是的，我不仅为你提供情报服务，而且还要为你提供特殊服务哩。”易丽红说到这里，眼里放射毫光，激情慢慢地涌上心头……

　　宫泽根本就不想坐下来品茶，他对易丽红已是迫不及待了。

　　易丽红双手递茶：“请喝茶。”

　　宫泽不接茶，用双手紧紧捏住她的双手。

　　她娇声地说：“宫泽三郎司令的劲真大，你的劲能保持多久?你既然不想喝茶，那就先让我把茶杯放下。”

　　宫泽略一松手，易丽红抽出端杯子的右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宫泽立即用双手抱住易丽红，不一会，用手捏她的乳房，摸下身，又是吻乳房，又要脱易的衣裤。

　　易丽红轻声对宫泽说：“别急嘛，我要你到我房里来品茶，就是想让你来好好品品我嘛。”她迅速帮宫泽脱下衣服，把他推上床，放下真丝蚊帐，又飞快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入口里，喝了口茶，自己再脱下衣服，胡乱丢在沙发上……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易丽红完成了慰劳任务，露出了满意的柔情，对宫泽三郎说：“司令，我这儿的茶口味好吗?”

　　宫泽还带着狂欢后的兴奋,连连说：“好，好,非常好。”

　　易丽红：“今天是按刘汉坚司令的安排，要我亲自为你接风，慰劳你的，以表示他对你的诚意，以后如何?就看你自己了，但是今后一定听我的指挥。”

　　宫泽三郎：“刘司令大大的好，夫人大大的好，以后，我会按夫人指挥办事的。”

　　易丽红又梳妆一番，和宫泽双双有说有笑出房。

　　第三天，宫泽三郞回到了日军前线指挥部。刘汉坚又将他的姘妇易丽红捧手送给了小野大佐。

　　小饭馆里，蔡崇智在厨内忙着炒菜，外面桌子上坐着两个别动队的便衣：

　　“刘司令要我们找几个花姑娘送给小野大佐和宫泽三郎司令，你给我留点神!”这是别动队骨干分子周胜的声音。

　　“这些日本佬也真是的，刘司令已将易丽红送给了他们，他还要这么多花姑娘干啥?”别动队员李贵说。

　　“花姑娘还怕多，越多越好!”

　　“东边院子有个叫春花的姑娘，那姑娘长的实在漂亮，把她抢来送给宫泽，他肯定满意。”

　　“好啊!在哪里，吃了饭，你带我去看看”。

　　“听说春花姑娘等几天要出嫁了。”

　　“你怎么不早说，给皇军找花姑娘的事说了好几天了，你怎么今天才说呢?”

　　“我也是今天才看到的。”

　　“来不及了，只有今天晚上去抢。快吃饭，回去商量一下。”

　　两个人走了。

　　坐在一旁的特侦队员方宁听到他们的谈话，非常吃惊，走到内厨，和蔡崇智耳语了一阵，方宁走出了门。

　　不久，杨柯萍和方宁进了小饭馆，和蔡崇智打了一个照面，闪身上了饭馆的楼。

　　三人坐定，杨柯萍开了腔：

　　“我们特侦队深入的任务是获取日军大本营‘樱花终极计划'，但岩口铺一带刘汉坚别动队这股亲日势力很猖厥，对雪峰山会战造成了威胁，不能养痈遗患，必须清除。今晚别动队要抢春花姑娘，我们将计就计，乘机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我也是这么想的。”蔡崇智说。

　　“为了不暴露自卫队和特侦队两个组织的活动，必须这样……杨柯萍说出了保护春花的行动方案。”

　　晚上九点，天完全黑下来了，家徒四壁的春花家里，门口几个农民在纳凉谈天，闺房里有个老妇和一个姑娘在谈家事。这时，后门捶得怦怦作声，大喊开门。

　　老妇开了门，进来了三个便衣，还有几个站在后门外，没进来，两个便衣一个是李贵，还有一个是周胜，只见周胜说：

　　“春花姑娘，我们司令有请。”

　　“黑灯瞎火的，这么晚还要我们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了。”

　　老妇和姑娘没有动，因为前门纳凉的人还没有到位，这时，窗前几个影子飞快地向后门飘去，说时迟，那时快，老妇和姑娘双手将周胜、李贵的头抱住一扭，两个便衣倒在地上，两人跨步出门，外面纳凉的农民对几个便衣拳脚相加，打得几个便衣在地上打滚。老妇和姑娘进房将两个便衣拖了出来，老妇厉声说：

　　“今天不要你们的命，回去告诉你们的刘汉坚，叫他收敛点，不要帮着日本人坑害老百姓，否则，你们没有好下场，快滚。”

　　原来，上午，蔡崇智、杨柯萍、方宁听说别动队要抢春花，便来到春花家和他的爹娘商量，天黑后，要春花姑娘和她的爹娘到隔壁邻居家躲起来，这里都交给他们处理。

　　晚上，杨琼花扮成春花，杨柯萍化装成春花的娘，蔡崇智、方宁等自卫队和特侦队的人装扮成农民在大门口纳凉谈天。没有功夫的几个别动队便衣，那里是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的特侦队和自卫队的对手，个个打得鼻青脸肿。

　　回到小饭馆，杨柯萍和蔡崇智召集自卫队和特侦队的骨干开了一个会，队员们反映了别动队刘汉坚司令、胡保长等汉奸为日军提供我军情报，为日军带路围剿我抗日队伍，为日军征粮，派民工、强抢姑娘的罪行，说这两个狗汉奸，厝火积薪，对抗日威胁很大，个个义愤填膺。

　　特侦队和自卫队还侦察到：刘汉坚自命为宝庆别动队总司令，还要在武冈、新宁、绥宁发展新队员，新宁和武冈两县各要发展到一个团的编制，整个宝庆扩大到一个师，这样他这个司令才名副其实。

　　听了这些详细的情报，自卫队、特侦队的队员们对这魑魅魍魉的社会残渣余孽的不耻行为个个义愤填膺，杨柯萍说：不如我们自卫队和特侦队合兵一处，拉起队伍公开抗击日军，包抄合围小股敌军，先把刘汉坚、胡保长等汉奸杀掉再说。

　　此时，蔡崇智紧皱双眉，一言不发；杨柯萍行伍出身，依仗自身的高强武艺，很想去偷袭敌营，包抄合围歼灭小股日军，她慷慨激情地讲出了以上打算。蔡崇智没有直接否定她的想法，而是说：

　　“杨队长的打算完全可以实施，但要在情报非常准确的情况下才好行动。因此，我们要派出侦察员深入桃花坪等地去侦察，掌握敌情，更有效地打击敌人；目前，我们必须清除汉奸，要把刘汉坚、胡保长这两个汉奸坚决除掉，再不能让他们为虎作伥，否则，他们多活一天，多发展一个别动队员，就给抗日多带来一份危害，对雪峰山会战带来更坏的影响。”

　　蔡崇智讲完，大家都鼓掌赞成。

　　别动队现在已发展到一千多人了，而且司令部有重兵防守，暗杀刘汉坚难度很大，大家商量了很久都没拿出一个方案来。

　　特侦队员方宁说：“暗杀刘汉坚一定要找准他的软肋，他和小野大佐共有一个叫易丽红的情妇，能不能在易丽红身上做点文章。”

　　“易丽红也住在刘汉坚司令部里，这个文章不好做。”

　　“易丽红经常去‘慰问’小野，就在去小野的途中将她劫持。”

　　杨柯萍眼睛一亮，说：“这倒是一个办法，我们派人去别动队蹲守，密切关注易丽红的动向。暗杀恶贯满盈的胡保长也要同时进行，否则，稍有惊动，胡保长加强防卫，暗杀他就更难了。”她略一沉思，又补充了一句：“可以让琼花设法接近易丽红。”

　　说起杨琼花，也有一段不平凡的传奇经历：

　　杨琼花是杨柯萍的亲妹妹，两人都出生在绥宁县城外一百多里的苗寨里，是宋代杨文广的后裔。因此，世代继承了杨家枪法和祖传武艺，两姐妹从小习武，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有一身好武功，特别是那柳叶飞刀，很是了得。杨柯萍

　　所在的部队驻扎在长沙时，出脱得如花似玉的杨琼花恰好来到省城玩，姐姐便把妹妹杨琼花留在了身边。

　　一个偶然的机会，王耀武与杨柯萍姐妹俩相遇了。王也知道杨柯萍的妹妹在军营里滞留了一段时间，难免有些想法，他将杨柯萍拉到一边，轻声地问：“这是你妹妹?”

　　“是的，她叫杨琼花，今年21岁，来了一段时间了。”

　　“行军打仗带着个姑娘，一来不方便，二来部队不能滞留平民百姓，谁批准她住在部队的?”

　　杨柯萍先不回答王司令的问话，跑过去将杨琼花拉到王司令的身边，说：“琼花，他是王司令，你的事还要王司令帮忙呢!”

　　杨琼花按照农村风俗行了礼。礼罢，杨柯萍说：

　　“我妹妹是来看我的，这一次来，也是带着目的而来的。按她的条件，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人!”

　　“你这么有把握?她有什么特长?”

　　“我的妹妹，我知道，进了庙门会烧香，见了公婆会叫娘。她的本事，口说无凭，依我看，还得让她露两手给司令看看，你才会信服。”

　　“怎么个露法?”

　　“干脆来个比武吧，练武场上见分晓。你到部队选一名枪法、武功、轻功比较好的军官或士兵，和我妹妹比试比试，如果我妹妹的功夫和你选的官兵差不多，不仅你要批准她当兵，还要给她一定的官衔。”杨柯萍在王耀武面前说话从来不遮掩的。

　　“哈哈!我没把你妹妹赶走算好的了，你却还要让她当兵，而且向我要官，好!就依你的，来一场比武吧!”王耀武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着杨柯萍这样优秀，她的妹妹肯定不会差，就是不比武也想送她个顺水人情，杨柯萍提出比武，正合心意，成败论英雄嘛。

　　王耀武走出大门，进了司令部。

　　杨柯萍带着妹妹杨琼花雄纠纠进了练兵场，临时制作了一个硬纸壳式的圆形小靶心扎在操场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军营里的官兵，听说杨处长的妹妹要和当兵的比武，哗的一声拥进了练兵场，一来看看这位水灵姑娘的脸蛋，饱饱眼福，二来看看这位神奇姑娘的功夫，长长见识。

　　杨琼花确实漂亮，光艳的脸儿，秀丽的侧影，眼皮如凝脂，臀稍大而翘，腕、踝都肥瘦适度，美妙天成。白皙的皮肤四处露着蔚蓝的脉络，两颊鲜润得和童女一样，她长得和姐姐杨柯萍一样俊俏，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

　　练兵台上，王耀武和几位长官已坐定。一位教官手拿两面小旗宣布比武开始。杨琼花一身戎装站在中间，场外走进了一位青年军官，他就是参谋方宁，七尺身材，小白脸，是一位美男子。他脱下军服，露出了合身的练武装，显出英气勃勃、神武有力的风采。他那两道剑锋一般高高扬起的黑眉和黑眉下那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只有那种在长期的行武生活中磨练得坚韧不拔、百折不回的人才能具有；加上那悬胆般的鼻梁，刚毅紧闭着的嘴唇，挺直的胸脯，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位在严格的行武生活中训练有素的军人。

　　教官宣布，比武第一轮：武功。

　　杨琼花、方宁二人均双手抱拳，这就算是两人相认了。据传方宁是方世玉的后代。比赛场上，杨琼花穿红，方宁着一身黑色行装，一个是杨家拳，一个是方家拳；拳起处似泰山压顶，压下来如大海扬波，撒开点点寒心，聚作一团杀气。一个俊男儿，一个俏佳人，一个穿红，一个穿黑，彼此在众目睽睽的练兵场，来来往往，呦呦喝喝，这场恶斗，久久不分胜负，斗得场上时时发出喝彩，斗出雷鸣般的掌声。

　　教官又宣布，比武第二轮：射击。

　　教官安排这一项就是打靶。这是古代传下来的一种竞技，古代是用弓箭，今天用的是中正式步枪，两个靶子是扎的一只小鸟，身上插着五彩斑斓的羽毛，象一只鹦鹉，两只鸟一左一右吊在高竿上，当作靶子。杨琼花和方宁各自拿着一支步枪，距离一百步(也是仿照古代百步穿杨的格式)方宁打左鸟，杨琼花打右鸟，教官一发出“预备”的信号，两人马上端起枪瞄准，教官喊了一声“射击”!两枪同响，两只带着羽毛的小鸟同时着地，练兵场又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教官最后宣布，比武第三轮：轻功。

　　杨琼花和方宁腾空而起，一眨眼功夫腾出几十米，像两只姣燕一时起、一时落，看得官兵们目瞪口呆。

　　教官宣布：比武结束，两个都是满分。

　　这时，杨柯萍将手一扬，说了声：“慢，我妹妹还有一手绝活柳叶飞刀，请看她的表演。”

　　杨琼花利用各种姿势，甩出柳叶飞刀，刀刀都扎在操场旁那棵大树上的纸壳靶心。整个练兵场发出的一片惊叹和唏嘘声。

　　王耀武折服了，不仅批准杨琼花当了兵，还量才录用，任命她在机要处当了一个中尉机要秘书。这次，根据杨柯萍提出的要求，王耀武答应一并把杨琼花编入特侦队。

　　当天晚上讨论了几个时辰，大家终于形成了一致意见，决定由特侦队负责对付刘汉坚，暗杀胡保长则由自卫队负责，必要时，两队联手行动。

　　这天，夕阳已渐渐隐入远方山峦，最后一抹余晖照映着山坡上蔡崇智和杨柯萍的身影。两人身后，满山的万山红花在余晖中燃烧着。晚风轻拂，带着一股松树和灌木丛的气味儿。大战之前的黄昏，显得出奇的静谧。这时，从南边天际传来枪炮声，倾刻间，枪声越来越密，又一个残酷的战争之夜降临了。

　　杨琼花打扮得花技招展，穿着披胸开衩的连衣裙，着一双红色高跟鞋，打一把大红花伞在大街一线摊位串来串去，眼睛不时顾盼特侦队员传来的信息。这时，不远处一个修鞋的把帽沿拉了下来，几乎遮住了半边脑袋，杨琼花见到暗号——有戏了。

　　只见易丽红手提一个包朝这边走来，杨琼花快走几步，赶到人多的地方将易丽红撞了一下，易丽红假装猝不及防一个踉呛倒在地上。杨琼花赶上去扶她起来，给她揉腿，拍去身上的灰尘，随手将易丽红丢落的包拾了起来，在易丽红余怒未消，还想训斥人的时候，杨琼花早已离开了她的视线，但眼睛还斜视着易丽红的去向。易丽红在一个小百货摊子前停住了，这才发现手中的包不见了，顿时急得大叫起来。

　　这一切，其实都是易丽红伪装的，她心里只想刺探杨琼花是军统特工还是共产党特工。

　　“好妹妹，你停一停!”杨椋花边走边将手中的包高高地扬起来，气喘吁吁地走到易丽红面前，说：

　　“好妹妹，刚才你跌倒在地，在我帮你揉腿的时候，你丢落的小包被一个小混混拾去了，我赶忙追上去，把包抢了回来，正在满街的找你呢?”

　　易丽红佯装很感动，将杨琼花紧紧地抱住，口里不住地说：

　　“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啊”，一边说一边打开小包，从包里取出一条项链递给杨琼花，说：

　　“这个给你，就算是我们姐妹相识的见面礼，你一定要拿着。”

　　杨琼花坚决推辞，说：

　　“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品，举手之劳，谁遇到都会这样做。”易丽红见她推却，又从包里拿了一叠票子塞进她的手里，说：

　　“这点小意思你一定要收下，你不收下，我心里会不安的。”

　　“这是我们姐妹有缘，好像是老天爷故意安排我们俩姐妹相会似的。”

　　“好啊!我们结拜姐妹多好呀。”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了蔡崇智开的小饭馆门口。杨琼花说：

　　“不如我们到楼上雅座小叙，吃点东西!”

　　“好呀”。

　　杨琼花将易丽红带到饭馆，蔡崇智大为光火，事后对她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两人一起上了楼。这时，天快要黑下来了。

　　红颜旅馆门前，出现了几个新面孔，叫卖包子馒头的、卖烟的、卖水果的、修鞋的，他们都是宝庆自卫队的队员,他们化装成各种生意人是来侦察敌情的。

　　胡保长骄奢淫逸，荒淫无度，经常出没在灯红酒绿的场所，这不，他在两个保丁的拥簇下，手里甩着自由棍进了红颜旅馆，老妈子近了上来，又赶忙面向楼上喊：“春红、迎春、红梅、美玉，胡保长来了，快下来啊”。四姐妹应声下楼，来到胡保长面前，春红拉着胡保长的左手，迎春拉着右手，红梅从后面推着，美玉在前面引路上了楼，边走边诉苦：

　　“胡保长，前几次你来都进了红梅、迎春、春红的房，上了她们的床，今天再怎么说也应该轮到我了，我们四姐妹在岩口铺都是出了名的，我美玉又不比她们三人差，你看落我不公平!”

　　“好啦!好啦，不要吃醋了，今天就由你服侍我，好吗?”

　　其他三姐妹听后，也撒起娇来，春红说：“我俩已上过床，难道我不温柔?”迎春说：“我的功夫好，你没品出滋味?”红梅说：“前次我把你服侍得神魂颠倒，你就不记得了。”

　　胡保长在努力回味着，和红梅上过床，确实使人难以忘怀，她修长而又结实,美丽的身躯弧线优雅,水蛇一样的细腰是那样的柔软,那张令人吃惊的，象雪花石膏一般洁白的极美妙的脸蛋蛋，泛溢出可爱的红晕；杏子一般的大眼睛，燃烧着淫荡的火焰，发出使人不可抗拒的魅力；雪白的脖子，好象大理石琢成；有弹性的高耸胸脯，丰满得让人爱不释手。他想起来了，还是红梅有味，便说了一句：

　　“红梅说的不错，只是……”胡保长的话还没说完，红梅拉着胡保长的手飞也似的进了自己的房里。春红、迎春悻悻地回了各自的房间，美玉气急败坏，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哭大闹，老妈子上了楼，哄着她说，下次胡保长来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没有她们争的机会。美玉收住了眼泪，说：“说话算数。”

　　蔡崇智的小饭馆雅室里。

　　“小妹哪里人，贵庚多少?”杨琼花问。

　　“小女免贵姓易，名叫丽红，19岁(实际有二十四五岁了)，宝庆人”。

　　“我姓杨，名叫琼花，也是宝庆人，咱俩是老乡；姐虚长你两岁，今年21岁，易妹，你要叫我姐了。”

　　“杨姐”。易丽红娇滴滴地叫着，把头埋在杨琼花的怀里。接着又问“杨姐，你来岩口铺干什么?”

　　“哎!一言难尽，家里父母双亡，有一个弟弟跟着二叔逃难上了西边，我到岩口铺找了几天都没找着，刚才也是在找啊!”杨琼花编着词儿低沉地说。

　　“姐，兵荒马乱的，一个女人家，到处跑不是办法，如果碰上皇军你就麻烦了”。易丽红试探着问。

　　“怕什么?现在不是有女人专门上门去慰问皇军吗?找个日本当官的，还可以得到保护，兵荒马乱的年代过一天是一天。”杨琼花自叹地回答。接着问：“易妹，你住在哪里?”

　　易丽红听了杨琼花一番话，心中暗暗窃喜，但她保持警惕，表面上不置可否，不当一回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我跟着别动队的一个头儿，日子过的蛮舒适的”。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姐，这里好清静，今后有什么事，我们到这个雅座里逍闲。”

　　“好的，小妹，你不要回去就忘了姐啊!”

　　“不会的，我们是姐妹，有小妹吃的，喝的，绝对不忘记姐姐的，你等着吧。”从包里掏出钱买了单。易丽红虽然今晚失约没去小野大佐那里，但心中窃喜：今天有新的发现和收获。

　　红颜旅馆里，胡保长从红梅房间里出来了，他拄着文明棍，由两个保丁搀扶着下了楼。与老妈子调侃了一会，就出了旅馆的门。

　　旅馆外面的自卫队员看的一清二楚，如果今天想刺杀他，他都死过几回了。但是不能打草惊蛇，让这个汉奸保长多活几天吧。

　　易丽红没应邀去小野大佐的营房，自个儿回了家。刘汉坚躺在床上抽大烟，易丽红走进屋他没起身，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酸溜溜地问了一句：

　　“又去三郎那里尽兴去了，怎么样，舒服吗?”

　　“舒服你个头，今天我差点折大财了!还好，不仅没折财，我还认了一个姐姐呢。”

　　刘汉坚听到自己的女人认了个姐姐，这是一大忌，急忙起了身，走到易丽红面前就是一耳光，说：

　　“你怎么去乱认姐妹呢?这是什么时候啊!”

　　易丽红被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气恼地大叫：“你撞着鬼了，不问清楚你就打人，她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她长得貌若天仙，美的叫你们花心男人心里发庠，我俩是老乡，她来岩口铺找逃难的弟弟，没盘费了，回不去，留不了，她还想找一个皇军做保护伞呢!”说到这里，对刘汉坚拳脚相加，猛打起来。刘汉坚听到这里，本来兴趣很浓，想问个究竟，但易丽红越打越凶，特别是他的下身挨了一脚，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只好厉声叫道：

　　“你有完没完，我打了你一下，你却下手这样重，难道我是打不过你吗?我怜惜你，舍不得打你呀!你这骚狐狸!”说完，刘汉坚将易丽红抱在怀里哄着，易丽红还继续在他胸部乱捶乱抓。刘汉坚按住她的双手，接着给她拭擦着脸上的眼泪，抚摸着她的脸蛋，爱抚地问：“还疼吗?”易丽红见刘汉坚心思软下来了反而安慰起他来,她顺势摸了摸刘汉坚的下身，说：“你这里还疼不疼啊?”

　　情到浓处,两人又在床上打起滚来。

　　刘汉坚坐起来，忍不住问起来：

　　“你认的那姐漂亮?”

　　“漂亮!”

　　“她也想找个皇军老总?”

　　“是的!”

　　“你把她叫到家里来，让我审查后，送给小野大佐，皇军一喜欢，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不行，不能叫到家里，要送，由我送给小野大佐，叫到家里，你这个色鬼肯定先开了苞。”

　　第二天上午，易丽红漫步在去小饭馆的路上，半路上，杨琼花偶然地碰上了她，开始实施起杨柯萍、蔡崇智“引蛇出洞”暗杀刘汉坚的计划。

　　两人好像是久别重逢的姐妹，见面便抱在一起，易丽红激动得滚出了眼泪。她说：

　　“姐姐，你不要在街上流浪了，住到我家里去吧!”

　　如果是她昨天说这句话，杨琼花巴不得进她的家，深入到刘汉坚的家，借机暗杀刘汉坚。但昨天大家讨论了很久，觉得这样代价肯定很高，别动队有上千人的队伍，司令部有重兵把守，就算暗杀成功了，也难以全身而退，接应的人都要付出重大代价，因此，杨琼花便改变了主意。

　　“好妹妹，住到你家里去是天大的好事，但不知妹夫高兴不高兴，你家是军务要地，生人住进去怕不方便吧。”

　　“你那个死妹夫巴不得你住到我家里去；什么狗屁军务要地，就是多了几个站岗的罢了。”

　　这时，杨琼花十分伤感，低着头在自怨自艾，眉毛紧锁一块。易丽红便问：

　　“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不住到我那里也行，我会经常跑出来看你。”

　　“好妹妹，你不知道姐姐多苦啊!父母刚亡不久，弟弟又走散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丁的，感到好孤独，不管怎样也要记住父母的生养之恩，我想去观音寺去超度父母，顺便求菩萨保佑找到弟弟，让我们姐弟重逢。可观音寺有一、二十里地，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去得了啊。”

　　易丽红听后考虑了很久，假惺惺地说：“刘汉坚沾上了我的身子，他家里有妻子、儿女的，死鬼又是为日本鬼子办事，社会上早就“汉奸长、汉奸短”的议论开了，他早晚要被人处死的。杨姐说你命苦，我比你的命还要苦十分，我也早就想去观音寺抽牌卜卦敬菩萨了。”说到这里，假装很伤心的样子，又将头埋进了杨琼花怀里，撒娇地说：

　　“姐，我也想去啊!”

　　杨琼花双手捧着她漂亮的小脸蛋，说：

　　“你想去那还不容易，只要那个司令妹夫雇上两顶桥子安排一个连的兵力护送，威威风风地上观音寺，我也好沾你的光，只不知妹妹和妹夫买不买这个面子?”

　　“好啊，当然好啊。姐妹俩上观音寺多好啊”。你说妹夫同不同意去，就看我们女人的能耐了。

　　她忙起身，说：

　　“我回去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易丽红跨进房里，刘汉坚浑浑噩噩照常抽他的大烟，整个房子被烟雾笼罩着。易丽红见刘不理她，便在床头一边躺了下来，郁郁寡欢地想着自己的心思。这时，大烟的毒素侵袭了刘汉奸全身的血管神经，精神高度亢奋，雄性激素也开始发挥作用，立即欲望膨胀，将躺在一边的易丽红顺手拉了过来，想抱在怀里。

　　易丽红正在气头上，心想：我可不是要菩萨请菩萨、不要菩萨摔菩萨的下贱女人。她硬挣脱刘汉坚，又倒在床的另一头反侧而睡，刘汉坚平时养尊处优，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身板养的很壮实，这时欲火难耐，恨不得将身边这个女人吃了下去。

　　他气喘吁吁地说：

　　“姑奶奶，发么子气?哪个地方又惹你不高兴了。”易丽红脸朝里边不理他。但她很清楚：抽烟后亢奋期一过，不久便会昏昏欲睡，因此，要掌握好火候。

　　刘汉坚再一次把她拉在怀里的时候，她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不挣扎了，只是在他的胸脯上不紧不慢地捶了起来，口里不住地说：

　　“你这个死鬼，抽上烟就不理人，我最恨这一点了，你可知道，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有什么事，又是你认的那个姐姐的事?”

　　易丽红也凶巴巴地说：

　　“是的，就是我杨姐的事，也是我俩的事。”她顺手揪住刘的耳朵，说：

　　“我是你什么人，是你今天穿的衣服，明天就得脱下来，你老婆孩子找上门来，我就得乖乖地离开这个热被窝。你呀，整天为日本人干事，你这个大汉奸，不定哪天——枪子儿把你崩了，我失去了依靠怎么办?我想去观音寺求菩萨保佑我俩平平安安。”

　　易丽红嘴巴子编着瞎话眼晴偷偷观察着刘汉坚的反应.“好啊!我雇顶轿子，派几个卫兵护送你。”刘汉坚一口答应了易丽红的请求.

　　“对菩萨要诚，为了我们多厮守一段日子，你要亲自去观音寺敬菩萨，菩萨才会保佑我们的。”

　　“我哪有时间去，要是大张旗鼓地去，老百姓又要说闲话了。”

　　“少抽几口大烟，时间不就有了，你是司令，还怕几个土老百姓不成。”

　　这时，刘汉坚不安分的一双手猴急地剥起她的上衣来，易丽红双手护住胸口，说：

　　“我说的话听了没有，去不去啊?”

　　“姑奶奶，我去，我去，我们两人去，安排一个排的兵力护送，明天天不亮起身，天黑再进屋，这样避免别人看见。”

　　“不，我的杨姐要同去。”刘汉坚一口答应了，他这么爽快是有原因的，一是他欲火中烧，立即要和身边的女人“行云施雨”了，二来他要见识一下易丽红嘴里的杨姐这个新女人。

　　刘汉坚呼呼大睡了，易丽红梳妆打扮一番出了门，往日军营房走去。

　　杨琼花哼着小调回到了住处，杨柯萍见到妹妹一脸灿烂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进展顺利，故意问道：“琼花，事情办得怎么样?”

　　“好极了，刘汉坚答应易丽红和我一起去观音寺烧香。刘汉坚这个狗汉奸，明年的明天就是他的忌日!”

　　杨柯萍听到妹妹的回话，内心一阵欣喜。她是一个谨慎、经验丰富的特工，脑海里萦回着暗杀刘汉坚的几种方案，总感到仍不是十分理想，略加思索，对妹妹说：“琼花，你通知谢方玉、方宁等人，去你蔡大哥的小店里，我随后就到。”

　　“好嘞!”杨琼花是个乖巧姑娘，平时看到姐姐和蔡崇智亲昵的样子，其实早已不知从哪个时候起就喊蔡崇智为“蔡大哥”了。

　　在小饭馆二楼房间里，杨柯萍和盘托出暗杀刘汉坚的几种方案，蔡崇智要大家发表意见。

　　不久，他集思广益，综合了大伙的智慧，将缜密的方案提出来，说：“暗杀刘汉坚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他有日军做保护伞，必须要谨慎行事。首先，立即派人去观音寺侦察地形，选择好撤退的路线，并且要动员寺里的主持和其他和尚，争取他们的支持，这样，安全系数大，暗杀成功率才会高。另外，琼花不宜和易丽红一起去，只要我们的枪一响，你的身份就暴露了，到时无法全身而退。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琼花找借口，不要和易丽红一起去烧香。琼花带易丽红来过这里，小饭馆暴露了，我们必须立即转移。”

　　蔡崇智否定了杨柯萍的几种方案，惹得杨柯萍老大不高兴。但从内心深处，她又不得不佩服蔡崇智的决策能力。因此，她主动请缨，率领谢方玉、方宁等特工先去观音寺。

　　别动队的住地，布满了岗哨，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在哨兵的不远处徘徊。她就是杨琼花。从表情来看，她非常着急，毕竟时间不等人啊。

　　这时，杨琼花麻着胆子走上去与哨兵搭讪，小声地说：“我姓杨，是你们刘司令的相好易丽红的好姐妹，请问，易丽红在不在?请叫她出来，我有事找她。”

　　“你找我们的刘夫人?她刚才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回来。”哨兵阴阳怪调地说。

　　杨琼花悻悻地退了回来，选择了隐蔽的地方坐下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易丽红回别动队的必经之路。

　　日军营房前，两个站岗的鬼子见到易丽红，好像见到爹娘一样点头哈腰的，其中一个鬼子面带媚笑哈着腰将右手伸得老直指着前方对易丽红说：“请!司令在办公室。”

　　易丽红昂着头，根本不理会卫兵说什么，她大踏步地径直朝小野大佐办公室走去。

　　小野正在埋头看文件，听到敲门声，说了一句“请进”，头也不抬，仍旧看他的文件。

　　“踏踏!踏踏!”高跟鞋的脚步声触动了小野大佐高度集中的思维，他惊喜地抬起头，看到快走近跟前的是易丽红。于是，他得意忘形地站起身猛扑了过去，将易丽红紧紧抱住。

　　温情一番之后，易丽红一脸严肃地说：“今天我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是有重要情况和你商量。”易丽红将近日里和杨琼花相认姐妹、明天她要和刘汉坚去观音寺烧香敬菩萨的事说了一遍。

　　随后，她随手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说：“这个杨琼花不是那么简单，在我假装傻姑娘的时候，发现她是一位高级特工，她们的据点就在城边的小饭馆，你不妨将这个饭馆抄了，将她们一网打尽!”

　　小野大佐摇着头，摆手说：“不，不，不!这样就把你暴露了，你还要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干我们不能做到的事哩。你的，还是装傻姑娘的有!”小野沉思一会儿接着说：“你做好你虔诚的信士，和你的刘司令烧好香，敬好菩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其他的事，我来安排。”

　　接着，小野大佐和易丽红滚在一起，又作起他们翻江倒海的事来。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左右，易丽红出现在杨琼花的视线里。琼花赶忙走了过去，这时，易丽红也发现了杨琼花，走过去拉着杨琼花进营房，杨琼花急促地说：“好妹妹，我等了你好久了，我不进去了，有个事和你说一下，今天你走了以后，我的小肚子疼得非常厉害，原来是来例假了，不信，你摸一摸就知道了。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在做月经期间，女人是不能进庵堂寺庙烧香敬菩萨的，如果去了就辱没了菩萨，菩萨会怪罪的。”说完后，拉着易丽红的手朝自己的隐密处摸去。

　　杨琼花这一重大改变，使易丽红老大不高兴，也使她警觉起来，觉得杨琼花是个不简单的姑娘，就朝杨琼花的下身使劲捏了一下。虽然摸着厚厚的一层，也知道这厚厚的一层可以伪装，但出于易丽红的本能，不得不去摸一摸。

　　易丽红这一摸，杨琼花明白了许多，明白了易丽红不是个矜持、懦弱的女人，赶紧说：“对不起，明天我就不同你们一起去观音寺了。”

　　“没什么，不去就不去，风俗习惯还是要守的。”

　　杨琼花改变了行动，易丽红也可以改变计划不去观音寺，但她还是坚持要去。为什么呢?一来不想失信于刘汉坚，二是想看一看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样，杨琼花是个什么人不也就昭然若揭了吗?三是小野大佐做了安排，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观音寺，坐落在大山中的密林处。寺门前，一对巨大石狮子守大门。踏进大门，就是正殿了，大大的房楹，全用石条砌就的大露台上供了三尊绝大的塑像：一尊是如来佛，一尊是观音菩萨坐莲台，还有一尊是太上老君。殿中除了两壁配的十二门徒肖像外，当面的左右还各摆了一具青铜铸的羊，有真羊那么大，形态各殊。寺中两层木制结构，梁大柱粗，正厅四圈的柱子，都是一人合围的杉圆木，寺的外墙用土红漆粉刷，寺内刷红漆再涂上一层清光漆，加上众和尚早晚勤打扫，有种高雅、舒适的感觉，后院比前厅略为逊色，但干净、清净，算得佛门净地，也是当地最大的寺庙，据说，那里的菩萨是最灵的。

　　观音寺的主持释净，六十开外，白发长须，天天念经练功，身板显得壮实。这时，小和尚将杨柯萍等人领进了大厅，正在微闭双眼打坐的释净听到动静，睁开了双眼，看到了杨柯萍一行，说：“贫僧法号释净，施主有何见教?”

　　杨柯萍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我是国军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请法师借一步说话。”

　　释净起身，将手一扬，说：“请到后院品茶。”

　　杨柯萍回头暗示谢方玉随她进后院，其他人员在大厅稍候，这时，蔡崇智也赶来了。

　　释净领着杨柯萍、谢方玉上了后院的二楼雅室，让礼坐定之后，小沙弥前来上茶。不一会，小沙弥又领着蔡崇智进了雅室。

　　杨柯萍忙起身介绍：“他是邵阳抗日自卫队队长蔡崇智。”释净主持起身合什：“老衲这厢有礼了。”脸上显现敬重的喜色。接着问：“施主有何见教?”

　　杨柯萍眼睛瞪着蔡崇智。蔡崇智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首先开了腔：“岩口铺的刘汉坚投靠日本鬼子，成立了别动队，助纣为虐，为鬼子提供情报，扫荡了许多村庄，干尽了杀、烧、掳、掠坏事，成为十足的大汉奸。我们邵阳自卫队和国军的特侦队准备用计诱骗刘汉奸，利用他明天上寺烧香的机会除掉他，希望释净师父深明大义，助我们一臂之力。”

　　“出家人慈悲为怀，但国土危脆，老衲理当上马杀敌，下马念佛。刘汉坚投靠日军，伙同鬼子侵我河山，杀我同胞，十恶不赦，应尽早除掉此害。要我怎么干，就直说吧!”释净坚定地说。

　　“师傅深明大义,我等全靠师傅鼎力相助了.”蔡崇智见释净师傅这样开明爽快,压在心里的石块终于落地了.一夜无话。

　　天还没亮，刘汉坚、易丽红各乘一顶轿子率领30多个别动队员悄悄地动了身，来到观音寺时，太阳升起一丈多高了。

　　刘汉坚、易丽红在寺门前下了轿。十多个保镖跟随左右上山外，其余别动队员排成两行站岗放哨。他们照规矩，从山门土地堂前开始烧香、烧纸线，在全寺每一尊神像前插上一对小蜡烛，三根红香，三叩首。来到大殿上，因为来的早，信男信女并不多，刘汉坚和易丽红在三清像前，又点起红蜡烛和香烛，叩头礼拜。刘汉坚磕了九个头。

　　蛰伏在寺庙梁上的谢方玉、方宁觉得时机已到，谢方玉扣动板机，一发子弹射进了刘汉坚的脑门心，方宁又朝他的上身补了几枪。谢方玉发现刘汉坚已毙命，收起枪，拉着方宁跳下地来，朝寺里的后院跑去，一个小沙弥与杨柯萍掩护着谢、方二人进了寺院的暗道撤退了。

　　刘汉坚中弹之后没叫一声，仰后倒地，易丽红忙把他扶在怀里，还没发声救命，十多个保镖已抢身进殿，见司令已然中弹，生死未卜，于是大喊大叫：“有刺客，司令中枪了，赶快来保护司令!”他们涌进三清殿，四下观望，只见几个影子从数丈外急速消失，便端起手中的枪朝三清殿四面扫射。一时枪声大作，埋伏在寺前和寺庙左右山上的日本鬼子一下子把寺庙围得水泄不通。

　　当谢、方二人跑进后院时，许多日本鬼子蜂涌而至，向后院猛烈射击。发现没有回击，小野大佐带着卫兵撞进后院搜查，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明知杀手从暗道里逃跑了，但不知暗道的门在哪里。

　　小野大佐来到方丈室，只见主持释净在闭眼打坐念经。大佐走近前去，大声质问道：“寺内的小和尚哪去了?!”

　　释净当然知道，他这次是在劫难逃，好在已安排众和尚逃进暗道，随杨柯萍她们撤退了，心中倒很自在，因此，对日本军官的提问充耳不闻，只是一心自顾自地反复念诵这段经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小野大佐命令鬼子将释净从蒲团上拖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顿毒打，又将他拖到后院大厅里，逼他打开暗道门。释净已奄奄一息，但口里还是喃喃念诵那四句偈，于是又遭受鬼子的一顿毒打，有的用枪托砸他的上身和下身……

　　一片混乱中，有一鬼子触动了暗室的机关，大门顿时洞开，鬼子们蜂拥而上，但被小野制止了。

　　小野分析，杀手已经从暗道逃脱了，沿着暗道去追，不会有好果子吃。恼怒不已的大佐拔出手枪，朝主持释净连开数枪，命令鬼子垒上干柴，点上火，观音寺遭劫了，整整烧了一天一夜。日军大佐率领鬼子回到岩口铺，径直朝小饭馆奔去，结果，小饭馆里空无一人。

　　再说易丽红抚着刘汉坚的尸体大哭。刘汉坚尸体抬下去了，放进轿里，易丽红才如梦初醒，领略了中国特工的厉害，却怎么也想不通遭此暗算，只好走下寺庙，在轿里一直掩面假惺惺地哭到岩口铺。

　　蔡崇智和杨柯萍发出暗号，大汉奸头子已毙命，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了不暴露特侦队和自卫队的形踪，他们先撤离现场，赶在别动队的前面回到了岩口铺，来到了新的秘密联络处。

　　说来也巧，头天夜里，胡保长没带保丁，悄悄一个人溜进了红颜旅馆，老妈子兑现诺言，真的不声不响地将胡保长领进了美玉的房间。美玉喜出望外，把胡保长拉进里房，鬼混了一阵后，美玉一溜烟跑下楼，不一会，小使女端了一个红漆拼盘，两瓶酒，几盘下酒菜上了楼，胡保长从身上摸了几个小钱赏了使女。和美玉对斟起来，美玉不胜酒力，花言巧语哄着胡保长喝。

　　这些卖身的妓女大部分出身低微，穷苦人家出身，她们强做欢颜，争风吃醋，争的还是有钱人的钱。“有钱”才是硬道理，才能养活自己，去接济家中亲人。美玉十分清楚，今天晚上要和这个干瘪的老头同床共枕，自己也不逃避，因为是自己愿意的，只是想将胡保长灌醉少受几次折腾。谁知胡保长两瓶酒下肚，醉成一堆烂泥一样，美玉忙帮他脱了鞋，抱到床上。第二天早上胡保长醒来，一摸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全被美玉搜光了。胡保长一脸的不高兴，美玉瞧在眼里，很明智地脱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

　　胡保长这时才清醒，昨晚喝醉误事，记起还没有干那事儿，赶忙脱了衣服扑了上去……

　　就在胡保长整衣出房门的当儿，一个便衣将他推倒在床上，这个便衣就是特侦队员方宁。方宁手脚十分麻利，用厚厚的被子裹住胡保长的脑袋，“砰、砰、砰”连续打了几枪，撕开被子一看，脑袋上穿了几个孔，胡保长翻着白眼，死于花下了。美玉吓得缩成一团，蹲在房屋的一角，双手作揖，求壮士饶命。方宁用抢逼着她说：

　　“不要怕，我们只杀汉奸，不杀平民百姓，你听我的话，我出去后，过一会你才张扬胡保长被杀的消息。”美玉鸡啄米一样点着头。随后，方宁将一块写着“谁当汉奸，谁就是他的下场”的白布丢在胡保长的身上，闪身出了门，像风一样地下了楼。

　　刘汉坚的灵堂设在别动队司令部的大院里。副队长李端轩像死了父亲老子一样披麻戴孝。当有人来吊丧时，刘汉坚的原配妻子和易丽红嚎啕大哭，哭到伤心处，李端轩的眼眶里也挤出几滴眼泪。他和刘汉坚面和心不和，早就想取代司令的位置，这一次是天赐良机，有人代替他暗杀了刘汉坚。李端轩跟着刘汉坚原想拉起队伍抗日，谁想他投靠了日本人，干起残害中国人伤天害理的事，内心庆幸杀的好。这时，他的眼睛碰巧和易丽红的眼睛相遇，他在认真地“认识”这个女人。刘汉坚的死，肯定和她有关，肯定和地下党、宝庆自卫队和军统方面有关，为什么不动她呢?一是她是小野大佐的情人；二是她帮助中国人杀了汉奸，何乐而不为?因为李端轩早就想杀了刘汉坚带起队伍和民众一道英勇抗日……正在他思绪翻腾之际，突然三把锋利的飞刀卷着小白布同时扎在灵堂的柱子上。几个守兵赶忙拔出来递给了李端轩，三条小白布上分别写着：“代表中国人民处决大汉奸刘汉坚”，“谁当汉奸都没有好下场”，“刘汉坚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李端轩手拿三条白布，当众念了好几次。参谋长周五林十分清醒，很想弄明白李端轩将这支队伍带上何处。

　　在岩口铺西边的一片小树林里，一个灰衣人和一个黑衣人在说话：

　　“这次暗杀刘汉坚为什么不启动我这条内线，难道你怀疑我?”黑衣人说。

　　“我不想过早地暴露你，你想想：暗杀刘汉坚后，你又当不成司令，你还得继续潜伏下来和新的司令较量。现在不知李端轩这个副司令究竟会怎样?”灰衣人发问。

　　“种种迹象表明，李端轩十有八九是反对刘汉坚，拥护抗日的。”

　　“结论不要下的太早，还得看一段时间再说”。

　　这是蔡崇智和周五林的对话。灰衣人是蔡崇智，黑衣人是周五林，周五林是蔡崇智派到别动队的卧底。

　　地下党和特侦队，不动声色地将刘汉坚和胡保长两个汉奸暗杀了。杨柯萍提出要往日军大本营刺探情报，完成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任务。蔡崇智不同意，一来两支力量合兵一处，力量大，底气足点；二来和恋人一起战斗别有一番风味，想到这里，他含情脉脉地说：

　　“柯萍，等一段时间再说吧，别动队上千人的队伍，是一块大肥肉，将它策反过来，壮大抗日队伍多好啊”。

　　“有这种可能吗?”

　　“完全有，你等着吧”。

　　杨柯萍见蔡崇智如此坚持，便满口答应留下来。

　　午夜过后，李端轩离开灵堂，来到自己的卧室稍作休息。 这时，一个全身着丧服的人闪了进来，麻利地脱掉丧服，展现出她的本来面目。她就是刘汉坚的姘妇日本特工易丽红。她献殷勤地说：

　　“李副司令，我给你报告，杀害刘司令的事肯定是共产党干的，去观音寺烧香是他们一个姓杨的姑娘出的主意，只要把她抓起来一审就知道了。”说着，一屁股和李端轩并排坐在了床沿上。

　　李端轩挪了一下位置，说：“我不是什么司令，你叫我去抓凶手，我到那里去抓?你刚才不是看到三把飞刀，他们的武艺了得，难道你不怕死，要抓你去抓吧!”

　　“李司令，刘司令去了，我无依无靠，现在只有靠你了，你要可怜可怜我呀!”说完挤过去，朝李端轩的身上靠去。

　　李端轩忙站起身，说：

　　“易小姐,司令刚刚被害,我心烦闷,没有兴趣,你还是节哀顺变吧”李瑞轩的话说的轻落的重,毫无表情.

　　易丽红无奈地穿上了丧服，灰溜溜地走出房。这时，一个蒙面人闪了过来，一手把她抓住，将她拉进房子背后的小果园里，捏着鼻子问：“不要叫，你叫我就杀了你，你只要回答我的话，我不会杀你。”他就是共产党的卧底周五林。

　　“我说，我说。”

　　“你刚才到李司令房子干什么，你和他说了什么，全部说出来。”

　　黑暗中，易丽红假装被吓得战战兢兢，没有将捏着鼻子说话的周五林认出来，只是乖乖地将刚才李端轩和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仍旧装傻呼呼的姑娘。

　　周五林说：“你去吧，好自为之!”

　　易丽红走后，偷偷躲在暗处，窥视李端轩的行动。作为训练有素的日本间谍，易红丽并不因为杨琼花“拾金不昧”就相信了这个新认的妹妹，只是她前段接到一份内部情报，说是宝庆有一股精干抗日队伍在活动，看到杨琼花身手干净利索，两眼炯炯有神，极象行武出身，因此想顺藤摸瓜，逼刘汉坚陪同她俩去寺庙，以便捞取更有价值的情报，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假借刘汉坚之手，打击这股抗日力量。眼下一五一十向周五林交代，不过是为了隐藏得更深。在易丽红看来，死一个刘汉坚，又何足道哉?

　　周五林胸有成竹地走进了李端轩的房子里。李端轩以为他是来商量刘汉坚的丧事来了，让座后，也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周五林开门见山地说：“李副司令，队伍不能一天无主。今晚由我向大伙宣布你当司令，由你宣布，我来担任副司令，李贵提为参谋长。”

　　“周老弟，如果你想当，就向大伙宣布，我是不会当这样的司令的。”

　　“李副司令，你心里是不是另有打算?”

　　“是的，我不想用日本人的刺刀来杀中国人，到时不明不白地成了汉奸，也不明不白被暗杀。我要当就要当抗日的司令，把这支队伍引上抗战。

　　“老李，你这么相信我，能讲出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话。”周五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上去，紧紧地将李端轩拥住，激动地又说：“我们的队伍有救了。”

　　“老周，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他把周五林拥得更紧。

　　“卫兵，你们站好岗，不准任何人进我的房间。”

　　李端轩和周五林好似久别重逢的战友，谈了许多知心话。就在这天夜里，两人商量着如何策反，如何摆脱小野大佐的控制，投入到宝庆人民的怀抱，投入到血雨腥风的抗日战场的方案。

　　易丽红在暗处偷听到这些后大吃一惊，心里谋划着如何对付李端轩，迅速离开，然后回到灵堂，有时大哭，有时哀怜，她是真哭还是假哭，只有她自己清楚。趁人不注意，退出灵堂，偷偷向小野大佐的驻地跑去。

　　第二天傍晚，天幕刚拉下来，蔡崇智、周五林又在那片密林深处碰头。

　　“李端轩不想当汉奸，不想被暗杀，想拉起队伍抗日，这点确信无疑。”周五林很兴奋，抢先发了言。

　　“通过地下党内线调查，李端轩本质不坏，在别动队当副司令，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好似“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境况。种种迹象表明，李端轩想抗日是他的本意，问题是怎样才能顺利地把整支队伍策反过来”。蔡崇智担心地说。

　　“昨晚我和李端轩一起研究了方案，还有两大难题无法解决：一是如何摆脱小野大佐的控制，二是别动队里还有一部分亲日分子，这些危险分子对策反大为不利”。周五林说。

　　“还是这样，我在这里等着，你回去劝说李端轩来这里和我见个面，研究行动方案，千万要注意的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周五林飞也似的走了。

　　月亮升上来，慢慢地从一块块的乌云里爬出来，它越往上升，云彩也越象躲着它跑似的。密林深处展开一片盆地，风呜呜地吹动着一丛丛暗绿色的树木，眼睛分辨不清是什么东西。

　　忽然间，月亮从天边上露出来；一片宽阔明朗的光亮照在树林的顶巅上，一转眼的功夫把整个地区都照亮了；高大的树林，整整齐齐的马尾松，树林里的空地，大路、山丘，都好象使了魔法似的远远地显露出来。今晚的月亮好象特意安排有情人，干大事的人在这里约会一样。不久，两个黑影出现在蔡崇智的身边。

　　李端轩和蔡崇智握手、拥抱。

　　蔡崇智已完全相信他是真心抗日的。

　　就在这片森林深处，三个人研究了“一号”、“二号”行动方案。蔡崇智回到小饭馆，派人将杨柯萍叫了来，将策反别动队制定的“一号”、“二号”行动方案详细地向她说了。杨柯萍心知肚明，蔡崇智的能力车载斗量，和平常人不可同日而语，一号、二号行动方案就是共产党“地下工作”的成果。虽然老大不高兴，但都是为了抗日，应该积极配合。实施“一号”、“二号”方案，她这个高级特工都打心眼里佩服共产党的策反能力。

　　第二天麻麻亮，灵堂内外闹哄哄的，人头攒动。别动队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办起殡葬事来，还是有条不紊的。

　　出殡了，大汉奸刘汉坚的棺材抬出了大厅，停在了门前。这时，李端轩站在高处，两手从上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大声地说：

　　“今天是我们刘汉坚司令入土为安的日子，现在，我宣布几条纪律：“一，全体别动队员一个不拉的上山为刘司令吊唁致哀，违令者，军法从事；二，送葬人员不准乘车，不准骑马，必须步行到墓地，请翻译告知日本人，要尊重中国人这一风俗；三，抬灵柩的男儿一定要慢行，以表对死者的哀悼；四，所有送葬的别动队员都要带上武器，防止发生意外；五，不准中途私自离开，一切都要听从我的指挥!”

　　这时，小野大佐骑着高头大马来了，后面跟着十多个侍卫，在门前下了马，向棺材里的刘汉坚吊唁致哀。

　　他用中国话说：“刘汉坚是中日友善的倡导者和执行者，是大好人，他的死是中国人的损失，也是我们皇军的一大损失，我们要为他报仇雪恨”。然后和李端轩握了一下手，接着对李说：“我要回营处理军务，安排了一些皇军官兵送葬，办完丧事，皇军立即回营，有重要军务要他们去办。”李端轩双脚并拢，行了一个军礼，“嘿!”

　　这个魔头走了，李端轩轻松了许多。他又看到蔡崇智安排他的自卫队和一些不明身份的便衣混杂在送葬的队伍里。

　　初夏的早晨，有点凉意。太阳升起来了，温度快速上升，虽然是慢步行葬，但坡大路陡，个个弄得满头大汗，累得气喘吁吁。又要上高坡了，日军小队长见了这个陡坡皱起眉毛，将指挥刀向后一扬，说：“皇军的，快快的回营。”

　　李端轩高兴极了，这时，蔡崇智和杨柯萍发出指令：“执行一号方案”。

　　李端轩命令说：“加快速度上山。”

　　李端轩挺有心机的，在前天安排挖墓穴时，特意选择了一块大空平地，他要在这块平地里决定别动队的命运。

　　棺木刚入穴，李端轩站在高处，命令大家坐下来将枪放到地下，谁也不准动枪，谁动就打死谁。这时20多个自卫队员和部分特侦队员已站在李端轩的两边，随时观察别动队员的动向。李端轩高声地说：“刘司令已入土为安，我当仁不让，今天，我当一天的司令，下面我要对队伍进行整编，组编三个团，第一团由周五林当团长，下面念到名字的随周团长驻扎在岩口铺以西……”

　　周五林念着的名字，一部分是他的亲信，一部分是亲日派。念完后，别动队员、自卫队的骨干、狙击手谢方玉和几个特工跟着周五林走了。

　　这时，从山坡后面杀出了几百人的队伍，这就是小野大佐埋伏的日军，呈三面包围之势，端着冲锋枪冲了下来，向周玉林率领的别动队扫射，一些亲日别动队员抱头逃命。蔡崇智、杨柯萍命令队员阻击和掩护，边打边掩护队伍向山林深处撤退，还在墓地的李瑞轩指挥队员抵抗，打得非常惨烈，由于没有防备，加上鬼子的武器先进，尽管有护兵保护，可惜李瑞轩还是身中数弹而亡，别动队员死的死，伤的伤，没死的纷纷举手投降。

　　原来易丽红将偷听到了李瑞轩和周五林策反别动队、拉起队伍抗日的情报，当晚便向小野大佐密报了。小野安排重兵预先埋伏在三面山岗上。

　　周五林带着队伍来到岩口铺西边一片宽敞的树林里。蔡崇智、杨柯萍和几十名武艺高强的特侦队员和自卫队早在等候，周围安排了重兵架设着机枪警戒。周五林命令队员坐下后，首先介绍说：“这位是宝庆抗日自卫队的队长蔡崇智，这位是国军第四方面军情报处长，特侦队队长杨柯萍，下面请自卫队队长蔡崇智讲话。”

　　“今天你们被改编了，改成宝庆抗日自卫队。”蔡崇智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亲日顽固派妄想反抗，刚拿起枪，脑门心、太阳穴就纷纷中了子弹毙命，其余的乖乖地放下了枪。

　　“你们不要反抗了，这是无用的，刘汉坚这个汉奸司令是我们处决的!下面我宣布：想加入我们自卫队的站左边，不想加入自卫队的可以回家。其实，你们中有些人早已列入我们暗杀的汉奸名单，只要你们不再去帮日本人杀害中国人，不去做坏事，我们既往不咎，如再继续作恶，我们随时代表中国人民处决你!”

　　短短的几句话，具有强大的震胁力。

　　往左边靠的人越来越多，剩下几个平时跟着日本人作恶多端的别动队员，蹲着一直没动。他们在考虑自己的下场，他们想往左边站，又怕将来算总帐，没有好果子吃。他们帮日军提供情报，帮日本人带路，帮日本人找花姑娘……这些罪行迟早有一天会被揭露出来；往右边站吗?等于打发我们回家，“家里”的人知道我们是汉奸，那就死得更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劣迹的队员要想在短期内作出决择也很难以做到。对这些“汉奸”究竟怎样处置，蔡崇智、杨柯萍也很难把握。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杨柯萍附在蔡崇智耳根耳语了一阵，蔡崇智说：“左边的队员由周五林率领到指定地点集训，届时整编成抗日自卫队；你们这些没有选择站队的，自认有汉奸罪的队员由方宁、杨琼花率领看押，有一条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接受管制，不逃跑，不再继续作恶，我们不会枪毙你们，因为我们有规定：不虐待俘虏，我们最起码会将你们以俘虏对待。”

　　众队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时间容不得他们含糊，蔡崇智决定：将这些亲日分子秘密羁押宝庆，交宝庆县党部处理。

　　周五林率领的一部分别动队员大部分是他的亲信和主张抗日的爱国青年。他将队伍拉进距岩口铺20多里的深山密林处，搭起了从鬼子那里缴获的帐篷。在那里，队伍进行了近三个月的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秘密发展了一批中共党员。根据中共湖南省委指示：这支队伍除补充宝庆自卫队外，其余的由地下党骨干负责，分赴新宁、武冈、绥宁等县，组建各县抗日自卫分队，参加当地的抗日活动。这支队伍，在抗击日寇和埋葬蒋家王朝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当晚九时左右，杨柯萍身着便衣，带着手抢来到地下党秘密联络处的楼上，蔡崇智忙迎了上来，想去拥抱亲近她，但看到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伸出的双手又收了回来。

　　两人坐定以后，杨柯萍哀声叹气，自叹自艾地说：“我这个败事鬼，现在是给国民党干，还是给你们共产党干?”

　　蔡崇智听到这里，想：现在已到了向自己恋人摊牌的时候，我们不能相处在不明不白的热恋中，由于工作上不慎，在恋人面前，特别是斗争甚烈的国共两党——国民革命军情报处长面前，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是地下工作的大忌，会对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现在已造成这种局面，只好面对现实，承认它。如果杨柯萍重恋人的情分，严守我的身份秘密，那就真是苍天开恩了，否则，由她去处置吧!不管怎样，我也得向长沙地下党蔡老板汇报，接受撤职或党内查办的处分。反正，他豁出去了。

　　“你凭什么指桑骂槐地怀疑我是共产党，又是在那个时候发现我是共产党?”

　　“崇智，你伶牙利齿，我说不过你，但我不是傻瓜，我是国军的情报处长。要不是我喜欢你，我早把你捅出去了；你说凭什么怀疑你，凭你的所作所为，凭你们共产党人的办事效率和作风。从这次不显山、不露水地把一支强大的亲日别动队策反、瓦解到这支队伍的遣散，又顺利被你们共产党所利用，这个过程不是一般的组织、一般的角色能做到的。就是我们国民党都难以办到。共产党太厉害了，你这么做，我很嫉妒你，把别动队整编到你们共产党了，我们特侦队出了那么多的力，应该平分秋色，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得到，我心里很难受。你问是哪个时候察觉你的身份，就是我下山和你相遇的第一个晚上，你们紧闩着门研究暗杀皇协师长的行动，置我这个恋人于不顾的时候。我也告诉过你，我是第四方面军的情报处长，是来完成何应钦、王耀武的‘深入敌后，扰乱打击敌人’的任务，研究暗杀汉奸——这是我最大任务，为什么不叫我参加研究会?只有共产党才这么秘密，只是共产党才干得出来!”杨柯萍一串连珠炮轰得蔡崇智无法招架。

　　蔡崇智在这个伶牙利齿的恋人加对手面前妥胁了下来,他忙堆起笑脸解释:“柯萍，是的，我是中共党员，还是宝庆地下党秘密联络站的站长。我们是恋人关系，爱情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在恋人面前不应该隐瞒什么。现在我告诉了你，但违反了党的纪律，我会受到严厉的处罚的，但为了你，我一切都不顾了。怎么对待我，由你决定吧!”

　　“该死的小冤家，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就是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争霸天下，我又能对你怎么样?崇智，我爱你呀!”

　　“萍，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你加入我们组织吗?来为国家、为人民效力啊。”

　　“崇智，我们各为其主，你要尊重我的选择，至少现在我不会投靠你们共产党。”

　　“从你话里透露出现在不行，今后会有这种可能!萍，国民党内部腐败无度，是一个没落的政党，普通老百姓对国民党恨之入骨，得民心者得天下，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懂?”

　　“不要说了，你这种赤色宣传我领略多了，身在江湖不由己，让时间去决定吧!”

　　杨柯萍十分清楚：党同伐异，我包庇恋人的身份，国民党是不会放过我的。虽然效忠国民党可能没有前途，但她要忠于自己的主子——王耀武，她不能背叛一直关注、关怀、提携她的王耀武司令长官。不过蔡崇智果敢干练，集智慧、才干、机智勇敢于一身，自己深爱着他，就是自己死，也不能出卖自己的恋人!

　　误会，怀疑，不说不明，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各自内心表白，杨柯萍更爱蔡崇智了。她靠向蔡崇智，将头埋在蔡的怀里，蔡抱紧她，久久不愿松开。

　　“崇智，我要离开了，明天我就要去完成新的使命。跟着你一起干，我会一点战功都没有，届时，我怎么向何应钦、王耀武交差啊?”

　　“都是为了抗日，不要去计较功不功的。我的功劳至少也有你的一半啊,另外，你也不要江南望着江北好，到了江北喊苦恼，我们两家合在一起可谓‘烂麻拧成绳，力量经千斤’，实在你要走，我也要为你饯行!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你也一样，要保重!

　　其实，他们一天不见想得慌，如果一天真见不着，也得在梦里见几次。他们见不着的时候，像把心挖出来抛在沙漠里，烈风吹着，飞砂打着，烈日灸着；他们的心碎了，焦了，化为飞灰了!他们见着，安慰了，快活了，他们的心用爱情缝在一处了。但为了抗日，他们选择了离开、分开，遭受相思的煎熬。

　　……

　　年轻人好强争功，一块大肥肉被蔡崇智夺了去，杨柯萍心里极大地不平衡，为了挽回面子，她电告王耀武司令，“暗杀了两名大汉奸，策反了亲日别动队回到中国人民这一边，现已奔赴雪峰山参加抗日”。王耀武大喜，立即回复了嘉奖令，并布置了下一步任务：“侦察日军兵力部署和收集日寇的种种畜行，以便在国际会议上揭露日本军国主义的一切暴行，打击日军的士气，为雪峰山大会战打下基础。”

　　长沙，蔡老板秘密会见了蔡崇智。并严厉批评了蔡崇智的暴露行为.

　　“你过早地暴露了身份，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从杨柯萍的谈话中和她对你爱情的忠诚看，她应该不会出卖你，党组织也不再追究你和处理你，不过今后要遵守党的纪律，要十分注意隐蔽自己的特殊身份。”

　　蔡崇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九章 鬼子兵血洗冷碧寨

　　杨柯萍告别了蔡崇智，率特侦队一行经过化装，分成几个小分队启了程，为了不与日军发生正面冲突，他们绕道抄山路从岩口铺经塘渡口边缘地带向新宁方向前进。

　　雾已经被鲜红的太阳压进山谷里去，一股一股象炊烟一样渐次消失了。在太阳的照射下，云彩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天蓝得象新捶浆过的阴丹士林，没有一点瑕疵，没有一点皱褶，镜子一样覆盖在上空。碧蓝的苍穹，鲜红的太阳，黄褐的山头，以及深绿的树丛，互相辉映得五光十色。太阳像个火球一样，照得大地冒着热气，好像用手抓来一块便可以吃的蒸糕一样。

　　他们走上了一条被林中阴森森的树木遮蔽得不见天日的山路，树木几乎只肯略微站开一些，让这条狭窄的小道蜿蜒穿过。越过树林，前面被一条小河拦住，为了阻止日军的进攻，原来的木桥已被中央军摧毁了，河宽虽然只有十多公尺，仅有的一根独杉木桥还是老百姓为方便出行临时架设的，两边都是无底深渊，无论向右或向左一滑脚站立不稳，人都会跌死的，可是一越过这险道，就会发现自己已在----地上的天国中了。

　　突然，一个混乱的现场出现了，引起杨柯萍的警惕，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她朝方宁和杨琼花丢了一个眼色，方宁和琼花迅速过了桥，在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隐蔽观察；谢方玉扛着他那杆狙击枪机灵地后退二十多米，侦察着后面的动静。这时，杨柯萍将手朝前一挥，特侦队员迅速地过了桥，又开始赶路了。

　　特侦队三十多号人，分成几个小组，小心地在山地里穿行.沿山路还得绕道走，到了黄昏，还没看到新宁的影子，这时，他们看到前面地里有一个农民，一打听，还有二十来公里。

　　这时，大伙的肚子空了，疲劳和饥饿同时袭来，上坡了，只见两捆半湿半干的青箍柴横在小石子路的两边，千担(即扁担)不知去向。再上走几步，只见土坎上横着一具男尸，千担还紧紧地握在这个已经被杀害了的男人的手中，他胸脯中了几弹，脑壳稀烂，脸部血肉模糊，再往高处，一具女尸一丝不挂地躺在斜坡上，旁边一个竹蓝里还存留一些菜花菇，后来才知道这夫妻二人上山，丈夫砍柴，妻子采菇，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鬼子。鬼子发现走在前面的妻子有几分姿色，扯的扯，推的推，将妻子拉到斜坡上，有个鬼子掐住头，一个鬼子压住腿，还有个鬼子帮着撕衣解裤，穿着深统胶鞋的日军小佐正脱裤扑上去的时候，一颗石头砸中小佐的头部，疼得他咿哩哇啦地大叫，其他鬼子发现挑柴的男人拿着千担冲了上来，“砰、砰、砰”几个连发，男人摔倒在地，几个鬼子走上去，用枪托向男人砸去，可怜丈夫被枪杀，妻子被轮奸而死，夫妻双双惨死山岗。

　　杨柯萍走上前，拾起旁边的衣服裹着女尸，由于时间紧没办法马上掩埋怨死的同胞,杨柯萍便吩咐方宁他们拾些柴火掩盖着尸体,命令队伍出发,翻过一个山岗，不远处，有一块公路碑，上面写着：左边走新宁，右边走武冈。路碑的左边竖立着一块小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冷碧寨。

　　杨柯萍向方宁耳语了几句，方宁便摸索着向山岗而去，其他人员仍隐蔽在小石子路的两旁。

　　方宁摸上山岗，伸头向前眺望。山底的平地上，是一个上百户的寨子，此时，这个寨子：小平地火舌舔空，烟雾缭绕，浓烟蔽天，无数的火星直升腾到高空，大火照在小溪河里，好象溪水也在燃烧，这是鬼子在杀猪宰牛，寨子里有刺得破天的尖叫声，还有震人心魄的哭泣声，更有鬼子粗鲁、放肆的狞笑声；许多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寨子里横冲直闯；方宁仔细地观看寨子的地形，心里凉了半截，只见寨子的右边是条小溪，鬼子们正在小溪上边一块坪地杀猪宰牛；右边小溪依大山而下；再看左边，是高耸入云的悬崖绝壁，崖下一条小路奔向前方，这个地势阻死了特侦队前进的脚步。

　　他返身走近杨柯萍，向她介绍了情况，杨柯萍心里一惊，命令谢方玉断后侦察敌情，她便和大伙摸上山岗。她清楚的看到：路上，血迹片片，这里一个死人，那里一颗人头，只见一只日本长毛大狠狗在疯狂地撕咬着人的骨肉，像它们的主子一样残暴。这土地，似乎就是它们的乐土，凄惨的大地，血染山野啊!

　　路旁，一家四合院，几个鬼子肆无忌惮地闯了进去。原来有个孕妇快分娩了，跑不动，在灶屋里用柴掩盖着。他丈夫为了守护快分娩的妻子，也躲在二楼的顶棚上，窥视着动静。鬼子进屋后，先是搜寻各个房间，发现没有目标，然后用上了刺刀和步枪，在草堆、柴堆乱戳。当一个鬼子向灶屋里的柴堆刺去的时候，刺刀刺进孕妇的大腿，孕妇疼得大叫一声，鬼子发现了孕妇，拨出刺刀，将他拖出灶屋，在天井里铺上棉被，将孕妇平放在棉被上，几个鬼子脱的脱衣服，撕的撕裤子，摸大腿的，摸奶子的，亲嘴的，一个鬼子不顾孕妇挺着大肚子，腿上刺伤直流鲜血，便脱了裤子扑了上去。接着，另一个鬼子从灶屋里提了一桶水，猛向孕妇的下身冲洗，解脱裤又扑了上去，被鬼子轮奸后，孕妇已昏死过去。一个鬼子伏在孕妇的肚皮上，耳朵贴了上去，听听孕妇肚子里没有动静，就说：“肚子里的小孩死了。”另一个鬼子说“小孩一定还活着。”只见一个凶形恶煞的鬼子若无其事地说：“要知是死是活太容易了。”便一刺刀划开孕妇的肚皮，活生生的将婴儿从肚子里挑了出来，血淋淋的婴儿喘着气，哇哇地哭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声音了，鬼子用刺刀从婴儿的屁股里刺进去，然后端着长枪举过头顶……那德性极无人性!

　　在二楼顶棚里的男人看到这一切，心如刀绞，怒气冲天，他豁出去了，在鬼子刺婴儿作乐时，蹑手蹑脚地下楼跑进自己的睡房，从床底下拿出鸟枪，灌上火药，装上打野猪的铁砂，瞄准刚才用刺刀刺死婴儿的鬼子头上扣动了板机，只兄“砰”地一声，这个鬼子栽倒在地。众鬼子惊吓过后，向冒着一缕青烟的房子包抄过去，将正在装火药的男子擒住，用绳子捆绑了起来，抬着还没断气的鬼子，架着被捆绑的男子，来到小溪边的平地里。鬼子小头目叽哩哇啦挥舞着战刀命令余下的鬼子:“快打支那人,往死里死里的打!”

　　众鬼子用枪托砸，手脚并加，雨点般地砸上男子。鬼子小头目觉得还不解恨，又用枪逼着用绳子捆着其他三个男人挖坑，坑挖好了，将这个男人推下坑，突然众鬼子将三个挖坑的男人推了下去，再用湿泥盖在他们的齐胸前，四个大男人喘着粗气，在坑里活活受折磨。那悲惨的呼叫声断断续续地从坑里传出，清晰地传到在山岗上观察敌情的特侦队员的耳鼓里。坑里传来四个男人濒死的挣扎声，撕裂着特侦队员的心，纷纷要求下山岗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为了不必要的牺牲,同志们的请求被杨柯萍制止了。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月亮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向大地散发着银色的光芒，树林子里浓荫重重的草地上，投射着斑斑驳驳的月光。风来了，树枝摇曳着，月光、树影一齐晃动起来，婆婆娑娑。远山、近树、丛林、土丘，全都朦朦胧胧，象是罩上了头纱。黑夜不是千篇一律的黑，山、树、木、岗各有不同的颜色；有墨黑、浓黑、浅黑、淡黑，还有象银子似的泛着黑灰色，很象中国丹青画那样浓淡相宜。随着行人移动，朝着行人靠拢。

　　正当杨柯萍准备命令队员突破村子的时候，一个重要险情发生了，谢方玉急急跑来报告：“后面过来了黑压压的一队鬼子，足足有一个连的兵力。”

　　久经战争考验的杨柯萍，果断地下了命令：“用最快的速度向村子左边的小路前进，穿过村子，突破敌人的封锁线。”

　　“哗”，队员们下了山岗，朝村子左边小路突围。

　　后面的那队鬼子翻过了山岗，发现了特侦队员这支小队伍，立即向队员们开枪射击。

　　村子里鬼子听到枪响，立即哨声四起，鬼子忙乱地拿起枪，朝着山岗方向盲目地开枪射击。鬼子这一错觉，可以说是“抱薪救火”，帮了特侦队的大忙，使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突围了。

　　两队鬼子的指挥官用日本话命令着：“给我打!”

　　两队鬼子稀里糊涂地向对方猛烈地开了火，激烈的枪炮声划破初夜的宁静。

　　这时，两队日本鬼子的指挥官都听出和发觉对面是自己人，山岗那边的鬼子指挥官急着喊：“不要打了，是自己人，支那军队朝左边跑了，快追吧。”村子里这队鬼子这时才缓过神来，迅速调整方向，命令部队向村子左边追了过去。

　　杨柯萍指挥着特侦队员，不敢恋战，迅速的奔跑，想找到有利地形后再进行阻击。

　　杨柯萍和队员一口气跑了二、三里路。这时，杨柯萍冷静地思索：后面大股敌军追着，如果前面再遇着鬼子，那么，我们便无路可逃。不能这样。还真是急中生智啊!她在冷静中迸现了灵感，立即喊了一句：

　　“停!”她率领队员走岔路进了深山。

　　约莫又走了二、三里地，来到了一个山洞前。发现一缕晚烟从洞中冒了出来。杨柯萍心里格瞪一下，想着心思：“难道洞内有人?如果有人，是鬼子还是当地老百姓?”

　　“方宁，你去侦察一下，探探洞里的情况!”

　　方宁摸索着朝洞口走去。

　　漆黑的山洞，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黑得使人害怕的山洞，方宁不管黑不黑，麻着胆子接近了洞口。

　　洞口朝正面，正对喷水山，洞里能摆二十桌的酒席，足有十间房子大；周围是石壁，头上是高高的石顶。但见石壁的两边，有坐着、躺着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有的窃窃私语，有的蒙头大睡。方宁放下心来，估计是附近逃难的老百姓。他反转身，来到杨柯萍身旁说：

　　“洞内有一批逃难的山民。”

　　杨柯萍将手枪插进腰间的枪套里，大胆地走进洞穴。

　　洞里的人发现有人进来，个个惊恐万状。有鸟枪的男人立即将鸟枪端在手中，对准洞口说：

　　“你们是什么人?”

　　“老乡!我们是国军，是专门打日本鬼子的，不要害怕!”

　　听说是打鬼子的国军，山民顿时放松了心情，躺在地上睡觉的忙坐起来，有的站了起来。有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握着杨柯萍等人的手，说：

　　“中央粮子(粮子指当兵的)辛苦了，我姓冷，是冷碧寨的甲长，这个山洞里都是冷碧寨的群众。冷碧寨没有杂姓，都姓冷，有一百二十多户人家。鬼子是昨天下午来的，可怜我们这个路边村遭殃了。幸亏有几个砍柴的，远远地看到一批鬼子，赶忙走回村报信，我就吆喝着：‘日本鬼子来了，大家躲到后背的山洞里去。’就这样，我领着大伙进了山洞，来不及跑出来的，受尽了鬼子的折磨，等我再赶回去叫人进洞时，鬼子已进村了。”

　　方宁走上前介绍说：

　　“这位是国军的杨处长，这位是田队长……”随后，杨柯萍说：“老乡们受惊、吃苦了……”杨柯萍还没说完，人群里就嚎天跺地大哭起来，只见一位老大娘顿足捶胸地恸哭着，真是哭得月儿不亮，哭得星星不明，哭得山洞前喷水也呜呜啦啦地大放悲声。冷甲长把杨柯萍等拉到老大妈跟前，说：

　　“她是冷大妈，昨天是她家的好日子，她儿子结婚，刚刚拜了天地，鬼子就来了，一家子来不及逃走，鬼子进屋看见一位罩着大红盖巾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掀开新娘的红顶盖，”大叫着：“花姑娘的有，好好慰劳皇军。”边说边拉着姑娘往山边走，这群野畜将姑娘推倒在草丛里把她遭踏了……

　　他儿子见状，气得脸色铁青，脖子上青筋鼓起，像一条蚯蚓一般无法抵制的怒火在胸膛里燃起。他直起腰，在屋里大步来回走着，脸色由青变白，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他锁着眉头子，紧闭着嘴唇，额上冒出细细的皱纹，痛楚地沉思。突然他走进房间，拿起已装好弹药的鸟枪，腰间插上一把大砍刀，向山边走去，惨案发生了。

　　“砰”的一声，伏在妻子身上的鬼子中了铁砂弹，痛得在地上打滚，其他几个鬼子发现了持鸟枪的男子，见还想他抽出砍刀杀鬼子，有一个鬼子朝男子开了一枪，男子骤然倒地，鬼子抢过男子的大砍刀，残酷地将男子的头砍了下来，提着脑袋撂到路边。好心的乡亲，担心鬼子再行报复，就强行架着男子的母亲，躲过鬼子追杀的视线，将她扶进了山洞里。

　　甲长接着说：

　　“鬼子继续轮奸她的媳妇，现在是死是活还不清楚，可怜她的儿子，至今还没人敢去收尸。”

　　冷大妈已经哭哑了声,呆呆的，张着嘴，眼泪与鼻涕流湿了前胸，她的哭声里并没有一个字，只有无法言表切肤之痛的悲愤。

　　特侦队员个个咬牙切齿，有的噙着满眶热泪，还有人在放声恸哭。

　　甲长说不下去了，柔肠百转，涕泪交集，呜呜咽咽无法停止。整个山洞悲怆凄切，憾山振岳的哭声连成一片……

　　特侦队员对鬼子的暴行恨得咬牙切齿，个个义愤填膺，一致要求去收拾这股鬼子，为乡亲们报仇雪恨。

　　杨柯萍也恨得牙根痒痒的。像有一颗炸弹在心房里爆裂，。恨!像一把烈火，恨!正凝成一股力量。她何尝不想去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但她冷静思考，靠我们特侦队二十多号人，去与装备优良的大股日军硬拼，简直是以卵击石，我们还要去完成获取重要情报的任务。现在不是拼的时候，必须得保存实力。看到老百姓一双双期待和渴望的眼神，她在充满矛盾中做出了决定，将田学敏、谢方玉、杨琼花叫到一边，悄悄地说：

　　“你们带几个队员返回冷碧寨，将刚才突围时在路边看到的几具尸体抢回来，安慰安慰他们的亲属，千万不要恋战，要注意隐蔽，用暗号指挥行动,告诉这里的老百姓,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时候未到!”

　　“好的!”田学敏带领一干人消失在黑夜中。

　　夜色苍茫，峭壁悬崖已看不大清楚，只见黑巍巍的峰峦轮廓，孤星在齿状的山巅上闪烁，银河已被云彩遮掩，周围一片寂静……

　　田学敏副队长等发动轻功，不一会便来到了冷碧寨，潜伏在一个小山坡后面观察动静。

　　此时，寨子里稍许安静，估摸着鬼子经过一天畜性发泄，都已安睡了，偶尔听见几声妇女的哀叫声。田学敏将手一扬，示意谢方玉、杨琼花接近路边的死尸。谢方玉、杨琼花摸索着前进，突然发现三个鬼子，一个伏在地上，有两个在坐着，那个伏地上的鬼子刚站起身子，另一个鬼子又解开裤带伏了上去……谢方玉立即做出判断：“是鬼子又在奸淫妇女。”这时，谢方玉立即拉了一下杨琼花腰间，用手一指。杨琼花会意，几把柳叶飞刀飞了出去。坐着的两个鬼子倒地毙命，伏在地上的鬼子没中要害处，疼得在地上打滚，谢方玉猛扑了上去，双手卡住鬼子的脖子，杨琼花走上前一看，地下躺着一位姑娘，用手一摸，没有气息，全身僵硬冰冷，已经死过多时了。

　　随着三声“咕!咕!咕!”的斑鸠叫声，田学敏等飞速赶来，大伙手忙脚乱地寻找被鬼子杀害了的山民们的尸体。不一会，特侦队员背着三具尸体，提着新郎的头颅飞也似地奔回了山洞。

　　山洞内摆着三具尸体，冷大妈走近女尸一看，号淘大哭起来：

　　“这就是我还未入闺房的媳妇啊，”她伏在儿子和媳妇的中间，抚尸大哭；冷大爷抱着儿子的尸体，久久不肯松手，好像一定要把儿子抱活。

　　血腥的屠杀，激起群众对日本鬼子的万般仇恨!

　　生离死别，哀愁涌上众人的心头。

　　雪峰山的暮春，早晨亮的早，在东方呈现鱼肚白时，冷碧寨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是可恶的日本鬼子在开拔前又向冷碧寨点了一把火，全寨一百多户人家被大火吞没……

　　留在路边侦察的特侦队员眼巴巴地看着鬼子扬长而去。

　　不久，杨柯萍将甲长拉到一边，说：

　　“鬼子带给你们的灾祸，我们无力弥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待我们去完成，”她转向杨琼花，从她手中拿过小布袋说：

　　“我们的盘缠有限，这点银圆给死者家属，表示我们的一点心意，”说完，带着满腹仇恨和心酸率领队员离开了山洞……

　　第十章 杨琼花只身救战友

　　前哨传来情报：“冷碧寨的鬼子抓了寨子里几个年轻体壮的男子作向导，经新宁转武冈直插雪峰山。”另传：“新宁已沦陷，大批次的鬼子同样西犯雪峰山，直取芷江。”

　　田学敏说：

　　“新宁沦陷，我们可以跟踪过去，掌握日军的兵力部署情况。”杨柯萍接着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好，就这样干!”田学敏说。

　　方宁又返回山洞，找到冷甲长，说：

　　“为了避免与日军遭遇，我们决定走山路，想找一个熟悉去新宁、武冈山路的向导。”

　　冷甲长沉思良久，说：

　　“就让冷大妈的大儿子带你们去吧!”

　　新郎的哥哥叫冷大为，三十来岁年纪，生得一表人才，灵活机智，肩头宽阔，胸脯发达，肌肉结实。初看他似乎有点粗俗，土头土脑，但要是认真的注意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个不同凡响的男人。的确如此，成年后，他跟着寨里的几位老猎人学打猎，整天侍弄着那杆猎枪(鸟枪)，二十来岁就成了远近闻名百发百中的神猎手；他练有一手绝活，就是在竹弓、竹箭头上抹一点药，专射野兽的脖子，每每箭无虚发，三步毙命；老猎人传给他的“梅山教”更是了得，为后来杀鬼子发挥了巨大作用，此是后话不讲。昨天，他弟弟冷大庆被日军残酷杀害，尸首分离，他因此愤怒至极，听到冷甲长要他给特侦队当向导，兴奋得蹦了起来，他要发挥自己飞毛腿的特长，像箭一样离开了山洞，回到冷碧寨，拿上他那杆藏在地窖里的猎枪和竹弓竹箭，一定要多杀几个鬼子,他还特别卷着一个包袱，不一会来到杨柯萍跟前。方宁已向杨柯萍介绍了冷大为的情况，她见到冷大为后，说：

　　“好样的，你前面带路，我们赶路吧!”

　　队员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急步前进，没人说话，没人咳嗽，只有齐唰唰的脚步声，队员们练就了一种罕见的行军力，冷大为更是疾走如风，队员们虎虎生威,一路前行,快速移动。

　　转眼间日头偏西，队员们肚里空荡荡的，山脚下有十几户人家，杨柯萍对方宁说：

　　“到村子侦探，看有没有敌情，再找口水井，弄点吃的，休整一下。”

　　方宁迅速地向村子走去。

　　没多久，方宁气喘吁吁地急速赶了回来，说：

　　“村里有大批鬼子在扫荡，怎么办?”

　　杨柯萍思考片刻，说：

　　“方宁继续去村里侦察，随时向我报告敌情，我们还是进山隐蔽。”

　　方宁走了，特侦队员进了山，队员们又累又饿，个个肚子咕嘟咕嘟地响着，头昏眼花，连吸口气都觉得累得慌，身子转动一下，五脏六腑都在痛。

　　冷大为踱着步子，头脑里正在思考一个行动，便走近杨柯萍身边，说：

　　“我知道大家都饿了，乘休整的间隙，我去弄点吃的。”

　　“这深山老林，你去哪找吃的?”杨柯萍说。

　　“试试看，你安排一个人跟我去!”

　　“我去!”谢方玉自告奋勇。

　　谢方玉忍着饥饿随冷大为走了。他俩施展轻功不一会便走出了大山，来到几丘田边，冷大为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一拜一请、二拜二请、三拜三请，请到社稷明君大王爷爷，二王爷爷、三王爷爷、村头社公、村尾社婆，请社公社婆做主做张......”然后在几丘田的田埂上走了一个大圆圈。

　　冷大为念完咒以后，在田埂上坐了片刻，便起身在水田里动作起来，食指插入泥里，一条泥鳅马上跳了出来，冷大为双手捧着这条泥鳅，右手捉住泥鳅将尾巴咬掉后放回田里，又过了片刻，从身上拿出一个布袋子，对谢方玉说：

　　“你现在展开布袋子，只管装泥鳅就是。”

　　冷大为赤脚下了田，用泥巴围了一个圏，将圈内的水捧干，当他刨开一层稀泥时，只见许多大大小小的泥鳅翻滚着，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双手捧着泥鳅往布袋里装，布袋快装满了，冷大为抓到了刚才被咬掉尾巴的泥鳅，便说：

　　“你来了，我也该走了!”说完，将那条断了尾巴的泥鳅又放回田里，走了。

　　谢方玉看得惊叹不已，心里在想：世界还有这样的奇事?回到山里，冷大为从包袱里取出一口小锅，在一个低洼处找了三块石头支起小锅，队员们捡着干柴将泥鳅煮了，大家饱餐了一顿。

　　杨柯萍悄悄地来到谢方玉身边。谢方玉会意，将刚才冷大为捉泥鳅的经过说了一遍，杨柯萍听后，也惊得目瞪口呆。从此，杨柯萍认定冷大为必定是特侦队里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久，方宁返回来，对杨柯萍说：

　　“鬼子开拔了，村子里已没鬼子了。”

　　“好的，你先吃点东西吧!”杨柯萍说。

　　杨琼花将盛着泥鳅的碗递给方宁，方宁倍感纳闷，这山里哪来的泥鳅呀?他问这个，问那个，都没吱声，只是用手指着冷大为和谢方玉。

　　冷大为心里很清楚队员们都想要他揭开这个秘密，但他非常为难，想了许久，才慎重地说：

　　“我只能说这是我向老猎人学的‘梅山教’(注:即当地流行的一种巫术,现代称为‘梅山文化')，不能讲原因，只能讲过程，看结果，只要吃饱了能杀日本鬼子就行。”

　　从此，再没有人向冷大为打听这个秘密。

　　队员们休息了大约半个钟头的样子，只听见杨柯萍一声令下。

　　“准备开路，走!”队员队“腾”地站了起来，个个精神抖擞地向前疾行。

　　夕阳已靠山了，天上迤逦着几块白丝条般的云彩，涂上一层晚霞，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碧蓝的天空，和青山绿水媲美，映衬出春夏之交的风光。

　　又迎来了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杨柯萍和特侦队员来到了一个小村子里，老百姓都藏到山里去了。杨柯萍借着月光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在一座破旧房子前说：“我们在这里暂时休整一下，但不能疏忽，敌人随时都可能追上来，前后放哨侦察。”

　　方宁蹲在转弯处的一棵大树下，考虑着杨柯萍的话，没有察觉就在离他几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队人影，像幽灵一样缓慢又诡异地摸了过来，原来是一小队日军也在找宿营地。

　　人影越来越近，一声闷哼突然从那支黝黑的队伍里传了出来，夜里虽然动静不大，但还是显得格外清晰，方宁条件反射，手里的短火顺势举了起来，还没等完全看清情况，便朝着黑影开了一枪。

　　“砰!”子弹的曳光闪电一般射入平静的夜色，破房子里的特侦队员大叫一声：“有鬼子!”

　　隐藏在房子上的特侦队员们反应都出奇的快，霎时间，四周的树枝上全都吐出火舌，枪声立即响成一片，手榴弹跟着也在树下爆开了花。

　　借助着闪光，方宁吃惊地发现在他蹲着的下方不远处，一队穿着土黄色衣服的日本鬼子正在藏头露尾地躲闪，躲慢些的，立即血花四溅倒地毙命。

　　天黑目盲，这帮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日本鬼子显然没料到正在追击的国军队伍竟埋伏在这里，顿时吃了大亏。躲在破房子里的特侦队员在暗处，个个身手不凡，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但这帮鬼子也不是吃素的，战斗素养很高，混乱不到几分钟，已经开始分散着向破房子包抄了过来，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还击了。

　　到了这个时候，双方都暴露了方位，对攻的火力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树枝的碎裂声，房子穿孔的“突突”声，子弹的冲击声，连环机枪的磨撞声响成了一片。方宁的耳膜都快震炸了，他咬着牙，一边操着日本人的祖宗，一边使劲扣动板机，朝着前面闪光的地方射击。日本鬼子不像时下电视、电影里描述的那样“一排排端着枪，挺着胸，迈着正步，向前冲，往死里闯”，而是狡猾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虽然方宁他们占据了地势，两梭子弹射出去，却发现没能咬到人。

　　慢慢地，鬼子锁定了方宁的位置，突然“砰“的一声，鬼子的一发子弹，擦着树皮冲到了方宁的头顶上，树皮的碎屑飞了他一头。方宁从来没有被敌人这样暗算过，惊吓过后，举着枪，朝子弹飞来的方向补了一个三连发，然后飞快地匍匐退到土砖屋的转角处，正要还击时，敌军的机枪一阵连发扫射，方宁虽然逃过一劫，但被树屑和土灰灌满了眼睛。

　　在鬼子的机枪向方宁头顶扫射的时候，杨柯萍看得很清楚。杨柯萍向靠在身边的谢方玉朝前指了一下，谢方玉架着一把带有瞄准镜的M1903步枪，向刚才开枪射击方宁的那个鬼子放了一枪，这个小日本就栽倒在地。这群鬼子见到同伙毙命，没命地朝着破房子狂射一通，但这是一种无目标压制我方火力的报复行动，杀伤效果很小，“突!突!突”了半天，鬼子的反击声还是同样的节奏。

　　杨柯萍低声地口授命令，除谢方玉是狙击手选择隐蔽地保持在一个地方点杀鬼子外，其他的队员利用天黑这个优势，分散到破房子外面游动着歼灭鬼子，给敌人造成弄不清我军究竟有多少兵力的困惑，削弱鬼子的战斗力。此时，谢方玉已经将5个鬼子“点了名，”就地正法了，其他队员究竟打死了多少鬼子还不清楚。鬼子看到身边躺着几具同胞的尸体，象疯子似的冲出来，一排一排地向谢方玉这个方向猛攻，虽然方宁依仗着废弃的大灶房作掩护，这样也不经打，鬼子的子弹射着大灶的土砖，灰尘满屋都是，方宁的眼睛被灶灰遮住了，挣不开眼睛，情况十分危险。杨柯萍一声唿哨，房子外面的队员包抄性的向冲上来的鬼子开了火，鬼子以为是我军的救援部队来了，立即撤下阵来。

　　战斗打到了这个时候，破房子的隐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地理优势已经占不到任何便宜。杨柯萍他们来到这里时，只是将这偏僻的破屋子当作暂时的栖身之地，等待时机去侦察敌情和歼灭小股敌军，过小的活动区域抑制了特侦队的攻击范围。虽然队员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但天亮之前鬼子还会攻过来，杨柯萍十分清楚，特侦队是没有援军的，而鬼子重兵大举向雪峰山推进，虽然在黑夜里看不清楚鬼子有多少人，但时间一长，或者等不到天亮，鬼子的后续部队就会开过来，特别在弹药消耗上，鬼子能够得到补充，而特侦队就没有补充的来源，结果还真不好说。

　　杨柯萍看透了形势，当机立断：“不能恋战，快撤!”

　　命令一下，几个队员举枪向敌群发出一梭子子弹，手榴弹也在前面不远处炸开了。队员们个个清楚，每次撤退前都是这样打的，这种配合默契的撤退可以说这是杨柯萍的专利。鬼子的枪声立刻也稀疏了许多。这时，杨柯萍说：“田学敏队长率领队员撤退，我来掩护，快!”田学敏不同意，坚持留下来掩护，态度非常坚决。

　　杨柯萍想了一会，考虑到田副队长会轻功，撤退也快，便答应了。这时，方宁还在揉眼睛，他被刚才的砖灰渗在眼睛里，就是睁开了眼，也看不见。杨柯萍撤出不远，发现方宁还没有跟上来，以为他是留下来和田学敏打掩护了，仍然率领队员向新宁方向前进。不久，“飞毛腿”田学敏赶上来了，虽然是在黑夜中，杨柯萍一眼看到没有方宁，十分着急地问：“田队长!方宁呢?”

　　“不知道!不是和你们一起撤退的吗?”

　　杨柯萍忽的打了一个冷颤，心里暗暗叫苦：“坏了，坏了，方宁是‘光荣’了，是负伤了，还是被鬼子俘虏了?”

　　“不行，我们不能丢下方宁，要去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宁的生死，更着急的要数杨柯萍的妹妹杨琼花了，自从经王耀武司令官批准入伍，被安排到机要室，她和方宁同在一个屋子里工作，收发电报这类机要方面的业务都是方宁手把手地教给她的，时间一长，杨琼花对方宁产生了爱慕之心，平时，杨琼花对方宁的生活起居关心有加，有时加班到深夜，杨琼花偷偷地塞给方宁一个包子或馒头；如果没有包子和馒头，深夜杨琼花也会端着一碗面条，或者蛋炒饭送到方宁的手里。人非草木，都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平时，杨琼花投来炽热的目光，或是偷偷地塞给他包子、馒头时，方宁总想抓着她的手久久不放松，每遇到这种时刻，首先挣脱手的总是杨琼花。这时，方宁的心冷了半截，方宁猜不透杨琼花的心。杨琼花究竟是什么心呢?当然是“热心，爱心和恋心，”为什么方宁发起“进攻，”杨琼花总是“撤退”呢?杨琼花自然有她的考虑：“刀不能解心愁，锥不能解肠结”，方宁怎能了解自己的心病。姐姐杨柯萍从小呵护她，姐妹关系非常融洽，为了抗日救国，姐姐放弃爱情，至今还没定下如意情郎，我怎么能先姐姐谈婚论嫁呢?因此，对方宁的投石问路的爱昵动作只能保持冷静，对方宁的爱情暂时压在心底。刚才，当姐姐问到“方宁在哪里?”特别是说到：“不能丢下方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时，杨琼花的心像一把把刀子扎着一样，她急不可耐，她已经跨出十多步了，才回过头来说：

　　“我去找方宁!”

　　杨琼花主动去找方宁，杨柯萍当然是放心的，平时，杨琼花和方宁眉来眼去的，如果连妹妹这点心思也看不到，那还有什么资格当情报处长。随后，杨柯萍用坚定的语气说：“好，你快去快回!”

　　杨琼花一闪身不见了踪影，出没在田野里、山丛中。

　　其实，刚才杨柯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时，方宁听得非常清楚。当时，只要方宁说声“我眼睛看不见，不能同你们一起撤退”的话，杨柯萍和队友们肯定会派人扶着他一起撤离，绝对不会丢下他。可是田学敏留下来一个人掩护队伍撤离，正在一边放枪，一边火速撤离，敌人近在咫尺，方宁哪敢言声半句啊!他不想拖累队伍，相信自己能够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险境。他仍在灶屋里，闭着双睛躺在地上，迅速将灶屋的柴火拉到身上，严严实实地盖好，躺在地上作暂时的“休整”。一股股鬼子从他身边穿过，他屏住呼吸，终于躲过了这一死劫……

　　一队队鬼子，密密麻麻的，叽哩哇啦向特侦队消失的方向追去……

　　杨琼花运起轻功，快速地往回赶，见迎面而来的鬼子气势汹汹地走来，她几个跃跳，找到了一个树丛里隐蔽了起来，等鬼子过去后，她又急速向前，她很清楚：以她的身手，一个人躲过鬼子的大部队那是小菜一碟。走了不远，前面又是一队鬼子向她走来，她仍旧找地方隐蔽。不久，她来到死一样宁静的破屋，轻手轻脚摸进了灶屋，没有发现方宁，急得快要哭了，揣磨着方宁是不是已经遇难了，但她还是继续寻找，她要见人，或者见尸。

　　原来，鬼子走了以后，方宁扒开柴火，翻身而起，闭着眼睛在灶屋里摸索着，寻找着，他挨次摸遍了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他需要的东西，他在找什么呢?“水”。可是，这是间早已没人住的破房子，哪来的水啊!他摸着出了门，蹲下身子，想从沟坑里能找出一些水来。这时，杨琼花也摸到了门外，突然发现了蹲在地上的方宁。

　　杨琼花轻声地叫了一声：“方宁，你还活着，我找得你好苦!”赶忙向前将方宁抱住了。在险境中，有一个大美人抱住自己，方宁觉得很幸福，顺势展开双手，将杨琼花抱得紧紧的，两人没有说话，寂静得能听得见双方“咚，咚”的心跳声，这样，过了几分钟，还是杨琼花打破了死寂：“方宁，我们快走吧，快点赶上队伍!”

　　“我的眼睛灌满了灰尘，看不见。”方宁把刚才战斗眼睛受害的过程说了一遍。说：“我想找点水洗洗眼睛。”

　　杨琼花挣脱了方宁的拥抱，回到灶屋摸着寻找水缸，水缸哪里还有水啊?她继续寻找着，终于摸到了水桶，也找到了一个勺，便提着出了门说：“方宁，我找到水桶和勺，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千万不要动，我去找水了。”

　　这时外面起了大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枪炮声，将风声完全压了下去。接着是猛然来的一阵暴雨，院子里的瓦罐、瓦盆，被雨点打得发出“当当”的响声，象敲小镗锣似的。接着，屋后沟里的水“哗哗”地响起来。随后，又突然响起“喳喳喳喳”的闪电声和震天动地的雷鸣。

　　整个天仿佛要倒塌下来似的。

　　许多人给风、雨、雷、电惊醒过来。

　　有一阵，雨越下越大，那雨水涌落，猛然间什么都见不着，这雨简直就不是雨柱儿，而是天国打开了闸门，把天河里的水倾注到了人间。杨琼花蹲在屋檐下，用水桶和勺子接住了往下流的雨水，方宁的眼睛有希望了。

　　方宁又回到了灶屋，坐在柴火上。杨琼花提着水回来了，她让方宁斜躺在她的膝盖上，要方宁挣开眼睛，想用水冲他的眼睛，谁知水冲下来，方宁的眼睛又闭上了，这时，水还是水，眼睛还是眼睛，灰尘还是在方宁的眼睛里，方宁急，杨琼花更急。停了一会，杨琼花从身上摸出一块手巾，在勺里面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用手巾沾着水，想用拇指和食指扒开方宁的眼皮，用湿手巾细心地揩拭眼内的灰尘，可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杨琼花哪能摸准方宁的眼皮，又怎能擦去眼内的灰尘，手巾刚触到眼皮，方宁感到火辣辣地痛，便说：“将手巾给我，我试着擦。”方宁的左拇指按住右眼的上眼皮，用食指扒开下眼皮，右手拿着手巾慢慢地擦，一次一次地擦，一次一次地移动着手中的位置，右眼火辣辣的，不久他松开左手，睁开右眼，方宁惊喜地叫了起来：“琼花，这只眼睛能看到你了。”

　　“太好了，我们再继续吧!”

　　方宁又朝左边侧着，小心翼翼地揩着擦着，然后，又侧向右边，重复着；又侧向左边，揩着，擦着……

　　方宁的眼睛好多了，能看得见了，这下，方宁几乎是哭着，泪流满面地将杨琼花紧紧地抱住说：“琼花，你真好，如不是你赶来寻我，恐怕我……”

　　“方宁，不要说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方宁大胆地贴近了杨琼花的脸，她没有拒绝。这是一个喜兆，证明杨琼花是爱他的。他又做深一步的试探，将嘴唇贴了上来，吻了起来，一个年轻体壮的大男人，一个如花似貌的大美人，在这死寂的夜晚，一对有情人相拥在这间破屋里，享受着两人世界的幸福。这时，方宁亲昵地问：“为什么以前你对我这样冷淡?今天晚上为什么接受我的爱?”

　　“小冤家，今晚你掉队，差点把我急死，如果找不到你，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乖乖，难道你也早对我有意思了。”方宁幸福地问。杨琼花用左食指在方宁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说：“我不爱你，我能与你这样吗?”

　　方宁和杨琼花互相拥抱着，接着吻，沉浸在爱的海洋里。

　　破屋的前后，仍旧不断传来稀疏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杨琼花一激楞，立即松开了手，说：“不行!我们必须立即追赶队伍去。”

　　“对!我们走，还是绕山边走最安全。”方宁松开了杨琼花。杨琼花扶起方宁，站了起来。杨柯萍说：“方宁，眼睛看着远方，适应一下情况，锻炼一下视力，能不能看得见前方的路和东西。”

　　方宁看了看，觉得视力比较模糊，他又从杨琼花的手里要来那块手巾，往桶里洗了洗，用左手的姆指和食指扮掰开眼皮，再一次一次轻轻的揩着，擦着，接着用右手掰开右眼皮，用左手揩着右眼里的灰尘。两只眼睛擦了几次以后，眼睛里的灰尘擦得差不多了，能见度大大提高，然后向前方看了看，说：“现在可以了，我们走吧!”

　　两人施展起轻功，象两只黑夜里姣小的燕子，躲过敌军，飞向前方。

　　前方一个转弯处，又展开了激战。

　　转弯的山坡上，强烈火光直照着路下边的敌人，日军的迫击炮和机枪猛轰山坡。

　　杨琼花和方宁在敌人的后面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了地形和敌人的火力，杨琼花轻声地说：“我负责射击炮手，你射击机枪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虚张声势，让敌人不知道后面究竟有多少我军的人。”

　　方宁、杨琼花，几个纵跳，已跃出几米之外。两人同时开了火，枪响处，敌军的炮手和机枪手一个一个被击毙。鬼子乱了阵脚了，叽哩哇啦大叫：“我们遭夹击了，”几门迫击炮和几挺机枪想掉转方向，又被山坡上的火力击中了。经过二十多分钟的枪战，这股50多人的日军全部被消灭了。

　　山坡上，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员冲下小路，杨琼花和方宁也冲了上去。看到她(他)们两人，杨柯萍抱着杨琼花，田学敏抱着方宁，高兴地跳了起来。

　　这一仗收获不小，缴获了几门山炮和迫击炮加十多挺机枪，打死了50多个鬼子。杨柯萍果断决定：“山炮和迫击炮，我们推着不方便，谢方玉率领几个特侦队员把它们推到深山密林里隐藏起来，作下记号，将来需要时再来找。机枪呢?…”

　　话还没有说完，10多个队员每人扛起一挺机枪，高兴地说：“这下有了它，杀伤力就大了，现在我们可以用缴获来的鬼子的武器去打鬼子了。”

　　第十一章 特侦队会战武冈城

　　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员奔跑在去新宁的路上。

　　月亮消失了光辉，太阳终于在遥远的森林里探出头来了，好象是从深渊中升起来似的。仿佛有什么神圣的看不见的手，把这闪闪生光的巨大圆盘，高举在睡意朦胧的大地之上，以其幸福的光芒，祝福着大地上的万物，不论是活的和死的，方生的和垂死的；白昼神圣的奉献就这样开始了。

　　这时，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迎着晨曦，翻过山坡，朦朦胧胧的新宁县城呈现在眼前，看到的是黑压压的大批日本鬼子正在攻城，杨柯萍命令：“隐蔽，观察敌情，杨琼花和方宁绕道迅速侦察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情况。”

　　杨琼花和方宁领命消失有晨曦中。

　　第三天下午，杨柯萍一行来到了新宁。新宁沦陷最早，满街上都是日本鬼子，他们马上分散行动。据眼线报告，军统联络站在悦来茶馆，杨柯萍决定只身会军统。她将脸用锅墨抹黑，扮成老妇，瞅准机会上了悦来茶馆的二楼，一个绅士打扮的年青男人依窗察看着街上鬼子的动静。杨柯萍分析此人是军统有来头的人物，有人上楼了，他也不回头一眸，杨柯萍用茶盖瞌了一下桌子，说：“老板，上茶。”眼睛一直瞪着这个男人。男人回头看了一下见是个老妇人，不屑一顾地脸又朝窗外。杨柯萍却一眼认出了他，他就是军统响当当的人物——李平。

　　“李平，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杨柯萍。”杨柯萍双手抹着脸，谁知那锅墨黑越抹越黑。

　　惊愕中的李平终于认出了杨柯萍，跑上去抓住她的双手，说：“你不要抹了，再抹就变大熊猫了。”说话间，茶馆老板提了一壶水上来了。杨柯萍先用肥皂擦了脸，用手浇着水冲洗，擦了几次才现出那张漂亮的脸蛋。当杨柯萍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貌”时，李平喜出望外，连忙用湿毛巾帮她擦着脸上的余黑。

　　杨柯萍在黄埔军校第二分校毕业后，和李平一起参加过军统的特殊训练，她是一块天生的干特工的好料子，正好王耀武司令前来特训班选拔情报人员，硬生生地将杨柯萍选走了，而李平留在了军统。

　　两人坐定后，畅谈了别后的情况，杨柯萍直奔主题：“何应钦、王耀武两位司令长官命令我率特侦队深入敌后获敌情报，帮助国军和地方抗日组织扰敌和打击敌人，一切都是为雪峰山大会战做准备的。我派出的侦察员往武冈、洞口、绥宁等地侦察的结果是——到处都是鬼子，国军不知打到哪里去了。我们又无法联系上峰，为了保存实力，我们不敢贸然行动，只好绕道从岩口铺，走山路来到新宁，现在碰上了你，你有什么高招?”

　　“我们军统也没有什么办法，日军来势太猛，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只好静观其变，在查证汉奸、除掉汉奸上做了一些工作。建议你们特侦队不要与日军正面冲突，尾随日军，寻找机会搞掉小股日军。”

　　“谢谢你，一番点拨，使我茅塞顿开。好的，明天我们就去武冈。好，后会有期。”

　　回到住处，杨柯萍和副队长田学敏商量了一阵。决定就办两件事：侦察日军兵力部署，伺机打击小股鬼子的有生力量。

　　武冈，历史悠久而民风淳朴，西汉时即为都梁侯国的都城，明朝时是朱元璋第十八子岷王的封地。

　　这里，地势险要而颇多豪杰之士，自古即为湘西南军事重镇。自明清到辛亥革命，吴三桂、石达开、沈鸿英等都在这里作过战；清末，曾国藩曾在此办过团练，以对抗太平军；邓小平、张云逸领导的红七军也曾在此攻过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武冈一度成为湘西大后方的一个重要军事基地，黄浦军校即在此开办分校，校址在城里“中山堂”，培养了大批抗日军官。

　　武冈城，依资水上游西北岸而建，其城墙既高且坚，全是用上千斤甚至逾万斤的方形青石砌成，其中的缝隙处，均用陈年糯米，熬成粥掺和三合土构筑，坚固无比。城外更是一条不能徒涉的郝河，成为天然的护城河。因此，武冈城易守难攻，自建城千百年以来，还从来没有被军队从城外攻破过一次!多年来当地一直流传着一首民谣，称“宝庆狮子东安塔，武冈城墙盖天下”，素有“铁打的武冈城”之誉。

　　特侦队离开新宁县城,仍旧绕道抄山路向武冈前进，沿途遇到几批鬼子，都是巧妙避开了，爬上一个山冈，武冈城展现众人的面前，杨柯萍命令队员埋伏隐蔽，然后说：“杨琼花、方宁进城侦察，及时回来报告情况!”

　　“是!”杨琼花和方宁下了山冈，拐了一个大弯来到中央军五十八师一七二团的驻地，和团长明灿接上了头。

　　“我们是四方面军的特侦队，有20多人，队长杨柯萍和队员们正隐蔽在城外的山岗上，请团长示下。”杨琼花说。不等明灿团长开口，方宁抢先开了腔：

　　“我叫方宁，她是杨柯萍队长的妹妹杨琼花，我们是奉王耀武司令长官之命深入敌后侦察敌情的，伺机侦察和打击敌人。”

　　对情报处长杨柯萍率领的这支特侦队，明灿团长早有所闻，有幸今天相遇了；特侦队的到来，他庆幸遇到了好帮手，在他心中正在谋划着一场夹击战。

　　“你们的装备怎么样?”明团长问。

　　“我们从日军中缴获了十多挺重机枪和机关枪，就是子弹差不多打光了，需要补充手枪和机枪子弹。”杨琼花说。

　　“好!很好，我们派人给你们送子弹，就是你们那方的力量单薄了一点。”

　　“明团长，还有一个情况要向你通报，离武冈30多里的地方，我们缴获了日军几门大炮和一批炮弹，现在隐藏在山里，这一仗肯定能派上用场。”方宁快言快语地说。

　　明团长擦着手，喜形于色地说：“太好了，我安排炮手同你们去，这样可以加强城外的力量打它一个漂亮的夹击仗。”

　　杨琼花和方宁现在已完全明白了明团长的用意，但还是担心地说：“要利用这些大炮，时间要长一点!”

　　明灿团长深入沉思，不久，他果断地说：“明天下午六点发起攻击，以三颗照明弹为信号。”他很快下达了命令。

　　随后，10多名炮手和20多名送弹药的国军官兵很快来到了明灿团长面前，明团长命令说：“你们随这两位特侦队员前去，一切听从杨柯萍队长的指挥。”

　　杨琼花和方宁按刚才来的路线，率领30多个国军官兵奔波在武冈城外的田野里、山林中。这时，杨琼花停下来，说：“我们兵分两路，你领炮手去山林中取大炮，我领其余的国军官兵回山岗，你们的速度要加快，必须在明天傍晚前赶到山岗。”

　　“是!”方宁急疾而去。

　　杨柯萍看到杨琼花领着20多个扛着弹药的官兵来到眼前，心里十分高兴，但是在扫视人群中没有看到方宁，心里又是格登一震，十分着急地问：“方宁、方宁呢?方宁怎么没回来?”

　　杨琼花停了一下，将刚才明团长的作战意图和方宁率领国军炮手往深山取炮的经过说了一遍，接着说：“日军准备突破武冈往梅口和高沙方向突进，我军五十八师一七二团奉命于安心观、五里牌一线进行阻击，明团长将大部分兵力埋伏在攻城日军两侧的山峰制高点，另一部则在道路最狭窄的地方设置了三层纵深的阻击阵地，他命令在明天下午六时整，以三颗信号弹为号发起攻击。”

　　杨柯萍听后，异常兴奋：“太好了，现在检查武器装备，如果后面有敌军，不能发生正面冲突，放敌军过去。分散隐蔽，好好休整一下，等待进攻信号。”

　　方宁找了一个向导，率领10多个炮手抄近路向前天藏炮的山林走去。不久就来到了隐藏大炮的山林里，为了抓紧时间，又到附近的村子里动员了10多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帮忙推炮，经过一天多的努力，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4时提前赶到了山岗向杨柯萍报到，炮手根据日军的兵力部署情况将大炮分布在有效射程的位置。

　　6点整，在武冈城外的东、北方向，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升起，明灿团长命令部队开火，机枪、大炮齐发，手榴弹在日军阵地中炸响，日军攻城部队也伺机反扑，刹那间，日军的炮手、机枪手被从后面射来的子弹和炮弹击中，一个一个相继毙命，埋伏在山岗的我军特侦队和中央军发起攻击，10多挺机枪和大炮齐时怒吼，将日军攻城部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日军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的后方神奇般地出现了一支中国部队，他无法也来不及调整部署和抵抗，由于腹背受敌，日军死伤无数，河水被染成了红色。日军指挥官无心恋战，命令部队向西北的绥宁和高沙方向突围。武冈战役大获全胜，缴获了不少的战利品。

　　第二天清晨，英姿威武的杨柯萍与明灿团长在打扫战场中会面了，明团长紧紧握住杨柯萍的手说：

　　“你们真是及时雨，如果不是你们特侦队配合，武冈城是守不住了。”

　　“明团长，感谢你们及时给我们补充了弹药，但目前还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据我们侦知，宫泽三郎的大股部队正从新宁向武冈开进，我们要抓紧调整部署，否则，日军前后夹击，我们反被‘包饺子’完蛋，我们特侦队的任务是以侦察敌情为主，辅以配合国军消灭日军，我们携带机枪、大炮目标太大不方便，机枪和大炮留给你们死守武冈城吧。

　　“那就太感谢你们了!”

　　“有什么值得感谢的，还是你们守城有功啊。”听到杨处长的赞扬，明团长心里乐滋滋的。其实他最乐意的，是可以和这个大美人多呆一会，因此，他感慨地说：

　　“虽然说，‘宝庆狮子东安塔，武冈城墙盖天下’，我们也抵抗了日军无数次的进攻，日军不能越城池半步。其实，日军的战略意图不在取城夺关，而是经武冈，突雪峰，直取芷江。如果日军较起真来，以他们的兵力和先进的装备，就算城池再坚固，恐怕十个武冈也攻下来了。”这确实是一句大实话，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如此。

　　“那是你太谦虚了。”说着杨柯萍握住明团长的手，接着说：

　　“日军向西北逃窜了，我们还要跟踪这支队伍，还要完成我们的任务。”说完挥手告别。

　　第十二章 冷大为诱敌进坟场

　　杨柯萍急步跟上了队伍，翻过山岗，山脚下的十字路口上约有一股三百多的鬼子停滞不前。杨柯萍立即命令队员隐蔽起来，仔细观察鬼子的动向。

　　向导冷大为低声地对杨柯萍说：

　　“前面十字路口，右边走高沙，中间直通梅口，左边入扶冲，扶冲是大山，是死胡同。估计是鬼子不知道路，弄不清究竟哪条路通向雪峰山。”

　　这时，杨柯萍也发现日军小头目在争论：有个扬起右手，直指高沙方向，有个指着中间，但他们还是踌躇不前。杨柯萍心中有数，觉得冷大为分析得确实有道理。便贴近冷大为耳边，说：“这样，这样!”然后，又对杨柯萍面授机宜。

　　冷大为发挥起他打猎练成的腿功，消失在山林间。

　　杨柯萍又命令道：

　　“方宁，你往右边，谢方玉往中间侦察，看日军的大股兵力究竟在哪里?”

　　方宁、谢方玉施展着轻功，也消失在深山林里。

　　冷大为绕了一个弯，穿过山林，扛着一捆干柴，突然出现在鬼子的左边。他从一条小径上大胆地朝鬼子走去。日军翻译忙叫住了冷大为，说：

　　“老乡，武阳走哪条路?”

　　冷大为不假思索地将手往后一扬：

　　“往后面这条路。”

　　“你给我们带路的有。”日军一个少佐说。

　　“好的。”

　　一个农村的楞小伙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量。冷大为此时顾不得怕不怕的事，在他脑海时时呈现出弟弟被鬼子砍掉了头的一幕，他只考虑报仇雪恨。

　　冷大为将肩上的干柴摔在地上，返转身上了路。

　　这股鬼子被冷大为引上扶冲。

　　杨柯萍向杨琼花面授机宜。然后隐蔽着跟踪了上去。

　　扶冲，位于武冈西南部。鬼子跟着冷大为入林海，上山坡，冷大为心中暗自高兴，就是不能灭掉这股鬼子，也可将这些畜生引上这个死胡同，也可拖慢他们去雪峰山的速度。自己如何脱身?他是山里的一个猎人，那是小菜一碟。已经将鬼子深度诱进扶冲了，自己也该脱身了。前面又是一个大转弯，他加快了脚步，一转弯，几个纵跳，奔上了山顶，鬼子翻译大叫：“慢点，慢点!”

　　鬼子转了弯，不见冷大为的踪影，鬼子自知上当，300多人的队伍，为头的不知所措……

　　冷大为上了山顶，正准备下山的时候，发现了60多名被鬼子打散的国军。这时，别提冷大为那个高兴劲了，他快步走向国军，大喊：

　　“粮子!粮子(当兵的)，山那边有一队鬼子，你们打他个狗日的吧。

　　国军一个当官的来到冷大为身边自我介绍说：

　　“我是崔祥庭，是这支军队的营长，那边是什么情况，说清楚一点。

　　冷大为详细地介绍了经过。

　　崔营长听后非常兴奋，立即率领队伍上了山顶。他边走边分析情况：虽然我们兵弱将寡，但现在居高临下，占有有利地势，就是不能全歼这股日军，也会给鬼子重创，况且我军攻、守、撤都非常有利。

　　崔营长登上山顶，从卫兵手中拿上望远镜，发现鬼子正往原路走回去，他立即命令：

　　“迅速冲下山去，追击敌人。”

　　追到离鬼子四、五十米左右，崔营长下令：

　　“尽快散开，给我打!”

　　机枪，冲锋枪，步枪子弹射向敌群，一大片鬼子死的死，伤的伤。

　　鬼子少佐忙命令架炮架机枪，向国军进行反击。迫击炮昂首齐吼，短短的时间里，崔营长的阵地上落满了炮弹，把阵地炸得像蜂窝一样，顿时，天在摇、地在颤，天地似乎裂开了；下面急射过来的机枪子弹，快把崔营长的阵地掀去了一层皮。

　　崔营长大喊“伏下，伏下!”的同时，日军少佐命令鬼子冲了上来，进行仰攻。崔营长看到十多具战死的兄弟，心中非常愤怒。情况万分危急，现在，“撤”，不能，只有冒死一拼了。他站了起来，大呼：

　　“弟兄们，我们到了为党国捐躯的时候了，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冲啊!”几十名国军冲了下去。

　　又有十多名国军战士倒下了。

　　这关键时刻，鬼子的后面突然响起了枪声，十多名鬼子没有效忠他们的天皇却去效忠阎王去了。

　　原来，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跟上来了，听到前面的枪战，是国军，还是共产党的自卫队、游击队与日军在交火，她不知根知底，隐隐约约听到崔营长气壮山河的喊声，才知道是国军他们吃不消了，她立即下了命令：

　　“对准目标，狠狠地给我打!”

　　日军成了惊弓之鸟，发现他们被袭击了，慌忙转身将枪口对准来袭的方向反击。

　　这下减轻了崔营长的压力，日军少佐发现后面火力不强，果断决定，先对付后面的支那人。

　　这样，特侦队处于绝境，日军猛烈的炮火，使他们无还击之力，虽然，崔营长指挥战士向敌群射击，狡猾的日军少佐却不顾山顶而来的威胁，死死缠住杨柯萍这支仅靠手枪进攻的特侦队。

　　几名特侦队倒下了，田学敏副队长举枪的右手被鬼子射中负了伤，日军的炮弹，机枪扫射过后，大股日军端着冲锋枪，步枪边射击，边冲向特侦队。

　　杨柯萍下了命令：

　　“边打边撤。”

　　鬼子没给特侦队喘气的机会，一阵扫射，队员中又有几名中弹。特侦队快要全军覆灭了。杨柯萍伏在一个山坡下，为了不当俘虏，她留下了最后一颗子弹。

　　突然，杨柯萍身后响起了激烈的炮声和枪声，无数颗炮弹和子弹射向敌群。鬼子倒下一大片，杨柯萍和特侦队得救了。

　　原来，杨柯萍刚才安排杨琼花去武冈城里搬救兵，明灿团长亲自率领两个连的兵力，携带迫击炮和机枪赶来了。背后一阵阵呼啸着的炮弹出口声，是明灿团长的大炮开始射击了，成群的炮弹像几千飞扑的猛禽，滋滋地从头上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炮弹呼啸着，在敌群中间炸开。浓密的烟雾，像一团团偌大的黑纱，遮住了太阳，遮住了蓝天，鬼子临死时的哀号声，含着炮弹片的尖叫声，狂飞乱迸……鬼子惊恐万状，鬼哭狼嚎，乱成一片；有的抱头鼠窜，满山遍野地拼命逃命，好像被狼虎冲散的羊群。山路间，小道两旁遍地都是日军血肉模糊的尸体。

　　明灿团长又下达了追击敌军的命令：

　　“赶快往小路两旁的山林搜索，不让一个鬼子逃跑。”

　　打散的国军，特侦队员，明团长率领的部队，三股力量的士兵、特工冲进山林，见一个枪击一个，杀得鬼子人仰马翻。

　　打扫战场了，敌尸、马匹，一切辎重都堆塞在小路和小路两边，使扶冲突然显得臃肿膨胀起来。

　　战士和特工们继续打扫战场。明灿团长、杨柯萍两个人眉飞色舞地谈笑着。不久崔祥庭营长跑过来向他们两人行了一个军礼，说：

　　“我叫崔祥庭，是某师某团三营营长，我们被日军打散后，躲避在扶冲山里，今天我代表打散的官兵感谢二位长官，不是你们二位救援，我们恐怕全军覆灭了。”

　　“我是明灿团长，她是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明团长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姑娘接着说：“是杨处长命令她的妹妹杨琼花来武冈报信，只是我们来迟了，让你们受惊了。”

　　“哪里!哪里!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如果再迟一点，可能只看到我的尸体了。”杨柯萍走近明团长握紧他的手接着说：“明团长，谢谢你们啦!”

　　崔营长按捺不住激动的思绪，热泪连连地说：

　　“明团长，杨处长不愧是我军国粹，你可不知道呢?正当我们准备与日军同归于尽的时候，杨处长救援来了，把敌人吸引过去，将危险引上了自己，天哪!杨处长他们仅靠手枪怎能抵抗日军的迫击炮、大炮、机关枪、冲锋枪的进攻啊!杨处长的举动让我和我的官兵感动，让人钦佩。”

　　“好了，不要说了，这都是军人的职责，只要是一个中国人，都会这样做”杨柯萍说着，又转入了另一个话题；

　　“明团长，战场上缴获的装备、武器归你们，武装你们死守武冈城；崔营长和打散的官兵明团长收编算了，你们认为如何?”

　　明团长很佩服杨柯萍的领导和决择能力，心里十分赞同她的决定，只是，他不好说出来。崔营长倒是十分乐意，快言快语地说：

　　“坚决服从杨处长的安排。”他转身向明灿行了一个军礼，又说：

　　“只要明团长肯收留我们，我当连长、排长、或者不当官也行，我们这些游勇实在不想在山里当山寨王了。”

　　“行!我们再增加一个加强营，你还继续当营长，由我负责补员，我们一同死守武冈吧!”

　　崔营长属下的几十个官兵听说被明团长收留，个个举着枪高兴得跳了起来。这时，杨柯萍大声喊：

　　“冷大为，冷大为，你在哪里?”只见不远处的一个体型不高不矮的男子应了一声：“到，”抱着一挺机嘻嘻癫癫地跑了过来，仿着国军的军仪，向明团长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说：

　　“我要用这挺机枪杀鬼子，我不回去了，要参加你们的队伍，请一定收下我吧!”

　　杨柯萍介绍说：

　　“他叫冷大为，是我们请来的向导，刚才就是他化装成樵夫，将鬼子诱到扶冲的。”然后转向冷大为，对他说：“部队是有规定的，一切缴获要归公，我刚才做出决定，战场中缴获的武器装备全部交给明团长，另外，我同意收纳你为特侦队员，特侦队携带机枪不方便，你将机枪留下吧!”

　　冷大为很不情愿地放下了机枪。这时，明灿突然喊了一声：“卫兵，你从缴获的装备中挑一支最好的手枪来!”

　　卫兵去后不久，将一支手枪递给了明团长。明灿说：

　　“杨处长，祝贺你又接纳了一位好队员。”他将那支手枪递给了冷大为，说：

　　“我用一支手枪换一挺机枪，行吗?”

　　冷大为眼睛看着杨柯萍，胆怯怯地接过手枪，只见杨柯萍点了一下头，冷大为高兴得跳了起来。

　　“好了，我们又要分别了。”杨柯萍说后向明团长、崔营长握手告别，招呼着特侦队走了。

　　明灿眼里，杨柯萍的影子模糊了，渐渐地，她越去越远，隐没在苍茫的林海里。明团长依然睁大眼睛伫立在山林小径边，他希望她走得慢些，再慢些，不要在他眼中消失；他又希望她走得快些，以便尽快跟踪鬼子，打击鬼子，为党国再立新功。

　　杨柯萍确实是一位人见人爱的好姑娘。

　　第十三章 白岩洞巧施火攻计

　　特侦队员们下山了，两边的森林黑糊糊的一片，阳光，永远透不过那层层叠叠的树叶。他们走了一段泥土路后，又踏上了小石子路。重新回到十字路口时，杨琼花发出了：“咕!咕!咕!”单声联络信号，(咕咕!咕咕!双声是表示安全，咕咕咕!咕咕咕!三声连发是紧急危险信号)，方宁和谢方玉突然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谢方玉首先报告了侦知的情况：

　　“我追上了一股大约800多人的鬼子，去梅口方向去了，据当地老百姓说，最近至少有5000多鬼子进入绥宁，听说中央军在梅口伏击了鬼子，日军损失惨重，因此，小股鬼子不敢从梅口经过。”

　　方宁说：

　　“有许多拨鬼子奔向高沙，大部分都是在三岔路上误走高沙的。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队百把人的鬼子，在村里休整扫荡，干着奸淫、掳掠的坏事。”

　　杨柯萍搜肠刮肚地思考，聚精会神地苦苦思索着，终于理出了头绪，说：

　　“走高沙，去前面村子修理一下这股100多的鬼子。”

　　方宁走在前面，快要接近村子时，方宁停了下来，说：

　　“翻过这个坳，就能见到那个村了。”杨柯萍命令：

　　“上了坳再说。”

　　队员们迅速地上了坳，伏在树林间观察敌情。

　　杨柯萍凝视着村子，想着法儿，突然眼睛一亮，心里边暗暗地拨拉算盘珠儿。伏在身边的妹妹杨琼花见到姐姐的脸色，便问：

　　“你有法子了?”

　　“难道大活人能被尿逼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摸索着靠近田学敏身边说：

　　“现在不能走大路了，你带一些队员往左边山上走，我带一拨人走右边，在武冈军校读书时，我来过这里，比较熟悉，村子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山洞，名叫白岩洞，放假没事时，经常去洞中游览，我们到洞前相会。”

　　田学敏率领一队人员走了。

　　不久，特侦队员在山洞前会合了。杨柯萍命令说：

　　“方宁，冷大为去后面观察敌情，鬼子出发后，冷大为用你的竹弓引诱鬼子进山洞，方宁随时报告情况。”

　　“是。”方宁和冷大为悄悄地走了。

　　白岩洞，顾名思义，洞内全是白石头。是谁巧夺天工，把白岩石雕琢得如此绚丽多姿?这儿的白岩石，有的娇小玲珑，宛如破土而出的春笋；有的精巧雅致，好似含苞待放的睡莲；有的雄伟古朴，颇像中世纪的宫殿庭柱；有的气势磅礴，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整个山洞闪耀着异样斑斓的光泽，令人眼花缭乱，雪白的石钟乳，把偌大的白岩洞装点得壮美无比。

　　杨柯萍将谢方玉拉到一旁，耳语了一阵，谢方玉就留在洞外。杨柯萍率领队员进了洞。

　　在洞口抬头望，突兀森郁，很有气势。洞口像桥洞似的作弯形，宽阔。走进去，仿佛到了个大会堂，周围是白石壁，头上是高高的白石顶，在那里百把两百人开个会，一定不觉得拥挤。

　　杨柯萍在洞内左边石屋里拿上枞蒿火把，点燃后，边走边介绍说：

　　“这是一个穿洞，从洞崖边爬上去，左边是悬崖，前人凿开的路很窄，高低不平，脚下是一条阴沟，深不可测，稍不注意掉下阴沟，那是要命的。岩洞总长大约三百米左右，见到亮光的时候，那就是出洞口。”

　　队员们从左边的悬崖上爬了上去，如没有火把那是寸步难行。爬崖后，正式进入岩洞了，杨柯萍不时地告诫队员们注意点。大约摸爬了15分钟左右，终于看到了前面一支亮光，距前面那支亮光至少还有一百米。杨柯萍这下放心了，有亮光说明这个穿洞没有被堵死。便对田学敏说：

　　“你带领两个队员慢慢出洞，在洞口外多找些干柴、稻草堆在洞口。你们在洞口等着我们，听见三声枪响就点火。”

　　田学敏和队员们朝前摸爬着……

　　杨柯萍带着妹妹杨琼花和其他队员重新返回洞口。

　　方宁和冷大为蜇伏在山坡后面观察敌情。冷大为在思考如何完成杨柯萍交给他们将鬼子引进白岩洞的任务。猛地，他想到师父曾向他讲过的“和合法”，又叫“隐引法”，方法很特别：“选择路边两尺左右高的草本植物，打个结，念上咒语，如有人触到念了咒语的植物，这个人就会随他而来，跟他走到天南海北。”师父还讲了他年轻时一个毛骨悚然的故事：

　　有一天，不远处来了一位年青貌美的姑娘，年轻人淫心萌动，萌发了不该有的邪念，企图在姑娘必经之路上施展“和合法”，就急步向前，找到路边有株植物上打了个结，念了咒语。结果，姑娘没从他这个方向来，向右边的岔道去了，却有一位小牛郎赶着一头大水牛过来，大水牛鬼使神差地触到了这棵打了结、念了咒语的小植物，这头大水牛发疯式的追来，师父知道坏事了，吓得魂飞魄散，赶忙逃命，再怎样拼命跑哪是大水牛的对手，慌乱中又忘记念悔咒(解咒)，在万分危急之时，师父找准一株有丫枝的树爬了上去，在丫口上坐了起来心里才稍许有些放松。可是已失性的大水牛来到树前用头和双角撞树，大有非把树撞倒、撞成碎片之势，树被撞得摇摇晃晃，师父抱着树杆好像在打秋千一样，好几次差点被晃下来，大水牛撞得头破血流，还在拼命地撞，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在这时师父才想到悔咒，念了几遍后，已筋疲力尽的大水牛在树底下躺下了。师父还是不敢下树，直到小牛郎跑到树下，牵住牛套，大水牛才乖乖地跟主人走了，师父下了树，惊魂未定，在树下躺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师父说：

　　“这个法学不得，更使不得，是坏良心的法!”

　　冷大为听了师父的惊险经历，浑身也起了鸡皮疙瘩，但受好奇心驱使，他缠着师父要学这个法，师父怎么也不肯教，他日缠夜磨，缠得师父不得安生，终于妥协了，师父说：“这是一个邪法，传不得，学不得，施了要短寿的，万一你要学，必须跪下发毒誓，学会此法不能干坏事。冷大为立即跪下向师父说：

　　“如果我学了此法去干坏事，必遭天打火烧五雷轰!”

　　师父传授了此法，冷大为从来没施过。今天，此法如真灵验，将鬼子引进白岩洞，那岂不是一个猎杀鬼子的一个绝妙方法!

　　冷大为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纵跳着向前走去，在村子的必经路上，施了“和合法”，然后又返回到土坡埋伏下来。

　　村子里闹哄哄的。不久，响起了紧急集合哨声，鬼子们吃饱喝足抢够了准备开拔，不一会就见一队鬼子挑着大块猪肉、牛肉、鸡、鸭、粮食，向崖洞方向来了，大部分鬼子都触到施了“和合法”的小植物，发疯似地朝冷大为走过的路跑来。冷大为明白“和合法”起效了，眼前又出现了弟弟被鬼子杀害的惨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立即拉开弓，向跑在前面的鬼子射出一支支竹箭，几个鬼子应声倒下，冷大为迅速往洞里奔去......

　　杨柯萍见到这一切立即命令队员们在白岩洞外隐蔽埋伏好。

　　少佐指挥着鬼子们来到了崖洞口，先让两个鬼子进洞搜索，不一会，两个鬼子报告：

　　“里面好大一个地方不见人!”

　　少佐麻着胆子进了洞，鬼子们接着进去了，在洞里，鬼子们在打着哈哈，议论着洞中的奇妙景光。

　　洞外，谢方玉等队员悄悄的将干柴，稻草堆向洞口，点着了火，血色的火光裹着滚滚浓烟直袭洞内，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火越烧越大，洞内的鬼子腐热浪和浓烟薰得依哩哇啦地嚎叫，有的往外冲，却被烧成黑炭一样，其余鬼子为了逃命，被逼爬上了左边悬崖，可没有火把，没走几步就有人掉进了万丈阴沟，凡是上了悬崖进洞的鬼子大部分都掉了下去。这时，杨柯萍走上高坡，拨出手枪连发三枪，不一会，从出洞口袭来一股股浓烟。一会儿，烟尘像毒蛇一样盘绕成一圈圈的直往洞里钻；一会儿，它如一幅轻盈的帷幕，飘悬在洞中，向四周撒下玫瑰色的黑云彩；一会儿，它又似从香炉里逸出，浮游在洞间，软绵绵地往四周乱滚；一会儿，它从大洞里灌进小洞里，填满了阴沟的空隙。刚好，天边刮过一股强劲的南风，吹出洞口，翻滚的浓烟在南风强烈的推动下，与进洞口的黑烟碰击着，使进洞口的偌大个洞厅又聚集了大股黑烟，没有上洞崖的鬼子在大洞厅里被浓烟薰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垂死挣扎痛不如生，鬼子们想起自己今天的遭殃,愤愤不平:

　　“我们是天皇的壮士，自圣战以来不可战胜的大日本帝国纵横大半个中国，横冲直撞，旗开得胜，想不到我们没在战场上战死，而葬身在这个大崖洞里。”尽管鬼子鬼哭狼嚎，发泄着种种遗憾；尽管他们在乞求着上帝怜悯，希望天皇能拯救他们的生命，但浓烟仍然毫不留情，匆匆灌进他们的口中、鼻孔和眼窝。白岩石，洞壁由白变灰，再由灰变黑，鬼子们的脸部、手掌，比熏黑了的白岩石还要黑，慢慢窒息而亡。洞内没有一点声响，静得吓人，只是洞口被火烧着的白岩石，发出阵阵炸裂声。

　　刚才被鬼子扫荡的村子里的老百姓，有的从山中走来，有的从村子里面冒了出来，纷纷朝火焰冲天的白岩洞走来，他们没有看见鬼子，只发现10多个穿着便衣，个个腰挎手枪的，会说中国话的中国人，这些便衣还在添柴加草。这时，杨柯萍将手一摆，说：

　　“停!应该差不多了。”

　　停止添柴了，队员们席地而坐，村里的老百姓也围成一堆。方宁和杨琼花坐在一起，双手盘着双膝。方宁偏着头问：

　　“杨队长，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又怎么知道是一个穿洞?”

　　“我们搞侦察工作的特工，熟悉环境很重要，我在武冈军校读书时，你们的蔡崇智蔡大哥带我到这个洞中游玩过，自然知道这里有个洞，而且还知道它是一个穿洞。今天，我怕洞口万一有人将它堵死，又带领田学敏副队长进洞，走到前面有亮光时，安排他朝亮光出洞，听我三声枪响为号点火烧鬼子。”

　　村里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听说火烧鬼子的是国军的特侦队，走上前握住杨柯萍的手，说：

　　“我是这里的甲长，刚才鬼子奸淫、掳掠我们村，大家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好了，你们为我们老百姓报了仇，解了恨，谢谢你们啦!”

　　“谢什么，都是为了抗日打鬼子，把鬼子赶出家门，赶出中国。”火停了，浓烟和着南风直往外冒，白岩洞外腾起烟云。

　　村里有几个胆大年轻的小伙子，冒着余火、浓烟，不怕火烫，不怕烟呛，纷纷踏进洞中察看情况，看到地上躺着的曾不可一世的鬼子都熏成黑炭一样，个个躺在地上去见他们的老天皇了。

　　特侦队员，老百姓纷纷涌进洞里，田学敏等特工也从出洞口进了洞。在快进大洞厅口时，他们用火把照着阴沟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具敌尸。走下洞崖，向杨柯萍报告了这一情况，甲长忙吩咐几个楞头小伙子，说：

　　“回村去拿大捞钩，带上粗绳，将阴沟里的鬼子捞上来。”小伙子们冲出了洞口。

　　鬼子们抢去的猪肉、牛肉、大米、鸡、鸭，鬼子没福气受用，现在完璧归赵。杨柯萍对甲长说：

　　“你好好地查一下，鬼子抢了谁家的东西，尽量退给他们，熏黑的鸡、鸭还可以吃，请你酌情处理。现在请你组织群众，和我们的队员一起清理枪支、弹药，搬到洞口由我们来处理。”说完后，她将方宁叫到一边，要他重返武冈城，告知明灿团长率部来收缴武器装备。

　　方宁发起风一样的轻功走了。

　　村里的小伙子带着大捞钩、绳索来了，捞一具敌尸要费很大的劲，看到捞敌尸的工作不是短时间的事，杨柯萍便对甲长说：

　　“我们还有重要任务，请你协助捞敌尸，凡是武器装备一件不少地交给守城的国军明灿团长，千万不要私留。”

　　甲长答应得利索：“一定一件不少交给国军打鬼子。”

　　不久，明灿团长率领10多个战士来了，他们和特侦队员又见面了。明团长看到一堆枪支弹药，高兴得不得了，连连说：

　　“感谢杨处长又给我们送战利品来了。”杨柯萍说：

　　“有什么谢的，这些枪支弹药，我们携带不方便，交给你们顺理成章。”她握着明灿的手说：“这下我们真的要告别了。”杨柯萍说得真准，此后，她们再也没见过面。

　　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出发了，她们乘胜向高沙方向迈进。

　　第十四章 杀敌寇闯关夺险隘

　　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员向高沙方向急行，她们就是不畏艰险，去侦察和跟踪宫泽三郎这支大部队的动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特侦队也是“明知前有敌，硬往敌军行”。搞侦察工作是没有平坦路可走的，哪里最危险便往哪里行。

　　天是那样的蔚蓝，日光是那样的明媚，就像这片景色终年在被夏初的风光笼罩着。一阵强烈的、没有变化的风吹过来，昨天大雨淋湿的路上扬不起一点儿的尘土。茂密的草丛上，厚厚地盖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泛出迷人的香气，白色的野百合花，亭亭玉立的金银花，正如丝绒锦绣，装饰着这无边的大地。蜜蜂、蝴蝶、蜻蜓闪着五彩缤纷的翅膀飞翔。野鸡、野鸭、鸳鸯、水鸟在低湿的水沼处欢跳，麇子、獐子在山地里奔窜。原来雪峰山的主人们，那些野猪、老虎、豹子、狼……不甘心退出边远地带，留恋着这巍巍群山，还经常偷跑到庄稼地里寻找食物，侵袭新主人。表面上看来非常平静的山野，一切生物都在这里为着自己的生长和生存而战斗。

　　第三天，特侦队来到了高沙。高沙自古即是湘西南地区一个重要的商业和轻工业重镇，在1945年前后得到快速发展，迎来了百年来最繁华的时期。小镇上起太平街，下迄兴隆街，纵长4里；前临蓼水，后接茅铺横垅，广约1华里。小镇有正街4条，偏街4条，弄巷20多条，院子13个，草堂14个，家园10个，第、庐、墅、居、里、舍9个，祠堂5个，公所8个，会馆3个，学校5所，庙宇15座，桥亭8座。

　　日本侵略者的飞机在这个古镇上丢下了一个燃烧弹。日军一炬，小镇烧了三天三夜，终日火光冲天，浓烟蔽日，使这个有“小南京”之称的美丽古镇成为了一片焦土!据不完全统计，光被日军烧毁的房屋就达1080多栋。高沙镇所谓街巷交错,左右穿插,前后通达,楼堂馆所,五光十色,声色犬马,车水马龙,十分繁华.可恨鬼子一阵炮火将这个小南京付之一炬.

　　黄昏，杨柯萍率领的20多名特侦队员来到高沙，立即投入了救火的行列，杨柯萍想：帮助救火，固然重要，不过火场有上万人的救火队伍，人多派不上用场，我们还是寻机围杀小股敌军最为重要，多杀一个鬼子才是我们的使命。想到这里，她忙将谢方玉、方宁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安排他们两人朝太平桥方向前去侦察。不久，方宁火急地赶回对杨柯萍说：

　　“有50多个鬼子在两路口的向家院子宿营，今晚我们可以去消灭这股日军。”

　　杨柯萍不假思索地说：“走，我们去两路口杀这股鬼子去。”

　　两路口到了，杨柯萍命令轻步摸索前进，伏在田埂上观察鬼子的动静：

　　有十多个鬼子围在一个小坪里，烧着熊熊大火，取下老百姓房子的门板劈开投进火堆，用斧头砸烂房子的四壁，烧房屋板壁和家具；三个大石头上面架起一口大锅，旁边一棵树上拴着两头牛，地下四脚捆绑的一头肥猪还在嚎叫和挣扎，只见鬼子按住大肥猪，另一个鬼子拿了一把杀猪刀，猛地朝肥猪的屁股上割下一块带皮毛的猪肉；同时又把一头牛放倒，用同样的方法割下牛的屁头肉。然后刮了皮毛，剁碎投入大锅里……有一个鬼子蹲在一户农民的大缸上屙屎；还有四五个鬼子在村子里乱窜，在一间低矮的小木房里发现一个病妇无法逃走睡在床上，这些畜牲将她拉了出来，从房里抱出被褥放到堂屋前的小坪里，几个鬼子争着先上，最后便划着拳排“座次”，一个脸上长满络腮胡子的鬼子得了头票，他当众解开裤子，其余几个鬼子帮着撕开病妇的上衣、脱下裤子，络肋胡子猛扑了上来，病妇发出一声声尖叫，开始还哭骂着，后来就没有一点声息了；轮到第二个鬼子了，他先提了一桶水，用勺冲洗着病妇的下身，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扑上去……不久，又来了几个鬼子，像饿狼一样地扑上去。病妇无力挣扎，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当晚命归黄泉。鬼子的兽行，民怨沸腾，队员们看见此情，非常气愤，纷纷向杨柯萍提出,先杀死这些鬼子再说，杨柯萍审时度势,冷静地制止了大家的冲动,她动情地说:“对鬼子的惨暴,我何尝不气愤?现在不知道鬼子的情况,不能蛮干.“方宁和谢方玉侦察到这股敌军有50多人，现在我们看到的还不足二十人，还有三十多个鬼子哪里去了?不能贸然开枪，惊动了敌人，我们会吃亏。”她低声地下达着命令，布置歼敌方案。

　　不久，方宁的手枪“叭叭”地几枪打死了几个鬼子，开枪后便向后山方向跑，这时，哨声四起，一个鬼子挥舞着日本军刀指向后山，大股日军边开枪边向后山追去，追在前面的鬼子都被柳叶飞刀、竹箭和特侦队员射出的子弹射中，倒地毙命。

　　俗语说“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冲锋陷阵哪有不死人的?可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当晚硬是做到了“毙敌五十，不损一兵”。敌军几次冲锋，冲一次死一批，因为敌军在明处，我军在暗处，最后狙击手谢方玉点了身佩日本大军刀那个小头目的“名”，当场毙命，在清理战场时，鬼子没一个活着的，还缴获了一批武器，内有两挺机枪。

　　第二天清晨，特侦队来到了高沙南泥坑大院子，发现一队鬼子正在院子里杀、烧、掳、掠，无恶不作，把这个院子洗劫一空后，又向花园方向挺进，来到新园和曹支冲两个小院子，中途在王鳝界轮奸了一位年轻妇女。新园对面有一棵五人合围的大树，它有七个尖，七尖直矗云端，当地老百姓就叫它“七尖树”，长得郁郁葱葱，这棵树到底有多少年了，谁也不知道，几个鬼子合围着大树，有几个围着大树绕圈儿，有的用刺刀直刺树皮，有的开枪射击大树的枝杆，还叽哩哇啦地叫开了，尾随和埋伏在树林里懂日语的特侦队队员翻译着日语：

　　“我将来回国，先把这棵树砍下运回日本!”

　　“我要是在中国战死了，你们把这棵大树砍倒，把树心挖空，将我装进去，让我的尸体千百年不得腐烂”，这个讲话的是这股日军的头。鬼子离开时，从几个方向朝大树射击，可怜这棵大树被打了数以百计的弹孔，院子里的农民再回到村里时，发现这棵树流下了许多伤心的“泪水”——松脂。此后，树尖开始发黄，接着满树枝叶呈黄色，1955年，大树枯死，“七尖树”消失在人间。

　　杨柯萍等特侦队员目睹了这一切，虽然非常气愤，但为了更重要的任务,只能压住心中的怒火。

　　曹支冲，是高沙西南的山冲地，它三面环山，山上古树参天，山里常年树荫见不到一丝阳光，柴草荆棘满山遍野，除农民耕作常走的三条道外，没有别的出路。带路的农民从左边的小道上，将这股鬼子带上了一块不毛之地——毛光坪，这几十亩地，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不长树，光长草，而这草硬是不长高，当地农民便叫它“爬地草”。当日军发现这个“新大陆”后，高兴得哇哇大叫起来，许多鬼子就在草地上打起滚来，谁知好景不长，一个鬼子被“五步蛇”咬了，蛇毒立即发作，开始双腿肿得吓人，慢慢肿到小腹，当胸口开始肿的时候，就蹬腿归西了。日军指挥官准备在此处休整几日，见毒蛇发威，便命令鬼子驱蛇，又见四周是大树参天的大山，为防止偷袭，便布满了岗哨，多挺机枪对着四面大山。特侦队员在曹支冲一个名叫谢建武的农民引领下，紧紧地尾随这股日军寻找机会，在山里，他们与打散的20多个国军官兵会合了，在接近毛光坪时，杨柯萍命令队员和国军官兵慢速摸进，他们拨开荆棘，发现了毛光坪里的日本鬼子，杨柯萍非常高兴，觉得这是难得的歼敌机会，她立即进行部署：从两路口缴来的两挺机枪对准日军的多挺机枪枪手，让敌机枪无用武之地，特侦队员和国军官兵分散在毛光坪四周，先向哨兵开火，然后再向敌营射击，首先撂倒鬼子的机枪手，夺取机枪杀敌；杨柯萍和杨琼花投出柳叶飞刀隐蔽杀敌；狙击手专门对准日指挥官，擒贼先擒王，使敌失去主心骨，一举消灭散敌。我方机枪一响，立即发起进攻。大家极其隐蔽地向四周摸去，不久，两挺机枪“叭叭、叭叭”地打响了，顿时，枪声大作，只见四周的哨兵倒下了，坪里的日军乱成一团，敌军机枪手还没握住机枪柄，便被撩倒了，杨家两姐妹的柳叶飞刀、冷大为的竹箭一支一支飞出去，刀无虚发，箭箭中敌。日军指挥官伏在地下大叫，命令开枪还击，无目的地朝莽莽大山开枪，又被我机枪封锁住，特侦队员乘机冲向敌军，想夺取机枪。这时，敌军也发现了我方的队员和官兵，纷纷举枪进行还击，佩着军刀的鬼子队长站了起来指挥，被谢方玉一枪击中太阳穴，倒地毙命。特侦队员和国军官兵一边端着枪射击，一边冲向敌军阵地，将多挺机枪夺了下来，向敌营一番扫射，敌军全部被消灭，大获全胜。不幸的是一名国军官兵被五步蛇咬了，大伙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人间。

　　毛光坪日军大败，100多个鬼子横尸草坪，缴获了许多战利品。这时，杨柯萍瞟了一眼二十多个国军，命令道：

　　“你们每人根据自己的身材到鬼子身上剥一套合适的老虎皮，也许在特殊情况下能用上。”这群打散的20多名国军里头没有一个当官的，一个大胡子兵对杨柯萍说：

　　“长官，我们被打散没有去的地方，你是我们国军的官，你一定要带我们走，千万不要把我们丢下啊!”

　　杨柯萍看到这些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散兵游勇满身泥土和血渍，个个黄皮寡瘦，确实可怜。便说：

　　“我们不管谁管，跟我们走吧，但目标太大，要分散着走，还要化装，你们的人分成几个组，每组由我们特侦队的人带领着。”这时，向导谢建武高兴地对着山里大喊：

　　“快过来吧!他们是中央军，是专门打日本鬼子的，日本鬼子全被他们打死了。”

　　听到喊声，200多个躲在深山里逃难的村民跑了过来，胆子大点的男子用脚踢着鬼子的尸体说：

　　“让你们见鬼去吧!”

　　逃难的父老乡亲和特侦队员、国军散兵们交谈起来，显得十分亲热。向导谢建武向父老乡亲拱着手说：

　　“乡亲们，中央军冒着生命危险帮我们把鬼子打死了，我们不用躲在山里，大家都回家去吧，煮上几锅好饭，炒上好吃的菜，慰劳慰劳中央军，烧上热水，让‘粮子’(当兵的)洗个热水澡，嫂子婶子帮他们洗洗衣服；将床让出来，让他们睡个好觉，‘粮子’太辛苦了。”乡亲们很听话，纷纷拉着“粮子”回村子。

　　杨柯萍这下领情了，跟着回到了曹子冲谢家村，安排好岗哨，其余的“享受”着乡亲们的好心招待。

　　杨柯萍和妹妹杨琼花住在谢富生的木楼上，这时，方宁跑上楼递给杨柯萍一张纸，这是王耀武司令官发给杨柯萍的电报：

　　“山门土匪头子兰八爷扣押国军人质和军需物资，务必采取一切手段予以解决。”杨柯萍看完电报，随手写了回电：

　　“我们在武冈、高沙打了两个漂亮仗，毙敌200多名，我方除一名国军士兵被蛇咬伤致死外，其它无一伤亡，收容了20多名国军散兵已编成组，我们立即动身去山门知会兰八爷，保证完成任务!”

　　第十五章 地下党收编赤峰寨

　　驻扎在山门的十九师缺少粮食,其它物资供应不上，便安排一个班长带着几个士兵下山去采购军需物资。这天，天气晴朗，士兵们赶着小毛驴驮着粮食上了山，刚好有十多个土匪在山上打猎，发现了拉着物资的毛驴队，土匪们打着哈哈拦住了去路，官兵们忙上前解释，说：

　　“这是抗日的军需物资，山上正急着要呢?”

　　“我们都没吃没喝，比你们更需要。”一个土匪回答。

　　“我们都是中国人，抗日是为了救国，大家都有责任。”

　　“我承认我们是中国人，同是中国人，为什么你们有吃有喝，我们饿肚子，这样公平吗?”

　　士兵发现土匪们不讲理，将背着的步枪立即握在双手上。

　　带队的班长寻思，土匪人多，虽然我们的装备好，但土匪在山上，我们在坡下，如真要打起来，我们占不了好处，只有好好谈，他便上前走了几步，说：

　　“老总，我们是国军十九师的，现在战事吃紧，希望你们让开一条路，让我们把物资运进山。”

　　“哈哈，你们是国军，我们大哥正有事找国军“商量”呢。弟兄们，上，把人和毛驴统统拉进山。”一个凶神恶煞的土匪小头目下了命令。接着大喊：

　　“把枪放到地下!”

　　“把枪放到地下，举起手。”众土匪吆喝着。

　　班长看到如果对抗也无济于事，带头放下了武器。

　　众土匪牵着毛驴，押着官兵绕了几个山头，便进了一个大山洞。

　　山洞四周点着枞膏火，照得整个山洞通明透亮，只见太师椅上坐着满脸络筛胡子的土匪头子，他就是兰巴田，外号兰八爷。刚才那位下命令的土匪小头目赶忙上前跪下，说：

　　“大哥，我们拦了一单货，是国军十九师的，请大哥发落。”

　　“哈哈，是国军，好说，好说；来人，把他们统统挷起来。”

　　众土匪把几个官兵五花大绑，捆在几根柱子上。兰八爷勾着头，闭着眼，在回忆着不堪回首的经历。

　　兰八爷是山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的苦孩子，靠啃树皮、吃野菜长大的。因他排行第八，人们就习惯地叫他兰八爷。他中等身材，外表结实，目光闪烁而傲慢，他那鲜红、年轻、俊美的面孔和那结实的身段，都散发着青春的英勇和生命的活力；一双象熟透了的葡萄一样又黑又大的眼珠，机灵地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他为人仗义，乐做好事，日子稍好起来，村里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爱上了他，20岁那年，便和姑娘成了亲，姑娘长得白净，水灵，是山里的一枝花。可是好景不长，被邻村一个名叫翁浩塞的地主崽子发现姑娘好容貌，便安排他的下人盯了姑娘的梢。就在这年农历九月的一天，姑娘到离二里地的地方，一个人挑着萝筐挖红薯，被翁浩塞的下人发现，赶紧回去告诉了翁浩塞，他带着下人急不可待地赶去将姑娘拉到山上强奸了。兰八爷知道后，在一个大雪纷纷、风高天黑的夜晚，翻墙进了地主的家，把翁浩塞给杀了，然后逃跑到离家20公里的大山里，闯进土匪窝里入了伙。他人缘好，又仗义，众土匪都敬重他，经过几番沉浮，拉了二十多弟兄在另一个山头立了“门户”，当了大哥。当时白手起家，才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带队下山抄了八个大户的家，“家底”是丰厚了，可大麻烦就来了。被抄的地主大户中有一户儿子在国军里面当团长，这个地主便跑到儿子那里诉说了一番。这个团长是个孝子，看到父亲落魄的样子，大发雷霆，带了一个连的兵力偷偷地进了山，偷袭了土匪窝。兰八爷身手好，带了十多个弟兄从地洞逃了出来，就在现在这个山洞里安了家，没有逃脱的弟兄全部被国军这个团长杀了。不久就在赤峰寨这个山洞里，兰八爷和十多个兄弟拜了把子。兰八爷右手拿起刀子，在左手拇指上割开了一个小口子，将血滴在酒碗里，其他兄弟也一样割指滴血、歃血为盟。这时，兰八爷朝前迈开一步，将酒碗平举，带头立誓“结义刘关张，兄弟闯四方，擎天一根柱，盖房三道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是娘家的人，死是娘家的鬼，弟兄们!喝!”随后大伙一起将酒碗摔在地下。经过几年的艰难经营，他们家底渐厚，有了300多条枪(猎枪)。想到这里，他半闭着的眼睛睁开了，说：

　　“此仇不报非君子，来人，拉出去全给我毙了。”

　　兰八爷一声令下，众土匪把几个官兵推出寨门外，众土匪的枪对准了国军的几个官兵。这时，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贴近兰八爷耳语了几句。听了师爷的话，兰八爷寻思开了，现在国军在抗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劫了国军的人和物资，岂不是帮了鬼子的忙，这样我不成了汉奸卖国贼?自己当了土匪，成了土匪头子，是被迫的，十万个不情愿。是翁浩塞这个地主崽子将他逼上了山。刚上山的时候，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猎人。在他心目中，猎人勇敢、威武而神秘!不管是风里雨里，不管炎天寒夜，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背着一支鸟铳(土枪)，几袋火药和一把快刀，出没于深山草丛之中，与狡猾的狐狸周转，与凶恶的野狼搏斗，与勇猛的老虎交锋。在那密不见日的森林中，在那没有人烟的深山里，到处都留下猎人的矫健的足迹!现在当了土匪头子，与抗日的中央军结了仇，又劫了抗日的军用物资，下场能好吗?可为了复仇，为了土匪头子的脸面，他只能强挺着。寻思良久，他扬了一下手，说：“把他们带进来”，兰八爷命令众喽锣给国军官兵松了绑，把他们关在一个地洞里，粗茶淡饭地招待，但兰八爷不想主动放人，不蒸馒头，也蒸(争)口气，为了争回面子，他得等着国军派人来交涉。

　　王耀武电令杨柯萍平息兰八爷发难一事，对完成这个任务，杨柯萍心中确实没有谱。王耀武司令在视察山门战区时，曾提醒她要疏通土匪的关系，她时时记在心上，现在最让人担心的事发生了。得知土匪头子兰八爷与国军有深仇大恨时，她更是头皮发麻，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绞尽脑汁苦想，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想来想去，她想到了蔡崇智，她暗思：也许东方不亮西方亮呢。

　　“东方不亮西方亮，土匪头子兰八爷恨国民党，他并不一定恨共产党”，想到这里，她决定月夜走宝庆。

　　她头上扎了一块毛巾化装成村姑，立即消失在去宝庆的路上。

　　就在杨柯萍动身的时候，蔡崇智接到省城地下党的指令，要他带领一部分人去山门策反土匪头子兰八爷参加抗日。就在杨柯萍动身的时刻，蔡崇智等人也化装成商人奔波在往山门的路上。

　　湘黔公路，是湖南通贵州的大动脉。

　　公路上，日军的防御工事随处可见。蔡崇智十多个人抄小路，绕过日军的封锁线，一天一夜才来到石江。

　　蔡崇智一行在一个村子里歇脚，正碰上一位刚拜堂的新娘被突如其来的日军劫持到十多里外的大山上轮奸，村子里的村民们叫喊着：

　　“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快逃命啊!”

　　村里的老百姓拼命往外逃命，几个鬼子兵猛追，开枪扫射，几个走在后面的老年人，应声倒在血泊中。

　　一个年轻姑娘，刚从屋里仓忙跑出来，便被鬼子兵掳住。

　　一个村姑打扮的女人，手里挽着一个篮子，低着头，迎着日本鬼子那儿走上去。鬼子见了高兴地大叫：“花姑娘的有，花姑娘大大的好!”两个日本大兵背着枪，露出狰狞的狂笑，手舞足蹈地走过来。

　　村姑学着日本人的话：“皇军大大的好。”又向掳住年轻姑娘的鬼子笑了笑，那个鬼子也松了手向村姑这边走来，村姑往院子里走，转了一个弯，就往大路旁边迈出一大步，刹那间，三支柳叶飞刀，几乎同时飞向鬼子兵的喉管，三个鬼子应声倒下，丧了小命。

　　伏在田埂上的蔡崇智等人把一切收在眼底，个个佩服这个村姑不凡的身手。

　　突然，有一个鬼子看到了三具尸体，赶忙吹起口哨，依里哇啦地喊叫着，十多个鬼子追向村姑。

　　“危险,”蔡崇智脱口而出。他想，如不出手，这个村姑可能会命丧黄泉。随即下了命令：

　　“这个姑娘有危险，我们赶快跟上去”!十多个自卫队员象离弦的箭一样冲向鬼子。

　　村姑又是向后一甩手，几支柳叶飞刀撂倒几个日本鬼子。

　　自卫队员冲上去把一个个鬼子摔倒在地，抡起鬼子的步枪向鬼子砸下去。蔡崇智功夫好，一连杀了三个鬼子。就在蔡崇智剥下日本鬼子衣服时，村姑已认出他了，飞快地走了过来。蔡崇智惊魂不定地说：

　　“姑娘好身手啊!刚才太危险了。”

　　“崇智，是我呀!”

　　蔡崇智这才认出是杨柯萍，顿时惊呆了，双手紧紧地将她抱住。

　　有几个自卫队员看傻了眼，感到莫名其妙。

　　蔡崇智松开了手，红着脸，拉着杨柯萍的手来到自卫队员面前，大部分自卫队员认识杨柯萍，也知道她与队长的关系，知趣地走开了。

　　崇智和柯萍诉说着离别后的相思之苦。

　　最后，杨柯萍问：“崇智，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其实我们是去山门‘招安’的，计划将兰八爷的土匪收编成抗日自卫队。”

　　“哎，太好了!我也是为这件事来找你的，他劫了我们的军需物资，还抓了我们的人。他以前与国军有过节，死活不肯放人和物资，真是豆腐掉在灰堆里。打又打不得，抓又抓不得，没办法，只好来找你帮忙了。”

　　蔡崇智听后大吃一惊，这真是“老鼠奸花猫——闯大祸了。”

　　蔡崇智深思良久，最后说：

　　“我们地下党组织对兰八爷考察很久了，他的情况我们基本掌握了，其实他当土匪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兰八爷的本质还是不坏，听当地群众介绍，兰八爷为了这支队伍生存，只劫地主、土豪、劣绅，从不去骚扰老百姓，这次他在“太岁”头上动土，犯了大忌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进了土匪窝再说。”

　　杨柯萍会意，赶紧追上前面的队伍，大家化装成日军官兵，大摇大摆地通过了封锁线，第二天下午就来到山门。

　　初夏的天气，小太阳噘着红红的小嘴，忙着和那东来西去的白云亲吻，飞来飞去的朵朵白云也很淘气,有的唇儿一碰就瞬间地飞去，有的任性地依偎着小太阳的红脸蛋，有的变幻成恶龙一样，张着血盆大口想把她一口吞了，有的变成小绵羊跑着求她的青睐。这样绚丽的景色，可惜没有引起人们的兴趣，只是小太阳太泼辣了，灼热的太阳刺得行人满脸流汗眼冒金花。蔡崇智和杨柯萍各带一队人马两天后来到了马颈骨，再往山上进发，爬了一山又一山，终于来到了土匪窝边，正待他们打量这神秘的山岭时,却被几个土匪哨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哪方神仙，敢闯赤峰寨。”

　　“我们是兰八爷的朋友，有事找老大商量。”

　　“你们是向我们老大要人要货的吧，这个没商量!”

　　“你不要讲人呀物的，你尽管去向你们大哥通报。”

　　一土匪背着条鸟枪，快步跑进了山洞，在大厅里报告：“大哥，外面有一拨人，还有一个漂亮小妞，死活要见您”。

　　“不知是哪路神仙?来了多少人?”

　　“十多个”

　　“带武器了没有?”

　　“长的没有，短火没看到。”

　　兰八爷低着头，在苦苦思索，最后站起身说：“打开寨门，迎接客人。”

　　兰八爷是个明智的土匪，他抓了国军的人，劫了国军的“货”，只是为过去的仇恨出口气，他明白，如果真的与国军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会招来灭顶之灾，估计这拨人是来当说客的，正好有个台阶下。

　　不久，蔡崇智和杨柯萍进了山洞，蔡崇智双手抱拳，说：“兰大哥，小弟我今天多有冒犯，这厢有礼了。”接着，环视一下四周说：“兰大哥，小弟想借一步说话。”

　　“好!我们去聚义厅谈，请。”

　　蔡崇智拉了一下杨柯萍，一起进了聚义厅，双方让座后，蔡崇智首先指着杨柯萍说：“这位杨柯萍，是国军的情报处长，我叫蔡崇智，是宝庆抗日自卫队队长。兰大哥，今天我们来，有事向你讨教，第一，你这次劫了国军的人和军需物资，国军在抗日，你的行为是在破坏抗日，国难当头非同小可，将来要当汉奸罪论处的……”兰巴田挥手拦住了蔡崇智的话：“我知道，我也是中国人，可当年国军围剿我的‘家’，我死伤了几十个弟兄，差点全军覆灭，现在我抓了几个人，劫了点物资，这算不了什么?还不解我心头之恨呢?”

　　“现在形势不同了，全国都在抗日，你做一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人民是不会答应的，你应该迷途知返，放人、放物，投入到抗日的队伍中来。”

　　“放人可以，这次已解了我心头大恨，但是这些物资是万万不会退的。我占山为王，也是出于无奈，你叫我抗日，怎么“抗”，你们抗日有群众捐钱、献粮、送物；我们有谁来捐、哪个来送?我们为了生存劫富济贫，在你们眼里就成土匪了?哼!”兰八爷满脸怒火还夹杂着对国军的怨气.

　　“看来你还是一个‘好土匪’，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今天你一定答应我，前方的战事吃紧，你赶快将劫的人和物归还抗日的国军，只要八爷抗日，其他问题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好!听你的。”兰八爷思索良久，才下定了决心。

　　三人回到大厅，兰八爷亲自到关押官兵的地洞里把他们放了出来，命令喽啰们把军需物资抬出来，杀猪宰羊，招待客人。

　　杨柯萍连夜将官兵和军需物资送到了部队，只字不提“解围”的内幕，她十分清楚，如果公开提是共产党解的“围”，党国的长官又会说自己通共,将来自己是个什么结局自然心知肚明?第二天，王耀武发来了嘉奖令，表彰杨柯萍的深入匪穴解救国军的突出表现。

　　蔡崇智还在土匪窝里，当晚，他和兰八爷谈得很投机，兰八爷接受了“招安”，同意成立抗日自卫分队，直接由宝庆抗日自卫队领导。接着，蔡崇智安排副队长凌逸飞负责兰八爷的收编整训，紧锣密鼓地对土匪进行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扩充队伍，收集鸟枪和打造土武器，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第十六章 马颈骨嗅枪显神威

　　不久，宫泽三郎司令部命令加川大佐，施放毒气开路占领了山门。

　　正在赤峰寨训练收编兰八爷队伍的宝庆自卫队教官凌逸飞获得情报：“山门失陷，日军正准备突破马颈骨西进。”宝庆地下党负责人指示：“四方面军王耀武司令正调兵进行雪峰山大会战，你队务必全力阻山门地区的日军西进。”

　　马颈骨，属洞口县桐山乡境内，因雪峰山主脉好似一匹战马，而此处最为狭小，有如马颈骨而得名，是洞口通往山门、溆浦县龙潭和隆回麻塘山乡、青山乡的必经之路，乃兵家必争的“咽喉地带。”

　　当时，国军部队还没赶到。凌逸飞赶紧和兰八爷商量，最后决定，出寨镇守马颈骨，利用所有的土武器，用擒拿猛兽的武器杀鬼子，阻止日军西进。根据地下党的部署，周五林副队长率领200多名自卫队员连夜赶到马颈骨，协同兰八爷作战。

　　日军首先安排三十人的小分队探路。莽莽林海，别说“举目无路”的日军，就是山门当地的老百姓，要走马颈骨奔龙潭司也难走出一条路来。众鬼子满山找路，刚入丫口，许多鬼子便遭了殃，有两个鬼子被捕捉野兽的机关牢牢夹住了双腿，活生生吊在半空中；有几个鬼子的腿被夹野猪的夹子卡住不能动弹；还有几个触及了竹弓，犀利的竹箭射中了胸膛。听到这些鬼子杀猪般的嚎叫，其他鬼子束手无策。加川大佐见状大惊，命令众鬼子救人，被竹箭射中的鬼子已经见阎王了。加川又命令十多个鬼子砍下竹子，用竹子向前探路扫除障碍，日军摸索前进。突然，轻则七八十斤，重则二三百斤的滚石铺天盖地滚了下来，鬼子死的死，伤的伤，越发惶恐不安。加川深知这是游击队惯用的把戏，还是指挥部队继续前进。慢慢地进入了兰队长的伏击圈。十米，八米，队长没有下命令，临近三米左右，他一声大喊：“给我打!”鸟枪齐发，灌满辣子水的射水筒也压出去了。刹那间，有的鬼子眼中射进了辣子水，有的被鸟枪射进满身的铁砂，疼得在地下打滚，日军阵脚大乱，没被射中的纷纷抱着枪往回窜。加川伏地观察：只见这些自卫队员那杆枪往鼻子上闻一下，枪就响了，射出了无数的小铁砂，中了铁砂的官兵满身是细小的弹孔，剥又剥不掉，扣又扣不出，痛得鬼子哇哇叫；还有被辣子水射中眼睛的官兵，蹲在地上揉眼睛，被自卫队一枪一个准，全部打扒。加川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怕了，对天长叹：“这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民族啊。”随后，他命令部队往后撤。这时，兰队长一声令下“冲啊，”自卫队员个个象下山猛虎追击敌人。加川想把部队撤退到村子里，谁知被北边山上凌逸飞埋伏的自卫队挡住了去路，一阵猛射，鬼子又倒下十多个，眼见无路可走，被逼到两边的水田里。日本士兵不善水战，现在被逼到烂田里，无法逃命，背着弹药的兵，把弹药丢在田里，有的把枪也摔了，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向两边逃命。“突、突、突”日军机枪向南北两边山头扫射，鬼子的后续部队来了。只听一声唿哨声，自卫队员消失在深山老林中。这一仗有120多日军伤亡，特别是中了铁砂的鬼子，砂子在身上发炎，溃烂，不死也得落下终身残废。士兵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后来，日军一见到“嗅枪”就全身发抖，也不知道是什么新式武器，只见用鼻子一嗅(实际上是瞄准)，立即枪响，鬼子取名为“嗅枪”，把这支队伍取名为“嗅枪队”。

　　兰队长是个十分勇猛的人，有一副虎胆。接着，他带领10多名队员，前往阻击和奇袭风神界大路上的日军。他令一班长丁章怀带着蓝吉昌在另一面山上埋伏着。兰队长一再嘱咐：“听我枪声一响，你们就马上开枪。”不久，约20个日军头戴树叶帽圈往山上爬，相距20余米时，兰队长带领的队伍枪声响了。丁章怀想，对面山上兰队长已开火，若不马上开枪，日军定会向兰队长那个方向猛扑。他对准敌人连发5枪，转到上面隐蔽处，又是5枪。日军摸不清山上有多少人，不敢冲上来，也不敢往兰队长那个方向转移，只是朝山上乱放空枪。这时，从龙潭司、青山界方向败下来500多鬼子。20多个头戴树叶帽圈的鬼子来劲了，告诉退下来的日军头目：“这里有一支“嗅枪队”埋伏着，不好惹。”

　　日军头目说：“管它娘的是“嗅枪队”还是“香枪队”，只管打。”

　　随即命令迫击炮，山炮，机枪朝着兰队长、凌逸飞埋伏的地方猛轰，狂射了半个钟头，兰队长、凌逸飞他们是临时来到这里，没有工事，没有掩体，面对日军强烈的炮火，无还击之力，300多人的自卫队，几乎全军覆灭，阵地烟雾弥漫，棵棵硕大的松树被栏腰击断。

　　我军六十三师一八七团团长赵尧，听到西边方向炮声大作，立即意识到是兰队长和凌逸飞的自卫队和日军接上火了，命令部队直奔风神界。先头部队和侦察人员返回来报告：

　　“一大股日军用大炮、机枪扫平了风神界，兰队长、凌逸飞和自卫队员可能是以身殉国了。但日军在原地待命，200多个鬼子在清理战场，缴获了自卫队员大批的乌铳和武器。”

　　赵尧团长朝着侦察员手指的方向，命令炮手、枪手首先对准日军阵地开炮，打得日军晕头转向，在炮火的掩护下，我军直逼风神界山头，将200多正在清理战场的鬼子全部就地消灭。

　　“兰队长，你在哪里?”赵尧翻着一具一具尸体，在寻找兰队长和凌逸飞，此前，兰队长和凌逸飞带领自卫队和一八七团多次配合，打了几个漂亮仗，彼此成为好战友了。一个战士在一个土坡后面发现了凌逸飞，他被一棵折断的松树压在下面，右手紧紧握着手枪，已经牺牲了，兰队长、周五林也身受重伤，赵尧赶紧命令抢救，安排士兵用担架抬到团部卫生所治伤，同时命令战士掩埋了凌逸飞，在他的坟头上立了一块石碑。

　　原来，山门这个地方靠近雪峰山脉，树高林密，野兽多，一些大型野兽时常出来祸害家禽家兽或庄稼，因此大多数的农民家里都有一两支打野兽的鸟铳，村村寨寨都有一两个打鸟铳造铁砂的铁匠铺，光看“鸟铳”这个名字，人们也许会以为只能用来打鸟，其实不然，每一个鸟铳的拥有者都会配上三四种不同的铁砂，分别用来对付不同的猎物，打鸟用的是最细的那种，圆圆的只有胡椒粒那么大一颗；打一般狐狸和野猫之类用的是大一号的那种，但仍然是圆的：要是打野猪和老虎，那就得用大块而尖锐的铁砂了，不管是打哪一种，鸟铳里装进的铁砂总有几十颗，一打出去，覆盖面就是一大片。

　　日本鬼子来到了山门，开始大家都躲进了深山，谁也没有想到用这种平时打野兽的武器来打这些两只脚的“野兽”，可鬼子的兽行在最后还是激起了猎手们的愤怒，看到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所受的凌侮，特别是看到自己年老的父母或年幼的孩子因行动缓慢而惨遭毒手之后，便有一些青壮年向落单的鬼子举起了平时用惯了的鸟铳，装上了打野猪和猛虎时才用的铁砂，扣动了扳机。

　　看到一个又一个鬼子在鸟铳的响声中倒下、呻吟，越来越多的猎手举起了手中的鸟铳，由于家园被日军占领着，铁匠铺也已经关了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铁砂，猎手们在用完手中的存货后各自想起了主意，有的把带到山里的铁锅砸碎装进去，有的在山上精心挑选一块块尖锐的小石头灌进去，还有的干脆把临时选出的铁砂用毒蛇涎水浸泡后再装填，慢慢的居然打出了鸟铳独有的威风，让日本鬼子听到铳响、看到有人把一根木棍端到鼻子边都心惊胆战。

　　垂死的日本鬼子被鸟铳打得失魂落魄，一个又一个被击中的士兵送进了医疗所十天半月都无法痊愈,还是喊爹叫娘,疼痛难忍，雪峰山发现神秘武器的报告像雪片一样一个又一个送到了大本营的陆军总部，由于日军临近失败，他们最终都没有查明这是怎样的一种“新式武器”。

　　第十七章 伏击战日军遭重创

　　蔡崇智从赤峰寨下山后，带着部分自卫队员去了新洲。当时，日本派遣军的大本营已设防广西、江西、湖南三省交界的三角地带一片山林间。这次从宝庆出发之前，省委指示他们，要发展和壮大自卫队队伍；兵分三路：一路去山门充实兰队长的自卫小分队，阻击日军西进(山门的自卫队几乎都以身捐躯了)；一路留在宝庆侦察湘乡往西的日军动向，随机打击敌人；一路深入到日军敌后，为王耀武的四方面军收集情报，侦察和打击敌人。这样，蔡崇智率领20多名自卫队员，经过化妆，巧妙地通过日军封锁线，秘密来到新宁，抓紧寻找新洲地下党秘密联络点，准备联手获取“樱花终极计划”。

　　就在蔡崇智到达新宁的这天下午，新宁地下党负责人张一飞带领两个手下正在日军营房前侦察，这时，后面驶来几辆插着太阳旗的摩托车，中间有一辆吉普车的车队从冷水滩方向驶向日军营房，后面那辆摩托车上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张一飞的眼帘，他，就是日军翻译肖佩然，看到张一飞时，肖佩然悄悄用右手食指顶住左手的掌心，反复几次。张一飞十分明白肖佩然是在向他发暗号，但他不明白这个暗号表示什么?张一飞停下来苦苦思索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出其中的奥秘，只好率领队员回到秘密联络处。正好蔡崇智赶了过来，见面寒喧一阵，张一飞安排蔡队长等人住了下来，然后独自一人来到蔡崇智的房间，说起见到肖佩然的事，问蔡崇智用右食指顶着左手掌心表示什么意思。蔡崇智解释，在篮球比赛规则上，这个动作应该是“暂停”。听到这里，张一飞像箭一样冲出了房门，口中不住地说：“这就对了!”蔡队长紧紧地跟了上去。张一飞赶紧来到刚才和肖佩然相遇的地方，只见一个穿日本军服的人搓着手走来走去，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就是肖佩然，他在这里等了一些时候了。张一飞急步上去，拍了一下肖的肩膀，说：“老肖，我们又见面了。”

　　肖佩然反过身来见到了张一飞说：

　　“该死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鄙人才学疏浅，不懂你的意思，还是蔡队长破译了你这个暗号，要不，你等一个晚上也是白等。”说完指着蔡崇智，说：

　　“他是蔡崇智，宝庆抗日自卫队队长，地下党负责人。”又指着肖佩然对蔡崇智说：“他是肖佩然翻译官。”

　　随后找到一个避静的地方，他们在一棵大树下蹲下来。

　　“明天，日军会有相当一个营的兵力，大约400多人，十辆大卡车，开拔雪峰山，能否打他个伏击，把他们消灭掉。”肖佩然说。

　　张一飞听了以后，思索了好几分钟才问队长蔡崇智：

　　“你带来多少力量!”

　　“能够排上用场的20多人吧，但武器很差，除七、八条盒子手枪，其余都是些汉阳造，靠这些很难对付400多鬼子。”

　　肖佩然起身要走，说：“我出来太久了，你们看着办吧，明天你们派人到这里取情报。”他指了指这棵大树上的空心洞就走了。

　　回来的路上，张一飞边走边介绍肖佩然的情况，肖佩然出生于新宁县城附近的一个名门望族，是家中的独子，祖上在新宁县城经营绸布生意。他父亲勤奋经营，家道殷实，广置田产，每年收租和生意收入在当地首屈一指，可以说满园春色。自小，他父亲专门请了先生教他读书习字。长大之后，他又辗转在宝庆、长沙等地求学，父亲指望他学有所成后，能回到家乡帮助料理家族生意，继承祖业。但在长沙求学期间，受到进步思想的影响，又加上家中富足，他萌生了出外留学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家中就他一根独苗，诺大的家业谁来继承?肖佩然当时已看到时局的动荡和列强的霸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魏源的《海国图志》和“师夷之长以制夷”的强烈呼喊，时常在他脑海中撞击回响，他决心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这样，二十三岁那年，就在父亲连续几个口信催促他回乡完婚的时候，偷偷瞒着家人挤上了开往日本的渡轮。

　　在日本留学期间，他一直很茫然，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岛国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为什么军国主义“武士道”精神大行其道，将侵略的利爪伸向了自己的祖国?他变得寡言少语，除了自己的学业，几乎很少与外人交往。这个天资聪明却不擅与人交往的年青人，很快引起班上一个叫樱子同学的注意。樱子活泼开朗，就像每年盛开一次的樱花一样纯洁美丽。肖佩然面对异国他乡的情缘也很矛盾，处处逃避着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也许是独自漂泊的寂寞，也许是樱子姑娘的善良纯洁，他终究没能将这份感情拒之门外，很快两个情投意合的年青人相爱了。但他仍然十分矛盾，此时，日本军刀挥舞着劈向自己的骨肉同胞。每每想到这些，肖佩然便会觉得无地自容，怎能和一个敌国女子结婚呢?但樱子太爱肖佩然了，她也知道自己的未来一定会在异国他乡结婚生子，为了佩然，她什么也不顾了，就是刀山也敢上，火海也敢跳，因为无法拒绝这份浪漫的异国情缘，肖佩然在日本渡过了痛苦而又浪漫的三年。毕业以后，肖佩然和樱子回到了中国，樱子介绍肖佩然到他父亲昔日好友宫泽三郎处任随军翻译，樱子成了随军家属，开赴湘西战场。

　　随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风起云涌和中国军民的奋起抗争，日军在中国战场的形势也急转直下，肖佩然已如一具行尸走肉，跟随宫泽三郎进攻到宝庆境内，宫泽三郎亲自带队攻下了新宁，然后率领联队血洗新宁县城，洗劫过后，肖佩然赶回家中，见到的情形却让他终身难忘：他的父母倒在血泊中。

　　原来，肖佩然的父亲在店里作生意，两名日本士兵破门而入，将肖佩然的父亲用刺刀杀死，母亲见状想拼命，也被鬼子开枪打死。

　　几个穿着便衣的汉子帮助他料理父母的丧事，他们就是地下党张一飞一干人，肖佩然的内心充满感激之情。他天生是一个愤世嫉俗、正义感很强的人，加上父母亲被日军杀害，因此对鬼子的憎恨比常人增加几分。张一飞和他几番交往之后，肖佩然被发展成为中共党员，利用担任翻译官的便利为党提供各种情报。

　　张一飞说完，忙问：“蔡队长怎么办?”

　　蔡崇智的思维高度运转，时间紧迫，这是个好机会，但敌我双方的力量悬殊太大了。

　　“军统特工联络站在哪里?”

　　“军统有个联络站住在昌盛旅馆，听说被鬼子监视了。”张一飞说。

　　“好，我们去昌盛旅馆，他们站长李平是我的在武冈读军校时的校友。”蔡崇智说。

　　两个人加快了步伐，向旅馆走去。

　　在一个转角处，突然伸出一双大手抓住了蔡崇智的膀子，将他拉向转角的黑暗处，蔡大惊，他以为自己暴露了，被敌人抓住了，因此极力反抗，但这双手好似铁钳钳住了他，让他丝毫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只听到一句：

　　“老蔡，是我呢?”

　　蔡崇智嗔怒说：“李平，你把我吓死了，我正要找你呢?”

　　张一飞走了上来，蔡崇智互相作了介绍。

　　当李平听完肖佩然提供的情报后，激动异常，说：

　　“打，打它个狗日的。”

　　“怎么打，弄不好我们是自寻死路。”

　　李平进入深度思考……

　　三个人沉默不语，足足有半分钟之多。

　　李平这个站长是有手段的，也是有能耐的。

　　三个人蹲了下来，李平说出行动方案：

　　“说实话，明天的伏击战，靠你们自卫队是不行的。”他点燃了一支烟，继续说：

　　“我看这样吧，伏击地点不能太近，防止日军救援，应选择在离日军营房向西10里以外的山沟大湾里，大湾的前方埋上一排地雷，炸药，我们埋伏在山上，安排十几挺机枪封锁鬼子的退路。如果同意，你们就派人负责埋地雷和炸药吧。”

　　晚上，在李平的指挥下，自卫队和军统特工六十多人经过紧张的工作，地雷和炸药都埋好了，两头安排了暗哨，防止老百姓和自已人触雷。第二天太阳还未出山，但东边已泛红。大山里静静的，沟谷里飘浮着一层淡灰色的晨雾，树林里各种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空气清甜而湿润，鬼子尚未光顾之前，这战地之晨分外宁静，让人不由自主联想起久已疏远了的和平生活。清晨蔡崇智安排去大树下取情报的自卫队员还没有回来，埋伏山头的特工和自卫队员在小范围内吸着烟，吹牛谈天。蔡崇智心头不平静，担心宫泽三郎的计划是否有变化，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后面的公路上。许久，才发现取情报的年轻小伙子骑着自行车向这边赶来，在山脚下，将自行车丢在沟边，急忙向山头走来。

　　小伙子走近蔡崇智，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递给蔡崇智一个小纸团，打开一看，一行小字出现在眼前：“九时左右，鸭子要放飞。”李平从上衣袋里掏出怀表一看，现在已是八点三十分，随即下达了命令：

　　“敌军第一台车触雷响了以后，立即发起攻击。”

　　然后临时编了组，十多挺机枪搭配步枪和手枪编成四个组，第一组射击前面三台车，第二组射击第四台，第五台……。

　　八时四十分左右，全副武装的日军坐在十辆大卡车上，每辆有两挺机枪“挺”在车顶上，浩浩荡荡地朝武冈方向驶来。后面那辆车刚转过弯，突然几声惊天巨响，第一台汽车被炸瘫了，同时，路旁的手拉雷也响了，车上的鬼子有的被炸死了，有的被炸愣了，车上的机枪和步枪只顾向前面开火，这时，埋伏在山头的特工和自卫队员机枪“突、突、突”地射出仇恨的子弹，日军机枪手还来不及调整枪头，大部分便被打死了。日军乱成一堆，跳下车的鬼子钻进车子底下，有的举枪向两边山上无目标地射击。后面车上的日军中佐从驾驶室跳下来，向山头举着日本指挥刀，口里不住地大喊“杀个格格”，马上有一串子弹找上了他。没有被打死的日军，多数蛰伏在车子底下，伺机反扑。蔡崇智对李平说：

　　“老李，我们不可恋战，日本人的援军到了我们就会无法脱身，机枪继续封锁路面，我们自卫队的同志下去启动前面两台汽车，引爆前面的地雷和炸弹，然后，大家乘前面两台汽车向武冈方向撤离。”

　　“对，我的想法和你一致，你下去引爆和启动汽车，我负责掩护。快!抓紧时间。”

　　经过和日军无数次较量的自卫队员，对引爆地雷和炸弹并不陌生，几声巨响，鬼子吓得缩成一团。蜇伏在前面几台汽车底下的鬼子都被打死了。两个自卫队员跳上第一台汽车，却发现马达怎么也启动不了。张一飞跳上最后一辆汽车，发现有一个鬼子伏在车厢里发电报，张一飞一枪结果了他性命。蔡崇智命令自卫队员赶紧排除车辆故障，队员们想尽办法都无济于事，他急得满头大汗。后面观察哨传来紧急信号，宫泽三郎派出的援军已经快到了。蔡崇智虽然冷汗直冒，但仍然临危不乱，命令十多个自卫队员下去，准备将第一台汽车推下沟。队员们推了几次，汽车仍旧巍然不动，现在已经能听到援军的汽车声了，情况万分危急，蔡崇智大喊：“老李，你赶快掩护，自卫队全部下去推车。”

　　自卫队员终于将第一台车推到了沟里，第二、第三台汽车启动了，日军援兵已接近被阻的车队后面了。李平命令：“撤，全部下山。”

　　十多个特工一面端着机枪，朝后面车轮底下射击，一面赶紧撤退，迅速地上了汽车。这时，藏在汽车底下的鬼子钻了出来，大多被我机枪手射杀了。汽车开动了，日军救援车队被堵在后面，可他们立即架起大炮，朝启动的汽车方向轰出了十多枚炮弹、敌机枪手也急跑到车队前面扫射，只听见汽车后档扳、车厢被打得“叭叭”响，蔡崇智忙叫驾驶员加速，速转了一个大弯，敌机枪终于够不着了，只有两边山头上不时响起爆炸的炮弹声。

　　杨柯萍自赤峰寨和蔡崇智分手之后，便来到了陈家垴。这天，王耀武司令将杨柯萍请进了办公室，开门见山地对她说：“杨处长，你还得带领特侦队去获取“樱花终极”计划，要打好雪峰山大会战，就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必须千方百计获取这个计划。这个艰巨的任务只有靠你去完成了。”

　　第二天，杨柯萍率领20多个弟兄下了山，走小路，插便道，绕大山避开了敌人封锁线，经绥宁，穿武冈，走新洲。前出的侦察员赶回报告，前面发现两部日寇军车，车上的人，手持武器，着便装，能否打它个伏击。

　　“好!可以，我们上山埋伏。”杨柯萍下达了命令。

　　说来也巧，自卫队员开着日军两台车进入杨柯萍伏击围的时候，两台车突然停了下来，蔡崇智跳下车对李平说：

　　“我们不能再跑了，后面有追兵，如果前面再有敌军堵截，那么我们就要吃亏了，全部下车，上了山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快，赶紧下车上山。”李平说。

　　蔡崇智大声吩咐：

　　“把两台汽车再“修理”一下，要它动不起来。”

　　几个懂技术的自卫队员忙碌了一番后，把两台车的化油器都卸了下来。

　　这时，从山上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叫喊声：

　　“喂，崇智，李平，我也在这里啊!”杨柯萍举着手枪急步下了山，别提心里有多高兴。

　　蔡李两人也看到了杨柯萍，蔡崇智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恋人，心情无比激动，跑步上前去迎接杨柯萍，口里不住地喊“阿萍”!杨柯萍的心情也一样激动，她豁出去了，想当着几十个人的面拥抱他，可蔡崇智只有握手的表示，却没有拥抱的动作，杨柯萍难为情地把左手收了下来，两人握了一下手就松开了。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不住地问：“蔡崇智变心了?”杨柯萍冷冷地说：“好在你们停车了，发现了是自己人，如果你们继续再走，我们就会打你们的伏击，好险啊。”

　　不久，李平等特工和自卫队员拥上来了，一一作了介绍后，迈上山头，在一片郁葱的松树林里坐了下来。

　　李平和张一飞把刚才蔡崇智的不痛快收尽眼底，他俩也知道个中秘密，为了打破僵局，李平说：“咱们找个地方研究一下吧。”

　　现在三股力量合在一起，扩充了实力，蔡崇智和杨柯萍打心眼里是高兴的。

　　在一片遮阴的草坪里，四个人席地而坐。蔡崇智介绍说：“这位是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又指着张一飞说：“这位是新宁抗日自卫队队长张一飞。”杨柯萍打量着张一飞，两人握了手，算是认识了。

　　杨、蔡二人分别介绍了王耀武和蔡老板交待的任务后，李平即提出三股力量不能各自为政，为了获取“樱花终极” 计划有力地打击敌人，要选一个负责总指挥的头来，当然，军统特工李平自知职务低微干不了总指挥，蔡和杨相互推让，而李平出于特殊身份，见蔡崇智既有超群拔俗的才能，又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但他的身份不明，如果他是地下党，绝不能让他当这个头，杨柯萍已是明码标价、地地道道的国军情报处长，因此极力推荐杨柯萍当总指挥。蔡崇智心中虽不痛快，但在这种场合也不便毛遂自荐。

　　而杨柯萍当仁不让。众人立我为“王”，我更要有自己的主见，“把舵的不慌张，乘船的才稳当，”她思索片刻后，立即说：“队伍迅速往新宁挺进。为了保存实力，三股力量还是分散住为好，听说李平住所被监视，要另找住所。”杨柯萍瞟了一下蔡崇智、李平和张一飞，发现他们都在注意听，又继续说：

　　“自从接受深入敌后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任务，我考虑了很多，如何获取这个计划，想听听大家的高见。”杨柯萍的话还没说完，李平插话说：“获取这个计划是当务之急，但另一个情报值得考虑，据我方侦察，在桂、湘两省交界的青龙山，发现大批日军的大型载重车都是从这片山林中进出，根据肖佩然提供的情报，也证实日军的军火库就设在深山里，如果摧毁他们的军火仓库，断其弹药供应，可以给日军致命的打击，为雪峰山大会战创造决胜条件。”

　　“对，我们可以利用肖佩然这个内线，要他提供“樱花终极”计划的线索，同时，争取炸毁军火库，为雪峰山会战的胜利奠定基础。”蔡崇智说。杨柯萍完全同意这个方案。

　　李平说：“现在立即往山边撤退向冷水滩侦察敌情。

　　第十八章　炸军火敌营唱楚歌

　　天黑下来了，肖佩然穿了一身便装蹲在大树的一旁，不一会，杨柯萍、蔡崇智、李平也来了。见面后，蔡崇智一一作了介绍。

　　“这个伏击打得漂亮，宫泽三郎大为恼火，追查是谁泄的密，看来今后这样的伏击机会很少了。”肖佩然首先开了腔。

　　“对，不能总是打伏击战，敌人也会加强提防的。”蔡崇智停了一会接着说：

　　“老肖，杨柯萍处长是我们行动小组的总指挥，李平和她提出炸毁日军后方的军火仓库，要你提供这方面的情报；另外，冈村宁茨制定了一个‘樱花终极'计划，希望你提供这方面的情报。”

　　“这倒是乱敌扰敌打击敌人的好方法，不过，难度非常大。日军的军火仓库我仅知道个大方向，并且，仓库层层设防，装备很先进，又是重兵把守。你们说的这些我会抓紧办；‘樱花终极'计划我也会尽快弄清楚。”肖佩然说完，就分手离开了。

　　晚上，蔡崇智来到了杨柯萍的住所，敲开门。她正在认真地看地形图。蔡崇智进房后，她起身主动让座。

　　蔡崇智主动向杨柯萍靠了靠，杨柯萍并没有挪开，只是“嗯”了一声。顿时，四目相对，双方都比较尴尬。上午，他在瓜田李下拒绝了她的拥抱，很失杨柯萍的面子，晚上，他主动来了，她也不能太冷淡。蔡崇智是这样想：“律己宜带秋风，待人宜带春风”，上午，他碍于面子，拒绝了她，晚上，在两人世界里我主动靠拢她，她并没有挪位置，肯定对我还是有情意的。他这样想，胆子也大了起来，趁杨柯萍低头之际，一把抱住，拥在怀里，杨柯萍也没有拒绝，二三十岁的她，成熟出脱得一朵花一样的大姑娘，很难逃避恋人性爱的进攻，成熟女人的原始冲动再也克制不了。这时，杨柯萍紧紧地抱住蔡崇智，闭着眼，在等待着“干柴烈火”的燃烧，蔡崇智这个大男人也急不可待，嘴唇早就贴了上去，这样太不过瘾了，蔡崇智干脆把杨抱了起来，平放在床上，这对恋人就在床上滚来滚去……

　　欢恋之后，杨柯萍坐了起来，理智地说：“大战在即，我俩还在这里男欢女爱，儿女情长的。你也应该注意你的身份。”

　　“打仗怎么的?就没有爱情?共产党员又怎么了?共产党员就不能结婚生子?人有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啊.”

　　“崇智，抗战很快就要胜利了，将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后，校长肯定不能容忍共产党的存在。那么，我是国军的情报处长，你是共产党的秘密联络站站长，两个人所处的地位是水火不容的，我们的相爱能有好结果吗?”

　　一接触政治问题，蔡崇智这个久经考验的共产党员就把爱情放在一边了。他坚定地说：

　　“现在中国的形势已经很清楚了，国民党的统治因党内的腐败已走向没落消亡之路，得人心者得天下，共产党是人民拥戴的一个政党，很得人心，如果蒋介石发动内战，那结果只是：国民党必败，共产党必胜。你要审时度势，要选择一条光明大道，不要一条道上走到黑啊!况且，我俩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也需要你啊!”

　　一贯追随王耀武的杨柯萍非常警惕共产党的赤色宣传，抗战时期，国共合作，虽然两人在两股道上走，但为了抗日，合作得很默契，今天提到这个敏感问题，她怎能不考虑，可王耀武是亲蒋的死硬派，她又怎能背叛主子去投靠共产党?这是不可能的。这个话题只有打住。

　　杨柯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崇智，今天李平要我当这个头，我为什么当仁不让?就是发现李平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我也要考虑抗战胜利之后如何在国军里混下去，所以，我不做过多的推让。其实，我哪能胜任呢?因此，你这个不是头的头，一定要给我拿主意，支持我啊!”

　　蔡崇智说：“什么头不头的，只要是打日本鬼子，大家商量着办，和以前一个样，坚决支持你。你说我们俩还分这个……吗?”他故意停了一下，手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一通。杨柯萍的脸一下子红了。

　　第二天清晨，肖佩然送来了情报，蔡崇智赶紧来到杨柯萍的住处，将情报递给了她。仔细察看后，杨柯萍说：

　　“日军的军火库座落在湘、桂两省交界名叫青龙山的山冲要地，三面环山，是猴子见了也发愁的悬崖绝壁。四周架设了通电的铁丝网，网上除挂了固定的小风筒外，还环绕着不少铁刺，四角都建有碉堡，三面山上安排有高炮和重机枪防守，岗哨密布，三层岗哨都要持宫泽三郎的特别通行证，每个哨卡都有几条军犬跟鬼子一样站着“岗”，(只是没有持枪罢了)。炸军火库，比找白翅膀的乌鸦还难，这个军火仓库是负责宫泽三郎师团八万日军进攻雪峰的装备，防守军火库的是横山大佐，是樱子父亲的学生。而且几里外的粮草仓库的防守也不逊色军械仓库，地理位置十分险恶，这些不利因素必须慎重考虑。”

　　随后，蔡崇智紧急把杨柯萍、李平邀到了秘密联络点，将肖佩然送来的情报和军火库示意图摆在桌案上，三个人看了后，都感到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大家沉默不语。不久后，肖佩然也赶来了。他的一个提问打破了短暂的沉闷：“两个库是同时一起炸，还是炸了一个再毁一个?”

　　“把舌头伸直了才说话，不要闭着眼睛捉麻雀。两个库一起炸，我们哪来这么大的力量，只能一个一个炸，问题是先炸那一个?”杨柯萍说。

　　李平说：“当然先炸粮草库，一日无粮千军散啊”!

　　“先炸粮草库不行，断粮固然是个好办法，但炸了粮草库，日本鬼子奸淫烧杀掳掠成性，没吃的仍可向老百姓去抢，去要，那么老百姓又要遭殃了。炸了军火库，抢不到，造不来，他们只有等着受死。”蔡崇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了蔡崇智的发言，杨柯萍感概万千，她想：共产党就是不一样，时时考虑到群众利益，这是共产党取胜的法宝。在炸两库的取舍上，他说的言简意赅、言近旨远，不得不同意蔡崇智的意见，同时，杨柯萍自惭形秽，与蔡崇智比较还差得远。国民党和共产党比较，共产党高人一筹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共产党不忘群众就是抓住了根本啊!

　　最后决定：先炸军火库。

　　究竟怎么炸?

　　“强攻等于以卵击石，必定要失败!”

　　“化装成日军混进去，来它个里应外合”!

　　“哪来这么多的特别通行证，炸军火库又如何混进去啊!”

　　一条条建议提了出来，很快又被大家一一否定了。

　　在大伙发言的时候，肖佩然低着头，沉默不语，不久，他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你们准备足够份量的蒙汗药，等我的消息。”

　　肖佩然走了，杨柯萍等三人十分明白他的苦心，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对这位深入敌巢的特工，大家肃然起敬。

　　肖佩然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樱子知道他有心思，便凑上去伏在他的胸脯上，娇滴滴地问：“你有什么心事，有什么难处，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呢?”

　　肖佩然喉结处一阵滚动，很艰难地说：“我的事，你管不了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我都有权力知道，有义务分担你的忧愁。”

　　“一旦说出来，我怕你会离我而去!”

　　樱子听到这里，心里“格登”一下，知道发生大事情了。她心里琢磨着：难道是他变心了，外面另有了女人?要真是这样，我怎么办?

　　在感情上，女人是最脆弱的，樱子也不例外。她越想越急，心里在不住地咒着：“肖佩然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一生托付给你，你倒好，我们还没养孩子，你就变心了。”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忍不住双手捶打着肖佩然的胸脯，骂道：“肖佩然你个天杀没良心的，你在外面看上哪个婊子了?你快说，快说!”樱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嚎啕大哭起来。

　　肖佩然发现樱子误会了自己，赶忙一屁股坐起来，紧紧抱住樱子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了!”樱子听后，哭声越来越大，想挣脱肖佩然的双手，口里急着说：“不是这样是哪样?你快说，快说!”

　　“你不哭不闹我才说。”肖佩然将樱子抱得更紧了，生怕她飞了似的。

　　听到这里，樱子稍为平静了些，止住了哭闹。肖佩然心疼地为樱子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深情地望着樱子，说：“我说出来，你不要像刚才那样哭哭闹闹，否则，我就不说。”

　　“我答应你，你快说!”

　　肖佩然迟疑了一会，也想了许多，觉得这个问题迟早要去面对，眼下确实到了摊牌的时候。他凝视着樱子，问她：“你爱你的祖国吗?”

　　“当然爱!”

　　“你们日本秣兵厉马来到我们国家屠杀了成千上万的中国人，现在你也是半个中国人了，你对你们的军队大量屠杀中国人作何感想?”

　　“哟，你原来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啊。你为宫泽三郎当翻译，不是想帮我们大日本帝国打赢这场圣战，而是在帮中国打日本?”

　　“我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帮日本打中国呢?”

　　“那么，你是利用翻译的身份做卧底，时时在干着损害大日本帝国的事?”

　　“是的!”肖佩然靠近樱子，深切地说：“樱子，明人不做暗事，今晚就把事情说透了吧，我就是共产党藏在日军的卧底!”

　　樱子瞪大眼睛，看着肖佩然说出他心中的秘密：

　　“回到中国不久，宫泽三郎率部杀了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公公和婆婆。我与日本帝国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那天，你们日本官兵杀害我的父母和我的乡亲，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当时，我真和这些畜生拼了，但冷静一想，冲上去，我必死无疑，这个仇谁来报?为了报仇，我强忍泪水，离开了血肉模糊的父母，跟着日本鬼子回了营房，决定一有机会，就给父母报仇雪恨。”说到这里，肖佩然哽咽不语，放声悲哭起来。樱子依偎在他的胸脯上，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肖佩然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偷偷跑回去，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偷窥动静，看到许多人为父母操办后事，听到有人私下窃语：‘……父母的丧事是地下党的便衣给办的。’为了复仇，我不敢为父母办丧事，不敢走近前看他们一眼，这事落到谁的头上，怎能不撕心裂肺啊!”

　　肖佩然停止了哭泣，继续说：“不久，为了抗日的需要，地下党的同志主动和我取得了联系，发展我加入了共产党，按照党组织的要求，我要长期隐蔽，随时获取情报，伺机打击日军。”说到这里，肖佩然没有了刚才那分伤心劲，倒有了几分激昂亢奋的情绪。

　　他继续对樱子说：“我们是夫妻，我准备不再隐瞒你了，已经将我的情况向你和盘托出，你现在就得在我和你的国家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是选择你的丈夫与家庭，还是选择你的国家?”

　　樱子虽然同情肖佩然的不幸遭遇，但要她背叛自己的祖国，这是很难做到的。她十分气恼地回答：“我既要我的丈夫，也要我的国家。祖国利益高于一切，要我背叛我的祖国，这是不可能的!”说完，樱子起身下床，气冲冲地出了门。

　　肖佩然顿时心急如焚。平心而论，他给樱子冷不防地抛出一个绝难两全的选择题，一般人答不好，樱子仍然不例外。而使他最为焦虑的是：先是担心樱子承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选择而发生意外，更大的担心则是怕樱子向宫泽三郎告发自己。若果真如此，我就完了，整个复仇计划也将会毁于一旦。

　　樱子快步地向宫泽的住处走去，肖佩然发现后，吓得魂飞天外。但他强迫自己沉着、镇定，隐蔽在黑暗的地方，跟踪和窥视着樱子的一举一动，心里暗下决心：只要樱子敲开宫泽的门，他马上逃出营房，远走高飞。

　　樱子正想敲门的一刹那，扬起的右手突然又垂了下来，经过半个晚上的折腾，弱不禁风的她体力不支，突然蹲在地上，后来又整个身子坐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肖佩然不再多加考虑，急步走上前想将樱子抱回家，但是已来不及了。

　　宫泽久患神经衰弱病，晚上睡眠极少。他听到有动静，翻身起床，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拉开了灯开关，然后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两个警卫忽地走上前护着宫泽三郎。

　　肖佩然心里格登一下，心里想：“完了，要出大事了。”他紧张到了极点。

　　“是谁呀!半夜三更不睡觉，到这里吵吵嚷嚷的?”宫泽推开警卫，走近前想看个究竟，发现是樱子时，他的眼睛一亮，马上想拉起樱子。

　　肖佩然抢先一步抱起樱子，说：

　　“樱子，你也太不应该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怎么来惊动司令呢?”回过头对宫泽说：

　　“司令，对不起，惊醒你的好梦，在下给你赔不是了。”他像抢宝一样抱着樱子回了家，没好气地将樱子摔在了床上。

　　樱子在床上嘤嘤地哭着，肖佩然也没有去安慰她，因为她还在高度的气愤中，这时的安慰是徒劳的，他想等她情绪稳定后再说，和衣躺在了床头。

　　樱子停止了哭泣，只见她翻身起床摇起了电话机，肖佩然想制止也来不及了。

　　“请接通我父亲的电话!”

　　樱子这一举动又把肖佩然吓得半死，赶忙走上去压住了电话机。

　　樱子气急败坏，拨开肖佩然压住电话的右手，又一次冲出了房门。肖佩然披衣而起，马上尾随樱子而去。

　　樱子这次没有再去宫泽的住处，而是掩面出了营房，不时地往后面察看，揣摩着肖佩然也许会跟在后面。她走到野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思想斗争仍然很激烈：如果我选择了佩然，不仅要做一个背叛祖国的罪人，而且还要与丈夫同谋祸害祖国的利益，怎么也说不过去；可如果不这样做，我将永远失去我最心爱的丈夫，也将任凭战火漫延，害及更多的无辜……

　　肖佩然来到大树旁，一直站着默然不语，心中却不断庆幸：樱子没有向宫泽三郎告发自己，樱子是爱我的，在祖国和丈夫的天平上，还存在向丈夫这边滑去的机会，自己还有一定的胜算。

　　樱子发现肖佩然一直站在背后守护着自己，心中也泛起了一种无名的不安，觉得他是个极重情感的男人，是值得依托的。现在，她平静了许多，也想了许多：自己远离家园来到中国，不就是为了寻找一生的归宿吗?现在佩然成了我的丈夫，让我找到了这种归宿，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替佩然设身处地想一下，日本屠杀了数以千万计的中国人，连他父母都死于日本人之手，我既然嫁给了他，身在中国，就应该“嫁鸡随鸡”，中国也就是我的祖国，我也是一个中国人，佩然的父母也是我的爹妈，我怎能置身局外呢?她舍不得佩然，舍不得夫妻分离。

　　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觉得肖佩然对她的要求在情理之中，猛然起身，走到肖佩然身旁，将他紧紧抱住，口里不住地轻轻重复着上面的想法。

　　肖佩然抱起樱子在树下坐了下来，轻言细语开导她：“樱子，你选择来到中国，选择了我，你就一定要做到爱中国，爱你的丈夫，要对你们日军的烧、杀、掳、掠丑恶罪行恨起来，只有这样，你才会有真正的归宿。”

　　樱子无语；她在追忆往事……

　　动员妻子仇恨自己的祖国而与自己一起复仇，这事已让肖佩然极为难做，但还有更为难的、更难以启齿的事情需要樱子去做。为了报家仇国恨，为了让千千万万同胞早日从战火中挣脱出来，纵使前面是火坑，纵使是粉身碎骨，肖佩然知道，他也得跳下去!想到这里，肖佩然冷静地说：“我俩的事，非同小可，隔墙有耳，还是回家去慢慢说吧。”

　　肖佩然扶着樱子，慢慢走进了营房。

　　回到房里，夫妻俩背靠背，各自想着心思，这对恩爱夫妻，自结婚以来，从来没有这样陌生过。

　　樱子算得上是书香世家，从小受严格的家庭教育，父亲虽然行武出身，由于心地善良，从心底里反对当局无端的杀戳。樱子流淌着父亲的血液，自从随夫来到中国，就一直陷在“爱祖国，恨杀戳”、“爱丈夫，又不愿支持丈夫而去伤害日本”的多重矛盾之中。

　　今晚，肖佩然向樱子表明了坚决的反战态度，樱子想，这证明他是爱我、相信我的，这样的伴侣完全可以托付终生。现在还不清楚丈夫和他所从属的组织对日军、对宫泽三郎将采取什么样残酷的报复行动，但我断然不会向宫泽三郎告密，这是最起码的为妻之道。

　　然而，丈夫和他所从属的组织与日军对抗，不会每一次都是胜利者，那么，我们这对夫妻随时都可能分手乃至于永别。想到这里，樱子内心已涌现出无名的恐惧和痛苦。

　　“唉——”肖佩然一声长长的叹息，打断了樱子的思考。樱子怜爱地翻过身来，双手抱着肖佩然，却并不做其他的安慰，因为她知道，这时的安慰是多余的。

　　此时，肖佩然想的更复杂。他认为，樱子对自己国家的侵略本性认识不清，不能憎恨法西斯兽行，动员她一起抗击日军的暴行，难度委实很大，至少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但炸毁日军军火库，国军特工和自己所从属的组织都已无计可施，时间是如此的紧迫，不动员她去办我们所无法办到的事，又能如何呢?

　　樱子抱着他的时候，肖佩然顺势向天而卧，瞪着个大眼睛，忍不住又是长吁短叹。樱子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肖佩然的叹气，弄得她无法安睡。就这样，夫妻俩在床上又僵持了很长时间。

　　夜很深了，樱子还是没睡着。这时，只听见肖佩然喃喃自语：“就是死，我也要把它炸掉!”

　　肖佩然的梦呓，惊动了樱子的神经。她大惊失色，右手撑在床上，左手拍打肖佩然的脸庞，不住地问：“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要死，我要你活着!你要炸什么啊?我替你去炸!”“你炸我炸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宫泽的特别通行证谁也炸不了。”佩然接着说。樱子清楚了，佩然要她向宫泽要特别通行证。想到这里，樱子又掉入了黑暗的深渊。

　　肖佩然瞬间清醒过来。其实，肖佩然是真的在说梦语，还是故意说给樱子听，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妻子一番急促的贴心贴肺的话，显见得她已将夫妻感情和祖国利益重新进行了调整，她似乎理出了一些头绪,自己的祖国派出的军队残暴地杀了自己的公公和婆婆,让她非常困惑,她的祖国对别的国家如此残忍,她陷入了更大的痛苦.她终于将夫妻感情摆到了第一位，这，使肖佩然兴奋至极。

　　天亮了，肖佩然起了床，做了早餐，来到床前，对樱子说：

　　“吃点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太累了，哪里也不去!”

　　“我知道你累了，我们到城外散散心，也许能够消解你的心愁!”

　　肖佩然哄着樱子吃了点早餐，又好说歹说劝她去野外散心。不久，樱子走近壁柜，开始挑选合适的着妆，此时，肖佩然的心里才有所舒展。

　　肖佩然挽着樱子的胳膊走出了营房，在门口叫了一辆黄包车，指挥着师傅拉向城外，向肖佩然父母的坟墓走去。

　　前面要上山了，黄包车停了下来，肖佩然跳下车，转到樱子这边拉着樱子下了车。

　　云雾还没有散去，云雾正笼罩着山包，而经过一夜的折腾，樱子确实累了，疲劳也象云雾一样，袭上她的心头，腿脚软了，挪动一步都是十分困难。肖佩然挽着她挪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走近坟堆。樱子很不情愿跟着丈夫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但她想，佩然要她来一定有他的用意，说不好，今天可以获得佩然家中的一些秘密。因此，她再怎么疲倦，还是坚持了下来。

　　好一片茂密的松林，黑压压乌沉沉地煞是威风，松涛呜呜地响着，在那松林的边沿上，一株古松弯曲着身子，荫庇着身子下的两座新土堆起的墓丘，没长草的黄坟，除了零零星星几张被雨淋烂的纸钱外，什么也没有，没有墓碑，更没有花圈这类东西，这时，肖佩然猛的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说：

　　“爸爸、妈妈，今天我领着樱子来看你们来了!”樱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日本女性，听到佩然喊“爸爸、妈妈”的时候，不顾地上黄土一片也立即跪了下去。肖佩然对樱子说：

　　“你以前许多次问我爸爸、妈妈哪里去了，今天我告诉你，他们就躺在这堆黄土里。可怜的父亲母亲是被你的祖国发动的这场侵略战争害死的!”说到这里，肖佩然失声恸哭起来。

　　樱子听到这里，觉得自己的心口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血也一滴一滴地流着，眼眶早就盈满了泪水。

　　樱子清楚了，也十分明白：佩然为了他们祖国，为了报家仇国恨，他疯了，什么也豁出去了，佩然要我去向宫泽索要通行证，宫泽是个大色狼，佩然也十分清楚，可能是想利用我的身子进行某种交换，去达到他报家仇国恨之目的。现在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愿意捧手相送，也不怕戴绿帽子，这个家真要坍塌了。想到这可怕的事实，樱子的心像被蝎子螯了一下，感到刺痛，她的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痛苦，忍不住悲痛，泪水顺着嘴唇两旁的深细皱纹流进嘴里。接连不断的精神打击，再加上悲伤过度，樱子已虚弱得不成样子，返城的路上，几乎是肖佩然扶着她走进城的，直到发现前面有一辆黄包车，肖佩然放下樱子，追着、喊着……黄包车停了，他又返回来将樱子抱起上了黄包车。

　　回到家里，肖佩然挽起袖子，准备给樱子做一顿可口的午餐补一补。

　　樱子躺在床上，脸像白纸一样惨白。她停止了哭泣，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天花板，又好象什么也没有看见。她觉得自己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黑暗像高山压着她，像大海淹没她，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痛苦能够和她此刻所感觉的痛苦相比。这种痛苦是那样锐利，那样深刻，又是那样复杂，那样沉重。她还在痛苦地想：

　　“我背叛了杀害我公公婆婆的祖国，帮助中国打日本，无非大和帝国骂我是叛徒，是卖国贼，但我还有佩然，还有个家。现在佩然为了报家仇国恨，用我的身子去换通行证，这本来将我们亲密的夫妻感情人为地制造了鸿沟和裂痕，今后人老珠黄，佩然难免拿这个说事，到那时，他再将我一脚踢了，我就没有了家，没有了丈夫，有国也回不去，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越想越害怕，好像生命走到了尽头，深重难言的悲痛，深沉的哀痛、悲哀欲绝一齐袭来。心里像翻肠搅肚般地痛苦，难过得肝胆欲裂，心像被毒蛇吞噬着，像被锋利的锉刀来回锉着。她绝望了，默默地做出了最后的决择，我得立即结束自己的生命，还可避免卖国求荣的骂名，减轻我的罪孽。

　　想到这里，樱子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也认为只有这样才是自己最佳的选择。

　　肖佩然的住房，是宫泽三郎强占的一栋小平房，老式住房上面横着几根粗大的横梁，樱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中间那根黑黄的横梁，将床单撕成几条，一条一条地打着结，将打结的布条抛过横梁，踩着凳子，又量着脖子打了一个死结，然后将布套挂着脖子，毫不犹豫地蹬倒了木凳，直挺挺地悬吊着。

　　肖佩然在厨房听到房内传来撞击声，赶忙跑进房去，突然发现樱子悬吊着，他觉得万箭穿心，痛苦得肚肠寸断，不住地哭喊着：

　　“樱子，你不要这样，不要离我而去!”他立即扶正凳子，踩了上去，将樱子抱了起来，但布套还是挂着樱子的脖子，他使劲抱着樱子往上顶，布套还是出不来，他又不敢喊“救人”求别人救助，急得魂魄俱丧，急得双脚乱跳，突然凳子倒了，肖佩然跌倒在地上，他急得六神无主，但也急中生智，赶忙跑到餐厅里搬来一张四方桌，桌子上放一条小木凳，接着跳上去，抱住樱子的半腰，腾出右手撩开了樱子脖子上的布套，由于重量突然失衡，两人双双跌倒在地上。

　　肖佩然抱起樱子，平放在床上，口里不住地喊：

　　“樱子，樱子，你醒醒，醒醒!”

　　樱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一天时间的折腾，她瘦落了形，眼窝塌下去了，腮帮凹下去了，眼窝上加了一层黑圈，两边的额骨愈加高了起来，眼睛下面的皮肉松弛得像两个小袋子，特别是脖子上那道血红印特别突出。肖佩然心痛极了，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向他袭来，吓得全身像游丝那样颤抖不停，不久又突然变得紧缩起来，害怕樱子离她而去，他使劲地掐住她的人中，又到厨房倒了半杯温开水，加了一些白糖，慢慢地喂进樱子的口里。

　　樱子觉得身子轻飘飘地飘向远远的天空，好像向她的日本家乡飘去，又好像听到她死去的奶奶在说“樱子，你不要回来，你的家在中国，”突然间，又听到佩然在喊：“樱子，你醒醒，不要离开我啊。”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眼前一切东西都像在打转，突然间，感到脖子痛疼难忍，终于喊了一句：“痛死我了!”口中的糖水被呛了出来。樱子终于醒过来了，肖佩然高兴极了，继续喂着糖水。樱子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想吃。”停了一下又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让我死吧!”说完又合上了眼睛。

　　不久，樱子完全清醒了，她坐了起来，边哭边说：

　　“嫁给你来到中国，指望着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可谁知，你让我当卖国贼，还要我出卖贞洁，现在你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为报国仇家恨，不去计较，等我人老珠黄的时候，你会记恨我的轻率，会计较夫妻生活的裂痕，到时候我既无国，又无家，有什么活头，不如早点死了算了。”樱子哭得更伤心了。

　　肖佩然抱着樱子，说：

　　“樱子，不会的，我肖佩然不是那种人，我发誓，如果我今后嫌弃你，雷打火烧，被车子压死，被枪炮子打死。”

　　“我听的、见的多了，男人在需要女人时什么誓都敢发，可到后来都变了心，有几个守得住诺言的。”

　　肖佩然觉得现在再怎样解释也很难消除樱子的远虑，他又不能像樱子那样“以死明志”，想了许久，突然，他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来到那张四方桌子前，伸出左手食指说：

　　“如果今后我变心，像这只指头一样。”同时，扬起右手的菜刀向左手指剁了下去，只见半截食指落在了地上。他忍着痛疼急步跑到樱子面前，跪在地上口里不住地说：

　　“樱子，请你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爱你一辈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樱子吓得半死，急忙挺起身子，想下床去制止，可已经来不及了，看到肖佩然掉在地上的半截手指，地板上一滴滴鲜血，她心痛极了，赶紧抱着跪在地上肖佩然的头，深情地说：

　　“我信了，我不闹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去做。”说完，她走向柜台，拿起常备的卫生盒，来到肖佩然身边，心疼地拿起他的左手用碘酒消毒，上了消毒粉，飞快地包扎起来，可一时止不住血，鲜血浸透了白纱布，鲜红的血仍然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樱子打起精神，拉着肖佩然说：

　　“我们去诊所吧。”

　　樱子用酒精棉花堵在肖佩然的左手食指上，用厚布包了几层，将他的左手塞进左边裤袋里，然后手挽着手出了房门，走出了营房，在街上找到了一家诊所，做了止血处理。

　　回到家里，两人沉默不语，肖佩然“断指明志”是等待樱子觉醒的沉默，樱子是愧疚和后悔的沉默，她痛心地想了许多，肖佩然是一个重感情，完全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平时两人爱得如胶似漆，爱得愿意献出生命，生死不谕的爱情应该是牢固的，我不应该耍性子去折磨心爱的丈夫。现在，自己应该先打破沉默，去帮助丈夫完成他神圣的事业，她豁出去了，她要和心爱的丈夫走到底。

　　“佩然!是我不对，把你害成这样，你说，要我怎样做?”

　　肖佩然低垂着头，想了许多，然后说：

　　“樱子，我对不住你，要你去做你不愿做的事，我确实于心不忍，从我爱上你那时起，决心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呵护你，现在如果我能向宫泽要到通行证，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会去做，可他不相信我这个中国人，只有你才有希望完成这个神圣的任务。”

　　“不要多说了，怎样做，你直说吧!我十分清楚，一踏进宫泽三郎这个狼窝，再怎么冰清玉洁的姑娘都会变成不干不净的女人，只要你不嫌弃，我刀山火海为你去闯。”

　　“我们准备炸掉日军军火库，断掉日军的军需装备。进军火库必须要持有宫泽三郎的特别通行证，负责看守军火库的横山大佐是你父亲的学生，我想让你带着伪造的你父亲给横山大佐的书信，请求宫泽允许你去见横山大佐，然后再配合国军情报处长杨柯萍去军火库下蒙汗药，炸掉军火库。”

　　“好!我去，可你是知道的,宫泽是头大色狼,大混蛋,万一她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你就这么忍心把你的女人往火坑里推吗?你呀!”肖佩然知道凶多吉少,但他相信樱子的人格,连连安慰妻子,久久地拥着妻子不放.

　　下午四点左右，肖佩然跑回家，带着樱子顺利地通过了办公室以外的岗哨，樱子径直朝宫泽的办公室走去，却被门口的哨兵拦住，这时，樱子大喊：“宫泽君，是我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报告呀!”

　　宫泽听到门外有一女子大叫，走出一看，见是樱子，便吩咐哨兵，说：“让她进来!”

　　宫泽是个大色狼，对樱子早就垂涎三尺，眼下，樱子一进门，宫泽就走上去，把樱子抱住了，用脚将门一踢，门被关得紧紧的。在这个两人世界里，宫泽欲火中烧，色胆包天，就在樱子脸上狂吻，他有恃无恐，狂吻解不了他的“色渴”了，就在宫泽用手猛剥樱子的上衣时，樱子挣脱了，说：“你们男人一看到年轻女子就不要命，你就不问一问我有什么事来找你呀!”

　　“你的事难道比这还要重要吗?”宫泽仍然抱着樱子不放手。

　　“好了，答应了我的事再说，”樱子厉声说。说话间，樱子坐在宫泽的大腿上，扳开宫泽的手，从身上摸出肖佩然伪造的那封信，说：“我要去拜会横山大佐，把父亲的信交给他”。

　　“龟田参谋明天就要去军火库检查安全防务，你父亲的信就由龟田转交好了。”

　　“不行，不行，我要亲自交给他，我和横山大佐是老相识，现在很想念他，我一定要去”樱子撒起娇来，欲从宫泽三郎怀中挣脱下来。

　　这时的宫泽，欲火达到高潮，怎肯让樱子轻易走脱，前次她到家里，因为有老婆那张黄瓜脸在盯着，没有搞成那事，宫泽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怎能让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口里不住地说：“乖乖，不就是去见一下横山大佐吗，你就是要我的命也可以给，你就随龟田一起去吧”，随后，从办公桌上的皮包里取出一张特别通行证给了她。

　　这下樱子在劫难逃，她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此时此刻，她想了很多，肖佩然要她来见宫泽这个色狼，他就应该考虑到妻子的贞洁，她是爱肖佩然的，在爱情上也坚贞不二，但要完成一件大事，总得做出牺牲，为了爱人报国仇家恨，为了和爱人在中国白头谐老，她豁出去了。樱子假装兴趣来了，拿出浪荡的姿态说：“宫泽君，要干就要轰轰烈烈地干一场，拿酒来，我们碰两杯，喝了酒，干那事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宫泽三郎求之不得的好事，他松开樱子，从壁橱拿了一瓶青酒，用嘴咬开瓶盖，“咕咚”几下猛喝几口，然后递给樱子，樱子拿着酒瓶清浅清浅地啜了一口，又朝着宫泽的嘴里灌酒，一瓶酒几乎全灌进了宫泽的肚子里，宫泽抱着樱子放到大腿上，一只手摸着她的大奶子，一只手剥她的上衣，她半推半让，突然，宫泽把樱子放下来，将自己的衣服平铺在地上，猛的把樱子抱起，平放在衣服上，他的双手猛一阵揉搓，然后全身扑了上去……樱子随他摆布，脸上布满了辛酸的泪水……

　　纵欲和酒精的作用，使宫泽疲惫不堪，不一会便呼呼大睡，樱子试探了几次，发觉他真的睡过去了，便慢慢地抽出被宫泽身体压着的左手，爬起来又从宫泽办公桌上的皮包里抽出4张特别通行证，然后，整理一下妆容，轻步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家里，樱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强忍着泪水，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这时，肖佩然推门进来，只见樱子用手在擦眼泪，一副委屈的样子，他那种侥幸的心理顿时崩溃了,他知道宫泽这头恶狼让妻子蒙羞了,他心里极难受,但他不能迁怒贤慧善良的妻子,不能有出有任何伤害妻子的言行,他拥着樱子，用怜爱的手拭擦她脸上的泪水。

　　樱子将5张特别通行证递给肖佩然，双手捶着他的胸脯，娇滴滴地埋怨：“只怪你，只怪你，你要我去完成这样的任务，难道你心里就好受吗?”肖佩然继续抱着樱子，凝视着五张特别通行证，这是我家女人用羞辱，用一顶绿帽子换来的，可这五张特别通行证，更是让宫泽三郎通向死亡、让日军通向覆灭的通行证。肖佩然推开樱子，站了起来，握紧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说：“旧仇新帐，要让宫泽三郎加倍偿还。“这时，樱子双膝跪在地上，说：”佩然，对不起，我成了不干净的女人了，我这样做出于无奈，也是为了你，你要一辈子对我好啊!”

　　“我会的，一辈子爱着你，我发誓：如果我用宫泽污辱你的事作难你，天打五雷轰，或是死在刀枪下，死在车轮下。”肖佩然停了一会，接着说：“快去洗个澡，把畜牲的污渍干干净净地冲掉。”

　　肖佩然忍辱负重，戴着绿帽子，谋划着摧毁法西斯畜行的惊天大行动。

　　晚上十点左右，在地下党秘密联络处，肖佩然、蔡崇智、杨柯萍、李平四个“行动”巨头，正在密谋着第二天炸毁日军军火库的方案……

　　上午8时左右，龟田开着美式吉普车，车上除他的四个随从外，还有樱子。

　　肖佩然心里兴奋异常，很想就在这一天，脱掉日军的黄马褂，堂堂正正地做回中国人，由秘密和日军较量转入公开的战斗，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为了肖佩然的安全但是，地下党组织命令他隐蔽埋伏，这次行动没让他参加。

　　吉普车行至山坳的转弯处，被几个身着日军服装的人拦住了，车刚停稳，李平用手枪抵住龟田的腰将他拉了下来，另几个人冲上去把四个随从拖下来，同一时间，四把匕首刺进了四个随从的心脏，并将四个毙命的鬼子拖进到山林里。樱子看到一股股鲜血喷在车门上，赶忙悟住了眼睛，从小到大，她从没看到过这种残酷的场面。李平将龟田拉到一棵大树背面，历声地用日语对他说：“你放老实点，一切按我们说的去做，如不老实，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然后将一颗微型炸弹捆在龟田的腰上，又将自动启爆器在龟田面前晃了一晃说：“我们随时可以要你的命。现在我们便是你的随从人员，到了军火库，一切要听我的。”

　　在吉普车里，重新换了四副面孔，杨柯萍扮成日军特务枝子，另外三个军统特工扮成随从卫兵。

　　龟田驾着车，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现在不再是检查防务的参谋了，而将成为帮助中国军队炸毁日军军火仓库的帮凶。他十分清楚军火仓库里有100门大炮，500门迫击炮，各种机枪2000多挺，子弹无法统计，还有没启用的装甲车200台、各式车辆500台、汽油上千吨，这些都是宫泽三郎的心头肉，也是日军突破雪峰山，直取芷江的希望，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毁之一炬。

　　转眼间，吉普车到了军火库的前哨，有龟田参谋安全防务检查的特殊身份和宫泽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地通过了繁琐的哨卡，顺利地来到了横山大佐的办公室门口。

　　车子刚停稳，横山大佐出来迎接，樱子看到了横山便大叫起来：“横山兄，好多年不见面了，我好想你，”同时走上前去，握着横山的手说：“我是樱子呀。”横山也很快认出了樱子，便说“你小的时候，我经常抱着你玩，那时你多乖啊!”他们俩个只顾亲热，把龟田参谋冷在一旁。龟田主动走向横山大佐行了一个军礼，李平趁机附在横山耳朵根秘密地耳语：

　　“那位女军官是冈村司令官特派的高级特工枝子，其他三位是宫泽司令参谋部的。”

　　这时，横山才正眼相视这位清秀、高挑、气质不凡的假枝子杨柯萍，向前几步，握紧“枝子”的手。“枝子”这个高级特工，在日军内部名声颇大，可她平时像风一样，住所不定，横山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枝子，听到李平的介绍，完全将杨柯萍当成了枝子，引领着她来到办公室。

　　让座，寒喧一阵。

　　这时，龟田将宫泽签署的军火仓库安全防务检查命令交给横山，随后用日语咿哩哇啦地交谈起来，“枝子”向樱子丢了一个眼神，樱子忙把横山的汇报打断了：

　　“横山兄，好久不见面了，我去给你做几个你爱吃的北海道小吃，帮你解解馋吧。”

　　“你去吧，你去吧。”

　　樱子拉着“枝子”跑了。

　　踏进厨房，樱子用日本话叫道：“大叔，你们辛苦了，横山大佐让我们来做几道纯正的北海道小吃，你们休息一下吧。”随后，樱子娇滴滴地握住了炊事大叔的手，拉到隔壁的房间坐了下来，问寒问暖，不一会儿，几个炊事兵也同时拥进房，都想一饱眼福，看看这位漂亮的娇小玲珑的日本小姐。

　　装扮成“枝子”的杨柯萍，挽起袖子，装模作样地准备做日本菜，看到日军已做好的大锅菜和一大锅大米饭，估模着够七八十人吃的。她的头脑飞速地算计，如果将蒙汗药投到饭里，必须用大锅铲和匀，大锅饭一翻动，会引起怀疑，还是投到主菜里可靠。她一边用眼睛余光斜视着房间，一边飞速摸出蒙汗药，倒进了主菜里，拿起大锅铲拌和着。

　　“樱子，北海道小吃我不会做，还是你来吧。”

　　樱子挣脱了炊事兵的纠缠，跑了出来，挽起袖子，真的做起了北海道小吃来，众厨子在一旁“学习”，其实不过是借此机会继续观看樱子的欢颜。

　　临到众厨动手了，大米饭有的装在大桶里，有的盛在大盆里，几样菜都是用大小铝盒盛着，有一个厨子挑着两桶饭，又将两盆菜放进饭桶里，出了厨房，杨柯萍分析这是给军火仓库守军送饭去了，十多分钟后，几声钟响，二、三十个鬼子敲着碗进了食堂，樱子做的小吃也端进了食堂隔壁的军官雅座，其中一碗“加料”的主菜放在中间。

　　横山大佐、龟田等走进雅座，雅座是两扇褐色的折门，李平走过去拉开，轻轻向两边一推，便自动地折叠起来，现出宽阔的大餐厅，大餐厅东面有一扇玻璃门，李平又推开玻璃门，让杨柯萍、樱子进去，坐在皮椅子上。四面墙壁是天蓝色的波纹图案，其中还绘了好几条日本常见的海鱼，靠门口左边角落里放着一盏落地立灯，反射出屋子里一片水样的绿光。

　　让座后，樱子殷勤地要横山夹她做的北海道小吃，那盘“加料”主菜动都没动。樱子献殷勤，对“蒙”倒横山大佐帮了倒忙。李平和三个军统特工紧盯着杨柯萍的筷子动向，杨柯萍夹哪道菜，他们也夹哪道菜。身上绑着炸药的龟田像死猪一样安静,他很想找机会与横山交流,只因身傍有个壮汉李平,无法动弹.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

　　杨柯萍惴惴不安起来，非常担心龟田暗地搞鬼，虽然安排了李平见机处置，还是希望龟田不要生出事端来，这样三个特工只要制伏横山一个人就简单多了。眼见火候到了，樱子跟着杨柯萍立即拉开了门，李平拉着龟田也出来了，横山大佐正欲起身，却被另一个特工卸了枪，将他按住说：“我们是中国特工，你放老实点，我们随时可以要你的命。”杨柯萍发现食堂里吃饭的鬼子全部倒下了，便发出了行动信号；李平拨出手枪朝着龟田的胸脯开了三枪，龟田立即倒地毙命；刹那间，十多个特工和自卫队员肩扛炸药包，右手持手枪将一颗颗仇恨的子弹射上哨兵，鬼子不做任何抵抗全倒下了。特工和自卫队员冲进了营房，急步向军火库走去；同时，四角的碉堡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机枪声，提前埋伏的特工和自卫队队员先发制人，向碉堡里开了火。

　　李平像离弦的箭，向扛炸药的爆破队员追去，杨柯萍冲进食堂雅座，拉起已经五花大绑的横山大佐推出了门外，安排一名特工拉着樱子走出了营房，这位护送樱子出营房的特工转身又进营房朝军火库跑去。这时，部分没有被蒙倒的鬼子开始有组织地顽抗，向爆破队员开了火，四面山上埋伏的行动队员立即进行反击。杨柯萍迅速将横山大佐推到军火库大门前，要他向没蒙倒的鬼子喊话，要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李平来到军火库安排好炸药安放地点，特工随即点上了火，特侦队员和自卫队们向后撤，纷纷冲向军火库大门。在军火库门前，导火线发出嗞嗞的响声和火花，队员都在等待“轰隆”一声巨响，等待炸毁军火库胜利的一刻；军火库大门前躺着的十多具敌尸，应该也会随着巨响飞上天空。谁料想突然有一个断了腿满身血污的鬼子用手抓着地皮向导火线慢慢地爬去，地上留下一道道血迹，他一步一步地接近导火线，只差两三步就够得着了；这一情况被山头的狙击手谢方玉发现了，“啪啪”几枪射过去，因为距离太远，鬼子又趴在地上，虽然连续几枪都射中了，却没有伤到要害处，鬼子只是把头埋在地上。突然，军火库东面方向出现了一挺机枪，对准谢方玉一阵猛射，埋伏在东面的特侦队员连忙甩出几颗手榴弹，将机枪打哑了。这时，断腿鬼子抬起头又继续向前爬，他终于抓住了火花四迸的导火线，使出吃奶的力气，硬是把导火线的连接线一齐拔了出来。

　　“引爆失败”，这对杨柯萍、蔡崇智是一个致命打击，危险一步一步向他们逼来，不远处的公路上，日军的几辆巡逻摩托车听到密集的枪声向军火库赶来，车轮飞速旋转，坐在车上拿着指挥刀的日军指挥官在依哩哇啦地大叫。紧急关头，李平、杨琼花率几个人拿着爆破器材飞步重返军火库门前，打死了断腿鬼子后重新安装导火线。现在已经能听到摩托车驶过来的声音了，情况万分危急，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险时刻，杨柯萍、蔡崇智冷静应对，虽然明知靠她们几支手枪挡不住日本鬼子全副武装的巡逻队，但埋伏在北面、东面、南面的机枪手，也应该会发现了这一不利情况而前来增援。埋伏的队员见爆炸声迟迟没有响起，也知道情况有变，只留下一挺机枪观察动静，其余的全部向军火库门前迅速运动。鬼子还未进军火库，摩托车上的机枪便朝两边猛射，此时，我方的机枪、步枪、手枪也一起开火，我方在暗处，日军在明处，敌军机枪手还没找到目标，大部分已被击毙，在强大火力控制下，巡逻队终于到天国巡逻去了。李平、杨琼花等人安装好导火线返回来了，杨柯萍这才命令埋伏的机枪手往山上撤退，杨柯萍、蔡崇智边撤边对队员们说“赶快撤退，军火库爆炸会很危险，另外，宫泽三郎如果得到消息，也会派重兵拦截，我们只能绕大山撤，越快越好。”

　　不久，几声巨响传来，惊天动地，火光冲天，连续爆炸声将大地炸得抖了起来。爆炸成功了。杨柯萍拉着樱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走着，行动队员扶着她上高山，下陡坡，樱子跑不动了，杨柯萍把她背起来，行动队员见此，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从杨柯萍背上抢过樱子，背着樱子就跑，一个个轮换着背一阵。这时，李平将横山大佐的绳索解开了，一边走，一边说：

　　“你当了俘虏，还是老老实实听我们的为好”。

　　横山不语，军火库被炸，他明白自己难逃其咎，在一个转弯处，乘我自卫队员不备，抢下一个队员的匕首用力刺进与自己的胸膛，立即倒地毙命。

　　宫泽三郎率领救援部队赶到军火库，依稀还可听到一些爆炸声，看到军火库刹那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变成了一片焦土，变成了废墟。他满脸的横肉变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地说：“大日本完了，皇军完了，我宫泽三郎劫数已尽。”他抽出指挥刀，倒转刀头，想剖腹自杀，向天皇谢罪，被随从抢下指挥刀制止了，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军被炸火库的惨状发呆。

　　城里戒严了，地下党联络处和军统特工的住地被日军捣毁了。宫泽下令：无论化多大的代价都要将樱子抓捕归案，将她碎尸万断。肖佩然被关进了大牢。宫泽又命令特务机关长率领所有特务在城里城外进行地毯式的侦察和搜查，还命令守军搜查和堵截。

　　在山林间，一支杂牌军在急行着，有的着便装，有的穿日本军服，这就是杨柯萍、蔡崇智、李平袭击军火库的行动队，樱子已疲惫不堪，全靠队员轮流背着走。

　　密林深处，队伍稍作休整。蔡崇智、杨柯萍、李平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决定绕开新宁县城，奔隆回，走洞口，直插雪峰山。在偏僻山林，蔡崇智绕道将樱子秘密安顿到一个农户家里，准备待雪峰山会战结束，再来接她。

　　这时，机要员杨琼花走来，王耀武要和杨柯萍直接对话，话筒里传出了王耀武的声音：

　　“哈哈，杨处长，你们炸了日军军火库，宫泽比死了爹娘老子还要痛心，你们为雪峰山会战立了大功，你真是‘雄鸡公戴帽子，冠上加冠啊!’何总司令电令嘉奖你，命令你火速归队。”

　　“是，坚决服从命令!”杨柯萍回答说。

　　杨柯萍向蔡崇智、李平等挥手告别，率领特侦队员直奔雪峰山，蔡崇智仍回宝庆自卫队；李平根据军统的指示，滞留新宁、武冈等地，继续窃取日军情报，这三股力量，分分合合，今天又到了分手的时候了。

　　第十九章 何应钦两次遇险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1945年3月上旬的一天，也就是杨柯萍率特侦队下山，将汉奸曾余辉暗杀后不久的一天，何应钦带上美国军事人员、作战参谋和随从人员登上飞机，对连绵起伏、高深莫测的四百里雪峰山沿线来回几次侦察，把整个雪峰山的沟沟壑壑看得明明白白，洞察于胸。然后吩咐掉转机头往宝庆方向侦察日军兵力部署情况，在再次转向桂林方向进行侦察时，突然遭遇了日军炮火猛烈射击。

　　飞机在天空左右盘旋躲避，机身剧烈地摇晃，接着前方出现了几架前来拦截的日军战机，情势万分危急。吉人自有天相，这时从西南方向出现了三架美国飞机，对飞来拦截的日军战机进行猛烈的攻击，同时另两架美国飞机则飞向日军的高炮阵地，丢下一颗颗炸弹，随着几声“轰隆”巨响，日军的高炮阵地炸开了花。何应钦终于松了一口气，飞机也迅速摆脱了日军的纠缠。

　　原来，在芷江机场的美国空军司令陈纳德将军知道何应钦乘机视察前线的消息后，立即派出了5架战斗机尾随保护，在飞机遇袭时天降神兵。

　　不久，侦察雪峰山地形的照片摆在何应钦办公室的桌面上，他凝视着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珍贵资料，点上一支烟，在烟雾中陷入了深思……

　　“来人,去把作战参谋叫来。”何应钦迅速掐灭手中的烟头，大声吩咐。

　　作战参谋火急火燎赶到办公室，何应钦指示说：“你参加了昨天的侦察，现在根据这些照片，结合军用地图，赶紧绘制一张雪峰山的地形图给我。”

　　“是。”作战参谋行了一个军礼，就出了门。

　　“报告。”机要参谋来到何应钦办公室门前。

　　“进来。”

　　“驻扎在武冈县江口(今属洞口)的五十七师战事吃紧，驻守的一个营伤亡200多人，请求增援。

　　何应钦展开了军用地图，手指在江口位置上狠狠戳了几下。

　　3月10日，何应钦带领中美将领十余人突然来到江口。

　　东南方向的青岩山，郁郁葱葱，峰高坡陡，层峦叠嶂。

　　在营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何应钦向守军营长询问战况，发现形势非常严峻，为了更清楚地了解敌我双方的情况，以便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何应钦决定同随行的十余名高级将领徒步上15里远的青岩山主峰。山间小路荆棘丛生，怪石横陈，众人气喘吁吁爬上一个制高点，俯视前方日军和我军的兵力部署情况。其实日军也只有一个营，却把我军打得狼狈不堪，何应钦心中很不平静。

　　这时，日军的瞭望哨好像发现了何应钦等人的行踪，一名军官正准备指挥几挺机枪射击，我驻军营长邓志辉先发制人，命令机枪连瞄准日军阵地扫射，最前面的几个日军应声倒地，我军趁势以密集火力强行封住日军阵地，掩护何应钦下山。

　　山中的天气变幻无常，在上山侦察时已经下起大暴雨，一道凶猛的洪水，带着不可抵抗的威力，从上游冲出来。洪水吼着，一切都在惨烈地号叫，它像是几千只老虎在咆哮，几万只野狼在嚎叫，又像是一个大战场上两军在呐喊嘶杀……绿铅似的大水，混含着泥屑、砂粒，向山里直灌，从小溪的上头，齐陡陡，一丈多高的洪水，像墙一样压了过来。十余名将领连滚带爬到了山下，身上的高级呢子军装粘满了泥巴和尘土。

　　山中暴雨，来得急，下得猛，邓营长凭着多年的经验，估计到河水会猛涨，赶紧安排官兵紧急搜寻杉原木，在何应钦等归途的小河中临时搭起一座简易木桥。虽然木桥被山洪冲得摇摇晃晃，但当时的情况危急，不远处的日军随时会把子弹射过来。在水里护桥的官兵催促何应钦赶快过河，何应钦刚踏上一截原木，一个护桥士兵脚底一滑，连同原木被洪水冲走。何应钦乘势跳向另一截原木，可这个护桥的士兵和原木又被洪水冲走了，何应钦跌入洪流中。见此情形，邓营长与另外十余官兵纷纷跳进水中，死死地抓住何应钦，与岸上的士兵手拉手把何应钦抱上了岸。

　　青岩山前线侦察回来，稍作休息，邓营长把何应钦迎进营部，召集连以上的军官研究当前的战况。此时的何长官经过洪水的侵扰显得有些疲倦,看到鬼子这么强势,而自己的部下又处在下风,心中确实有点不快,他说：“日军的一个营就把我军打得如此狼狈，真丢国军的脸，我这个司令也脸上无光。接下来的仗怎么打，请大家献计献策，一定要克敌制胜，打个翻身仗，一雪前耻。”

　　军官们都低着头，无语作答，他们心里清楚，何将军刚刚视察了青岩山阵地，对我们的能力肯定不满意,再者,何长官的主意肯定比我们的多,在何长官面前我们哪敢班门弄斧啊.这何长官心里肯定有锦囊妙计。

　　邓营长转向何应钦：“还是请何长官示下!”

　　何应钦将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

　　“小鬼子前些天把我们打得很惨，我们要记住这个血的教训，鬼子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全营官兵振作精神，采取包抄合围的战术，一定可以把鬼子吃掉。”

　　他喝了一口茶，神情十分严肃，坚定地说：

　　“现在我命令一连长率两个排从右侧绕青岩山，用最快的速度，登上青岩山主峰，隐蔽下山直插敌人后方，埋伏好，发射三颗信号弹，以示合围攻击开始；三连长率领士兵从左侧隐蔽上山，左侧的山没有右侧高，你们可以慢一点出发，等天黑再下山，同样直插敌人后方，见到信号弹立即发起强攻。其余人员听你们营长指挥。”

　　何应钦刚刚下完命令，邓营长站起来说：

　　“前些天青岩山一战，因我指挥不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现在长官命令我们从左侧绕青岩山背后，再登山下山，山高坡陡，且地形复杂，我请求这个任务交给我率部完成，将功赎罪。”

　　何应钦早闻邓营长是一员能打硬仗的虎将，听了他的请战后，斩钉截铁地说：“好，左侧就由你指挥，这里由副营长指挥。”

　　左侧暂且不提。

　　会后，邓营长马上找到一位姓刘的当地老猎人作向导，悄无声息地出了营房，他们快步绕道青岩山背。为了争取时间，邓营长问向导：“老乡，上青岩山可有近路?”

　　向导说：“我从小和父亲在这深山里打猎，我记得那边斜坡上有一条抄近的小道，但那条路实在难行。”

　　“好，你在前面带路，就是没路，老子也要踩出一条路来。”邓营长回答道。

　　于是，在向导的带领下，队伍抄近路走进了丛林深处。果然这条所谓的小路，实际上根本算不上路，很少有人兽走过的痕迹。

　　邓志辉马上命令几名战士手持大砍刀在前面开路，另外几名战士搬石头填路坑，好几次有官兵一脚踏空脚下一滑，连人带装备往下滚，好在滚下不远就被山里树木拦住，被荆棘缠绕，其他人马上冲下去，把失脚的战士拉上来，继续小心前行。就这样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见此情形，邓营长焦急万分。

　　在离主峰还有三百米时，有的士兵已明显体力不支，邓志辉准备从此地下山直插敌后，吩咐手下原地隐蔽休息，只带着向导和几个战士翻上脊顶，依稀可见日军兵营，甚至听得见日军依里哇啦的喊叫声。“不行，从这里下山，日军肯定会发现我们的。”

　　邓志辉果断命令：“大家顺着反坡前行，老刘带路。”很快，一行人登上了主峰，渐渐离日军军营远了，他们顺着脊峰直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传来几声震天动地的吼声，听了一会儿，向导说：“长官，我们遇到老虫了。” 邓志辉暗捏了一把汗，怎么办?如开枪射击，就暴露了目标，如果直接从主峰下山，另一边却是悬崖峭壁，无法落脚。正犹豫时，向导向后一摆手，示意官兵们趴下，不要出声，他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扒开杂草，果然在前面约五十米的地方，一只吊睛斑额大老虎卧在一棵大树下面拦住了去路。这是一只雌虎，肚子和大腿的毛都闪耀着白色的亮光，黄色和黑色的小斑点散布在它腿部的周围，就像套着漂亮的镯子一样。它的筋力坚强的尾巴也是黄色的，末端有些黑环。这支雌虎正在树底下吃一头刚刚捕捉到的小野猪，野猪的内脏已经掏了出来，肠子血液流了一地，在享受美食时，它不时发出呜呜的吼叫。向导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悄悄转过身来，贴耳对邓营长说：“长官，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一下了，只要大家不作声，老虫一般不会主动攻击目标。等这畜生吃饱了，它会径自离去的，到时我们再过去。”

　　“唉，这畜生偏偏这个时候挡老子的路。” 邓志辉狠狠一拳砸在路边的石头上。

　　这时，老猎人又向前走了十多步，只见他站起身，低着头，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知他是请梅山，还是请土地公、土地婆，不久，老虎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钻进了丛林深处，为部队让开了路。老虎是吃饱了才离开还是老猎人请神将老虎请走的，谁也不能确定。

　　天渐渐黑了下来，山林里出现短暂的寂静，偶尔有不知名的野兽从身边一晃而过。邓营长命令抓紧下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众官兵累了一天了，又担惊受怕。上山的时候气力足，稳稳当当一步步前进。下山时，腿脚有点发软，颤颤兢兢不听使唤，又背着沉重的武器装备，腿肚子老是发抖，身体跌跌撞撞，有时一不留神便连人带装备滚出好远。

　　下到半山腰，不少士兵已摔得鼻青脸肿，伤胳膊折腿的，邓志辉暗自着急，幸好，暴雨过后，山林里渐渐透出光亮，月亮终于露出了圆脸，也许老天对他们青睐有加吧，手拿砍刀的官兵仍旧在前面砍棘开路，官兵们手拉着手，一步一步摸到了峰底。

　　稍事休息后，邓志辉命令加快行军速度，向日军阵地包抄，这时东方已泛出鱼肚白，拂晓来临了。在清晰地看见日军营房时，他让众人停了下来，埋伏好，并没有急于发信号弹，他想让劳累了一天的士兵休息片刻，吃了干粮，养足精神，保证最强的战斗力。

　　另一边三连长带领官兵从左侧山背直插敌营，因左侧山峰不高，所以行进速度快，他们早已绕到敌后埋伏好了。

　　日军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刻，邓志辉果断下令发起总攻，三颗白色的照明弹腾空而起，照亮了青岩山的半边天空。

　　我军从三个方向发起了进攻，一时“冲啊!杀啊!”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山谷。重机枪喷出愤怒的火舌，手榴弹在日军的营地炸开了花。邓志辉犹如一只下山猛虎，冲在最前面，他要一雪前耻。

　　日军官兵大多还在睡梦中，有的来不及穿衣服，就稀里糊涂的见了阎王，青岩山成了他们的葬身之所，没死的大多数乖乖地举手投降。

　　就在邓志辉率全营清理战场时，何应钦和同行的十余名高级将领已启程奔往芷江。

　　此时，我军的后续部队也已陆续到位，新六军、第十八军已达湖南安江、芷江和沅陵、辰溪集中。

　　第四方面军总司令王耀武被国防部任命为前线总指挥。王耀武毕业于黄埔军校，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素以能打硬仗著称，自领命以来，日思夜想，为了制订“会战”战略战术和会战兵力部署，可谓绞尽脑汁。连日来，他亲率侦察处、参谋部的人奔波在雪峰沿线四百里的战线上，他认为雪峰固然天险，是天然屏障，日军也会派出侦察兵先遣队侦察和抢占豁口要害，寻找突破口，伺机发起进攻，突进芷江。

　　要想取得雪峰会战的胜利，减少伤亡，只有先洞悉雪峰山的地理地势，才能掌握战争的主动权。自从在溆浦巧妙躲避了日军的追踪来到武冈山门(今属洞口)以来，王耀武丝毫不敢放松，每天都在捉摸如何排兵布阵，他知道，这次恶战对于他的戎马生涯所意味着什么，而日军的残暴情形和强烈的民族责任感更让他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山门是日军突进芷江的首选要地，这里一定要安排一支精锐部队把守他才能放心。(后来王耀武安排第十九师，第七十四师，第六挺进纵队和陈光中的杂牌军予以重点把守。)

　　3月12日，王耀武一行沿着山路，经洞口塘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要塞江口(今属洞口)，仔细观察沿路地形，他胸有成竹。然后马不停蹄乘车赶赴绥宁的金屋塘、水口等地视察，于3月14日回到芷江。

　　3月15日，初夏的阳光明媚，万物复苏，处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在王耀武会议室里，何应钦主持召开有中外将领参加的军事会议，专门研究会战作战方案。

　　会上，争议不断。美国将军抢先发言：现在日军已经穷途末路，其大部分的军队被堵在了雪峰天险，我们应该采取快刀斩乱麻的战术，调集炮兵，空军和步兵发起总攻，一举全歼日军。”

　　有的说：“日军虽然被堵在雪峰山，但他们的武器装备依然精良，如果他们集中兵力突破一个口子，那么芷江岌岌可危，实在不可轻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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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应钦虽然经过数日的战地侦察，心里有数，但他想到指挥官王耀武也在雪峰山多处谨密视察，又是雪峰山会战的主要指挥官，肯定有独到的见解，因此，便对王耀武说：“王司令有何高见?”

　　王耀武站起身，来到墙上的作战地图前，神情严肃地说：“诸位，这次会战关系到整个抗日战场和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最后胜利。纵观现在的战事，我认为，应该扎紧口子，就是说对溆浦、山门、绥宁的几个山不高、地势相对平缓的豁口，一定要派重兵严防死守。日军在溆浦、山门受挫后肯定会突破洞口塘这个大口子，撕开江口，直捣芷江。我准备部署一支精锐部队在洞口塘进行堵截，我军前线各部可以佯败，诱敌深入，撤退至江口，包抄合围之。同时可紧急调集芷江、安江、辰溪、溆浦、山门等我军的主力部队，埋伏在月溪至江口的两面山上，在洞口塘佯败的部队退至江口进行埋伏、日军大部队挺进到江口时，全军发起总攻，并迅速从新宁、宝庆调兵增援，在洞口塘堵截，收拢口袋全歼日军。”王耀武一口气讲完他的思路，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英雄所见略同”何应钦站起来，右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斩钉截铁地说：“对，我们的作战方案，就是十二个字：扎紧口子，诱敌深入，包抄合围，把鬼子全歼在江口，扬我军威，扬我国威。王司令，你做好安排部署，指挥好本次雪峰山大会战。”

　　“这是作战处最近绘制的雪峰山地形图。”何应钦把地形图推到王耀武面前。

　　就这样，在王耀武的作战指挥室里，不仅有雪峰山详尽的地形图，而且还制作了雪峰山布防的沙盘，上面详细地标明了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和有关隘口。王耀武站在沙盘前，躇踌满志，开始运筹帷幄。会后，何应钦说：“王司令稍等片刻!”两人在作战室又在研究会战的细节。王耀武首先说：“目前我军的兵力部署没有到位，日军进攻势头很猛，因此，要部署安排能死打硬拼的部队进行阻击，会战前还有恶仗等待我们。”“是的，阻击日军西进很关键，请王司令尽快部署”何应钦同感而发地作了答复。

　　第二十章 岩口铺阻击赢战机

　　三月中旬，四方面军司令部驻地的溆浦县陈家垴的大山上已是一派新绿，山坡上、沟谷里，松树、杂树、杉树和各种灌木都生出茂盛的枝叶，使得那些随处可见的炸弹坑和被炮火烧焦的树木也被黄土和黑色浸染，变得不那么刺眼了。然而，整日不停的日军敌机飞掠的轰鸣声和不断响起的炸弹和枪炮声，依然在疯狂地敲击着战争的琴键。

　　日军继续以大炮开路、飞机掩护，向雪峰山腹地的新宁、武冈、绥宁、隆回、洞口、溆浦推进，我军在顽强阻敌的同时，几十万大军陆续集结，开入反攻阵地，大反攻的各项准备悄悄地在四百多里雪峰山沿线上紧张地进行着。

　　王耀武将作战指挥室设在一个潮湿的山洞里。这个洞穴，在微弱的光线下，尚能见到洞顶上悬挂着不透明的冰柱般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持续下滴的水珠已凝固得坚如刚玉；那种水珠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不管淌到哪里，都能把它所滋润的物体变成石头。被风吹进去的落叶和树枝，长在洞口得不到自然界露珠润湿的毛茸茸的灌木，都被这奇妙的过程化成石头。四方面军司令部的将校们在这个山洞里加紧工作，争分夺秒地完成战役发起前的各项准备。无数的电报、电话从各军团指挥所及各参战部队飞向溆浦这个小山洞里；无数的指示、命令又从这里发往前沿阵地。无数的请示、指示，无数的分析判断，无数的信息、敌情，无数的调查，无数张神经高度紧张的面孔，随着反攻的序曲正在一声声地弹奏着。

　　在这众多的拨动战争琴弦的乐手中，最高指挥部的领袖人物决定着大反攻乐曲的主调。

　　三月中旬，蒋介石致何应钦密电，下令“确保芷江机场，以第四方面军所属部队为主力。”“湘西方面之敌，已显动摇模样，为捕捉战机，希速殇第三、第四方面军，对当面之敌发动全面反攻，期在敌增援部队未到达之前，击灭该敌为要。”何应钦接到密电后，来到陈家垴，对王耀武说：“反攻前的排兵布阵抓紧进行，目前最为重要的是部署过硬的部队阻击进犯隆回、武冈、绥宁之敌，尽快完成反攻前的兵力部署”。王耀武听后非常高兴，说：“按何总司令说的办。”

　　何应钦走后，王耀武和五十七团团长钟雄飞通了电话，命令该团副团长林云飞死守岩口铺，阻击日敌向西挺进。新宁、武冈阻击战，何应钦已命令三方面军安排精锐部队阻击，为合围聚歼日军，调动和集结部队赢得时间。

　　同时，杨柯萍奉命赶回，王耀武见到她，非常高兴，突然,王将军表情严肃地对杨柯萍说：

　　“雪峰山会战的阻击任务十分艰巨，特别需要情报人员参战，请你派出小分队赴绥宁武阳参加阻击战，你仍去新宁，务必尽快拿下‘樱花终极计划'”。

　　杨柯萍迅速找到副队长田学敏，说：“谢方玉留下，你率方宁、杨琼花和一部分队员赴绥宁武阳协同五十七师作战。”

　　田学敏率领小分队要出发了，杨柯萍、蔡崇智、李平、谢方玉等前来送行，一一惜别。

　　1945年3月18日，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率一营据守岩口铺。他安排一股兵力死守岩口铺宝(庆)黔(阳)公路南边靠公路的铁丝岭，另一股兵力扼守铁丝岭东侧，在宝(庆)黔(阳)公路南边靠近公路的百弓坨，主力和机动部队扼守岩口铺邵黔公路北侧约半里的烟袋山，也称烟袋坳。此前，林云飞派出侦察班对整个岩口进行了侦察，决定利用茂盛的森林作掩护，在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三山设下三角连环阵地，俯视邵黔公路，切断日军沿公路前进的路线。

　　3月19日凌晨，日军一一六师团一0九联队的先遣队近千人摩托化前进，前几天，日军从此地畅通无阻地直入雪峰山，一0九联队作梦没想到此地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我军前方哨发出了信号，日军已进入我军的伏击圈，当日军的第一辆和后一辆车全部进入伏击圈时，林云飞一声令下，“打”，刹那间枪声、炮声震耳欲聋，仇恨的子弹射向敌军。林云飞指挥火力集中狠击日军的枪机手，日军30多辆汽车几乎全被打瘫，未死的日军，有的举枪还击，有的窜头鼠脑地钻进车轮底下。顿时，“冲呀”，“缴枪不杀”的喊声惊破了黎明的宁静，此仗从打响到结束仅花了一个钟头。战斗结束后，士兵们准备将缴获的迫击炮和机枪搬运上山，林云飞摆了一下手，说：“这些辎重全部搬到去雪峰山方向的山头上，除侦察员继续侦察外，全体官兵下山休整。”

　　20日晚上8时，我侦察兵报告：“敌军十多门大炮开路，几十辆军车全部重武器装备向岩口铺方向而来。”这是日军一二0联队主力反攻来了。

　　林云飞听到报告后，没有下达准备战斗的命令，仍在指挥室里静静地坐着。

　　不久，炮声齐轰，机枪“叭叭”响个不停，日军炮弹猛烈地射向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三个山头，山头上的参天大树被拦腰折断，青绿色的山林几乎成了黄土岭。日军联队长发现我军没有反击，赶忙安排三支小分队上山察看，没有发现一兵一枪，才发觉上当了。日军枪炮声刚停，林云飞立即下达了“冲锋”的命令，官兵们像离弦的箭猛突敌军，日军不敢轻“敌”赶忙向长阳铺方向撤退，三支去山头侦察的日军全部成了枪下之鬼。

　　21日14时，敌联队长为了摸清我军动向，派出十多个特工到我军前沿阵地侦察，发现了距公路100米左右的亭子旁有个弹药库后扭头就跑。一营长苏文彬请求活擒鬼子，林云飞副团长扔摆了一下手说：“让他们去!”随后下达了命令：

　　“转移弹药库，全军迅速撤离此地再进岩口铺，所有兵力按18日的部署，仍在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三山隐蔽埋伏。

　　22日凌晨，日军联队长改变了作战部署，命令主力部队300多人为前锋，后续部队千余人做后应。敌前锋部队向亭子边我军原弹药库位置发起猛烈炮击，发现没有一点反应，才知又上当了，便命令大炮和机枪向周围山头猛烈射击，我军仍无反应，日军隔靴搔痒，什么也没打着。原来，白天日军侦察到我军的弹药库后，林云飞连夜将部队的弹药库转移了。摸不清我军主力到底在哪里，日军联队长只好下令撤退，正好闯进了我军伏击圈，经过一番恶战，日军大败，联队长被枪击中身亡。

　　一营接连获胜，缴获了敌军许多装备辎重。王耀武得知后发来嘉奖令：全军将士机智勇敢，以最小的代价阻击敌军取得巨大的胜利，除给林副团长立功一次外，奖部队银元三万块。

　　鬼子一○九、一二○联队节节失败，日军直突雪峰山的计划受阻，一一六师团长大为光火。吼道：“不消灭这支中国军队，当剖腹以死谢天皇。”随即，他安排两支配有装备的特工和侦察兵，向岩口铺两翼纵深侦察。

　　在庆祝胜利的时候，林云飞却忧心忡忡。他想：卡住日军咽喉只是暂时的，敌军势必竭尽全力，杀开一条血路，伺机报复，下面的仗肯定会更残酷。他命令部队加固工事，将所剩的子弹、手榴弹搬上阵地，决定死守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太阳还没有升起，可是空气里仍然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叶上也已沾满了晶莹的露水；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吼着歌喉，而遥远的天际，有着一颗巨大的晨星正凝视着大地，犹如一双孤寂的眼睛暗淡无光。五十七团的军人们蹲在坑道里，枕戈待旦，随时准备痛击日寇。

　　23日拂晓，日军推出八门火炮首先远距离地对准我军烟袋山、铁丝岭和百弓坨三个阵地猛轰，我军的两门炮立即被打哑，机枪根本够不着日军，派不上用场，官兵无还击之力，伤亡惨重。林云飞审时度势，命令部队不要还击，隐蔽在工事里，保存实力，等待时机。敌军发现我军没有动静，以为被火炮打瘫了，便命令部队沿公路向南挺进。这时，林云飞拿起望远镜，看到约有两千之敌峰涌而来，我军的伏击圈太小了，他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敌军进了我军伏击圈就开始射击。”敌军继续前进，这时，我军阵地上机枪“说话”了，“突、突、突”的子弹射向敌群，一时间，日军死伤不少，先头部队被打晕了，后续部队也乱了阵脚，许多日军抱着枪往回窜，这时，一位拿着指挥刀的日军官依哩哇啦地猛吼“八格牙鲁，死啦的死啦的。”但逃窜的鬼子有增无减，这位军官随手拿起旁边一名士兵的步枪，一梭子弹射击，好几个鬼子倒下了，逃窜被制住了。军官随即命令后续部队和前锋没战死的官兵，兵分三路，徒步向我军的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坳阵地强攻。我军官兵奋起还击，经过浴血奋战，终于击退了敌军的第一次反扑，只见三个山头的半山腰遍地是敌尸。在敌军反扑时，我军伤亡不大。

　　林云飞不愧久经沙场的指挥官，他预计不久，日军弹药得到补充，特别是炮弹补充后，我军可能面临挨打的境地。他赶忙要发报员发报给作战部：“请求芷江飞机支援。”发报员刚发完报，日军就开炮了，经过刚才的战斗，我军的兵力部署完全暴露在日军炮口下，一打一个准，我军死伤无数。在关键时刻，从芷江起飞的5架美国战机，对准日军炮兵阵地，轮番几次投下了三十多枚炸弹，敌军八门大炮被炸翻，还炸死了不少炮兵。一营长苏文彬主张立即发起攻势，开展肉博战。林云飞仍一摆手，命令说：“迅速清理我军兵员和装备，将情况迅速报告给我。”这才发现，我军一个营的兵力只剩下180多人，除手榴弹没有消耗外，弹药所剩不多，形势非常严竣。

　　这场阻击战，没有前方和后方——血与火的较量无处不在。而且，战争与战争也没有真正的间歇，你要休整，敌方要进攻，不让你休整；而敌方的攻势疲惫了，我方的攻势早已在筹划之中，战争在按照它自身的规律进行。

　　傍晚，正在赶修邵黔公路的日军独立工兵第四十联队，调集第一大队之精锐八百多人，附火炮两门，采取集中兵力，攻占一个山头再攻占一个山头的战术，从东、南、北三面强攻岩口铺的烟袋山，日工兵团和一二0联队残余合兵一处，两门炮怒吼着，机枪手开路，步兵紧跟在后面，阵地上炮声隆隆，枪声连片，烟雾滚滚，咫尺之内看不清人，被大炮拦腰击断的参天大树砸在我军的坑道和工事上，有几个士兵被树砸死，坑道里的官兵不能抬头观察进攻的日军。这一惊险战况，据守在铁丝岭、百弓坨的官兵见了心急如焚，他们当机立断，来不及报告林云飞，两支队伍同时下山救援，想合兵一处，向进攻烟袋山的日军猛烈开火，林云飞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战机，命令部队反击。官兵们跳出战壕，端枪扫射，近距离的鬼子被手榴弹炸得飞起来，半山腰遍地都是鬼子的尸体，我军铁丝岭、百弓坳两支队伍封锁住南面路口，边打边向烟袋山转移，全军合兵一处在烟袋山集中火力还击；日军只好向北撤退，又一次击退了敌军的进攻。两天两夜，日军反复冲锋十五次，都被我军击退。

　　23日中午，日军从东端发起进攻，连长钟蔚文跳出坑道，端着机枪向日军扫射，日军纷纷将枪口对准钟蔚文猛射，钟连长身中数弹倒在坑道里。排长孟宪章一跃身，跳上去从钟蔚文手中接过机枪继续猛烈扫射。钟蔚文轻轻地闭拢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已近在眼前了，他的灵魂半意识地、无目的地漂荡着，游离着，他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及当兵后的军旅生活，当生命逐渐消逝、而不远处的枪炮声逐渐在他耳朵里模糊起来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在端起机枪将仇恨的子弹射向敌群。最后，他的眼睑无力地垂了下来，不远处的枪炮声在他耳朵里停止了，生命显然在衰退，他的四肢已经发冷了，向战友们露出最后的微笑，这一丝微笑，一直保持到生命结束。

　　钟蔚文牺牲了，士兵们非常悲痛，仇恨的子弹、手榴弹一齐掷向敌军，从东端进攻的日军又被击退了。孟宪章跳下坑道抱起钟蔚文的尸体，大哭道：“连长，你不能死啊!”战士们围了拢来，抚尸大哭。这时，林云飞从南边坑道里走来，看到战士们痛哭的样子，忍着悲痛说：“战斗都会有牺牲，大家要化悲痛为力量，我们在这里多坚守一分钟，雪峰山会战胜利的把握就会多一分。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亡，我们要坚守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分钟。”他略思索一下，接着说：“现在命令孟宪章为连长，继续指挥战斗。”

　　阵地上，还是浓烟滚滚，多处黄土覆盖着青山，那杆“中国国民革命军五十七团一营”军旗被枪弹射出了许多小孔，还有几个地方被烧去了，残缺不全的军旗被微风吹着依然在阵地上飘荡，林云飞凝视着军旗，虽然心中有些酸楚，但心里充满自豪：“军旗还在飘，证明阵地在，一营还在，中国人是打不垮的。”他接着去视察阵地去了。刚刚接任的孟宪章连长安排战士掩埋了钟蔚文，又命令大家抓紧加固工事，清理检查弹药装备。

　　24日，我军阵地上只剩下官兵150多人，日军又出动300多人，从东、南、北三面围攻烟袋山，25日又增加了一门山炮、两门迫击炮和两架飞机向我阵地发起猛烈进攻，我军严重减员，阵地上十分悲壮。突然，弹片将军旗击倒，战士董文不顾密集的炮弹，一个鲤鱼打挺，跃到军旗旁，双手刚触摸到军旗杆，就被飞弹击中倒下了，紧接着，又跃出两名战士护旗，用树藤将军旗扎牢在一棵树上，军旗又随风飘扬。形势越来越严竣、恶劣，林云飞命令话务员接通指挥部，不一会，王耀武和林云飞对上了话：

　　“王司令，看来我要和阵地共存亡了，对不起，我们只剩下八九十人了，已击退了日军几十次进攻，阵地仍然在，敌人没有前进半步，我们已弹尽粮绝，日军飞机还在炸，大炮还在轰，几百鬼子已扑上来了，我们只能白刃拼杀……”话没说完，一颗炮弹响了，带着尖利的呼啸声，落在林云飞的身旁，话务员护在林云飞身上当场牺牲了，弹片击中了林云飞的头部，流血不止，他昏过去了，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轻飘飘的羽毛升了起来，无边的黑暗像潮水般的涌上来……

　　营长苏文彬赶紧命令两个战士将林云飞抬下火线。林云飞被抬下火线后，很快被转移到我军后方医院。阵地上，苏文彬不顾大炮轰，不怕飞机炸，组织官兵们把手榴弹向敌群掷去。这时，八架美国飞机前来助战，准确地把炮弹投向日军，鬼子撤退了。

　　烟袋山，山上山下散发着树木烧焦的烟气，远处响着忽紧忽慢的枪炮声，我军阵地上，苏文彬营长和官兵们一起修筑工事，清点弹药，现在剩下的只有一百多颗手榴弹了，他吩咐战士们要节约点用，等敌人靠近了才摔出去，手榴弹摔完了，就开展肉博战，反正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一阵冷风从工事坑道底卷上来，正在流着汗的战士竟被激起了寒噤!一道长长宽宽的闪电划破了整个夜空，所有坑道底的战士和物品都被照亮了。接着一响暴烈的雷声，几乎要把整个宇宙震碎了似的爆响着。要来的暴风雨终于到来了，那沉重的飚急的大雨点和了风漩，有如一条条残酷的鞭子，从天空凶猛地抽打下来。它抽打着山顶和坑道，毫无怜惜地抽打着坑道口士兵的头脸和周身。深夜，暴雨不期而至，苏文彬说了一句：“真是雪上加霜啊。”

　　入夜，天空象劈裂开了，暴雨打开裂口直泻。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闪电，时而用它那耀眼的蓝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一刹那间，电光消失了，天地又合成一体，一切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了。对面不见人影，四周听不到别的响声，只有震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噪声……

　　从3月18日开始，到今天整整十三天了，部队风餐露宿，其间，又下了几场雨，衣被全淋湿了，现在，坑道里一片凄风苦雨，战士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有的撑起一块雨布，许多人躲在雨布里避雨，一个个坐在坑道泥水里、树根上，背靠背打盹儿，也有的裹着雨衣、雨布横躺竖卧……还有几个战士干脆用背包带或绳子把身体捆在树干上，贴着树干站着睡觉，睡梦中，脸上还露出丝丝微笑——因为他们是幸运的，他们还活着!

　　后方医院，林云飞头裹白纱布躺在病床上。

　　王耀武司令进了病房，看到一直挺躺着一动不动的林云飞，对身边的医生和护士说：

　　“岩口铺阻击战打得好，为我军部署雪峰山大会战赢得了时间，五十七团一营立了大功，你们要好好地给这位立了大功的英雄治疗和护理。”这时，送林云飞来医院的一位士兵用低微的声音说：“王司令，岩口铺五十七团一营快象是“老鼠看食，看得精光”了，还剩下的几十个官兵撑不了一两天，阵地上只有几十个人和百来颗手榴弹了，他们已准备和日本鬼子拼肉博了，决一死战与阵地同在，如果战斗部署差不多了，还是让他们赶紧撤退吧。”

　　王耀武强忍着泪水，紧握着这位士兵的手说：“谢谢你帮我提供这些情况，我会安排的。”停了一下，一眼看见了五十七团团长邓雄飞，说“邓团长，你迅速去岩口铺，指挥剩余官兵向芙蓉山撤退。”

　　4月1日清晨，邓雄飞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奔上了烟袋山，官兵们围住他问长问短，打听林副团长的消息：“你见到他没有?”“他苏醒过来没有?”“好一些没有?”邓雄飞一一作答。

　　他接着说：“会战将临,前方兵力部署差不多了,王司令已下令,担任岩口阻击任务的一营官兵撤离烟袋山,即日返回芙蓉山。”

　　突然，子弹和炮弹又在烟袋山阵地炸开了。

　　原来，负责搜索烟袋山的200多鬼子，纠集原进攻铁丝岭、百弓山的另外300多鬼子，带山炮一门对烟袋山形成包围态势，准备一举攻克这个啃不烂的硬骨头，很快便被邓雄飞、苏营长指挥官兵用手榴弹击退了。

　　4月2日黄昏，邓雄飞命令将残余工事摧毁，掩埋好坑道里牺牲的众多官兵尸体，午夜向西南撤离，返回芙蓉山。

　　林云飞在手术后的第二天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白的，墙壁、被褥，医生、护士的白大褂都白得刺眼，他手摸头部，全部裹着白色的纱布，他闭着眼睛猛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会躺在这个“银妆素裹”的世界里。

　　站在病床前，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惊喜地喊道：“他醒过来了……”

　　医生迅速赶来，又给林云飞查体温，量血压，一阵忙碌。头部伤口的巨痛又将林云飞推进黑暗的世界里，他又昏过去了。

　　在新宁，杨柯萍听到林云飞靠机智勇敢击退日军几十次进攻的英勇事迹和身负重伤的消息后，急得方寸大乱，偷偷地跑去探看林云飞。

　　第四方面军女兵不多，杨柯萍身居情报处长要职，可她更是一个传统的湘南女人，她拥有颀长的身体，胸部两座“小山”高高隆起，细腰、柳叶眉和樱桃小嘴样样齐全；她更拥有一份深埋在心底的情愫，希望找一个智勇双全的大男子作为终生归宿。当年蔡崇智和林云飞同是武冈军校的佼佼者，也同是她最激烈的追求者，虽然在多年的交往中，她的心已慢慢地向蔡崇智倾斜，但他一直没法忘记林云飞这个敢爱敢恨的铮铮男子。特别是最近得知蔡崇智已成为共党分子，恐怕好事难谐，她对林云飞更多了几分关注。听到他伤重之后，不顾战事紧张，只想回来见他一面。

　　林云飞已完全清醒了。这是他入院的第四天的下午，杨柯萍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一眼看到杨柯萍，林云飞眼睛发亮，过份的激动拉动了头部的伤口，引起了剧烈疼痛，两只已撑起床板想起身的大手，只能转移阵地移到了头上，双手捂着头。杨柯萍大胆地走上前，坐在床的边缘，将林云飞的头枕到自己的胸脯上。赶紧问：

　　“痛得厉害吗?”

　　被大美人枕着半边身子的林云飞，此时爱意袭身，哪会说半个“痛”字。他闭紧双眼，只是摇了摇头。回忆和沉思中，生发出许多怪异的想法：这个如同古画中的美人竟引起他对胜利的思考，明明前不久，她还和蔡崇智如胶似漆，对我的多次示爱无动于衷，我也将蔡崇智视为自己不可逾越的情敌，特别是有人说蔡崇智也救过杨柯萍，我还有希望吗?烟袋山阻击战，自己靠机智、勇敢和死打硬拼，击退日军无数次进攻，赢得我军雪峰山大会战部署和兵力调集的成功，战争的胜利也许会引起爱情的大转机，现在虽然不敢肯定她就是我的了，但起码在与蔡崇智的情爱争夺战中我又多了几分胜算。他的大脑里幻想着一个场景，一个美得令人心动的场景，真想高声大叫，热情在林云飞的心里控制不住，沸腾起来了，“我呀!一个穷当兵的，居然得到了这个大美人处长的爱情。”他一面竭力抑制着心底的快乐，一面暗想：“我战胜了蔡崇智……”林云飞享受着欢娱无比的时光，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默默地想：我的头要是能永远地枕在她的胸脯上该多好啊!

　　这时，杨柯萍大胆地拥着林云飞的头，趁着他闭上眼睛的当儿，想凑上去亲一下完全被白布包裹的脸。但是，她还是克制了。她抽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精心保存、来自飞虎队飞行员的美国巧克力，掰开一半放在柜上，将另一半掰开一小半，看看房里没有人，便迅速地塞进林云飞的嘴里，林嚼出了甜味，张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杨柯萍，慢慢地嚼着，像是在慢慢地咀嚼着幸福。就这样，一块巧克力，掰成小块，慢慢地塞进了林云飞的嘴里，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享受着浪漫，享受着青春，享受着幸福……

　　杨柯萍也想起了许多：她与林云飞是武冈军校读书时的同窗好友，踏出校门后都走进了军营，走上抗日的战场。在武汉会战中，有一次，杨柯萍带领情报小组前去侦察日军的兵力部署，被敌人发现，将她们圈围在一个小山沟里。当时情况对她们十分不利，由于被压在山沟底，仰坡反攻突围难度很大，柳叶飞刀已摔完，子弹也快打光了，后面只听见一片日军的喊杀叫嚣声。

　　杨柯萍想：这次可能要为党国杀身成仁了，即使这样，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多杀几个日本鬼子。她当即命令集中力量往西南方向冲击，希望杀开一个缺口突围，虽然敌人死伤了好几个，情报小组损员折将也牺牲了一大半。

　　万分危急的时候，林云飞从西南方向杀来了，帮她们解了围。不幸的是，杨柯萍被日军射中了左腿，负了伤，只能依仗双手伏在地上向前爬行，后面的日军又追上来了，小组人员想架起她撤退，被她拒绝，命令战友不要管她，保持实力突围。

　　林云飞发现了这一险情，命令士兵掩护，他冲下山架起杨柯萍就走，杨柯萍认出了林云飞，当即说：“云飞!我是杨柯萍。谢谢你来救我们，你们快撤吧，我会拖累你们的。”

　　林云飞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反过头来看到蓬头垢面的杨柯萍，十分惊喜，说：“不要说了，我死也要将你救出去，要死我俩死一块吧。”

　　小组其他成员边撤边向敌人射击，西南方向的国军加强火力封锁，终于将日军的火力压了下去。

　　杨柯萍伏在林云飞的肩背上，不时地反手射击后面的敌人。日军被甩到后面去了，杨柯萍要求下地慢慢走，可林云飞坚持就这么背着，情报小组其他成员也想替换一下辛苦了的林云飞，都被林云飞回绝了，因为背着她觉得很幸福。

　　翻过山顶下坡时，林云飞终于体力不支，一个踉跄，俩人倒在山丛中，杨柯萍从他的肩背上翻了下来，林云飞累得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杨柯萍怜爱地拉着林云飞的肩膀说：“云飞，怎么样啊?累坏了吗?”

　　“死不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国军官兵和情报小组的队员围着他们两人，默默地等待着林云飞的命令。

　　林云飞缓过气来了，下了命令：赶紧撤退回营，我要护送杨柯萍到安全地带，送她到后方医院疗伤。

　　在后方医院疗伤期间，杨柯萍才知道林云飞当上了营长。

　　杨柯萍回忆着这段生死经历，思绪万千。现在云飞受了重伤，她一定要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同时也萌发了一个想法：烟袋山阻击战，林云飞大智大勇成为英雄，是一个值得爱的男人，不管今后爱情归宿如何，现在我给他点爱抚也是应该的。就算是我个人对会战的一点贡献吧!就是有人骂我水性扬花，我也心甘情愿。英雄爱美人，美女也爱英雄啊!虽然我算不上大美人，但也有爱英雄的权力啊!她很想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会儿就定下来。因此，她把林云飞的头抱得更紧了，心里不住地重复着：“云飞，我爱你……”但始终没有叫出声来，因为她心中还有另一个恋人——蔡崇智。

　　杨柯萍私探林云飞的事传入王耀武的耳鼓，他非常的不高兴。百忙中，王耀武走到了林云飞的病榻前，发现杨柯萍与林云飞卿卿我我的亲热样子，大为光火，将杨柯萍叫到没人的房间里，厉声说：“杨处长，你不知死活，私自离开战斗岗位，这是要掉脑袋的，你不要以为我们关系特别，我就不敢惩罚你，你胆子也太大了。现在我命令你，立即去武阳完成特殊任务。”“是!”杨柯萍急步走出了医院，骑着高头大马，向绥宁武阳奔去。

　　第二十二章 武阳歼灭战开先河

　　杨柯萍、田学敏、杨琼花、方宁等特侦队员经过关峡梅口按时赶到了武阳，在路边的一个院子住了下来，秘密侦查敌情。

　　这时，杨柯萍口授，命令杨琼花向陆军司令部发报：“日军从广西全县调集的万余之敌破新宁、突武冈、战梅口，现在直窜武阳，驻守武阳的我军五十八师主力因抢占要点后撤，留下一个连牵制日军，苦战四天四夜，寡不敌众，全部壮烈殉国，武阳遂陷敌手，情况非常危急。”

　　芷江，陆军司令部作战室，何应钦看了杨柯萍发来的电报，随手递给了前来芷江开会的王耀武。

　　作战室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不一会，王耀武打破了僵局：“何总司令，我们在武冈西部和绥宁的兵力部署比较薄弱，虽然对关峡豁口进行堵截获得成功，但如果敌军侦知绥宁方向我军没有重兵设防，集中兵力攻破关峡天险，那样，他们就可以畅通无阻地直突洪江，或从右翼直插靖州、会同，直取芷江，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这是我的疏忽，如果日军聪明一点，用重兵攻破关峡天险，那么芷江就岌岌可危了。现在再从广西、宝庆、宁乡方向调集兵力去设防绥宁，实在太困难了，只有命令第三方面九十四军牟廷芳部从贵州黄县取道镇远、天柱、锦屏、会同八个县至绥宁，加强绥宁的防御和消灭武阳万余之敌。”何应钦作出决策。

　　“这倒是个万全之策。但九十四军现在驻防贵州黄县，黄县至绥宁要历经八个县，又是山道，没有公路，全靠步行，赶到绥宁需要一些时间，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王耀武担心地说。

　　“现在我们以‘远水’解‘绥宁之渴’总比不送水要保险得多。何况五十八师是我军头等主力，再不济也能支持几天，就这样办吧。”何应钦当即口授了电报：“命令九十四军牟廷芳部火速进兵驻防绥宁，歼灭武阳之敌，如有延误，军法严惩。”

　　王耀武给杨柯萍发来了电报：“已令九十四军加强绥宁防务和歼灭武阳之敌，你率特侦队组织国军失散官兵和地方武装赴关峡豁口加强防守、堵截，不准日军踏进关峡豁口半步。”

　　关峡豁口，是一个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其后更高处是林封的山峦，阴森森的，挡住了当顶的日光；高得令人头晕目眩的悬崖构成了没有尽头的夹壁，山坡青翠，重重叠叠的岗峦迤逦而去；两山中间一条清水小溪，流泉中碰在石上，淙淙作响；峡谷的左边有一条小道。老天爷一发怒，就会泻下倾盆大雨，雨后，浓云白雾，把这小小的峡谷吞没。

　　杨柯萍接到电报后迅速赶到关峡豁口，一边收集被日军打散的国军官兵，一面组织地方自卫队和抗日力量，部署在关峡村的周围：杨柯萍任总指挥；方宁率部埋伏在左边山头；新来的排长米贵率部在右边山头埋伏；从芷江抽调来的狙击手赵元宇率重兵埋伏在溪上小路上；杨琼花化装成村姑去绥宁方向迎接九十四军牟廷芳军长。

　　率部进攻武阳的是日军原田旅团长，万余日军分别部署在武阳的六王庙、神仙堂、万福桥、龙烟山和茅柴岭一线，指挥部设在六王村，有少部分兵力已向瓦屋、水口方向挺进。

　　当时的六王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座木房，左面是高山，右面一条河流，象一束丝绒似的在阳光下灿然闪烁，两岸光秃秃的，飞星溅沫，逶迤从村子的右边穿过；村庄边，绵亘着一长条一长条的耕地，一片又一片的灰色的田圃，田圃之间是网丝一样的小径。原田坐在指挥部的一把红漆大椅上，桌子上摆着地图，呆若木鸡似地望着地图发呆。

　　“报告!”从洞口、水口、绥宁县城三个方向侦察的前出小组相继赶回指挥部。

　　“进来!”

　　原田想从这些侦察兵中捞回救命稻草，赶紧问：“你们侦察得怎么样?”

　　三路侦察兵叽叽喳喳地说着，叫着，概括起来是这样的：往洞口方向突进等于是走回头路，离芷江越走越远；向水口方向进发是雪峰天险，也是一条死路；只有突破关峡豁口，直插绥宁，然后可分两路进军，一路直指洪江，一路可直突靖州、会同，两路都可进军芷江。

　　听到这些情报后，原田直拍脑门，当时为什么不重兵突破关峡呢?他为坐失良机后悔不已。他恨下属无能，还是恨自己指挥不当，恐怕两者都存在。现在怨谁都无济于事，他伏在桌上，苦苦思索。突然，他站了起来，说：“命令向水口方向挺进的部队撤退驻守武阳，驻守武阳的部队，驻守六王庙的部队外，其余的猛突关峡豁口，向绥宁长铺子进攻。”但原田哪里知道，国军部署在金屋、瓦屋的守军已奉命赶到官路，将关根旅团的日军堵死在水口，水口敌军插翅难逃。

　　日军顺利通过珠玉、茶江，来到关峡就停下来，不敢贸然向关峡豁口突进。

　　傍晚时分，九十四军的先头部队到达了绥宁的长铺子，老百姓听说中央“粮子”(当兵的)是去武阳打日本鬼子的，纷纷来到军前献计献策。

　　“去武阳有两条路，从李家塘，过江口塘去武阳比较好走，但是要远一点，从长铺过苦栗冲路不好走，但比较近，如果你们要赶时间，最好走苦栗冲，这条路我很熟，可以给你们带路。”说话的是长铺子农民苏进平。

　　师长李则芳得到这个信息，决定由苏进平带路，命令十三团为前卫，渡巫水河走西线黄土塘、苦栗冲，进关峡突武阳，立即启程。

　　成千上万的部队，哪有这么多的船只过河，时间紧迫，李则芳命令涉水渡河，在老百姓的带领下，找到一个水浅的滩头，强渡巫水河，长铺子几百个市民自发地帮部队牵马，抬大炮、机枪，过了一趟又一趟，一直到部队过完。官兵不顾齐腰的深水，衣服和背包全湿了，变成了落汤鸡，全然不顾，他们迎着夜色，向苦栗冲进发。

　　从绥宁到苦栗冲的小溪两边有几座房子，左边屋里的李大娘有早起的习惯，这时，她打开窗子，只见对面屋的杨大嫂比自己起得更早，坐在自家门前的石阶上，正在梳着头发。见李大妈开了窗，杨大嫂就开了腔：“昨晚你听到没有，过了一晚上的‘粮子’!”

　　“是啊，这些‘粮子’轻轻地敲我家的门，我吓得浑身发抖，以为是土匪下山了，见我不开门，又在窗户前轻声地说：‘老乡，我们是中央军，是从长铺子过来的，去武阳打日本鬼子，请问武阳怎么走?’我家老李醒来听到了‘粮子’问话，忙把我拖起来走到窗户前，把食指舔湿，在窗前戳开了一个小孔，斜着眼睛一看，哎哟，我的天啦，外面黑压压的停着扛着枪、骑着马的中央军。我家老李吓的后退了几步，等我去看时，‘粮子’接着说：‘老乡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心里直打鼓，但又想是祸躲不过，大胆地开了门，两个‘粮子’进了我家的堂屋，细声细语地和我们商量，要我家老李给他们带路去武阳，还说，要给老李带路钱。老李说：只要是打鬼子，我带路，不要钱。老李就出了门。”

　　杨大嫂说：“这些‘粮子’挺规矩的，没人乱说话，只听见脚步声和马蹄声，一夜都没停过。”

　　杨琼花接受了去绥宁长铺子迎接九十四军牟廷芳军长的任务后，抄小路走江口塘、李家塘进长铺，和部队走苦栗冲错开了道。她到达长铺子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了，这时，后续部队还在过河，她二话没说，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又折返过了河，迅速去追赶李则芳的先头部队。经过一天的紧张跋涉，她已经极其疲劳，要将关峡豁口的紧急情报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先头部队，确实很困难。但她还是很艰难的前进着。前面不远处，看到了一位骑着高头大黑马的国军军官，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以最快的步伐赶了上去，拦住了黑马，骑马的正是师长李则芳，觉得拦马的姑娘很蹊跷，便下马准备询问，这时，警卫员走向前抓住杨琼花的衣领说：“姑娘，你好大胆，竟敢拦我们师长的马?”

　　杨琼花掏出特别通行证，上气不接下气地介绍了日军部署重兵向关峡豁口突进、国军第四方面军特侦队的杨柯萍正在组织力量堵截日军的情况，随后便昏倒在路边。李则芳估计姑娘是疲劳过度昏过去了，立即叫警卫员拿出干粮和水。杨琼花喝了水，苏醒过来，立即说：“请告知先头部队加快速度去关峡救援。”

　　先头部队十二团团长接到李师长的命令后，命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

　　十二团先头部队翻过大山，关峡历历在目，只听见关峡炮声隆隆，枪声连连，火光冲天，日军正在进攻关峡豁口，几次进攻都被田学敏的伏兵击退。团长命令部队隐蔽加速前进。刚进入村子，号兵吹响了冲锋号，十二团迅速将原田率领的日军拦腰切断，命令一营消灭右边关峡豁口以外的日军，二营、三营追击左边面向茶江方向撤退的敌人。田学敏和方宁听到我军的冲锋号，奋起反击，关峡豁口的日军腹背受敌，惊恐万状，纷纷逃命，我方前后夹击，日军尸横遍野，没死的纷纷当了俘虏。

　　飞马赶到的李则芳亲自率领二、三营官兵北上追敌，日军在小炮、大炮、机枪和飞机的掩护下，向六王庙撤退，原田龟缩在六王庙修筑的工事里。

　　此时，武阳方向枪炮声一阵紧似一阵，牟廷芳率领的九十四军指挥部和一个警卫连过了茶江、珠玉，向武阳挺进，公路被炸毁了，到处都是巨大的弹坑，牟廷芳下鞍弃马步行，他和官兵一样，头上戴着一顶用树藤树枝编织成的帽圈，既能防空又可遮挡住烈日。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沿途村庄被炮火和炸弹悉数毁尽，村民都躲进山里了。天气格外炎热，山路崎岖难行。担架上的伤员一路呻吟着。牟廷芳拄着一根树棍，迈动着双腿，热汗浸透了军装，还一个一个地察看着担架上伤员的伤势，肚子里空空的，正在“闹战争”，饥饿、疲劳、日晒，牟廷芳的步子委实放慢了。警卫员在路旁找了一间房子，扶着牟军长进了屋。牟廷芳命令作战参谋展开地图，他伏俯在地图上，皱着眉头深思，叨在嘴里的香烟熄了火都没觉得。

　　“报告!第四方面军情报处杨柯萍奉王耀武司令长官之命率领特侦队前来配合作战。”

　　“好!欢迎，欢迎!”

　　牟廷芳紧紧地握住了杨柯萍的手，眼睛火辣辣地打量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大姑娘。

　　杨柯萍详细地向牟廷芳报告所侦知的敌情，他说：“原田旅团的万余日军攻武冈，取梅口，现在卧守武阳，盘踞在六王庙，他们依仗着居高临下和装备先进的优势与我军对抗。”

　　牟廷芳打断了杨柯萍的话，问：“日军现有多少兵力?国军的部署如何?”

　　“日军几经血战，盘踞在武阳的兵力在6000人左右，部署在六王村、六王庙、武阳西面的傅家坳和万福桥；我军一九三师少部在平溪口、武阳店、毛店子加强警戒；我率领的特侦队十几个人，动员自卫队员60多人，收集了我军散兵100多人共200多人，正休整待命。”

　　“好!现在敌情、战情清楚，你安排侦察员火速通知一九三师官兵，在明天中午12时向武阳六王庙的日军发起攻击，我军直突毛坪，进发武阳向六王庙发起猛攻。”

　　“是!”

　　随后，十三团向武阳方向攻击前进，十五团第二营经田心渡、大安、茶江向珠玉挺进，掩护师主力部队。十三团先头部队驱逐日军警戒，迅速攻占了武阳，敌军撤出武阳，主力部队退据六王庙。十三团绕茅岭、罗家铺经李熙桥向傅家坳推进，趁机向六王庙发起进攻。

　　第二天中午12时，总攻击准时发起，我军立即进攻六王庙马鞍山，虽然我军对日军形成包围之势，但日军居高临下，盘踞在六王庙的原田主力部队加强了火炮和各种机枪的威力，我军仰攻十分不利，久攻不下。这时，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伏在六王庙下面一块50多米高的巨石后面，架起两挺机枪进行掩护，一自卫队员扛着炸药包冲向六王庙制高点，还没跑出20步远，被日军机枪射中牺牲，国军一士兵立即冲了上去，扛上炸药包，快接近制高点时，又被日军击中身亡。这样，五名自卫队员和国军散兵牺牲了，杨柯萍命令队员们撤了下来，国军十三团、十五团伤亡很大，而日军则愈增愈多，情况十分危急。

　　第三天下午，师指挥部在傅家坳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对策。指挥部设在一座简陋的民居里，屋前一棵大桂花树下，两名士兵握枪站岗，堂屋里的高椅子和矮木凳上坐着国军第五师团以上军官，还有美国盟军联络官及特侦队队长杨柯萍。会上，第五师副师长邱行湘提出：“日军处于密林高地，拥有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山腰上尽是水田，我军不易隐蔽蹲守和强攻，可利用山林便于隐蔽的特点，采取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特别部署一支劲旅，插到日军后方，打它个措手不及。”

　　师指挥部一致同意了这一方案，师长李则芳立即下达了作战命令：

　　“第十五团、第十团三营为挺进队，配二门火炮由副师长邱行湘指挥，隐蔽绕道傅家坳，翻过珠玉山、曾家桥，绕罗家铺、李熙桥迂回攻击曾家湾、万福桥之敌；火炮和机枪数挺抢占马鞍山高地，目标直射六王庙之敌；第十三团继续攻击当面之敌，并保持接触不让其逃跑，待我迂回部队到达后发起攻击；第十四团从左翼的欧溪桥进入六王庙埋伏；考虑挺进部队绕道翻山的难度，攻击时间为明日拂晓六时，现在按我的怀表为准，请各位对一下时间。”

　　邱行湘副师长立即率领部队整装待发。在90华里以外实施一百八十度的大迂回，是很不容易的。同时在行军所经各处制高点不能使敌人发现我军的行踪，连无线电也约定不能联系，电报也不能拍发。挺进队官兵衔枚疾进，昼伏夜行。我军一千多人马，辎重排成一路长队急行军，他们上高山、下陡坡、过河涧，用大刀扫开林中荆棘；有时沿田间泥路不停息地飞速前进。夜间，迷蒙的月色笼罩着村庄、树丛、水田和茅草封了田径路，也照出了映在田边急移的人影。没有人说话，夹杂着沿路村庄的狗吠和田野里的蛙鸣，打破这夜间的寂静。经九十里强行军，按规定时间提前插入敌后，占领了相关战略要点。火炮推向马鞍山，数挺机枪隐蔽埋伏，等待拂晓进攻。

　　在此同时，第十三团正面之敌，逐渐增至二千多人，炮火猛烈，守备该山的第十三团五连因地形孤立，且受敌居高临下的火力压制，对敌炮无能为力，阵地全毁，伤亡过半，又反复冲杀，先后毙敌五十余人，最后因众寡悬殊，马鞍山再陷敌手。

　　在此期间，由罗家铺来敌千余人增援，附炮三门，分两路向我右翼猛扑，日敌一部攻抵神仙堂附近，企图包围我右翼部队，师部立即命令以右翼预备队迎击，来犯之敌被我十四团二营阻击滞于茅柴岭以北低谷。

　　李则芳判断：日敌五十八旅团主力一一五大队、一一七大队总兵力约六千之众，经我连日攻击，伤亡甚重，其主力及炮兵已转移至神仙堂、茅柴岭、龙烟山一带，我军已完成对敌合围之势，为防敌逃窜，连夜进行调整部署，继续对敌实施围歼。

　　当天凌晨6时，合围聚歼的战斗打响，我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朝六王庙、神仙堂、茅柴岭和龙烟山，特别是埋伏在马鞍山的我军炮兵向六王庙发起攻击，火力甚猛，这时，马鞍山居高临下，一轰一个准，打得六王庙的敌军晕头转向，我军节节胜利。

　　右翼方面，第十四团二营攻占神仙堂之大部，敌军凭险顽抗，数度增援，激战甚烈。突然，从神仙堂飞来一颗炸弹，在连长肖叔康身边爆炸，五名士兵牺牲，肖叔康头部、手臂重伤，左腿被炸断，卫生员为他包扎好伤口，战士们要抬他下火线，他从担架上挣扎着翻下来，用胸脯顶着机枪，单手扣动板机，将仇恨的子弹射向敌群。官兵们见到连长身负重伤，裹伤再战，士气大振。这时，第三营加入攻击，反复冲杀，占领了神仙堂，日军向茅岭溃退，第十四团乘胜追击。

　　左翼方面，第十四团第一营与十五团在拂晓时发起攻击，开炮向六王庙的敌人攻击，日军四方受挫，原田做梦没想到他的后方高山上出现了中国部队，简直是天降神兵。这时，他束手无策，惊恐万状，担任护卫任务的小泉小队长见日军气数已尽，忙说：“原田将军，我来掩护，你率部撤退。”原田已成惊弓之鸟，马上率领指挥部向瓦屋方向潜逃。小泉小队长负隅顽抗，被我狙击手谢方玉击毙。六王庙战场上，日军五百多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陈在山岗上、草丛里，太阳旗有的被击毁，有的还在燃烧，缴获的六十匹骡马在嘶叫，日军的五门山炮、八门迫击炮、五部无线电台成了我军的战利品，我军官兵押着俘虏，乘胜追击顽敌。

　　军指挥部，牟廷芳军长伫立在军用地图旁。

　　“报告!”

　　“进来!”

　　杨柯萍全副武装推门进来，行了军礼后说：“我有情况向军长报告。”

　　“你说!”

　　“我军将日军打得溃不成军，日军只有撤退逃跑之功，无还击之力，据我队员侦察：盘踞武阳之残敌约800余人，潜匿于龙烟山，横溪冲附近；另一股约500余人藏匿于茅柴岭，鲤鱼渡附近，企图向东潜窜；原田率部向瓦屋方向潜逃。报告完毕!”

　　“好!你的情报来得及时，为我军乘胜追击、消灭武阳之残敌奠定了基础。”

　　牟廷芳靠近沙盘，察看了龙烟山、横溪冲、茅柴岭、鲤鱼渡的位置后，果断电令：

　　“令第五师以歼敌为目的，歼灭龙烟山、横溪冲、茅柴岭、鲤鱼渡藏匿之残敌，务必以勇敢果决之行动，严密部署，搜寻残敌预以歼灭之；东北方面堵剿部队应在各部现在位置封锁敌军可逃之路；择要地构筑工事，广派便探，以使敌军无法逃脱；西南方面的堵截部队，扼守铁坡寨、武阳市街，构筑工事，控制鸦雀桥西南方向高地，防止敌军潜逃。”

　　牟廷芳又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杨柯萍又行了一个军礼，向杨琼花使了一个眼色，说声“再见”，两人走出了指挥部。

　　这天拂晓，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凉爽的晨风吹在脸上，有一种难得舒服感。我军第十四团迎击敌军遭遇微弱抵抗后，向罗家铺方向追击敌军。傍晚，隐隐约约地看到千余日军，携带山炮三门、迫击炮五门从罗家铺向东潜逃。特侦队田学敏副队长侦知后，向我军十四团发出信号，第十四团二营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急行军绕道赶到黄羊坪将这股逃敌进行堵截。此时，第一二一师三六一团也及时赶到，进行了二个小时的激战，千余逃敌命灭黄羊坪。

　　同时，藏匿在龙烟山、横溪冲的400敌人，被我军第十五团围困，大部分被歼灭。近200余残敌穿上我军服装，在夜幕的掩护下仓皇东逃。日指挥官在逃跑时向他的士兵训话：“不准说话，多多跑路；抓紧时间撤退突围。”

　　在日指挥官训话的山岗后面，隐蔽执行侦察任务的杨柯萍和她的特侦队员们将日军逃跑的行踪看得一清二楚。杨琼花对田学敏说：“我们几个特侦队员如果和全副武装逃跑的日军较量，肯定要吃亏，只能另觅它路。”然后，她将方宁拉到较远处的一棵大松树后面，低声说：“我们人少，不能硬拼，你和其他队员留下来跟踪日军的行踪，我和田学敏去找咱们的部队，随时保持联络。”方宁说：“山高天黑的，你一个女人家不方便，还是我和田学敏去找部队吧!”“不要争了，就这样。”说完，田学敏和方宁便消失在夜幕中。

　　他俩使出轻功，疾驰在山林中、田野里，穿插于小院落，时起时落，像两只小燕在飞跑，风速将他们的夜行衣吹得飘起来。当他们来到李煕湾头时，被我军第十三团士兵发现：

　　“这两个走夜路的好功夫，看他们这身打扮，肯定是劫财客。”一个士兵说。

　　“不能让他们坑害老百姓，一定要将她们两人截住。”另一个士兵说。

　　连长也早就发现了田学敏和方宁的行踪，他迅速命令官兵隐蔽埋伏起来，说：“不准开枪，抓活的。”

　　突然，田学敏发现前面出现黑压压的一片人，连忙减慢速度，在部队埋伏的不远处停了下来。向对方低声喊道：“我们是四方面军的特侦队，不是坏人，有重要情况向你们报告。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连长忙站起来说：“我们是国军十三团的，请问第四方面军司令长官叫什么?”连长进行考察式的询问。

　　田学敏听到问话，心里直泛嘀咕，我还想证明你们的身份呢，你们倒先问起我来了。但他又转念一想，他们保持这种警惕也是应该的，忙答道：“王耀武，请问你们的军长叫什么，师长叫什么?”田学敏心有余悸，担心又遇到化装成国军的日本鬼子，他多了一个心眼。

　　连长随口而出“军长叫牟廷芳，师长叫李则芳。”

　　田学敏和方宁疾步向前和连长握手，说：“我是四方面军特侦队田学敏，他是方宁。”

　　这时，十三团的团长也赶过来了，当团长得知200多日军化装成国军企图逃跑时，又着急，又高兴。着急的是害怕日军逃跑成功，给我军造成损失；高兴的是逃窜的日军撞到我十三团的枪口下。他命令：

　　“由田副队长带路，部队急速前进!”

　　十三团官兵来到湾头时，和逃跑的日军遭遇了，但田学敏不敢肯定他们就是那股逃跑日军，赶忙发出信号，一声报春鸟叫：“贵哥贵哥”，接着传来了猫头鹰叫：“沽、沽、沽!”

　　田学敏对团长说：“就是这股日军!”

　　“好，听我命令，机枪手迅速赶往前面，部队呈一字散开。”

　　此时，日逃兵已发现了十三团官兵，日本翻译官忙喊话：“不要误会，我们是国军，是去李熙桥追剿日本鬼子的。”

　　“好哇，我们是国军十三团的，李则芳师长也是命令我们去追剿日本鬼子的。”团长急步向前，为了部队迅速部署到位，尽量拖延时间，团长又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团长叫什么?”

　　日军翻译一时语塞答不上来，日指挥官忙递话，翻译听不清楚，这时，团长往后一看，部队已呈一字散开，机枪手也已运动到位，仅离日军十多步远了，于是团长一声令下：

　　“给我打!”

　　枪声大作，日军倒下一大片。

　　日军妄想蒙混过关，正当翻译一时语塞久久答不上话时，狡猾的日本鬼子也悄悄地达到了临战状态，把背着的枪换成端着，子弹上了膛，前面的日军倒下时，后面的日军也同时开了火，我军前面的官兵也倒了一大片。十三团发起了猛烈攻击，恰在这时，日军后面冒出了十五名官兵，在特侦队杨柯萍的带领下，十五名官兵迅速向这股穿着国军军服的日本鬼子开了火，前后夹击，将逃跑的日本鬼子全部消灭，我军大获全胜。

　　师长李则芳命令：

　　“加快搜剿速度，务必将藏匿日军全部歼灭!”

　　各路追兵奋起直追，捷报频传。

　　至此，日军独立步兵一一五大队全部被歼；一一六大队也有重大伤亡。武阳附近残敌全部肃清。

　　九十四军军长牟廷芳到芷江报捷，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亲自出门迎接，少有的笑脸挂满总司令方正的脸庞，何在和牟握手时，第一句话就是“武阳之捷开湘西会战胜利之先声。”

　　第二十三章 火烧茶山惊神泣鬼

　　4月上旬，天气是醉人的温暖，日军约2000多鬼子被诱进了雪峰山腹地的绥宁县水口茶山，前面是雪峰天险，后面和左、右被我军五十八师重重包围。行人走过的路上满是狼藉的粉色花片，有些沾挂在平铺的碧草上，几树梨花还点缀着嫩白的残瓣。对于受尽苦难的中国人来说，这是一个好景的残春，到处有媚丽的光景使人流连。对被困的日本鬼子来说，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来欣赏这一风景了。

　　一阵晚风，吹过茶树密集的叶层，叶叶摩擦，发出凄切的哀呤……半夜时分，风，像撒欢似的，使起野马的性子，一阵呼啸，茶山间混淆成迷离恍惚的一片。粗大的树，连根儿拔出土皮来，挣扎着摇晃几下就倒了。随后，雷鸣闪电，接着就是大点的雨，雨一来就猛，就密。茶山里蜇伏的日本鬼子一下子就像掐了头的苍蝇，嗡一声，乱了阵，有的在叫喊，有的骂脏话。

　　这时，许多日军在抱头痛哭，有的抱病呻吟，还有的在觅食填肚，许多士兵喊着父母、妻子、儿女的名字：若能再见上一面，我死也心甘。日军官见此保持沉默，他们也一样在等待死亡，铃木细小的身子抱着高个儿的佐木取暖，泪流满面，只听见铃木说：

　　“佐木，我不要剖腹就要上天国了。”

　　“要上天国，我俩一起上。”佐木回答说。

　　铃木细声说：“如果死在这里，你一定将我埋好，垒上石头，留下记号，能看得出这是铃木的坟堆。”

　　佐木无语。

　　自从进了茶山断了粮，茶山里的飞禽走兽跑的跑了，飞的飞了，不跑不飞的全被鬼子射杀吃了；野草和树叶也被吃光了。当时正是春笋出土的季节，铃木刨出一根春笋，剥了笋叶，现出白白嫩嫩的笋干来，为不暴露目标，不能生火，铃木和鬼子们实在饿得无奈，就撕裂着笋干填肚子，生笋嚼起来麻舌头，麻的舌头卷不动了，为了饱肚，嚼烂后也得咽下去。吃下去容易，吐出来难啊，生笋在胃里面翻江倒海，把铃木疼昏了过去。下午，肠子又闹“地震”了，一连泻了七、八次，再经暴雨一淋，冷风一吹，人虚弱得无法站立了。死神在等待他们。白天，个个焦黄的脸上挂满了泪珠；晚上，哇哇的哭声连成一片。人间悲剧是谁创造出来的?这是日本军国主义的专利，也是侵略者自食其果。

　　第二天中午，铃木脱水气绝了。佐木叫来几个弟兄，挖了一个适中的坑把铃木埋了，用小石子在坟堆垒成一个十字。

　　后来,佐木被俘捡回了一条老命回到了日本.

　　茶山，位于绥宁西北部，是通向洪江要道的重要屏障，突破茶山，就可以进犯洪江，合围芷江。因此，茶山成为敌我双方必争的战略要地，特别是日军从梅口偷渡巫水的企图失败后，这里更成为他们“豪赌”的场地。对此，王耀武也早有防备，安排自己的老班底七十四军五十八师在此进行阻击作战。

　　由于附近层峦叠嶂，大小山头无数，部队无法一一设防，师长蔡仁杰只好将少数部队安排在几个较高的山头设置阻击阵地，同时以主力部队钳制主要路口，并留一团部队为师预备队。

　　果然，敌分三股来犯。

　　蔡师长立即命令所属部队全力阻击。

　　战斗首先在其中一个制高点水庙打响。

　　水庙村，位于水口东部，这里稀稀疏疏有几间民房，其中一座房子三面都是郁郁葱葱的竹子，二楼是吊脚楼，在这里算是殷实人家。进屋的右边有一棵大桂花树，周围还有几条供夏天纳凉用的长凳，走廊的一头有一架大纺车。进入堂屋，地面是三合土打成，平整，但很潮湿，里面湿漉漉的。堂屋两边是厢房，这是正屋。后面是偏屋，近几天，不时从偏屋传出滴滴哒哒的声音。这家主人姓袁，祖上传下来做玉兰片手艺，老袁不在家，去宝庆打理玉兰片生意去了。袁大娘是个50开外的妇人，性情温和、开朗。这时，一个村姑进了堂屋，她就是杨柯萍，从武阳赶到水庙。早上外出时，她告诉袁大娘出去打猎。下午，袁大娘见到杨柯萍扛着自家的猎枪进了屋，便笑咪咪地问：“杨姑娘，你们不是打猎的，是专打活人的吧?”

　　“大娘，你知道就行了，放到心里。”杨柯萍说完便进了偏屋。刚进屋里，方宁递来了电报，杨柯萍接过电报细看：“务必配合七十四军堵歼从武阳逃窜之敌，消灭水口逃敌。”这是王耀武司令官发来的电报。

　　杨柯萍凝思了片刻，来到方宁的住房“发报”，她想了一下，口述电文：“侦知，被困在水口、茶山的2000日军弹尽粮绝，成了死亡之军；我欲诱武阳之逃敌至水口，然后我军重兵堵守反攻，求空中飞机支援，将敌全歼于水口，可大大减少我军伤亡。”

　　溆浦陈家垴司令部，王耀武接过电报，走到地图前，查看了水口位置，发现水口后面是巍巍雪峰山天险，纵使日军向前挺进，也插翅难飞，觉得杨柯萍说的战术很有道理，随后便命令机要员发报：“请告五十八师师长蔡仁杰，放武阳之逃敌入水口，然后重兵堵截，待飞虎队飞机出现，立即发起进攻，全歼这股日军。”

　　接到电报，杨柯萍又跨步出了门，很快就来到了五十八师师部。师长蔡仁杰看到刚离开师部的杨柯萍一下子又回来了，估计有重要情报，赶忙将杨柯萍让进了指挥部，问：“杨姑娘，又有什么情报?”杨柯萍没说话，将电报递给蔡仁杰。蔡师长看完电报后说：“好!就这样干!”蔡仁杰走进作战室，对部队重新作了部署。同时，命令一线部队携带白布板，参谋处电话告知美军对空联络官司利普：“白布板西面是日军，后面是友军。”

　　此前，从武阳向西逃窜的日军顺利地通过了瓦屋塘的官路村。长驱直入向水庙以西挺进。国军五十八师一七三团一营发现日军的一个中队正向水庙搜索前进，便跑步进占水庙高地，推出十几门迫击炮，在中距离连续发射60多发炮弹，炸得敌人横尸山岭，狼狈逃窜。随后，日敌逃窜主力部队，以大炮、机枪开路，撕开了水庙这个口子，浩浩荡荡向水口茶山逃窜，我军稍作抵抗，诱引日军逃往茶山。

　　原田率领大部队逃至水口茶山，部队安置好后，信步探视原来在茶山被困的2000多日本官兵，刚踏进营地，欢迎他的是满山遍野嗡嗡叫的苍蝇，来不及掩埋的日军尸体上爬满了苍蝇和各种虫子，伤员躺在地上，用树叶驱赶苍蝇、蚊子、小虫；原田看到了用小石子垒在上面的铃木的坟堆，只见佐木向原田行礼后说：“这是铃木的坟冢，我们死后恐怕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看到眼前的情景，原田虽然黯然神伤，但在这里，他是最高长官，他决不能允许这种悲观消极情绪扩散开来，便厉声吼道：“我们大日本帝国是不可战胜的，谁还散布这种议论格杀勿论!”

　　再往前走，没有人毕恭毕敬地向他行军礼了，活着的全躺在用树叶、柴草铺成的地上，有的饿得有气无力背靠大树打瞌睡，这些天，没有人来关照他们，只有老鼠、毒蛇、蚊虫光顾，时时遭到侵袭；走进帐蓬，只听见赤身裸体的士兵大声喊疼的喧嚣，喊爹喊妈、叫儿叫女的声音，和蚊蝇嗡叫声连成一片，因为医务人员没有药无法给伤员治伤，加上饥饿，士兵们只有躺在一堆打瞌睡；原田走到灶房，行军锅里，只见黑糊糊的黑叶子和着水，这些还只有重伤病员才能分到一点点。2000多人，相当于一个团的兵力，就这样瓦解了。如果原田发点善心，将逃亡带的粮食、药品给予补充，也许能救回一半同胞的生命。但他考虑到如果将给养分发给了这2000多将死之人，主力部队就会减少一部分，以后还必须靠这支主力部队来抗击中国人的进攻呢，就让这2000多人效忠天皇吧!他低垂着头返回驻地，思考着迎击中国部队的进攻。

　　这天，天尚未亮，国军五十七师一七三团向逃窜茶山之敌发起攻击。特侦队向他们发出日军阵地位置的信号，一七三团以迫击炮和重机枪对茶山日军阵地制高点猛烈射击，敌军并没有反击。在我军炮弹间断的片刻，狡猾的原田才命令各种火炮疯狂向我军阵地猛射，虽然国军兵力部署分散，也有50多人光荣牺牲，随后，一七三团担任主攻的部队发起进攻，目的是想夺取茶山制高点，但日军炮火炽烈，国军又是向上仰攻，推进极其困难，进展迟缓。

　　师指挥部致电芷江指挥部，请求空中支援。

　　不久，飞虎队派出5架飞机在绥宁水口盘旋，飞行员正在寻找目标。此时，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负责与美军对空联络官史利普联络和安排白布板。

　　“喂!你是史利普联络官吗?我是中国军队的情报官杨琼花。”杨柯萍看到美军飞机无法投弹，着急地和史利普联络。

　　“是的，你们现在处在什么位置?白布板安排在什么地方?”史利普询问。

　　“我军在武阳方向的茶山东边，前面茶山就是日军的阵地，白布板安排在茶山以东约200米处。”杨柯萍回答说。

　　史利普将这一情报告知了飞行员，飞行员再往低处侦察时，看到一束强光反射上来，便知道了白布板的位置了。在高空的飞机上马上反馈了信息：“我们看到了白布板了!”

　　几秒钟后，5架飞虎队飞机轮番俯冲、投弹、扫射，刹那间，整个茶山浓烟滚滚，茶子树被掀翻，处处都被一层黄土覆盖着，日军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在慌乱中寻觅藏身之所。日军阵地上部分工事被摧毁，兵力部署完全暴露在一堆堆黄土地上。我军一七三团对准目标，用迫击炮“说话”，用机枪“点名”，日军无反抗之力，尸体横陈山岗，被鲜血浸染的黄土已呈红黄色。

　　原田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双手拿着望远镜，还在观察战况，他怎么也不明白，中国军队近在咫尺，为什么美军飞机只炸日军阵地，而中国军队却毫发无损；突然，他从望远镜中看到了白布板，随即高声大喊：“白布板，白布板!立即给我炸毁!”

　　日军的大炮、机枪，对准白布板，对准我军阵地一阵猛射，白布板炸飞了，我军阵地伤亡不少。

　　美军飞机第二轮轰炸很快又要开始了，杨柯萍非常着急，白布板炸飞了，美机轰炸就会失去目标，后果不堪设想。她扛起两张预备的白布板冲出隐蔽地前去布板，刚从武阳赶来的副队长田学敏强行拉住了，在他们互相争夺的时候，方宁突然冲出掩体，抓住两块白布板用力一拉，结果，白布板被方宁夺走了，他一个箭步，冲向原来布板的位置，正在安放时，原田命令部队集中所有炮弹、子弹射过来，白布板被炸毁了，方宁被炸飞了，光荣牺牲，尸骨难寻……杨琼花失声痛哭……

　　飞虎队第二轮轰炸开始了，在天空的中层盘旋寻找白布板，飞过来，盘旋去，没有发现白布板，史利普得知这一信息，非常震惊，赶忙用无线电与杨柯萍联络：“飞行员没有发现白布板，你们的白布板安排在哪里?”

　　“白布板被日军炸毁了，日军对此地封锁很严，几度强行安排都是人板全毁，我们还在作努力。”

　　美机飞行员迟迟得不到信息，只好凭刚才轰炸的印象开始了俯冲、投弹。结果，大部分射中了目标，有一部分炸弹落在了我军阵地上，造成十多人伤亡。师部参谋长将这一情况报告指挥部，美联络官史利普在电话中抱歉，用无线电大骂飞行员“饭桶，快滚回去!”

　　杨柯萍果断决定：将此前收容的国军士兵全部由一七三团收编，特侦队和自卫队组成突击队，协同一七三团作战。

　　杨柯萍与一七三团的蒋团长，在团部指挥所研究敌情：“我们遇到强硬对手了，我军与空军协同作战火力够猛的，但日军死守不退，恐怕有更险恶的企图。”杨柯萍分析说。

　　“是的，估计他们是想等待后续部队的增援。”蒋团长说。

　　“如是这样，我们就更危险了，如果日军后续部队进攻水口，我军被夹在中间，前堵后截，我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因此，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在天黑前消灭茶山之敌。”杨柯萍果断地说。

　　“对，组织部队，立即发起进攻。”

　　在一七三团火炮、机枪的掩护下，三营官兵和田学敏组织的突击队开始了强攻。前方阵地上，田学敏手执国旗率队冲锋，排长米贵端着机枪猛射，就在临近敌军阵地时，日军阵地上摔出了几十颗手榴弹，田学敏手上的国旗被炸飞，右手被炸断，头部也“钻”进了一块弹片负伤，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被米贵背着撤退到了掩体内。美军飞行员在低空轰炸看到刚才一幕，竖起大拇指说：“中国军队好样的!”并将这一行动报告转知四方面军总指挥部，盛赞国军勇敢作战的行为。

　　就在一七三团向茶山日军强攻的时候，原田电令花园方向的千余日军经黄土坑，直奔瓦屋的官路，前来水口救援。突然从水庙的两边山上“飞”出来了两支国军部队，这就是我军的一七四团，将日军拦腰切断，我军左、右开弓，沉着应战。日军从花园经黄土坑至官路，畅通无阻，进展顺利，因此丧失了警惕，有的背着的枪还没有拿到手上就被打死了，大炮、机枪还没有安放好，炮手和机枪手就见了阎王，激战两个小时，战斗结束，日军被击溃，我军俘获敌军及辎重、战马甚多。

　　这就是师长蔡仁杰的高明之处，他早就料到：日军茶山被困，肯定会派兵增援，于是安排了一七四团阻击，断了原田的梦想。

　　4月14日下午，在茶山的上空又出现了5架美军飞机，它们有时高飞，有时在中空盘旋，有时又在低空侦察。他们还未投弹，还在继续寻找目标。原田电告宫泽三郎请求空中支援，但被美军另外几架飞机拦截，无法阻止美机在茶山上空投弹。原田见穷途暮路无计可使，便命令炮手将剩下的几枚炮弹射上天空，美机飞行员巧妙地躲过了日军的炮击。不久，侦察完毕的美机俯冲下来，下了几个“黄弹”——凝固汽油弹后又冲向天空，后面紧接着一架飞机又俯冲下来，又下了一批“黄弹”，日军官兵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原田临时搭建的指挥所也中了几个“黄弹”，他的随从赶忙将原田按倒，有的伏在他的身上，还有一个日本鬼子赶忙拾起没有爆炸的“黄弹”往外走，“黄弹”倒是没有爆炸，但手上的“黄弹”马上变成了一团火，向四周喷火，这个鬼子全身着了火，最后烧成了一团焦炭。顿时，整个茶山变成了火海，茶子树带油性，又是热天，整山的茶树也烧起来，茶树燃起的油香味和烧焦尸臭味混合在一起，火和烟混合在一起，把整山的鬼子烧得无处藏身，有的想要露个头出来透透空气，又被我军的机枪射中，没射中的被再次逼回仍在燃烧的工事里。在原田的指挥所，有30多个鬼子撕下太阳旗，包裹着头，组成敢死队，冲出指挥所，冲出工事，不顾周围仍在燃烧的树木柴草，不顾密集的扫射而来的子弹，一边开枪，一边向我军发起冲锋。前沿阵地指挥员识破了敌人的企图，向冲来的日军敢死队猛烈开火，排长米贵客串狙击手，对准敌人，一枪一个，一七三团一营的主攻也上来，加强了阻击力量。30多个鬼子全部倒在日军阵地前。不久，日军阵地上用机枪作掩护，第二批敢死队又冲出了工事，还没有冲出30米，又被我军全部收拾了。

　　经过几轮冲锋，原田也自感末日来临，类似的“攻击”再也组织不起。站在指挥所，他用望远镜看着前方，虽然火焰挡住了他的视线，但前面的巍巍雪峰山，也就是雪峰山天险，是无法踏进半步的，三面被我军包围，后面的援军迟迟没有到达，估计是被我军后续部队阻击切断。这时，他预见了自己的下场，他知道他率领这个旅团的命运，悲观、失望一起涌上心头，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司令部的一些官兵抱在一起大哭……

　　还没有饿死的佐木，是一个明智的人，他看到原田来视察茶山被困的2000多日军时，以为得救了，以为原田会给他们粮食、药品，会给他们补充弹药，一起突围茶山，可是，原田却见死不救，其意就是让他们这2000多残兵败将集体效忠天皇。原田悻悻地走了，带走了佐木他们的希望。佐木彻底明白了，他们是败军之师，这场圣战必然是以失败而告终。就在原田到阵地视察的那天晚上，他带领几个还能活动的士兵乘着黑夜带着一个脸盆下了茶山，就在一块红薯地里，摘下红薯叶子，煮了一脸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被俘后回到日本，回忆起吃红薯叶子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就是这块红薯地，救了他们的命。后来，美军的凝固汽油弹把茶山烧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焦尸遍野，他派出士兵去山上侦探战况，侦察回来的士兵对他说：

　　“几批敢死队都在阵地前被打死了，原田旅团长也无法挽回败局，他们正在等待援军呢!”

　　佐木听到这里，心里更加失望，他想：效忠天皇，见他的鬼去吧，我们不能为这场圣战卖命了，为了多救几个同胞，他豁出去了，决定带头举起白旗，向中国军队投降。

　　肚子吃饱了，身板也就硬朗了。他走进山，高举起白旗，让其他几个士兵端着冲锋枪开路，并命令道：“谁阻拦，就开枪打死谁!”随后，将白旗转到右手上，左手一扬，边走边喊：“弟兄们，为了活命，我们投降吧!”

　　没死的士兵跟上来了，投降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越走越大，在临近原田指挥所时，佐木向里面喊话：“长官们，这仗打得太悲惨了，为了你的士兵，为了日本同胞，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样子，一名军官垂头丧气地撩开了树叶门帘，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向后一扬，就钻进指挥所里去了，其意思是告诉佐木他们，你们投降去吧!

　　走出不远，只听见指挥所里“叭、叭、叭”几声枪声，这些日本军官集体自杀，到天国效忠天皇去了。

　　黄昏，我军开始打扫战场。满山遍岭都是日军的尸体，有的被烧焦，有的缺胳膊少腿，惨不忍睹；缴获的装备，十分可观：仅一七三团就缴获轻重机枪90多挺，步枪1000来支，防毒面具数百件；歼敌2000余人。

　　这就是威振天下的雪峰山大会战之——“火烧茶山”!

　　第二十四章 洞口塘阻敌告失败

　　王耀武为落实何应钦提出的雪峰山大会战“阻击敌军，诱敌深入，合围聚歼”战略，连日来绞尽脑汁，既要部署阻敌的坚强力量，又要安排合围聚歼的精兵强将，还要考虑防止日敌撤退时第一、第二、第三防线的伏兵。在调整部署中，岩口、淑浦、山门、关峡、武阳、水口的阻敌前线时时传来告急的电报，每接到这种战报，他的神经就要高度紧张一阵，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计可施，只能重复着“坚持，坚持再坚持，给我顶住，顶住就是胜利”的命令。现在“阻敌”，已经很成功，合围的力量正在运动，三道防线的兵力也接近水到渠成。

　　王耀武站立在沙盘前运筹帷幄，正在考虑诱敌深入由谁当诱饵?他走近桌前，正在发愁的时候，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报告，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伤愈前来领命。”

　　王耀武见到林云飞，面露喜色，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拍着林云飞的肩膀说：

　　“伤好了没有?”

　　林云飞双手拍着脑壳，又拍着胸脯坚定地说：“完全好啦，打阻击战过瘾，司令你还是给我安排这样的任务吧!”

　　“好!现在正缺一员像你这样的虎将呢!我命令你率五十七团两个营埋伏在洞口塘阻击日军，开始你要和日军真打，然后，且战且退，退到江口埋伏起来，反攻信号发起后和友军一起总攻。”

　　“是!坚决完成任务!”林云飞历来言出必行，说一不二。

　　“好!我立即给你们师长打电话安排。”

　　洞口，当时属武冈治内，因枕雪峰而扼宝黔公路咽喉得名，成为日军重点攻击的地区，也是宫泽三郎制定“樱花终极计划”妄想挽回败局最后一搏的地方。

　　洞口塘是通往安江、直达芷江必经的通道，两侧悬崖峭壁，堪称天险。4月23日林云飞受命坚守洞口塘后，立即命令部队筑构纵深阵地工事，密切注意日军的动向。

　　四周黛绿的群山，方圆近百里，这就是举世闻名的雪峰山。在日本鬼子还未到来之前，群山已让天风拂去了雨季期中的瘴雾，都裸露出身子，迎迓着鲜丽的朝日，轻爽地微笑起来。

　　远的峰上，近的峡里，全是洋溢着群猴欢欣的呼啸，野鸟的歌鸣，反倒被淹了。朝阳的霞光点缀在江那面的峰尖，慢慢地抹到山脚。山脚下的林丛，小溪边的草莽，也渐次在晨光中很明晰地绘了出来。

　　何谓雪峰天险?方圆百里的群山，有万丈深渊的峡谷，有海拔二千多米高耸入云的尖峰。真可谓：上连玉女洗头盆，下接天河分派水。乾坤皆秀，尖峰仿佛接云根；山涯推尊，怪石巍峨侵斗柄。青山削翠，碧岫堆云。两崖分虎踞龙盘，四面有猴鸣啼鹤唳。流水潺潺，涧内声声鸣玉佩。

　　洞口塘地处雪峰山东麓，公路东西穿越，是通往安江、进达芷江必经的隘路。中间河流，水深湍急，两侧悬崖峭壁，特别是“狗爬岩”，刀削一样险峻，堪称天险。一直有国军驻防在此，并构筑有纵深阵地工事。会战开始后，王耀武考虑到狗爬岩天险为雪峰山腹地之咽喉，战略位置极为重要，遂增调第五十七团固守此地。

　　日军进抵洞口塘要隘后便集中炮火猛轰我五十七团前沿阵地狗爬岩。狗爬岩前临深水潭，两山夹峙，湘黔公路凿山穿石而过，地势极为险要，当地传有“洞口塘之深深，狗爬岩之险险”的说法，极言其地势之险峻。双方炮战一昼夜之后，敌步兵对我警戒阵地猛攻，势在必得。林云飞为避免过多消耗兵力，乃逐次将洞外之一营撤回主阵地固守。敌无法前进，遂以敢死队轮番冲击，林部坚决反击，予敌以重大杀伤，同时，得到芷江飞虎队飞机及七十四军炮火支援。但无论雨天黑夜，日军攻势不断，连续激战。

　　在山峰的后面，阳光像是被泼出来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团白热状态的光华，它的温度似乎能溶解一切。在一些较低的山峦上，随着起伏的山势，也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柱，有的还能照到平溪江上，使水面浮出一簇簇光怪陆离的光彩。

　　日军见轮番攻击没有任何效果，转而采取乘夜偷袭的办法，组成“敢死队”百余人，夜间浓雾时悄悄靠近我方主阵地，因浓雾和黑夜的遮掩，我守军没有发现敌人这一行为，百余名敌人已进入我阵地时才发觉，只能仓促应战，因当时我阵地上仅有一连守军，很快处于不支的境地。

　　林云飞在不远处指挥侦知了这一情况后，亲自率两个连从两翼包抄而来。因狗爬岩地势险恶，周围尽是低洼地形，林云飞所率侧击部队未近主阵地即被日军发现。另一股日军以密集火力对我侧击部队进行封锁，在顽强反击的同时，林云飞仍率官兵奋力前扑，终于接近到狗爬岩阵地前近百米处，这时才发现阵地上的守军已经伤亡殆尽，阵地完全落入敌手，林云飞马上组织反冲锋，准备趁敌立足未稳之机再次将阵地拿下。

　　由于是从下仰攻，而另一股敌人又从我后腰进行攻击，人数和武器均属劣势，该阵地久攻不下，林云飞只好命令撤出战场。

　　狗爬岩陷入敌手之后，洞口塘要隘已经无险可守，林云飞率部逐次后撤，寻找有利地形与战机，至此，洞口塘宣告失陷——假败变成了真败。

　　该路日军不久长驱进窜，将洞口至江口公路线咽喉——月溪攻陷。

　　洞口塘失陷，林云飞败走月溪，然后，且战且退于江口，这是王耀武合围雪峰山战略上所需要的。按原先的部署，林云飞是诈败，现在真的打败了，死伤了许多官兵，是痛心的。但是把日军引诱到月溪、江口这个大口袋里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日军攻克了洞口塘狗爬岩天险，宫泽三郎命令精锐部队大举前进，日军万万想不到，他们将像三国关羽败走麦城那样——覆水难收。但宫泽三郎还那么自信，以为突取芷江胜利在握，这简直是抱着屁股上楼——自己抬自己。不可一世的日军象往常一样傲慢，大举指挥刀：“前进!”可等待他们的只是一个偌大的坟墓.

　　第二十五章 张一飞尸悬敌营前

　　杨柯萍接到王耀武命令,要她火速前往新宁宫泽总部获取“樱花终极计划，”杨柯萍急忙跨上战马，带领特侦队消失在了大山里，奔跑在前往新宁的驿道上。

　　四月十日，处于新宁县城中心大街的“悦来茶馆”。这是个小荼馆，门窗都关得严严的，充满了煤气、汗味与烟卷等混杂气息，玻璃窗上还凝结着一层雾水，时不时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喝茶的几乎都是拉黄包车的，有的把头靠在墙上，借着屋中的暖和气儿，闭上眼打瞌睡。有的没有什么菜，拿着碗白干酒，相互举碗干杯，而后慢慢的喝，喝完一口，上面咂咂嘴，下面吸着凉气，有的绷着脸，说些闲话。

　　二楼雅座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客人，背靠窗户、面对楼梯的那位男茶客正以优雅的姿态用碗盖拨着盖碗里的茶沫儿，女茶客眼睛似乎漫不经心的看着街景。楼下大街上列队走过的日本宪兵们不会想到，茶楼上坐着的是中共地下党宝庆秘密联络站站长蔡崇智和国民党四方面军上校情报处长杨柯萍。约会地点选择得极富挑战性，这是日军重兵防守的县城，在中心大街的茶馆里见面，这对双方的勇气都是极大的考验。

　　听得楼梯脚步响，杨柯萍就知道军统情报站的李平来了。李平穿着很讲究，一色的杭纺绸长衫，头戴礼帽，脚下是千层底，礼服昵面布鞋，雪白的绒袜子，腰间鼓鼓囊囊，一点也不加掩饰，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20响驳壳枪。蔡崇智暗想，李平确实胆识过人，敢打扮成日伪便衣队的模样，腰里明目张胆插着枪，大摇大摆地闯进日本人的老窝里来赴约，胆小点的人想想都打哆嗦。李平双手抱拳：“杨姑娘，看来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杨柯萍抱拳还礼：“李老板，恭喜发财啊!”冷在一旁的蔡崇智不知所措，杨柯萍给李平让座后，蔡崇智主动打破僵局，说：“李老板别来无恙啊!”三人坐定低头密语。杨柯萍说：王耀武司令官命令，要我们尽快弄到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有的放矢地部署雪峰山会战的兵力，击退日军的进攻。李平说：“日军的这个“樱花终极计划”是在绝密的情况下制定的，只有冈村宁次本人和大本营几个亲信参谋参加，最近才送到新宁。“蔡崇智想：宫泽三郎对王耀武的情报网肯定有所防备，作为一个资深的日本将军，他明白任何一支占领军，无论它的情报系统多么专业也总是处于下风。因为你毕竟是占领军，身处敌方的领土，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对方的情报人员，宫泽三郎前所未有的慎重态度，为窃取“樱花终极计划”增加一定的难度。想到这里，蔡崇智说：不能冒然行动，否则是自投罗网。蔡崇智望着李平。李平当然心领神会，蔡队长是要我这个在敌军心脏里“活动”的军统特工拿点主意和办法，我李平不是吃干饭的，连日来，他已通过内线与肖佩然取得了联系，肖佩然仅只知道绝密文件置于保密室，奸人都有狡兔三窟诡计，何况宫泽三郎这个久经沙场、万分狡猾的家伙会更加谨小慎为.“樱花终极计划”究竞藏宫泽的哪个房间里，肖佩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探听不出来。李平介绍了以上情况后，三个人思考了很久。

　　再说，肖佩然在前次军火库被炸后，因樱子的失踪被关进了监牢，经过严刑烤打，多次审问，没有审出子丑寅卯来。

　　宫泽三郎办公室，易丽红(枝子)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门口。

　　“报告!”

　　“进来!”

　　易丽红一屁股坐在宫泽对面椅子上，一脸怨气地说：

　　“肖佩然好似毛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置死不招!”

　　“你怀疑肖佩然是共产党，现在没有证据，如果他真是共产党，听说共产党人是洗了脑的，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恐怕无论你再使什么招，也是枉然。”

　　“那么，我们从肉体上消灭他，干脆毙了算了!”

　　“我可爱的枝子，你的不懂，像他这样的人，留着比杀了作用要大，反正我不给他的实权，留着他还有利用价值。”宫泽边说边靠近了易丽红，用手拍着她的肩膀，亲热得好似一对老夫少妻一样。

　　“你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易丽红假装成一个无知的小孩，由不懂到彻底地搞懂了似的。

　　“你的大大的聪明，对，就是这样。将肖佩然放出来以后，明里不要限制他的行动，暗里由你安排人员时时跟踪他的行动，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和哪些人有接触。”

　　易丽红接过话头狡滑地说：

　　“在他办公室的电话安装窃听器。”

　　突然，宫泽捧着枝子的脸，双眼放光地说：

　　“对!宝贝，你比我想的还要周到。”

　　这对野鸳鸯又在办公室里滚在一起。

　　在日军医院里。

　　肖佩然赤裸着上身躺在病床上，全身肉血模糊，遍体鳞伤，真可以说“体无完肤。”

　　女护士帮他用药棉擦着血迹，用酒精消毒时，女护士问：

　　“疼不疼?”

　　肖佩然咬紧牙关在坚持着，没有立即回答女护士的问话。女护士抬头看了一眼肖佩然，只见他咬紧牙关，嘴唇都咬出血来了，头上汗珠儿直往下滚。其实，在未擦酒精前，肖佩然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全身什么地方疼，什么地方不疼了，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在这麻木的肢体上面，好象有什么针在刺着似的，觉得这个地方、那个地方不断地，一阵一阵地刺痛。擦了酒精后，由麻木变得剧烈的痛疼。女护士见状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

　　“没什么!你问疼不疼，当然很疼，与伤口上擦盐好不了多少。但是比在刑房里强多了。”

　　女护士麻利地为肖佩然挂上了吊瓶。

　　肖佩然躺在病床上，虽然痛疼缓解了许多，但他想到樱子，想得心里发慌，想得心里刺痛，想得更多的，还是考虑樱子的安危。

　　病房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不久，一个身材魁梧，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就是地下党新宁联络站的站长张一飞，人称猛张飞。

　　肖佩然一阵惊喜，看到自己的同志，激动得泪花滚滚。张一飞将欲要起身的肖佩然按住说：

　　“好好休息，不要起来!”张一飞停了一下，接着说：

　　“樱子很安全，地下党和杨柯萍处长将她安排离城20多里的山村，一个善良的人家家里。请你放心，好好地养伤。”

　　肖佩然眼睛里冒出泪水，这已不是悲痛的，而是感动的泪水。他含着眼泪望着张一飞，呆呆地怔在病床上。

　　“炸军火库，你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监狱里你表现得很出色，你的身份可能暴露了，党组织考虑你再不能留在敌营继续战斗，要我通知你立即回长沙。”张一飞对肖佩然说。

　　肖佩然擦干脸上的泪水，思索了一下说：

　　“不!我不回长沙，宫泽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他不敢暴露特别通行证的去向，只是易丽红这个臭婊子在追究我和樱子的连带责任和嫌疑，可她也找不到有力证据，也只能不了了之；我还要继续留在敌营和他们较量，不报国仇家恨誓不罢休。”

　　“你要求留在敌营继续战斗，等我请示了上级后再说，宫泽将你释放出来安排在医院疗伤，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放长线钓大鱼!你今后的行动一定要小心啊!”

　　“我会注意的。”

　　“蔡崇智、杨柯萍他们已到了新宁，为了营救你，策划了几套方案，宫泽将你释放出来大家都高兴啊。”

　　肖佩然听后非常感动，说：

　　“谢谢同志们!请转告同志们，不要贸然采取营救行动，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宫泽会放我出来的。”

　　张一飞继续细声地说：

　　“他们这次来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要密取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

　　肖佩然这下来了兴趣，忘记了疼痛，双手支撑起身子，靠近张一飞，附耳小声地说：

　　“有一份绝密文件放在二楼保密室的保险柜内，这事我曾经向李平说过。”

　　张一飞坚定地说：

　　“只要还在保密室，我们一定能搞到它!”说完，张一飞靠近床前，与肖佩然握手告别。肖佩然仍拉着张一飞的手问：

　　“今后我们怎么联系?”

　　“联络方式照旧。”

　　张一飞闪身出了病房，像风一样出了医院。

　　张一飞回到了住处，向蔡崇智汇报了肖佩然的情况，蔡崇智立即说：

　　“马上去请杨柯萍、李平来这里研究密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事。”

　　杨柯萍、李平等人踏进蔡崇智下榻的旅馆，走上二楼，房间里除了一张太师椅外，还有两三条方凳，蔡崇智见杨柯萍、李平等推门进来，将那张太师椅让给了杨柯萍，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其余的坐在方凳和床上。

　　杨柯萍显得比较急躁，她的心里好像是十只猫爪在抓，不时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她急促地说：

　　“大会战就要开始了，时间不等人，肖佩然提供的‘樱花终极计划’放在保密室的情报很重要，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那几间保密室碰碰。”

　　蔡崇智说：“深入虎穴盗取绝密文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可能要付出生命为代价，大家还是好好的谋划谋划吧，我们不能做无畏的牺牲。

　　李平虽然保持沉默，但他还是有倾向性的，他心里一直跟着杨柯萍走，只是口头上不说。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大伙折腾了一夜，讨论也结束了，最终统一了思想，制定了盗取“樱花终极计划”的几个方案。大家准备离开时，地下党的一名特工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紧张地说：

　　“不好了，出大事了，张一飞率领两个特工化装去敌营窃取‘计划’被日军打死了。”这一消息像头顶炸了个响雷，蔡崇智端着刚想喝茶的茶杯跌落在地，有一个特工更是惊慌得身子瘫软在地上。蔡崇智很快稳定住情绪，发觉了自己刚才的失态，死命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可他把汗湿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仍然克制不住身体簌簌地颤抖。

　　原来，蔡崇智要张一飞去请杨柯萍、李平来开会，他通知了杨李二人后，并没有回到蔡崇智所住的旅馆，而是来到新宁地下党的秘密住所，悄悄地叫上了两位同志，告诉他俩去敌营摸哨，去探查和密取“樱花终极计划”，两名队员听后，跟着他去了。

　　张一飞长得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性格豪爽，说话粗声大气，一根肠子通到底，不拐弯儿，办事果断干练，说一不二，说到做到，时间长了，大伙给他取了个绰号——猛张飞。

　　张一飞三人换上了夜行装，腰间各自掖了一把短枪，脚腿插上一把匕首，使起轻功，不一会来到了敌营，三个人同时翻身越墙，几个纵跳，已跃到了二楼的保密室，走进里间套房，保险箱靠在底墙的角落里，张一飞打着手电，另一个同志刚要套开保险箱时，突然从房外进来一个穿着日本军服的军人，说：

　　“我在此等候多时了!”说着，闪亮的利剑便刺了过来。

　　她就是日本高级间谍易丽红(枝子)，她张臂曲腿如天马行空，舞刀时身似矫龙，只见周身寒光飞旋，几乎不见人影，剑路清晰，一招连一招，一式接一式，不乱不紊，无断无间。

　　张一飞他们急忙抽出短刀迎敌，黑夜中三刀如飞，风嗖嗖，青霜逼人，光灿灿，万花缭乱，接着步步紧凑，闪展腾挪，只见白光闪闪，劈刺处铿锵有声。张一飞心想，我们三个人难道还敌不过你一个女的，但又想到，如今身陷敌营，恐怕早已暴露，应该尽快脱身才对，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易丽红虽然自恃武功、剑功高强，但也怕力敌三人万一有闪失，就在张一飞三人砸开后窗跳下去的当儿，拨出手枪对准后窗连发了几枪，营房里顿时哨声四起，脚步声朝着保密室而来，易丽红顺着后窗跳下，对着峰涌而来的日军大喊：

　　“不要开枪，抓活的。”

　　在此同时，探照灯定格在三个黑衣人身上，张一飞他们完全暴露在白灿灿的灯光中。

　　人声沸腾，握枪的日军哪里听到易丽红的喊声，纷纷举着枪对准张一飞三人射击，他们都身中数弹倒地。

　　其实，就在这天的下午，易丽红着便装来到街上，在一个转角处发现了杨柯萍和李平等人，她在岩口铺时，与杨琼花相认姐妹，和杨柯萍见了几次面，刘汉坚被刺杀，她便知道了杨柯萍的身份。她想：杨柯萍来到新宁，肯定负有重大使命，她想放长线钓大鱼，先侦探杨柯萍的落脚点，可稍一楞神，杨柯萍一行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易丽红回到营房，想到杨柯萍一行可能是冲着“樱花计划”而来的，便不动声色地在保密室对面作战室的三层楼上隐蔽了起来，观察动静，不久，发现三个黑衣人翻墙而至，很快进入了二楼的保密室，她急促地下了楼，演出了刚才的一幕。

　　易丽红因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大声责骂起宫泽的副官小野(小野前不久从岩口铺调回司令部当副官)，走上前抓着小野的衣领说：

　　“我在大喊，不要开枪，抓活的，为什么不听从我的命令。”

　　“我没听见谁下了命令。”小野说后，用手招呼着官兵问：

　　“刚才你们听见谁下命令没有?”众官兵个个低垂着脑袋不作声。小野心里怎能服气，我是宫泽的副官，你一个间谍怎能在我面前指手划脚，你还不是靠那张漂亮的脸蛋，那股风骚劲，用肉体换来宫泽的欢心，在官兵中耀武杨威，我才不买你的账呢。随后，他命令道：

　　“收工，将三个支那人的尸体扔到山上喂狼去吧!”

　　“慢，尸体我还有用处。”

　　“好，将三具尸体抬到枝子的房里去吧!”

　　“你!”枝子气得脸色发青，一跺脚跑到宫泽三郎家里请功和打小报告去了。宫泽没有在家，她又出了门，继续寻找宫泽。

　　宫泽三郎这时正坐在茶室里，两位日本艺伎跳着舞，唱着日本歌，宫泽双手打着拍子，悠雅的歌乐声在茶室荡漾不绝；茶室隔音好，加上歌乐声掩盖一切，外面火烧着、惊雷炸着一概听不到，刚才激烈的枪战对茶室里的一切好像没有任何影响似的。这时，侍从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看到侍从如此不懂规矩，脸部气成猪肝色的宫泽正欲发作，侍从赶紧说：

　　“不好了，外面枪声大作，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宫泽赶忙立起身，走出了茶室，向亮着探照灯的作战室楼房走去。

　　小野向宫泽报告了刚才发生枪战的情况，提出将三具尸体抛到野外。

　　宫泽右手一招，示意小野埋人。这时，枝子急步赶到向宫泽耳语一阵，宫泽三郎又改变了主意。

　　清晨，日军营房门口竖立着三根杉木高杆，张一飞等三个特工的尸体悬挂在高杆上，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群众。

　　昨天晚上，蔡崇智下榻的旅馆住着的全是地下党邵阳秘密联络站的同志，新宁联络站的地下党员有的侦察日军的情况，有的跟随在蔡崇智左右随时听候调遣。蔡崇智向队员们讲得最多的就是：地下工作者最重要的是要有组织纪律性，一切行动听指挥，切勿擅自行动，张一飞三个同志牺牲这是血的教训。

　　不久，有人报告说张一飞三人的尸体悬挂在日军营房门口三根杉木高杆上。蔡崇智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直跳，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胸膛里燃起，他直起腰，在房内大步地来回走着，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在跳动。

　　旅馆内沸腾起来，同志们的怒气如火山爆发似的喷射出来，恨，像一把烈火；恨，正凝成一种力量。

　　有的说：“和他们拼了!”

　　有的说：“拼着命也要将战友的尸体抢回来。”

　　还有的说：“去暗杀宫泽三郎，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这时，杨柯萍和李平等特工又来了，她们也是为了商量抢出三位战友的尸体而来的，她们力主组织强有的力量——“硬抢”。

　　蔡崇智平静地说：

　　“高杆悬尸是宫泽和枝子的一个阴谋，目的是乘我们抢尸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决不能上当，要抢，也得研究一个妥当的行动方案。”

　　会场中挺热闹的，队员们七嘴八舌的，说出了许多抢尸的方案，都被蔡崇智否定了。

　　最后，蔡崇智说：

　　“大家提的方法很好，有的很有借鉴作用，你们各自回自己的房间，我们综合集中一下，一定会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房间里只剩下蔡崇智、杨柯苹、李平三个人了。

　　杨柯萍低声地说：

　　“要想抢出战友的尸体，还得采取那个老办法。“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两个字：“下药!”

　　停了一会，蔡崇智否定了自己也想到的“下蒙汗药”的方法，说：

　　“这次不同于炸军火库了，上次是以上级检查下级的名目出现，日军疏于防患，找个任何借口就可以混进厨房；这里是在敌司令部门前，就是我们化装成日军，又能找什么理由进厨房呢?况且下药必须在白天，日军肯定对陌生的面孔检查很严，这个方案不保险。”

　　杨柯萍说：“采取声东击西的方法，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开!”

　　李平说：“这个方法值得考虑，日军司令部原是新宁大财主冷厚庭的府宅，日军只是在大门修饰和加固，整个宅院虽然有围墙，但比较矮，后院是警卫连、仓库等，因仓库靠近警卫连，防患上不那么严，我们在仓库搞些动作，将警卫连的力量引向仓库，再到前门高杆抢尸就会轻松多了。”

　　李平说到这里，自卫队副队长卓廷坤走了进来，说：

　　“日本天皇派特使来雪峰山检查防务，明天早晨要来新宁。”

　　蔡崇智问：

　　“你这情报可不可靠，你讲一下消息来源。”

　　卓廷坤回忆着：

　　这天下午，日军食堂搞采购的推着三轮车走出了营房，卓廷坤就跟了上去。菜市场人不多了，日军到肉铺买了猪腰、猪肝，数量不多，到鸡市买了一只鸡、一只鸭，卖鸡的老板不经意地问：

　　“营房里这么多的兵，一只鸡、一只鸭怎么够吃?”

　　日军采购员横了一句：

　　“这是军事机密，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啥，你卖鸡我给你钱就行了。”说完，瞪了鸡老板一眼。这时，卓廷坤从腰间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送给他说：

　　“老总，不要发火，他一个卖鸡的老板没什么歪心思，只是好奇而已，你抽根烟，压压火气。”

　　日军采购员用眼睛瞟了他一眼，接了烟，卓廷坤忙凑上去划了火柴，帮他点燃了烟，卓廷坤接着说：

　　“我也是搞采购的，在一家大户人家做事混口饭吃。”

　　“啊，我们还是同行，干这行真罗嗦，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使。”

　　“对!对!对!你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大凡下层的小人物，总喜欢炫耀自己单位的秘闻来哗众取宠。

　　卓廷坤随即奉承说：

　　“宰相府衙丫环七品宫，你在司令部干这个，至少是一个尉官。”

　　“这下你说对了，虽然我官职不大，但我管着他们的吃住行，我比他们的爹娘老子还要神。”

　　“是的，是的，”卓廷坤附和着接着问：

　　“搞采买都是上午都买好了的，你怎么下午还来采购，真够麻烦的。”

　　这位日军已将卓廷坤当成同行朋友了，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他凑近卓廷坤，低声地说：

　　“日本天皇的特使明天来新宁吃早饭，我还要去买桂圆和其他糕点呢!”

　　卓廷坤心中一惊，觉得这一消息或许对抢出战友尸体有帮助，他无心再和日军闲聊，敷衍了几句，便赶了回来。

　　蔡崇智听完卓廷坤的传述，说：

　　“真是天赐良机，看来抢出战友尸体又多了一分把握。”

　　很快，制定了一号、二号行动方案。

　　张一飞三位同志牺牲，并且还悬尸敌营大门口，这一消息传到武冈、隆回、宝庆，这些县的地下党员和自卫队员纷纷前来新洲领命，表示冒死也要抢出战友的尸体。

　　宫泽办公室，副官小野、高级间谍枝子站在宫泽左右。

　　宫泽说：

　　“天皇派遣特使来新宁，他们的安全是第一要务；最近国军和共党特工活动频繁，如果特使在我的防区出了问题，大家都只有剖腹谢罪的份。因此，我亲自率领警卫连两个排到我防区的连接点上去接特使，枝子负责大门口支那人的三具尸体，将来抢尸的支那人一网打尽，小野副官负责后院的安全，防止支那人偷袭后营。

　　“哈依!”小野、枝子各行了一个军礼走出了办公室。

　　夜很深了，庭院静静的，山野很黑暗，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带着清冷的微光，窥视着人间。

　　蔡崇智、杨柯萍、李平各自率领队员蜇伏在隐蔽处，耐着性子，悄无声音地在等待执行一号行动方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但营房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卓廷坤和几个队员多次来到蔡崇智面前，请求执行第二号方案。

　　蔡崇智斩钉截铁地说：

　　“不到四点半，谁也不准乱动，谁动，后果自负。”

　　时针指向三点半，司令部办公室亮起了灯光，警卫连寝室灯光明亮，一台小轿车、两台大卡车驶近警卫连门口，不久，三辆车驶出大门，向桂林方向驶去。

　　蔡崇智忍耐着，没有发出行动信号。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蔡崇智扣动了手枪板机。

　　敌营仓库几声巨响，只见火光冲天。

　　日军营房内哨声四起，警卫连的营房里只听见依里哇啦的恐叫声，无数的手榴弹投向了那里。

　　这些所谓的皇军端着枪朝仓库方向开了火。

　　院外高处的机关枪叫板了，打得日军抱头窜鼠，小野下着命令：

　　“伏下来，向院外的机枪点开火。”

　　大门口二楼的日军机枪，掉转枪头，朝后院高处的机枪点射击。

　　枝子大惊，忙喊道：

　　“这是支那人声东击西的鬼把戏，把枪头掉过来，提防前营门口的支那人抢尸。”

　　我方后院外的机枪和日军大门口的机枪对射着，没有给鬼子喘息的机会，枝子下的命令无人理会。

　　日军大乱了。

　　卓廷坤手端冲锋枪，李平等特工拨出手枪射向大门口的日军，守护三具尸体的日军一个不剩地被击毙了。

　　卓廷坤、李平又朝高杆上吊着尸体的绳索射击，三具尸体同时掉了下来，特工们背着尸体走进街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枝子率领日军冲出门外，被我方特工密集的子弹阻击，日军无法前进。

　　蔡崇智站在高处，看到抢尸成功，立即发出撤退的信号。我方特工且战且退，不久，也消失在黑暗中。

　　抢尸行动仅花了三十多分钟，我方无一伤亡，鬼子死伤无数。

　　日军仓库，仍然火光冲天。

　　小野冲向枝子，指责说：“你是怎样指挥的，你的火力为什么射上后院?”

　　枝子大骂着小野：“蠢猪，你为什么不来支援前门?”

　　等待她们的是宫泽的一顿大骂和军法处置。

　　长沙来电：“蔡崇智速来长沙述职。”这是长沙地下党负责人来的电文。蔡队长和大家都清楚，明曰述职，其实是追查张一飞三个特工的死因，张一飞带领特工私闯敌营，造成重大损失，蔡崇智是要负领导责任的。

　　第二十六章 林云飞智救杨柯萍

　　医院里，肖佩然朝里墙反侧躺在医院病床上。此时，他心中的伤痛胜过体外伤的疼痛：樱子有家不能归，离寄在山乡村野；自己审查惨遭受刑，差一点丢掉了生命；宫泽明里是放过了自己，暗里恐怕是为利用我钓大鱼，回到敌营不仅得不到信任，人身自由都可能受限制，起码与组织上联系不是那么方便。他觉得自己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戴白口罩的男大夫，推门进了病房，来到肖佩然病床前，轻轻拍了拍肖佩然的肩膀,小声地说:“肖翻译,好些了吗?”肖佩然翻身面对戴着大口罩的大夫，觉得他的声音好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大夫”见肖佩然满脸疑虑,忙取下白口罩，握住了一下肖佩然的手，笑着说：”“佩然!我是卓廷坤啊!”

　　肖佩然见到从天而降站在床前的是老战友卓廷坤，欣喜若狂，忽地坐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卓廷坤的双手，久久地说不出话，只有眼眶里滚动着泪花。

　　卓廷坤见到肖佩然，也很兴奋，笑容满面。过了一会，卓廷坤刚才还是睛空一样的脸，忽然阴云密布，笑容顿消。肖佩然不知原因，摇着卓廷坤的手臂，急不可耐地问：

　　“出什么大事，快点告诉我呀!”

　　“张一飞私闯鬼子的保密室想盗取‘樱花终极计划’，被早有防备的日军间谍枝子发现，与同去的两位同志一起牺牲了，尸体悬挂在敌营门口的高杆上，今天清晨费了好大的劲才抢出来。”卓廷坤哽咽着，眼眶里含着泪花道出了事倩的经过。

　　肖佩然的右手猛地砸在病床上，愤怒地说：

　　“狗日的日本鬼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卓廷坤见肖佩然过于激动,怕影响了他的伤情,急切地劝他:“佩然,你现在的任务是把伤养好,此仇是一定要报的,你放心好了,你的伤势究竟怎样?”

　　“这是外伤，不关紧”肖佩然说着便露出上身接着说：

　　“你看，伤口快结壳了，不几天就会好了。”

　　“我不便久留，蔡队长要我告诉你，如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你还是带伤回营房，那怕能提供一丁点情况，也是对雪峰山大会战作出贡献。”卓廷坤快言快语地说。

　　“好的，明天我就请求出院。”

　　连日来，从早到晚看不见太阳，天空带着愁眉苦脸的样子，忧郁的、暗灰色的云愈积愈多，空气沉闷，也没有一点风。

　　杨柯萍独自坐在旅馆单人房间的床头，沉默不语，这时，谢方玉阴沉着脸，递给她一份电报，这是杨琼花从武阳发来的。

　　“方宁在水口茶山战斗中阵亡!”

　　听到这个消息杨柯萍万箭穿心,好像被人从万仞高崖给推下万丈深渊一样.“多好的一位战友啊!”杨柯萍想起方宁的种种优点,想起妹妹琼花对方宁那种特别的依恋,想起妹妹怎敌得过这塌天的打击,她心如刃绞.

　　“又是一笔新债，要让鬼子血偿血还!”

　　悲伤的杨柯萍脑海里不断出现了方宁的影子：方宁和妹妹杨琼花校场比武，百发百中击毙鬼子，发起轻功像只飞燕，他对妹妹含情脉脉的表情像过电影镜头一样飘忽在脑际中。她想：我们失去了一位好战友，妹妹杨琼花失去了托付一生的好男儿。

　　一连串的打击，使杨柯萍郁郁寡欢，变的神不守舍起来，但她是一个久经考验的特工，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她知道,战争的残酷,必须面对,她是头儿,主心骨不能垮了,她要用行动去完成方宁未竞的事业!

　　杨柯萍是个很好胜的女子，她从来不服输，办事干练，有魄力有恒心，行动迅速，目光犀利如鹰，干什么都会抢先，做什么都很周全.只有在蔡崇智面前，杨柯萍才呈现出女人服从柔顺和温婉的一面，的确她总是对蔡崇智言听计从，好像是一个小学生，什么事都由蔡崇智作主。由于密取“樱花终极计划”毫无进展，方宁的牺牲，蔡崇智又去了长沙，她又感觉到蔡崇智没在身边的那种无名的失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李平来了，看到杨柯萍阴沉愠怒的脸，没有多说什么，悄悄坐在凳子上。这时，谢方玉又撞了进来，递给她一份电报：

　　“迅速抓紧获取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这是王耀武司令发来的。杨柯萍的心情由沉痛、忧愁、愤怒，现在变得急躁起来，说：

　　“大会战就要开始了，王司令急需敌人的樱花终极计划，可是，我们都在这里束手无策。”

　　“无策就得耐心等待，不能蛮干!”李平接上了话。

　　“我不能再等待了，今晚一定去闯一闯保密室!”

　　“不行!这样去闯，等于自取灭亡，张一飞就是明显的例子。”

　　“难道张一飞死了，我们就胆小如鼠坐以待毙了?”

　　“我的姑奶奶，你是这儿的头，现在必须要保持冷静，如果你乱了方寸，这里就会大乱阵脚，你独闯敌营，等于飞蛾扑火，去一个就会死一个。”李平急得直跺脚。

　　杨柯萍自怨自艾地说：“蔡大哥还不回来，他在这里就好了。”

　　李平没好气地说：“就是你的蔡大哥在这里，也得有机会才能行动，没有机会也是白搭。”

　　杨柯萍很清楚，这句话可能刺伤了李平的自尊心，她缓和了语气，说：

　　“还是你说的对，保持冷静，等待时机,一定要让奇迹发生。”

　　肖佩然出院了，忍着伤痛坐在办公室。他无所事事，喝喝茶，翻阅桌上无关紧要的文件打发日子。不一会，上校参谋冈乌开会回到办公室，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明天宫泽司令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我还要加班给司令准备一些材料。”

　　肖佩然听后不作什么表示，和先前一样喝茶，看文件，但心中窃喜，分析着刚才冈乌说的话是否真实可靠。他又来到其他办公室，一些参谋正在为宫泽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而忙碌着。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用小白纸条写上：

　　“明天宫泽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写好后，折好，插入皮鞋的边缘。下楼后，悠闲自得地出了营房，每走几步都要环顾四周，观察有没有“尾巴”跟踪，发现确实没人跟踪才向城外走去。

　　肖佩然出院，自踏进营房后，就没有离开枝子的视线。肖佩然出了营房，枝子从侧门出来了，远距离地尾随跟踪了上去。肖佩然只注意营房正面的情况，那里知道从侧门出来的枝子。在城外丛林古树周围，肖佩然谨慎地踱着步子，眼睛扫视四周，确定安全可靠时，快步走近古树，将纸条神速地塞进古树小孔里，很快消失在这片丛林中。

　　肖佩然走了，一个年轻村姑来到古树前，从小孔里抽出那个小纸条，拆开看后犹豫了一下，仍旧将纸条塞进小孔里，嘴角和眉梢流露出狡黠的难以捉摸的微笑。

　　不久，卓廷坤出现在古树旁……

　　杨柯萍得到情报后，很快约集李平、卓廷坤、谢方玉商量，研究对策。李平说：“我化装成日军官深入敌巢窃取计划，柯萍和谢方玉负责外援。”李平把方案脱盘说出。杨柯萍自恃武艺高强，又是接受任务的最高责任人，此时此刻有点刚愎自用地改变了李平部分行动方案，说：“由我化装成日本女军官去窃取‘樱花终极计划’，你和谢方玉负责外援，你们选我当总指挥，现在我说话算数，就按这样办。”李平无话可说，谢方玉无可奈何。次日夜间，卓廷坤从其他县调来了50多名自卫队员，李平的特工队身着便衣也全部出动，化装成卖烟、修理自行车、卖夜宵的出没在日军营房的周围。不久，一辆越野吉普车出了大门，肖佩然发出了行动暗号。不远处，一个日军女军官带着两个随从径直走来，进了营房，这个日本女军官就是杨柯萍，肖佩然费了一番周折，引领柯萍等人很快上了作战室。杨柯萍三人顺利地制伏了几个日军哨兵，杨柯萍直抵保密室，两个随从守在门口。杨柯萍刚扭开保险箱，警报声震耳欲聋，刹时间哨声四起，突然从保密室的里间跳出一个全副武装的女军人，刺刀直指杨柯萍，口中大叫：“杨处长，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杨柯萍大惊失色，喊了一句：“易丽红你这个狗特务，前来受死吧。”话虽这么说，这里是敌营，既然暴露了，就不能恋战，寻找机会撤退和脱身，但易丽红咄咄逼人，刺刀直刺杨柯萍要害处，不久，一群全副武装的日本官兵杀出来，把作战室围得水泄不通。情况万危急，两个随从和杨柯萍突围，杨柯萍把所有的柳叶飞刀甩出去，十多个鬼子毙命，然后拿出手枪射击，弹不虚发，弹弹命中目标。杨柯萍一个鲤鱼翻身，从楼上翻身下地，被增援的日军团团围住，外围的自卫队和军统特工，集中火力攻击救援，终于抵不住日军机枪扫射，救援失败，杨柯萍寡不敌众，生生被俘。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日军一个少佐和几个鬼子把生擒的杨柯萍三人用黑布蒙上了眼睛，用绳子连着接力捆在一起，一个鬼子拉起绳子走在前面，其他鬼子端着枪押着，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座砖屋前，随即进了门，只听见门闩克拉一响，将他们三人推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易丽红吩咐鬼子揭开了蒙在三人脸上的黑布，杨柯萍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眼前还是漆黑一团。易丽红吩咐点起火把，顿时，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到了面前的牢房，日军打开一个无人的单间将杨柯萍猛地推了进去，摔倒在草堆上，立即有人给她双足上了镣铐，手上的锁链比较长一些，让她可以把食物送入口中。其他两个特侦队员被关进另一间牢房，其“待遇”和杨柯萍类似。不久，杨柯萍的两个战友便被提审且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才知道，两个战友受尽酷刑，不吐组织秘密，最后被鬼子用铁钉向脑袋上钉去，双双被钉死在审讯室里。

　　轮到杨柯萍受审了，行刑室的四面墙上挂满了铁链和勾环，还有不少的鞭子、荆条、长毛竹板和短柄木杷板，琳琅满目的刀子和铁钳等刑具，都血淋淋的摆在一边的大桌子上；另外是半空纵横交错的横梁，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吊环和铁钩；墙边有一排水桶，有的水桶早空掉了；室内架有两个火盆，里面插满各样式的烙铁……

　　杨柯萍呈十字挺身被绑在大柱子上，枝子叉着腰两眼瞪着杨柯萍说“给我往死里打!”两个鬼子拿着鞭子猛烈地抽去，刹时，手臂和腰部现出了血印子，整个白皙的皮肉全呈现出软组织的挫伤，红肿和淤青大面积的出现。杨柯萍咬着牙坚持着。枝子十分清楚，这种常规刑法根本不会让这位国军女军官屈服，随即命令鬼子将杨柯萍松了绑，将她的身体呈U字形，脸朝下，手和脚向后，向上被镣铐吊在半空，向两边拉开，成X状的把耻骨放在一个高高的方凳上，上身和大腿完全悬空。两个鬼子拿起鞭子猛抽，此刻密布背部和腿臀的鞭伤，足以可以证明杨柯萍受过多少非人的鞭打和折磨了。枝子用血淋淋的竹板托起杨柯萍的下巴：“说出你们组织的领导和你的下级，说出新宁有多少你们的人和据点，只要说出来，你就可少受很多活罪，不然你很难再看见阳光和你的亲人了。”杨柯萍大骂：“易丽红你这婊子养的，休想从我嘴里得到半点消息。”当枝子扬起竹板准备再次朝杨柯萍打去的时候，宫泽走进了牢房，与枝子耳语了几句，停止了对杨柯萍的折磨，将她送回牢房。

　　淑浦的陈家垴，王耀武在司令部作战室里焦灼地踱来踱去，不停地吸烟，时而掏出金壳怀表瞧瞧，时时掀开布帘，看着作战地图出神。

　　“报告!”

　　“进来!”机要参谋推开门进来后行了军礼，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王耀武。

　　王耀武打开文件夹，这是谢方玉从敌后拍来的电文：

　　“杨柯萍闯敌营窃取‘樱花终极计划’遭间谍暗算，被敌人抓捕，现在关在日军牢房。”

　　王耀武看后惊得目瞪口呆，久久地缓不过神来，杨柯萍的影子不时地在脑海晃荡，口中不住地说：

　　“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他立即冷静了下来，思考着由谁带队去营救，他想到了林云飞。林云飞胆大心细，有智有谋，他是最好的人选。

　　王耀武走近电话旁，拨通了五十七团的电话，说：

　　“我是王耀武，请林云飞副团长接电话。”

　　不久，林云飞手握电话机说：

　　“王司令，我是林云飞，有什么指示?”

　　“你的伤好了没有?”

　　“好得差不多了，谢谢王司令关怀。”

　　“云飞，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杨柯萍在新宁执行任务时被日军特务暗算，关在牢房里。现在我命令你：去新宁营救杨处长，请你千万不要急躁，去后一定和军统、特侦队紧密配合，把杨处长营救出狱。”

　　“是!坚决完成任务!”

　　团长钟雄飞坐在电话机旁，心里想：王司令直接要林云飞接电话，肯定有事情安排，在林云飞放下电话机时，钟雄飞急着问：

　　“什么紧急任务?”

　　“杨柯萍在新宁被俘，命令我去营救她!”

　　钟雄飞也惊得口舌打结说不出话来，林云飞这时像挨了一闷棍，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办?怎么办?”

　　钟雄飞接过话头：“怎么办?执行命令，去救人!”他停了一会，急躁地大喊一声：

　　“请把赵副官叫来。”

　　赵副官急步地走了进来，问：

　　“什么事，这样急!”

　　钟雄飞说：

　　“杨柯萍身陷敌营，王司令命令林副团长去救人，我命令你迅速挑选十来个机智勇敢、枪法好的官兵随林副团长执行任务，要挑最好的马，最先进的武器，越快越好!”

　　“是!”赵副官答应后走了。

　　此时的林云飞被复杂的感情交织着，缠绕着。他不知道是甜是苦，是酸是辣，反正样样都有。他嘴唇两旁的深细纹更明显了，像是在咬牙忍痛，又像是在苦楚地微笑。接受这个任务，既兴奋又着急，兴奋的是王司令把营救任务交给他，着急的是心上人杨柯萍的安危。他知道杨柯萍性格坚强，不会变节投敌，如果宫泽提前将她杀害了怎么办?他自言自语地说：“我豁出这条命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他的心早已飞向新宁。

　　赵副官办事迅速果断，不到两个小时，十二名官兵骑着高头大马、全副武装来到团部领命。

　　林云飞向钟雄飞、赵副官抱拳告别，率领十多个精兵强将下了山，星夜赶往新宁，路途中虽然险象环生，但都有惊无险，凭着林云飞的机智勇敢，巧过日军的封锁线，不日来到了新宁。

　　谢方玉给王耀武拍了电报后，独自坐在房间里，此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感涨潮似地漫过他的胸口，脸上布满愁云，眼睛含着沉郁凄楚的神色，眉毛拧在一起，脸色像黄昏一样阴沉，他狠命地吸着烟。脑海里浮想联翩，短短的十多天时间，方宁战死在水口茶山战场，张一飞等三位同志死在日军的枪口下，现在队长杨柯萍深陷敌牢，足智多谋的蔡大哥还在长沙。谢方玉是个坚强的军人，他不怕敌人的枪炮子弹，不怕残酷的战争，但他最害怕失去团队，失去主心骨。他可以冒死去营救杨柯萍，但如何策划营救办法，他心里没有底。在新宁有影响的头面人物，只有卓廷坤和李平，他决定不再独自伤神耽误营救时间，准备去找他们好好商量。

　　谢方玉走出房，找到卓廷坤一起来到李平的房间，有几个特工也跟着进了房。

　　李平低着头在桌上写什么东西，见大伙进房，忙抬头招呼让坐，然后又低头在写他没写完的东西。

　　“卓队长，想办法把蔡队长请回来，救救杨柯萍队长吧”。几个特工齐声哀求着。

　　李平听了特工的请求，心中有些许不快，蔡崇智精明强干确实高已一筹，在特工中享受崇高声誉，但我李平在军统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蔡崇智能救人，难道没有你蔡崇智我李平就不能救出杨柯萍，我就不信这个邪。此时，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

　　“现在无法与蔡队长联系上，他不在，我们也得想办法救人，刚才我不是在制定营救方案吗!”李平将桌上的纸拿着一扬，继续说：“目前我方云集新宁的特工精英为数不少，个个又身怀绝技，而且我们不少人常住新宁，对日军宫泽老巢的分布部署早已侦察准确，特别是牢房的位置，受监人物的层次均已掌握。劫狱的不利因素是，敌营兵力多，武器精良，还有杨队长可能关押在最深层的牢房，要炸开四道铁门才能到达，营救是相当困难的，但再困难我们也得冒死一拼。”

　　房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特工们一致觉得有一场恶战。

　　“现在请卓廷坤副队长、谢方玉留下，其他人员散会，等待命令吧。”李平说后，几个特工出了门。

　　李平招呼谢方玉、卓廷坤靠近点，低声地说：

　　“劫狱定在明晚三点三十分。我和谢方玉率领十名特工着日本军服进营，没有特殊情况，不准开枪，一律采用飞刀、顽石和其他方法不动声色制敌；卓廷坤占据营房外制高点，一旦发生险情，用机枪、手榴弹控制警卫连和进入监牢的日军，掩护我方救援人员撤退。你们回去后，一定要保守秘密，劫狱时间明晚12点以后再公布，公布后我们的队员不得随意外出走动，始终控制在我们的视线内，我负责军统特工，谢方玉负责特侦队员，卓廷坤负责自卫队员，全体人员要服从命令听指挥，违令者军法处置。我这样安排，你们是否同意，如有不同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

　　卓廷坤、谢方玉觉得李平的方案切实可行，也没有什么可补充的。李平说：“现在对一下表。”

　　卓廷坤、谢方玉已踏出门，李平又将卓廷坤喊了回来，说：“卓副队长，三个队的队员明天晚上都由你指挥，明天一早去日军外围侦察一番，选准好位置，晚上部署到位，才会准确无误。”

　　李平分析得准确，杨柯萍果然关押在要通过四道铁门才能抵达的最底层牢房里。牢房墙壁是石砌的，相当潮湿。窗洞很高，装着铁栅，网满铁丝。墙根留了个三尺多高的小门，算作出入牢门口。窗外面五寸厚的大门，上着一斤重的铁锁，牢里没有灯，一片黑不见天，不见地，也不见自己，森严恐怖，活像地狱一般。杨柯萍穿着沾满鲜血的牢服躺在牢房的草堆上，由于不是致命伤，神志还很清醒。此时，她想了很多，也有许多担心和企盼：她担心李平盲目冒死劫狱，这样会牺牲更多的队员；她非常盼望蔡崇智早一点回新宁，指挥这三支队伍完成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任务，为雪峰山大会战的胜利提供准确的情报。

　　夜，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野没有一点亮光，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落尽叶子的树枝，在风中发出悉悉的声音。

　　时针刚越过三点三十分，日军营房门卫拦住了一队身着日军服装的小队伍，身材高大的日军少佐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通行证递给了门卫，哨兵看了一下将手一扬，少佐率领他的部队进了营房。化装成少佐的就是军统特工李平。他多次深入敌巢侦察，今晚他轻车熟路地直奔牢房，其间没遇到什么麻烦。来到监狱门口，两个站岗的鬼子端着枪，眼睛不时向牢房外搜索情况，发现这支人马向牢房方向走来，就依哩哇啦地叫了起来，李平忽地一惊，但他立即镇静了下来，双手向后一压，示意队伍停下来，扯一下谢方玉的衣角，两人不慌不忙地向门口走去。两个鬼子看到少佐的肩章，放松了警惕，进门时，李平不紧不慢地从上衣袋中摸通行证，脚步仍然不停地走近牢房，哨兵想拉住李平看个究竟，李平突然将这个鬼子的头一揪，鬼子的脑袋顿时耸拉了下来.谢方玉同时将另一个鬼子的脖子扭断，两个鬼子同时倒地，后面化装的特工哗啦啦地冲进了牢房。拐了一个弯，第一道铁门前站着两个鬼子，李平和特工们躲在拐角，将手一扬，冷大为急步上前，只见竹箭刺进两个鬼子的咽喉。开锁是谢方玉的拿手好戏，一根小铁丝插进大锁孔内，转动了两下，大锁就打开了。轻轻地拉开铁门，特工们迅速地进去了，李平安排两个特工守住第一道铁门。迎面是第二道铁门，站岗的鬼子已朝谢方玉等人走来，依哩哇啦地喊：“站住、站住”，谢方玉走近前，他两臂弯曲着，像一个铁钩似的勾住鬼子的咽喉，莫说喊叫，连出气都没份儿，鬼子像一坨烂泥巴似地，趴在地上，站在铁门口另一个鬼子也中了飞刀一命乌呼。

　　又拐了一个弯，前面就是第三道铁门，门口的鬼子警惕性没那么高，谢方玉和另一个特工迅速地走上前，在两个鬼子忙向他们行了军礼的同时，两把匕首已经插进了鬼子的心脏。开了铁门，特工们直往前扑，两边都是牢房，牢里的犯人有的睡觉，有的在细声拉呱，有的大骂鬼子，醒着的人看到特工们，忙说：“老总，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吧!”

　　特工们在喊着：

　　“杨队长，你在哪里?”他们在各个牢房寻找杨柯萍。李平果断决定直冲第四道铁门。

　　拐了两个弯，李平和谢方玉走上前，前面是单独的一间牢房，是关押重犯，要犯的，两哨兵早就被解决了，厚铁门扇上面带着铁栓，加了大锁，牢房的两侧，左面是一间审讯室，右边有一间小房，小门半掩半开着。谢方玉打开了铁门大锁，见这间单独牢房墙根开着三尺高的小门，忙对着门口喊着杨柯萍的名字，里面没有动静，却惊醒了右边小房子里的鬼子，鬼子从小房子里冲了出来，向特工们开枪射击，枝子也跳了出来，手枪突突地射向李平和谢方玉，更为严峻的是左边两挺机枪开始叫唤了，李平大喊一声“撤。”

　　特工们迅速地撤到拐角处，李平对谢方玉说：

　　“你向牢门口侦察，看是不是被封锁了，我断后，迅速撤退。”

　　“好的!”谢方玉和另一名特工朝牢门口冲去。

　　枝子指挥着鬼子向拐角射击，由于火力太猛，特工们无反击之力。这时，李平向一个特工耳语了一阵。枝子在机枪的掩护下，追了上来，第二个转角处，一个特工几支柳叶飞刀摔出去，冷大为的竹箭也射中了目标，两名机枪手毙命，大家马上撤退到前面一个转角处。

　　监狱里的枪战，早已惊动了营房里的鬼子，众鬼子潮水一样从宿舍涌了出来。这时，卓廷坤一声令下，机枪从几个方向射向敌营，手榴弹的爆炸声，在敌营炸开了。

　　鬼子用机枪、手榴弹封锁了监狱门口，后面枝子指挥着鬼子冲了上来，李平冷静地思考，牢门口有卓廷坤他们暂时可以控制局势，我们竭还是尽全力解决后面的枝子再说。他命令冷大为用竹箭专门对付穷凶极恶的枝子，冷大为不负重望，只要枝子一露头，竹箭“嗖”地射了出去，这时，枝子只好将头埋入墙角，伸出右手对着我方射击，突然，一枝竹箭将枝子的手枪射落在地，枝子吓得魂飞魄散，慢慢地牢内枪声弱了下来。李平对一位特工说：

　　“你去告诉谢方玉，如牢门口兵力减下来了，就寻找机会，带领大家冲出去。”

　　情况万分危急，李平心中十分清楚，不清除外围的障碍，时间长了，我们就会弹药消耗殆尽，鬼子就可以瓮中捉鳖，今晚就可能是我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可不管怎样，都要想尽办法多拼几个鬼子。随后，他命令特工们节省弹药，对准目标杀鬼子。

　　死神向李平他们袭来，更为惊险的情况发生了，小野率领20多名鬼子突击队向牢门口奔来，尽管营房外面卓廷坤指挥机枪尽力封锁小野这股鬼子，但子弹还是击得牢门口的墙直冒火花。卓廷坤大惊，命令机枪对准牢门口射击，这时，警卫连的鬼子也冒了出来，有几名鬼子端着冲锋枪快要接近牢门口，卓廷坤心里凉了半截，心里在说：“完了，李平、谢方玉他们完了。”一边命令加强火力，封锁牢门口。他很想端起机关枪冲进敌营，与鬼子同归于尽，但他考虑到自已是外圈的指挥员，一定要坚守岗位，要遵守战场纪律，又沉着冷静地指挥起外围战斗来。

　　日军警卫连的指挥官改变了战术，十多人一组分三组从三个方向包抄牢房，牢房门口成了火药筒，封锁得严严实实，谢方玉他们没有撤退突围的机会，牢内李平和枝子的较量更为惊险，两挺机枪不停地扫射，让李平他们没有反击之力，并且一步一步地逼近，外围的鬼子快要冲进牢房了。在万分紧急的时候，营房外又冲进来十多个身着日本军服端着冲锋枪的军人，冲进了营房，只见为首的一个军官左手向上一扬，说：

　　“我们是中国军队，来救杨柯萍队长来了。”示意左边卓廷坤等人不要向他们开枪。随后，十多支冲锋枪子弹射向了小野的突击队，小野的突击队几乎被消灭。左边卓廷坤听到“我们来救杨柯萍队长”的喊声特别兴奋，指挥特工对准警卫连三股力量猛射。这时，谢方玉看清了后面冲进来的小股军人为首的是林云飞，心中大喜，迅速指挥特工冲出牢房，谢方玉又返回去，通知李平、冷大为赶紧撤退。不久，李平等也冲了出来，林云飞掩护着特工迅速地出来了，左边一声口哨，刹那间，特工们撤退得无影无踪。

　　原来，林云飞星夜赶到新宁，来到联络处，不见特工的踪影，只听见敌营方向枪声大作，揣磨着特工们提前劫狱展开了枪战，便命令他的部下，迅速往日军营房赶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了李平等特工。

　　回到驻地，惊魂未定的李平拉着林云飞的左手，谢方玉拉着他的右手，同时说：

　　“你来的太及时，再迟来一步我们全完了!”

　　林云飞将王耀武命令他前来配合特工营救杨柯萍的情况介绍了一番，大家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这次劫狱，牺牲了二名特工，枝子将两具尸体抛在野外，谢方玉得知后，及时地找回了尸体，与张一飞他们埋在一起，对两个特工的牺牲，大家暗然神伤。

　　日军作战室灯火明亮，宫泽这个魔头，左右开弓掀着小野的耳光，口里骂着粗话：

　　“混蛋的有，我们这么多兵力，武器这样先进，还让支那蠢猪跑了，死啦死啦的有。”他抽出军刀，重重池摔在小野的面前，“剖腹向天皇谢罪吧!”

　　小野胆颤心惊地从地下拾着军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宫泽三郎，盼望着宫泽改变主意。当倒转刀头的一刹那，枝子突然说：

　　“慢!今晚让敌人跑掉，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先让我自裁吧!”随后，枝子迅速地从小野手中夺过军刀。枝子有十足的把握宫泽是不会让她死的，她死了谁来满足宫泽的淫欲。

　　不出枝子所料，只见宫泽大喊一声：

　　“行了，不要闹了，赶紧回去看紧杨柯萍。”

　　平时小野与枝子小有磨擦，经常中伤枝子出卖肉体赢得主子的欢心，今天他也变相地占了枝子肉体的好处，对枝子心存感激之情，在走到一楼的走廊里时，小野深深地向枝子鞠了一恭，口中不停地说着“谢谢”。

　　杨柯萍被捕以后，宫泽命令枝子看紧她，对肖佩然的跟踪稍有松懈。枝子还是安排两个鬼子叮梢。

　　肖佩然每天仍旧来到办公室喝茶看报看文件，偶尔到其他办公室走动走动，与一些参谋秘书聊聊天，想从中能获得一丁点儿有价值的情报。下班后，漫无边际地游走在街头，或坐在茶馆喝茶，或呆在酒馆里喝酒，混迹于低级场所，每晚不醉不归。他用低沉、低调和纸醉金迷的生活麻痹敌人。

　　两个负责跟踪肖佩然的鬼子每天向枝子汇报一次，枝子听后，得意洋洋地从鼻孔里发出哼哼的奸笑，她在笑自己那得意的安排。

　　清晨，营房内外枪声大作时，肖佩然还在睡梦中，被激烈的枪声惊醒，心里格噔一下，心想：坏事了，肯定是李平他们沉不住气，冒死劫狱了。他打开窗户往外看，只见鬼子的火力集中在牢房，他真想抢过鬼子的机枪向鬼子猛射一阵，但他强忍住了，看到小野率领突击队冲向牢房时，他紧张得全身血管都要爆炸了一样，手心里渗出了冷汗，浑身松软没一点力气。接着，外面又来了一支小队伍，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完了，完了，李平他们完了。”紧张得脖颈发硬，两眼发黑，差点晕了过去。最后，他看到后面这支小队伍，个个手中的冲锋枪对准小野的突击队扫射，惊讶过后是一阵惊喜，他又高兴得像失了神，许久才缓过气来。接着，李平等特工出了牢房，迅速地撤出营房，肖佩然如获大赦般的高兴，赶忙躺在床上，强迫着自己稳定情绪。

　　白天，肖佩然坐在机要室外面套房里喝茶，翻看着过时的旧报纸，这时，里面的电话响了，肖佩然放下旧报纸侧耳倾听，只听见机要参谋不连贯的说话声：

　　“啊……三点……押送……桂林。”

　　机要参谋放下了话机，肖佩然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办公室，下了楼梯，迅速地走出营房……

　　两个鬼子近距离地跟踪着，怎么也甩不掉，他只好闯进逍魂楼和几个妓女调笑一阵，乘两个特务不备，从后面溜了出来，终于摆脱特务跟踪。

　　肖佩然迅速来到“悦来茶馆”，在门前转了七八个来回，前后左右观察，确定确实没有“尾巴”跟踪，才一个箭步钻进“悦来茶馆”。楼上，林云飞、李平、卓廷坤边喝茶，边说着事儿，肖佩然突然出现，李平眼睛一亮，高兴地走上前握着肖佩然的手，一起走近桌边指着林云飞说：

　　“这位是国军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是王耀武司令派他来营救杨处长的，昨天晚上是林副团长救了我们。”然后又指着肖佩然对林云飞说：

　　“他就是肖佩然翻译，是打入日军的卧底，他的日本妻子樱子从宫泽那里智取了通行证，帮助我们炸掉了军火库，肖佩然的身份被宫泽怀疑，严刑拷打审问，吃尽了若头，没有审出什么名堂，宫泽把他放出来，意欲放长线钓大鱼，把我们一网打尽。”

　　林云飞起身，握着肖佩然的手，对肖佩然肃然起敬。

　　大家坐定后，肖佩然说：

　　“我受审放出来后，宫泽根本不信任我，得不到什么情报，今天上午机要参谋接了一个奇怪电话，我仅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字，大伙分析一下，是不是重要情报。”

　　李平说：“你说。”

　　“啊……三点……押送……桂林。”我觉得这个电话和杨柯萍队长有关。所以，我千方百计摆脱特务跟踪就来了。

　　李平说：“佩然,你冒着这么大风险来找我们,知道你一定有重要情报告诉我们,你说鬼子的机要参谋说的这几个词语，如果连接起来理解：就是‘三点押送杨柯萍去桂林’，三点，是今天下午三点还是明天早上三点，不得而知，冈村宁次大本营在桂林设了大据点，抓到了杨柯萍，她是情报处长，冈村宁次以为抓到了一条大鱼，押送到桂林受审是理所当然的。”

　　林云飞接着说：

　　“李平站长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个电话的内容应该是这样，不过，这个三点要分析准确。”

　　卓廷坤神情果断地说：

　　“不管是那个三点，从今天下午三点开始，我们要有所行动，最好打它个伏击，把杨处长营救出来。”

　　肖佩然站起身，说：

　　“我要回去了，时间长了会引起枝子的怀疑。”

　　肖佩然走了后，李平接着说：

　　“卓廷坤说的对，从今天下午三点开始营救杨柯萍处长。”

　　李平是个新宁通，他展开地图继续说：

　　“从新宁去桂林的必经路上，有一个大丫口，我们将兵力埋伏在丫口的前后山上，狱车和押送的卡车过完丫口我们就动手。”

　　林云飞补充说：“宫泽三郎非常狡猾，我们要防他一手，万一押送时间提前，那么，杨处长就死定了。因此，我们的人马上全部去丫口。

　　方案很快被通过了，三支队伍，带上干粮，全副武装，分批向丫口运动。下午一点左右，兵力部署基本到位。

　　下午三点已过，没有一点动静，特工还是耐心地埋伏着。

　　不出所料，宫泽三郎的行动提前了，凌晨一点，一辆囚车和装满日军的两辆大卡车驶出了营房，两辆大卡上各架有两挺机枪，囚车和一辆大卡车刚驶过丫口，林云飞一声命令“打”，一排排机枪子弹射上大卡车，前面的囚车轮胎打暴歪在山沟里，日军车上的机枪手几乎被击中，卡车上的日军无反击之力，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也当了俘虏。

　　囚车里面没有动静，在“缴枪不杀”的喊声中，特工们慢慢地靠近了囚车，卓廷坤赶忙拉开车门，前排的司机和日军官已经死了，杨柯萍五花大绑，嘴里塞了毛巾，一左一右两个日本军官将手枪对准杨柯萍的太阳穴，将杨柯萍当成人质。情况万分危急，怎么办?硬抢肯定会鸡飞蛋打两头空。卓廷坤、李平等一干人措手无策，林云飞看到这个情况后，急得头脑发昏，搓着双手反复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办法总会有的。突然灵机一动，有办法了。他独具匠心将被打死的一名日军官的军服脱了下来，自己将日军官的军服穿上，让士兵将自己用绳子绑起来推到囚车面前说了一句：“八格牙路，死啦死啦的”，然后把头一摆。两个日本鬼子以为中国军人绑架了他们的军官，犹豫着把对准杨柯萍太阳穴的手枪松了一下，李平和卓廷坤一左一右闪电般伸手把两个鬼子拉了下来缴了枪，林云飞迅速上车把杨柯萍抱了下来，拉出嘴里的毛巾，平放在已铺好的柴草上。杨柯萍受的都是外伤，伤得不算太严重，只是绑得太紧，手脚麻木了，这下获救了，她一直强忍的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了，不断地顺着她那娇嫩的脸颊往下流。林云飞走过来，轻轻地帮她擦去手脚上的血渍，杨柯萍低声对林云飞说：“我仅受癣疥之伤，不打紧，你赶紧回山门，去加强防务。”然后，又说：“大家赶快撤!”李平赶紧命令军统特工扶着杨柯萍，三股人马迅速朝前迈进，然后再拐道向武冈方向转移。

　　大家扶着杨柯萍走了半夜，透过拂晓的晨雾里看到前面有个村子，走近一看，大家像一跤跌到水里，浑身都凉了，这哪里是个村子，简直是个乱坟岗；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子，黑黑的，只有破烂不堪的木板壁立在那里，窗子被鬼子打得只剩了个烂框框；遍地是碎砖烂瓦，屋里地上的茅草有一人多深，小树也长得有碗口粗了，野鸟听到响动，“扑楞”一声从窗洞里飞出来。从村东头一直到村西头，还能看见一排排傍着残垣断壁搭起的竹帘子，看样子还有人住。这时，李平说了一句：“大家不要恢心,这里，正是杨处长疗伤的好住处。”安顿好杨柯萍,特侦队又在外村子访着了一名草医，给杨柯萍处理好了伤口，又将她转移到了前面村子的一家四合院子住了下来。林云飞精心护理，俩人倾诉离别之苦，互诉衷肠。李平迅速回到了新洲。林云飞率领他的人连夜赶往山门。

　　长沙，一家私立药店，这里是湖南省地下党秘密联络处。

　　蔡崇智来到长沙，情绪低落，不时地在反省工作中的失误。

　　晚上，地下党负责人蔡老板接见了蔡崇智。

　　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蔡老板就严肃起来，板着面孔说：

　　“张一飞等三位同志的牺牲，你是要负重要责任的，张一飞未经请示，没有研究行动方案，置地下党的纪律不顾，独闯敌营救人，在我们地下工作史上哪有这样的先例，你是如何抓纪律的，是如何教育你的同志的，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这是你严重失职的结果，经组织研究，决定让你停职检查，反省所犯的错误，你写好检查后，视你对错误的认识程度，组织上才决定给你什么样的处分。”

　　蔡崇智低垂着头，很诚恳地说：

　　“张一飞三位同志的牺牲我是有不可推御的责任，应该检查和反省，也愿意接受组织对我的处理。不过，请求组织上对我的处理尽量快一点，雪峰山大会战急需日军‘樱花终极计划’，我在这里耽搁久了，会影响大会战总攻的时间。”

　　“你不要用大会战来压我，如果你对所犯的错误不认识清楚，就会‘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在获取‘计划’过程中还会出大问题。”

　　蔡老板走了。蔡崇智坐在桌边，手拿毛笔写检查，可他思绪混乱，无法认真写下去，脑海里老是出现张一飞牺牲、杨柯萍深陷敌营的情景。他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眼睛直瞪着天花板，认真地思考着：蔡老板的批评是对的，自从和杨柯萍重逢，和她卿卿我我的时间多了，对邵阳地下联络站的政治思想工作和组织纪律教育有所疏忽，下面县站很少去管，放任自流，将共产党这个特殊组织等同于社会上的三教九流，这样哪有不出问题的。如还不正视这些问题，今后不知还会出现什么乱子。想到这里，他翻身起床，神龙走笔，连夜写出了几千字的检查材料。写好以后，心里舒坦多了，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清晨，蔡老板敲开蔡崇智的门，看到蔡崇智布满血丝的眼睛，又见他哈欠连天、昏昏欲睡的样子，示意他再睡一会，他躺下不久，室内鼾声如雷。蔡老板仔细地查阅了他写的检查，觉得从思想深处挖根源，找准了问题的症结，整改措施也不错，非常满意，不觉从口中说出了两句赞美的话：

　　“响鼓不用重捶，是一块好料。”

　　上午，蔡崇智接到卓廷坤拍来的电报：

　　“昨夜劫狱，告败，军统和特侦队各牺牲一名特工。”

　　蔡崇智心急如焚，请求蔡老板放他走，他的心早已飞上了新宁。

　　蔡崇智心猿意马，心神不安，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心头爬行，说话举止很不协调。蔡老板见他心烦意乱的样子，带有批评的口吻说：

　　“看你不成熟，不老练的样儿，我再一次要批评你.雪峰山大会战，全歼日军是我们的共同任务，你汇报了前段夺取‘樱花终极计划’的情况，你就不想听听我们有什么主意，有什么打算吗?”

　　蔡崇智听后，来了兴趣，安心地坐了下来，说：

　　“请蔡老板指示。”

　　“根据我们地下工作者多年对敌斗争经验，营救杨处长和获取‘樱花终极计划’只能智救、智取，不能蛮干知道吗?肖佩然受审查，宫泽已不信任他，我们也要特别重视甄别肖佩然所提供情报的真实性，那很可能是虚假的，或者是宫泽和枝子故意设下的陷阱；当务之急，是要在敌营中另行发展内线，没有内线，你们将会寸步难行。”说完后,葵老板贴近蔡崇智的耳朵轻轻地说了许多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

　　蔡老板的三条指示，蔡崇智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为获取“樱花终极计划”指明了方向，为下段的工作拨开了迷雾，感慨万千地说：

　　“姜还是老的辣，前辈还是前辈，为我们指点迷津，眼见可以减少牺牲，增加成功的希望。”下午，蔡崇智向新宁回了电报：“抓紧在敌营中另行发展内线。”

　　第二天清晨，蔡崇智启程了，蔡老板在送他的时候递给他一份电文：

　　“杨柯萍成功获救!”蔡崇智大喜。

　　两人边走边谈，谈得很投机。这时，蔡老板手摸了一下后脑勺，说：

　　“差一点忘记了，据我们调查，发现宫泽三郎现住的房子是强征新宁绅士冷厚庭的私宅，你们可在以私宅上做点文章。”

　　蔡崇智挥手告别了蔡老板，星夜赶往新宁，却没有和杨柯萍等人见面，甚至连卓廷坤这个地下党都没有通知就平空消失了。

　　第二十七章 按图索骥巧获情报

　　卓廷坤收到蔡崇智发来的“要从敌营中寻找内线”的电文，急忙来到李平的秘密住所。李平看后，表现出赞许的神情，转辗又来到杨柯萍养伤的村子。杨柯萍看了电文后，眼睛一亮，说：

　　“还是我们的蔡大哥有办法!”然后翻身起床，接着说：

　　“走，去新宁!”李平、卓廷坤很快明白了杨柯萍的意图，但考虑到杨柯萍的伤情，忙劝说：

　　“你的伤还未好，还是养伤当紧，这些事我们去办!”

　　“没事，现在好多了。”她挣扎起身，由于全身剧烈的疼痛，嘴唇咬出血来，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掉。她坚持走了几步，虽然疼痛难忍，还是走出了房门，坐在小平板车上，飞快地赶往新宁。

　　来到“悦来茶馆”二楼茶室，杨柯萍、李平、卓廷坤喝着茶，聊着天，好像没事儿一样。不久，肖佩然从楼梯上冒了出来，大伙无比兴奋。

　　肖佩然坐定后，说：

　　“我没什么情报可提供，我是不放心杨队长，想来看看。”

　　“你来了就好了!”杨柯萍说。

　　李平问：

　　“你和宫泽的贴身参谋中，哪一个参谋的关系好一些?”

　　“我和冈乌义郎参谋的关系稍好一点，但现在很难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他有什么嗜好?”

　　肖佩然悟着头想了很久，突然说：

　　“他经常去‘凰仙楼’，听说和一名叫杜月仙的妓女是相好。”

　　“有了，有办法了!”杨柯萍和李平同时脱口而出。

　　“就从杜月仙这个妓女身上打破缺口。”李平兴奋地说。

　　杜月仙，本是良家女子，十五岁时因父母双亡，被卖到凰仙楼，几经调养，出落成端庄大方、容貌美丽、风姿绰约的女人，她瓜子脸，眼睛像两颗黑而亮的珠子，高鼻梁，嫩白的皮肤，隆起的胸脯，优美的曲线，身段匀称，姿态动人；又经专门的调教，变成了骚首弄姿，举止轻佻的凰仙楼金字招牌。她夜间纵酒行乐，早晨和白天却昏瞌死睡。啥时醒过来了，才疲乏地从肮脏的床上爬起来，穿着罩衫、短上衣或者长睡衣，在姐妹们的房间里懒洋洋地走动，然后梳洗，抹油，洒香水，试衣服，照镜子，涂脂抹粉，描眉毛，吃油腻的甜食。晚上走出门口，打情骂俏，卖弄风骚拉客。由于她的美貌和勾魂摄魂的手段，回头客逐渐地多起来，根本不需要到门口拉客。天一黑，老妈妈吩咐侍女端来瓜子、水果、甜食，静静地候在房间等待回头客。

　　鬼子来到新宁不久，一个天高风黑的晚上，冈乌义郎只身来到凰仙楼，门口的妓女，他一个也没有看上，进楼后，他将老妈妈拉到一边，用中国话说：

　　“漂亮美丽大姑娘的有，好处大大的有!”随手将一沓钞票塞进老妈妈的手中。

　　世间那有不吃腥的猫。老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便拉着冈乌上了楼，来到杜月仙的房间。

　　杜月仙见有人进房，脱了外衣，松松的挽个簪儿，身上穿着大红小袄，半掩半开的，开始装着窈窕淑女，绷着一张羞涩的脸，坐着一动不动。

　　老妈妈说了一句，“他是皇军，好好的侍候。”说完就走了，冈乌见到眼前这个大美人，魂都被她勾去了，他欲火难耐，猛的扑了上去；杜月仙见此，就移了个位，冈乌没扑着美人，上半身扑在了床上。只听见杜月仙说：

　　“我是不轻意接客的，我接的客……”她欲言又止，故意露出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鲜艳夺目。然后忽起忽坐，没半点斯文，两个奶子就和秋千一般……她挑逗着冈乌，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价。

　　顿时，冈乌欲火达到高潮，几乎带着哭腔求她：

　　“大美人，不要折磨我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杜月仙觉得火候已到，走近冈乌，双手勾着冈乌的脖子说：

　　“你一踏进门，我就看上了你，我是一个感情专一的女人，一般不和人家乱来的。”然后一脸媚态，含情脉脉的望着冈乌。冈乌把她抱得紧紧的，心里觉得她是一个值得爱的女人，突然松开了手，从衣袋里掏出了项链、戒指、金怀表、厚厚的一沓钞票送给杜月仙，说：

　　“只要你依了我，钞票还大大的有。”

　　杜月仙故意不屑一顾地说：

　　“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看重的是感情，而不是项链和钞票(妓女哪有什么感情，只是见钱眼开，一见到钱就宽衣解带)，说得冈乌浑身麻酥酥的，急促地说：

　　“好了，不要闹了，今后我只和你一个人相好，决不去找别的女人。”说完抱住杜月仙，急不可耐地帮杜月仙脱衣，扑倒在床上。杜月仙腾出一只手，将项链、戒指、金手表、钞票抹到床里边。两人滚在床上，窃窃私语鬼混了好一阵。

　　就这样，杜月仙成了冈乌义郎的专职情人。

　　入夜，繁星点点，灯光迷离，银星和灯光衔接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星河哪是灯海。卓廷坤指了指前面，那灯光如织的楼房就是凰仙楼。

　　李平说：“我知道，新宁这个地方我比你熟，现在闯进去恐怕还不是时候。”

　　“我先装成嫖客，摸进去侦察一下。”卓廷坤说：

　　李平不作声，卓廷坤走了，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卓廷坤摆脱了门口妓女的纠缠，慢步进了门，老妈妈迎了上来，说：“老板，外面这么多美女，你一个也没看上。”

　　“我是专门奔杜月仙而来的。”

　　“这个我可担待不起，她呀，是皇军包了的。”

　　“今晚皇军又不来，守着空房多浪费啊!”

　　“皇军不来你也不能要她，月仙姑娘也不会沾你的身。”

　　“不见得，我有的是钞票，总有一天我会搞到手。”

　　“不信，你试试。”老妈妈说完，轻飘飘地上了楼。

　　卓廷坤一溜烟转了回来说：

　　“李站长，杜月仙房中没人，我们去吧!”

　　李平、卓廷坤悠闲自得进了凰仙楼，出现在杜月仙的房里。

　　杜月仙忙迎了上来，说：

　　“老总，我是被皇军冈乌包了的，老总们想要我的身子，总得一个一个地上。”她卖弄风骚，含情脉脉的。

　　李平突然用手枪顶住她的腰，厉声地说：

　　“我们不是来要你的身子，是来要你的命的。”

　　杜月仙吓得魂不附体，颤颤兢兢地赶忙跪了下来，反过身来抱着李平的大腿求饶：“老总饶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

　　“我们什么都不要你做，只是下次冈乌义郎来你这里，给我们报个信就行了。”说完，李平给她递了一个小纸条，接着说：“这是我们的联络方式。”卓廷坤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严厉地说：

　　“警告你不要讨好冈乌出卖我们，如果你不帮中国人，反过来帮日本鬼子，那就小心你的脑袋，共产党、国民党都会把你当作汉奸，随时可以处决你。”卓廷坤松开了掐住她肩膀的手，杜月仙痛得哇哇叫，脑壳像鸡啄米一样，说：

　　“不敢，不敢，我要做中国人，我也要抗日,我坚决不当汉奸!行么?”

　　.

　　第二天上午，杜月仙前来报信：“今晚冈乌要来凰仙楼”。傍晚，肖佩然发现冈乌打扮得整整齐齐、有形有派出了营房，肖佩然悄悄地尾随其后，李平得知这一信息也向队员们发出了紧急命令，密切跟踪冈乌义郎。杜月仙房间里，月仙照例和冈乌十分亲热，拥抱，接吻，宽衣解带，一切和从前一样。就在乌冈和月仙欲死欲仙的时候，三把手枪巳齐刷刷对准了冈乌，李平把赤条条的冈乌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吓得乌乌瑟瑟发抖.这时，肖佩然也出现在了现场。

　　冈乌义郎跌跌撞撞转身见到房间里的肖翻译，和肖佩然四眼相对，不解地问：

　　“你是什么时候背叛大日本皇军的?”

　　肖佩然昂然道：“准确一点说，我从来没有背叛自己的国家，只是没有一个穿针引线的人，自从宫泽杀了我的父母后，我对你们只有仇恨，我只想利用当翻译的职务之便，为自己的祖国尽点力。总之，今天是生是死你自己考虑清楚”。

　　李平接着说：“要你死，只在一瞬间，但以平时我们的了解，你很反感战争，反对杀戮，是一个正直的日本人；不久，日本侵略军就会全部葬身中国大地，我们今天来找你，可以为你找到最好的归宿”.

　　其实,冈乌义郎是一个坚定的反战志士,他受日本反战联盟的派遣来到中国,一直潜伏在宫泽三郎本部,公开身份是少佐参谋.日本反战联盟要求他伺机与中共湖南省委地下组织取得联系传送日本战情情报.中共湖南省委地下党也早知有这么个战士,由于斗争隐秘无法联系到他.冈乌义郎在宫泽三郎身边休眠了几年由于联系不上共产党地下组织,他初来中国战斗的热情也逐渐消退,深感孤独,于是就借声色犬马麻醉自己.填补心中的空虚,他专心把精神寄托在了妓女杜月仙身上,以此来排遣心中的无聊和寂寞..

　　冈乌义郎低头不语，沉思良久，低声细语说：“我十分盼望结束战争，离开战争。不过，我的归宿只有死亡，因为我给你们提供情报服务，背叛了自己的祖国，是要杀头的；不听你们的，你们会要我的命。今天落在你们手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请告诉我，你们要我做什么?”

　　李平这个老特工似乎觉察到了冈乌的灵魂与信仰,对冈乌表示的配合点了点头.冈乌见劫持自己的人不是中共地下组织的人员,不敢亮明自己的身份,但冈乌觉得李平他们虽然不是中共人员,可也是坚定的反战人士,他决心帮助中国特工

　　杨柯萍看到冈乌的态度,对冈乌说：“冈村宁次把战火点到了湘西，妄想实施一个所谓“樱花终极计划”，这个计划已经护送到新洲宫泽三郎手里，请你帮助我们获取这份情报”。

　　“这个计划开始放在我们作战室，自杨处长“光顾”后，宫泽亲自到作战室拿走了，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确实不清楚，估计是拿到宫泽的卧室里去了。但我可以给你们打听”。

　　“好，一言为定，今后有什么情况你直接向肖翻译汇报”。

　　冈乌义郎离开了“凰仙楼”，杨柯萍、蔡崇智、李平、肖佩然继续研究如何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事情，没有结果。

　　肖佩然回到大本营后平安无事，大家估计冈乌义郎没有向宫泽告密，但是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天，肖佩然看到冈乌义郎独自在办公室，乘人不注意，悄悄溜了进去，但冈乌一不说话，二不让座，对他非常冷淡。肖佩然觉得很不是滋味，甚至怀疑冈乌对窃取“樱花终极计划”不肯真正尽力，正当他抬腿要走的时候，冈乌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宫泽是个收藏谜，特别对中国字画很着谜”一行字。肖佩然窃喜，将纸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就出了门。

　　肖佩然虽然不是书香世家，但家里很有钱，寻几件古董，找几幅字画那是小菜一碟。他回到家，来到书房清理那些久违的东西，挑出了仅有的一幅唐伯虎真迹字画，用干布擦去了灰尘污渍，用透亮的大白纸卷成一个筒，喜滋滋地出了门，送到冈乌的办公室。

　　晚上，冈乌敲开了宫泽三郎的门，继而又闯进了卧室，宫泽看到冈乌掖着一个长白纸筒冒冒失失闯进他的卧室，开始以为是作战地图一类的东西，显得很不高兴，说：“这么晚了，办公事可以等明天去办公室嘛。”

　　冈乌笑着说：“今晚是公私兼顾啊!”

　　宫泽听到这句话，抬头打量了一下冈乌，想从冈乌身上看出“公”是什么，“私”是什么来。冈乌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轻描淡写地谈起机要室的工作，发现宫泽不经意地“嗯”“嗯”着，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一下，揣摩宫泽对谈工作不感兴趣，就马上转了正题，他将长纸筒放在桌上，撕开外面透亮的白纸，将字画展现在宫泽的面前。宫泽瞟了一眼字画，一看到“唐伯虎印章”大红方印，马上眼睛发亮，连忙站了起来，用放大镜足足看了几分钟，口中不住地说：“哟西，好家伙，真东西，你的大大的好。”冈乌发现宫泽来了兴趣，动作慢慢大了起来，卧室的两壁上挂满了古今名人的书法和字画，趁宫泽正在欣赏唐伯虎字画的时候，冈乌起身来到墙壁前翻看这些字画，此时宫泽的注意力集中在桌上，对冈乌的行动不大注意，正当冈乌伸手去翻看一条长屏风上的字画时，被宫泽转身发现了，宫泽大惊失色，几乎是跳过来用身子拦住了长屏风，并厉声训斥：“不懂规矩，不经允许，就乱看乱翻。”冈乌装作受委屈的样子，哭丧着脸说：“对不起，我太爱这些字画了。”

　　冈乌迅速地斜视着这幅长屏风，总觉得这幅长屏风比其他挂着的字画要高出几厘米，背面还贴着一幅画似的，又想到宫泽刚才惊恐失色的形态，估计“樱花终极”计划很可能就藏在长屏风的后面。

　　冈乌从宫泽家里出来，换了便装来到了肖佩然的家里，将刚才的情况向肖佩然说了。肖佩然觉得冈乌分析得有道理，事关重要，连夜出营找到了杨柯萍。大会战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杨柯萍提出和谢方玉再闯宫泽老巢，其他同志坚决反对。第二天上午，冈乌又来到秘密联络点，将一个纸团塞给联络员后慌慌张张地走了。李平揭开纸团，上面写着“宫泽下午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一行字，大家看后都为之惊喜，都认为机会来了，杨柯萍提出扮成日本女军官与谢方玉去宫泽家里。特工们担心宫泽用计诱引杨处长取“计划”再次落网。李平说：

　　“不能失去这个机会，是不是可以这样，等宫泽出了营房后，杨处长再进去，同时安排几个高手化装成修鞋、卖包子、香烟的在外接应，其余的人埋伏在丫口，如果宫泽立返新宁，就打他的伏击，为杨处长争取时间”。

　　大家同意了这个方案。

　　下午二点，宫泽三郎的小车驶出营房，20分钟后，两个男女军官通过卫兵盘查后进了营房，冈乌发出了安全信号，肖佩然将杨柯萍迎进了家里，经过进一步化装后，杨柯萍和谢方玉敲开了宫泽家里的门。宫泽的妻子开了门，看到是并不认识的两个军官，很不高兴地让进了屋，杨柯萍关好门，谢方玉赶紧走上去用一块麻醉布捂住了宫泽妻子的鼻子和嘴，在麻醉药的作用下立马就昏过去了。杨柯萍进了书房，站在长屏风前面，说：“估计就在这里”。杨柯萍手脚麻利地揭开长屏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杨柯萍急不可待，头上沁出豆粒般大的汗珠。她搓着双手，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慢步，眼晴向四周扫射着。她正欲上前打开壁橱的时候，突然一个身着日本军服的女军官，从房门口窜了进来，举着军刀杀气腾腾的刺向杨柯萍，两人剑拔弩张对杀起来。

　　本来易丽红是随宫泽三郎一起去参加军事会议的，半路上宫泽在车内闭目沉思，突然担心起那份樱花终极计划来，他忙叫司机停车,宫泽下车贴着易丽红香耳悄悄地说：“我们大本营可能出了内奸，‘樱花终极’计划我已经秘密地藏在家中，我的行动每时每刻都会引起中国人的兴趣，家里肯定‘闹鬼’，你杀它个回马枪，回去保护樱花计划吧!”

　　“是。”易丽红急步往回赶，为了隐秘,她多半的走山间小道，到了宫泽本部她从侧门秘密地来到营房，询问宫泽家门口的哨兵:“刚才有没有人进了营房?”

　　“有一男一女两个军官持证件进去了。”哨兵说.

　　易丽红听哨兵这么说,心想“糟了，敌人去取计划去了。她径直向宫泽三郎家走去，推开门，见宫泽太太麻昏在沙发上还没有醒过来，看到这情景,她五雷轰顶,心更急了，赶忙抽出日本军刀冲向房里。

　　杨柯萍十分清楚，这时，恋战等于死亡，只有设法脱身才是出路。谢方玉使力挡住了易丽红的利剑，说了一声“撤!”两人一闪身跑出了门外，飞也似的向营房外冲去。

　　杨柯萍和谢方玉在外围的支援下，终于脱离了危险。

　　杨柯萍一干人和李平等在一家四合天井的平屋后面偏房里再次聚集，由于获取情报功败垂成，个个垂头丧气，都像霜打的茄子，有的坐着，有的蹲着，还有的躺在长凳上和衣躺着。李平撑腮思考着，杨柯萍仍然闪烁着精神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在想着对策，然后打起精神对大伙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好在我们的人员没有伤亡，失败了不要气馁，亡羊补牢继续想对策去获取。”这时，谢方玉走了进来，将王耀武司令官拍来的电报递给了杨柯萍。杨柯萍接过电报，李平也侧着头看着电文。

　　“兵力部署已基本完成，总反攻快开始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总攻前必须获取日军的‘樱花终极’行动计划，做到有的放矢地歼灭敌军，望你们抓紧时间。夺取情报,切切!”

　　李平和杨柯萍看后眼睛互相对视了一会，随后又陷入沉思当中。他们感觉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杨柯萍更是如芒刺在背，心中火烤一样难受。

　　外面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谢方玉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前门，从门缝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获取樱花计划正在处于进退维谷的时候，蔡崇智从天而降。

　　蔡崇智跨着大步，迈过几道门槛，风一样地来到杨柯萍面前，杨柯萍惊喜得跳了起来，疯也似的走上前把蔡崇智抱住，撒娇似地流着眼泪说：“蔡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蔡崇智的出现，怎能不叫杨柯萍激动和忘形啊!

　　这对恋人又见面了，各自都在思念着对方。特别在困难和危险之时，恋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能不兴奋感动啊!另外，蔡崇智来了，也许可以想出新的办法来力挽狂澜。

　　蔡崇智慢慢地松开了杨柯萍，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向摆在桌上的电文瞟了几眼，说：“我昨天就来了。”接着又在杨柯萍的耳边诡密低声说了一句：“是长沙的蔡老板要我来的。”杨柯萍听后，更高兴了。

　　嘴里不住地说：“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谢方玉走上前问：“蔡大哥，你昨天来了，怎么现在才到啊?”

　　卓廷坤说：“长沙蔡老板电告，说你来新宁了，可是不见你的人影啊。”

　　“我在找你们，找得我好苦啊!”蔡崇智说。

　　原来，湖南省地下党负责人蔡老板得到党中央的指示，何应钦、王耀武在雪峰山调兵遣将准备向日军发起总攻，准备将日军合围全歼在雪峰山，想尽快获得日军制定的“樱花终极计划”行动方案，根据日军的计划方案制定总攻方案，党中央命令湖南地下党的同志配合国军情报人员，务必获取这份情报，蔡老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蔡崇智。

　　临行前，蔡老板除了告诉蔡崇智宫泽三郎身边潜伏着一名反战联盟的战士外还告诉蔡崇智：“宫泽三郎的住处是当地一名绅士冷厚庭的，在当地是一个大户，不过冷厚庭现在在哪里不清楚。”

　　蔡崇智来到新宁，没直接回联络站，而是通过新宁自卫队的同志，秘密调查冷厚庭的去向，经过顺滕摸瓜终于在离城20多里的大山里找到了冷厚庭同胞妹妹冷寒梅家里。不幸，冷厚庭已经神志不清了。

　　蔡崇智对冷寒梅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宝庆抗日自卫队的，今天来贵舍找冷厚庭了解他的私宅的情况。冷寒梅十分伤感地说：“新宁失陷后，鬼子闯进了大哥的家，不分青红皂白将大哥一家几十口人往外赶，要这座房子作为日军的军事机关，我哥不同意，在争辩当中一鬼子用枪托向大哥的头部砸去，当即昏倒在地，大嫂急昏了头，走向鬼子撕扯着找鬼子论理，鬼子向大嫂开了一枪，立即倒在血泊中死了，家人把大哥抢了出来，送进山来到我家里，请了几个医师，吃了药脱离了危险，但整天糊糊涂涂地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像疯了一样。”蔡崇智接着问：“冷先生住宅的情况你家有人清楚吗?”旁边有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善良的人在蔡崇智的耳边低语说了几句：“我是冷家的管家，对冷先生的卧室略知一二，请蔡队长借一步说话。”

　　他们来到厢房，管家快言快语地说：“冷先生的卧室有一个壁橱，转动壁橱就能进入暗室，暗室里的通道可以通到外面，冷先生是为了应对特殊情况暗设的机关。”蔡崇智说：“太好了，您熟悉暗室情况，请你将暗室和通道画出来，行吗?”

　　“行!我家祖辈是冷家贴身管家，冷先生对我十分放心，暗室和通道我进过几次，比较熟悉，现在我就画。”

　　虽然是管家，看来还有点学问，也可能紧随冷先生耳濡目染，人情世故也学到不少，没多长时间，暗宅和暗道的图样清晰地画了出来。蔡崇智拿着图，急促地赶回新宁，却为寻找杨柯萍、李平、卓廷坤费了一番周折。

　　蔡崇智从身上掏出暗室图，右腿下跪，双手向上捧着图说：“杨处长，崇智这厢向你献图来了，让我们按图索骥，从暗道出口处进入宫泽藏情报的地下暗道，智取‘樱花终极计划’吧。”在场的人见此，个个捧腹大笑，杨柯萍既高兴又没好气地嗔怒地说：“这个时候了，还这样小孩子气啊。”

　　蔡崇智在介绍以上情况时，有意隐瞒了地下党的身份，他十分清楚，李平是军统的铁杆特工，在他面前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要非常慎重。蔡崇智接着说：“大会战在即，‘终极’计划对会战非常重要，情况万分火急，你们秘取行动失败我也知道，现在必须冷静地慎密地思考研究下一步怎么行动。”李平抢过话头说：“你来了给我们福音，你真是及时雨，看来我们有希望了。”然后，将如何争取冈乌的过程介绍了一遍。

　　李平抓了冈乌义郎这个喉舌,正是歪打正着.蔡崇智听他们如何争取冈乌合作的事会心地笑了,他蔡崇智怎么不知道冈乌的底细呢,这是党组织的秘密,他不能在这里说穿.他只一个劲儿赞扬李平干得漂亮.

　　杨柯萍接着说：“崇智，究竟怎么办，你拿个方案，我们照办!我们的行动失败后，冈乌也非常着急，刚才我在路上碰到他了，这是冈乌送来的情报：‘趁宫泽外出没回，一定从速行动，易丽红由我来监视和见机处理’。”

　　虽然算不上一份有价值的情报，但冈乌的提醒和决心，加上他负责处理易丽红这个高级特务，促使蔡崇智、杨柯萍、李平三个特工巨头迅速决定了获取“终极”计划的时间表。

　　杨柯萍异常兴奋，她对蔡崇智说：“上次窃取计划失败，我们的锐气、智慧、决策能力受到不同程度的挫伤，你的头脑清醒，这次行动就请你部署指挥。”

　　“对，你安排，我们都听你的。”李平赞同地说。

　　蔡崇智挠了一下后脑勺，当仁不让地站了起来，说：“我先提一个方案，然后大家再议一议。行动就定在今天晚上11点30分。”停顿了一会后，将谢方玉叫到身边，耳语了一阵，谢方玉飞也似地走了。蔡崇智接着说：“这次行动最凶险的敌人是易丽红，为了防止意外，控制易丽红的工作不能完全依赖冈乌，我们要安排得力人员守护在营房门口，侦察易丽红的行动，一有机会就将易丽红除掉，扫除障碍；卓廷坤、谢方玉和其他机枪手埋伏在日本大本营附近楼房的制高点阻击和应对敌人的警卫部队，杨队长身份暴露不能直入敌营，由李站长化装日军官进营随时配合冈乌的行动；我和杨队长按图纸寻找秘密通道的入口，由秘密通道进入暗室，到时杨队长率特工入通道进暗室获取情报，我在入口处负责监视敌军和应付特殊情况。”

　　这个方案安全、缜密、可行，大伙都认为没说的，就这样干!蔡崇智分配了任务后，各自去做行动前的准备。

　　下午，李平向冈乌发出秘密接头的信号，但在秘密接头处，冈乌迟迟没有来，李平警觉起来，赶忙找了一个较为隐蔽地方等候。不久，冈乌急忙跑了过来，李平迎了上去，冈乌说：“不好了，易丽红这个骚娘们怀疑我了，将我控制起来，刚才我找了一个借口才脱了身。”冈乌咬牙切齿地说：“今晚必须除掉易丽红。”冈乌的决定和蔡崇智的想法不谋而合。

　　李平将行动方案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冈乌完全同意这个方案，答应找机会去宫泽三郎家。

　　冈乌进了营房，回到办公室，易丽红紧跟着进来了，穷凶极恶地问：“你刚才外出这么久，去了哪里?”

　　“我没有责任回答你的问题，你也没有权力过问，你不信任我，你就要宫泽将军把我抓起来吧。”易丽红气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们就这样对恃着，形成剑拔弩张之势。

　　“报告，宫泽将军请枝子长官接电话。”机要秘书说。易丽红拿起话筒，着急地说：“情况不好，我得到确切情报，冈乌义郎被支那人收买了，支那人要对郊外的什么暗道出口采取行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宫泽三郎恍然大悟，说：“就是我住宅暗道的出口，你现在将冈乌控制起来，率领人马去郊外对付那些那支人，我现在动身赶回来。”

　　易丽红回到冈乌办公室说：“冈乌参谋，你最好在这个房子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不久，营房里骚动起来了，易丽红在集合着一支队伍，出发前带了两个鬼子上了楼，来到冈乌的办公室，看来易丽红和宫泽通话后，对冈乌的监视升级了。

　　两个鬼子身背步枪站在冈乌办公室门口。

　　20多个鬼子提着机枪、冲锋枪，在易丽红的指挥下，向宫泽三郎指定的地方跑去，蹲守在营房门口的两个军统特工暗暗地跟了上去。

　　这一情况及时地汇集到蔡崇智面前。

　　冈乌被软禁，易丽红率队去了郊外，这些突发情况让蔡崇智、杨柯萍、李平三个头面人物的神经紧张了起来。虽然情况突变，但行动方案不能变，临时调整了一些细节，蔡崇智坚定地说：“李平赶紧去日军营房，设法帮助冈乌脱险，机枪手和狙击手待命，随时听从调遣。其余人员赶赴城外埋伏。

　　天快黑下来了，谢方玉还没有回来，蔡崇智几次到门口查看，盼望谢方玉早点回来，他内心比谁都焦急。

　　冈乌默默地分析易丽红的行动，她在这个时候率领部队走了，究竟去干什么呢?现在不论易丽红的行动，先考虑自己如何脱身为重，他来到门口，两个鬼子端着枪威胁他，历声地说：“不要动，再动就打死你。”

　　冈乌细言细语地说：“我们都是日本同胞，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能够在一起是我们的缘份，何必相煎太急，我是正儿八经的参谋，枝子这个婊子并不是真正的军人，军衔也比我低，你们怎么能听她的?如果我有什么问题，宫泽将军能不亲自处置我吗?你们盲目听从枝子这个婊子的命令，宫泽将军回来看你们怎么向他交待。如果你们不信任我，我们一起给宫泽将军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情况还我的自由。”

　　两个鬼子对视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枪，不言不语站着不动。冈乌走出门，来到机要室，两个鬼子也跟了上来，站在机要室门口。

　　冈乌在机要室拿起话筒，随便摇了下电话：“请宫泽将军接电话!”过了几秒钟，冈乌在电话里大发牢骚：“枝子这个婊子自作主张把我软禁起来，这是不是你的命令，如果你不相信我，干脆下命令要枝子把我枪毙算了，我跟随你左右出生入死、效忠天皇，现在还限制了我的自由，叫人太寒心了。”发了牢骚后，只听见冈乌发出：“嗯!嗯!嗯!好的!好的!我听你的”声音。

　　两个鬼子听了以后，不哼一声，不声不响地走了。

　　在这个时候，冈乌哪敢给宫泽去电话。这是冈乌为了脱身，在两个鬼子面前虚幌一枪。

　　“谢方玉回来了!”随着喊声，蔡崇智抬头望去，只见谢方玉一脸疲倦、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屁股“咚”的落在凳子上，后面跟着一位魁梧男人，他就是冷家的大管家。蔡崇智忙指着大管家对杨柯萍等人说：“宫泽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冷厚庭的，他就是冷家大管家，他知道秘密暗道的郊外出口处，时间不早了，现在开始行动。”崇智眼睛落在谢方玉身上，几个钟头，来回40多里山路够辛苦的，接着说：“谢方玉在家休息，我们赶紧走。”

　　谢方玉听说有任务，全身的倦意没有了，死活不肯留在家里，硬是随着队伍一起出发了。

　　冈乌放下电话，马上出了门，发现两个鬼子不见了，他抽身下了楼，赶紧向营房外走去。

　　天完全黑下来了，营房岗哨口的余光照耀着冈乌那娇健的身影，李平一眼看到了，忙走上前迎接，李平拉着冈乌就走，只听见冈乌语无伦次地说：“我已暴露，也无退路，现在公开参加你们的战斗，与宫泽三郎、枝子这个婊子对着干，走!我们找她去。”李平接着说：“好!你到前面等一下。”李平将化妆的特工召集拢来，选了几个得力的特工继续坚守在营房左右侦察，其余的10多个特工随李平走了。

　　走了不远，尾随易丽红的那个特工跑了回来，赶紧向李平报告：“易丽红率领的鬼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埋伏着，他们埋伏的意图不清楚。”

　　“走，在哪个位置?”没走几步，冈乌发现易丽红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过来，好在还没有发现他们。冈乌忙将李平推到一边，要他们隐蔽好。李平等特工闪身进了暗处。只见冈乌大踏步向前走去，手枪直指前方，在接近易丽红十多步的时候，冈乌历声地说：“枝子你这个臭婊子，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想带着队伍去投靠中国人吧，宫泽将军命令我除掉你，你赶快投降吧!”一个箭步，将易丽红扭住，易丽红不是吃素的，她经历过专门的特工训练，不论枪法、格斗、各种武艺都是一流的，两人马上撕打在一起，几个随从不知所措，不知听谁的，帮谁的忙。冈乌边打斗边大声说：枝子是中国特务，她想私自带队伍叛变，刚才宫泽将军命令我除死这个臭婊子，你们还不赶快来帮忙。易丽红见冈乌先发制人，在这种场合再解释毫无意义，只有战胜冈乌、杀死冈乌才是出路，她使出一绝招，冈乌一失手，易丽红将冈乌压在地下，眼看冈乌就要命丧黄泉。刹那间，一个彪形大汉冲了上去，卡住易丽红的脖子，冈乌翻身起来按住易丽红的双腿，直到易丽红没有一丝气，大汉才松开了手。这个大汉就是李平，冈乌忙对随从说：“枝子是中国人安插的内奸，除掉她是宫泽将军的命令，你们不要担心，赶紧回营房坚守自己的岗位吧!”

　　几个随从走了，冈乌对李平说：“这次行动不宜开枪，一有风吹草动，惊动了城里的队伍，获取‘终极’计划的困难就更大了，我在日军中还没有暴露，那股埋伏下来的日军由我来处理。我先去控制这股日军，你们断后。”冈乌带着刚才尾随易丽红的那名中国特工走了。李平这股特工刚隐蔽下来，发现后面黑压压的来了一支便衣队伍，领队的就是蔡崇智和杨柯萍，李平一个箭步跨上去，拦住了蔡崇智和杨柯萍，李平命令队伍赶快隐蔽，在一个转弯处，李平将刚才杀死易丽红，冈乌只身去控制埋伏日军的经过说了一遍，大伙们都感到很高兴，静静地埋伏下来等待动静。

　　不久，冈乌率领全副武装的20多个鬼子回营房。蔡崇智、杨柯萍率领特工去找秘密暗道的入口。在一个长满青草的松树坪地里，冷管家摸着后脑勺不知所措，在深度夜色里，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努力辩认方向，可还是找不到暗道的位置。心里既紧张，又着急，这么大的一个事，交给自己，如耽误时间，那是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越想越着急，越急越想不起来。蔡崇智忙安慰他，不要急，要冷静，静下心来，回忆出口处有什么特征，什么标志。冷管家蹲下身子，双手抱头，慢慢地回忆起来：有一次从暗道出来，顶开石板后，冷厚庭盖好石板，将滑到一边的草和泥土很均匀地摊到石板上，出口应该在有松土的地方；对了，石板的两侧还有两棵小树。冷管家的回忆越来越清晰，他站了起来，打着手电专门找两棵小树，位置终于找到了，他伏在两棵小树旁，蹲在地上刨中间的小草和松土，立即呈现出那块石板，冷管家说：“就是这里，掀开石板就是秘密暗道了。”

　　特工们喜出望外，七手八脚地掀开了石板，大伙们都想往里钻，杨柯萍制止了，说：“崇智，我看这样，我带领几个人下秘密暗道取‘终极’计划，其余的人还是留在上面，多数人都得去日军营房那边，接应冈乌脱险。”

　　“对，暗道容不下这么多人，这里留下五、六人外，其余的人跟我走，去营房。”蔡崇智说完带着人走了。

　　按蔡崇智的设想，从通道出口进入暗室获取行动方案，神不知、鬼不觉地，不用放一枪一炮就可以成功，但事情往往不是按自己的意愿去发展，也往往阴错阳差将事情搞复杂了。冈乌并不知道中国特工从外围通道进暗室取情报，刚才李平在急促中见面没有说明行动方案过程，冈乌想急于求成，决定只身再闯宫泽家密取“终极”计划，结果危险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来。

　　天黑前，冈乌来到机要室拨的假电话，自言自语胡说一通的行动被机要秘书看出了破绽，就在冈乌走后不久，宫泽三郎打来了电话，刚才冈乌的假电话就露馅了。

　　“喂!请叫冈乌参谋接电话!”宫泽三郎虽然知道冈乌已被枝子软禁了，但他要证实，“软禁”得如何，软禁得怎么样。机要秘书明知故问：“刚才冈乌不是与你通了电话吗?现在他已经出去了。”

　　“见你的鬼去吧，我在开会，他根本没有给我打电话。”宫泽惊震了，口里不断地说：“出事了，坏事了!”接着又问：“枝子在不在?”

　　“枝子带着队伍执行任务去了。”

　　“赶快叫小野副官来接电话!”

　　机要秘书大惊失色，离开机要室，敲开了小野副官办公室，说：“宫泽将军要你接电话!”小野急步走进了机要室。

　　“我是小野，请将军指示!”

　　“请派人将冈乌抓起来，等我回来处置，你去我家里，不准任何人进我的卧室。”小野安排作战参谋抓人去了，自己来到宫泽家，宫泽太太拦住了他，小野不顾她的纠缠，强行冲进宫泽的卧室，紧握手枪，眼睛直视门口，像一个警卫一样坚守岗位。时间长了，闲得无聊，他开始翻看宫泽的字画、古董和文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野站在壁橱前，无意中碰着机关，壁橱转动着，现出了暗室，好奇心驱使他跳进了暗室，暗室的柜上放着一个小手电，他拧开手电扫视室内的秘密，他只是看，手都不敢动一下。突然，他看到墙上挂着一把带鞘的剑，觉得好奇，也觉纳闷，宫泽将军怎能让“刀枪入库”呢，这不是将军的性格，他耐不住寂寞和好奇，走上前取下剑鞘，使劲一抽，却只抽出一个剑柄，并没有锋利的剑身，他越发觉得好奇，想使劲倒出剑鞘里面的剑，剑没有倒出来，一个扎着的圆纸筒却掉在地上。他打开纸筒，上方标有“樱花终极”计划的字样展现在眼前，副官做梦没想到宫泽将军将樱花终极计划藏在这个秘密的地方，急忙将“计划”塞进剑鞘里，装上剑柄，重新将剑挂在墙上。

　　突然，小野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接着，有人从没关的壁橱跳进了暗室，他马上隐蔽起来，等那人来到他的身边，迅速用手枪抵着来人的后脑勺，说：“不许动，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打死你!”小野已认出这个人就是冈乌，冈乌也知道他是效忠天皇的铁杆副官，慢慢举起紧靠小野的左手，因为漆黑一团，小野清晰地听到了冈乌左手举动的声音，却没有发现他的右手拿着手枪始终对准自己胸部的位置。冈乌一动不动，假装浑身颤抖着，他在继续蒙骗小野，小野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冈乌参谋，我知道是你，你来干什么，是来取宝的吗?”

　　“和你一样。”冈乌回答。

　　“不对，我是来护宝的，而你是取宝献给支那人的。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大日本帝国?”小野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他在发怒。冈乌不再细想，只有生死一博了，他先发制人，右手扣动了扳机，“呯”的一声，子弹射进了小野的胸膛，同时，小野的子弹也响了，穿过了冈乌耳际，耳朵被打穿，大半边掉了下来，两人同时倒在地上，小野当即身亡，冈乌也昏死在地上。

　　宫泽三郎乘座驾车飞速前进，车轮时时发出“嗤，嗤”的响声。营房就在眼前。

　　杨柯萍一行在冷管家的带领下，打着手电，向暗室摸索前进，突然听到两声沉闷的枪声，杨柯萍心里直打鼓，在心中说：“不好!有情况!”虽然加快了速度，但动作却异常的轻巧，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来。到了宫泽卧房的暗室了，发现了两个日本军官倒在地上，认出了其中的冈乌，杨柯萍忙用食指和中指在冈乌脖颈触探了一下，发现还没有死，她果断地安排特工将冈乌抬出洞外抢救。杨柯萍和其他特工手忙脚乱地寻找“计划”，最后从悬挂在墙壁上的剑鞘里找到了“樱花终极计划”，杨柯萍命令特工用柜子顶住通往暗室的门，然后掏出照相机，拍了一张后，另一个特工赶忙翻开下一页，没几分钟，“计划”全部拍完，仍将剑挂在墙上。在拍摄中，杨柯萍粗略地瞟了一下计划的内容，拍到最后一页，杨柯萍的眼睛定格在“如雪峰山战役失败，则使用特种炮弹(七三一细菌武器)，与雪峰山的支那人同归于尽”等内容上。她虽然很愤怒，但现在不是仇恨的时候，她立即下达了“赶紧撤退”的命令。正在撤退的紧急关头，宫泽三郎带领官兵冲进卧室，撞开壁橱门，命令士兵用机枪向暗室扫射，特工摔出几颗手擂弹暂时控制了局面，迅速往郊外洞口撤退。宫泽进暗室的第一眼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剑鞘，心中窃喜，庆幸“樱花终极计划”没有被盗走。宫泽三郎又大喊：“枝子，你在哪里?”发现没有回应，接着，营房内哨声四起，一片混乱。宫泽三郎跨上战马，举着军刀，亲自率领官兵向郊外奔去。

　　分散在营房外面的几十名特工，悄悄地跟在日军队伍的后面。

　　杨柯萍将“方案”藏进内衣里，指挥着特工撤退，大家已出了洞口，蔡崇智命令特工不要进城，往山林中撤退。这时，宫泽三郎赶到，机枪、冲锋枪发出一串串子弹，有几个特工中弹倒地身亡。蔡崇智、杨柯萍抬着冈乌在特工的掩护下已冲出危险区。跟在日军后面的李平发现大股敌军死死咬住蔡崇智和杨柯萍，眼看吃不消了，心中非常焦急，如果不将大股敌军引开，蔡崇智和杨柯萍他们全部死于敌手，那么获取 “樱花终极计划”又会功亏一篑。李平决定将鬼子吸引过来，果断命令“给我打”。机枪子弹、手榴弹，直飞敌群，敌军死伤无数，敌军调转枪头向李平等特工和特侦队员发起攻击，虽然杨柯萍一行赢得了突围的时间，但李平他们却面临着

　　死亡的境地。正当李平率领队伍向山边撤退的时候，从城里开过来的500多增援鬼子发起了强烈的攻击，前后夹击，将李平他们逼到了一个山头的悬崖边，敌军火力很强，特工们死的死，伤的伤，只听见敌军指挥官大喊：“不要开枪，抓活的”。

　　李平很平静，预料已经到了为国尽忠的时候了，他对大伙说：“宁死不当俘虏，咱们集体跳崖吧!”李平一声令下，特工们都感到回天无术，有的开枪自杀，多数队员随李平跳了崖。鬼子赶到崖边，向跳崖的特工继续开枪射击。李平和特工无一生还。

　　在撤退的路上，蔡崇智大脑高速运转，根据党的指示，宝庆地下党只是协助国军方面获取“樱花终极计划”，这个计划最后肯定会由杨柯萍密交上级，具有严格的保密性，其他人无缘识得庐山真面目，可为了党的事业，又必须掌握情报的主要内容。想到这里，他拉了一下杨柯萍，杨柯萍心领神会，跟着蔡崇智来到一棵大树的后面，蔡崇智忙问：

　　“樱花终极计划到手了?”

　　杨柯萍也不隐瞒，便将冈村宁次要在雪峰山使用细菌武器的情况说了一遍，蔡崇智惊得目瞪口呆。

　　这一内容蔡崇智牢记在心中。

　　他们两人对日本帝国主义痛恨得咬牙切齿，面部同时出现紧张的神情。

　　蔡崇智说：“柯萍，你必须快马加鞭迅速将“樱花终极计划”送往芷江，我仍旧回宝庆领导抗日自卫队。”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他们又到了分手的时候了。后来，杨柯萍还是将冲印出来的“樱花终极计划”秘密地转交了一份给蔡崇智。

　　冈乌被送到了中国后方医院养伤.

　　第二十八章 大会战浴血雪峰山

　　幕春的早晨，雪峰山笼罩着薄薄的轻雾，太阳还没有出来，平溪江上吹来的暖风，带着潮湿的凉意。蚂蝗花(又名万山红)开过了，桃花开过了，油菜花和各种色泽的菜花都开过了，雪峰山下不太平坦的田畴，青青欲滴的软柔柔的稻苗，苍苍翠翠的丛丛绿叶在风中摇晃，山峰、田野处处一片生气。

　　雪峰山万山矗立，神态各异，既有泰山的雄伟，又有庐山的清奇，既有峨眉山的秀丽，又有黄山的峻峭，山上草深林密，古树参天，山连山，山叠山，山外有山，山里有山，山峰直插云霄，林梢突破了天，虎哺熊嗷，豹哮鹿鸣，入林仰面不见天，登峰俯首不见地。

　　一股清泉从山那边的峡谷中流淌出来，跳过岩头，越过涧石，月溪的山脚，曲曲弯弯，细心人从头一数，竟有十几道弯，这曲曲弯弯的清流源头，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湍急处如飞珠溅玉，平缓处若银河泻波，错落有致，铮然出声。小溪宽约十丈，河床都是花岗岩铺成，静静的溪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地，溪水却依然清澈见底，河中游鱼悠然自乐,不避游人,来去匆匆，可圈可数。这就是雪峰山下美不胜牧的平溪江。

　　就在这样绚丽多姿的春光下，在绵绵起伏不平的雪峰山的山道上，有三匹高头大马从溆浦的陈家垴的山间，带着叮叮当当声音向洞口塘跑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匹枣红马，马鞍上稳坐着一位挺起胸板的军人，他就是国民革命军第四方面军司令官王耀武，他魁梧的身体上，穿着整齐清洁的国民党高官军服，一条宽阔的牛皮带横缠腰间，上面系着一把小小的手枪。从面庞上看出他已近老年，身材适中得体，有一副圆方形的脸盘，广阔的前额，黑黑的眉毛，隆起的鼻子下面是一口潇洒婉美乌黑的胡须。从长象和穿着上看，给人一种威武雄壮的感觉。与众不同的，除了那口美髯之外，就是那双闪亮的眼睛，这双眼睛只要一睁，就能发出很大威力，一转，就能表现出深切的智慧，如果一连眨上几眨，就会洋溢出多种多样的表情，有深沉，有干练，还有看不透的“狡猾”和“诡谲”。

　　这天，王耀武来到洞口塘月溪、江口做决战前的最后一次视察。在江口一家农民家里吃过饭，他跨上二楼，伫立在楼栏边，凝视江口这个小盆地，这里将是埋葬日本鬼子的主战场。他思绪万千，想到不久后包抄合围鬼子的战争竟和暮春万花开过的那样，显得那么合拍，那么协调。万花开过了，皇协军师长暗杀了，汉奸保长、别动队长被智杀，别动队也收编了，日军军火库也炸了，各路阻击战打得非常漂亮，我军合围雪峰山的兵力也部署好了，引诱日本鬼子进月溪江口的大口袋已经张开，现在，包抄合围开始了。想到这里，他心里非常激动，随即下了楼，骑着他那头枣红马，急促地赶往淑浦陈家垴，去下达包抄合围雪峰山的最后命令。

　　这是中国军人最期待的一天,这是中国人民望眼欲穿的一天——包抄合围雪峰山下的日本鬼子，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王耀武回到陈家垴，虽然极度疲劳，但仍坚持到作战室反复仔细地推敲“合围反攻”作战计划。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报告，杨柯萍完成任务回营。”

　　“进来!”王耀武听到杨柯萍的声音，喜出望外地说：

　　“看你喜形于色的样子，肯定任务完成得不错吧!”

　　“是的，我们与肖佩然策反了日军司令部参谋冈乌义郎，我们里应外合，从暗道进入了宫泽三郎的秘室获取了情报，好一场恶战!可惜，军统站长李平等党国精英为国捐躯了。”说着，说着说着,刚才还神采飞扬的杨柯萍却暗然神伤起来.她喝了一口清茶，接着她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地宫泽的樱花终极计划递给王耀武将军.王耀武迫不及待地研究这份非常重要的情报.

　　樱花终极计划的核心就是面上(即在绥宁、山门、溆浦)布疑兵，中间开花(即樱花，这个“中间”就是在中线的洞口塘部署重兵，重武器，大批飞机掩护，猛突江口，直取芷江)。精锐部队部署在雪峰山腹地的隆回、宝庆、新宁以西，等待我军向绥宁、山门、溆浦救援时，日军的精锐部队直突洞口塘，如果计划失败，杀身成仁，立即启动细菌武器和雪峰山的国军同归于尽。

　　王耀武看到这显得非常愤怒，脸上显现一股杀气，他继续往下看:只见“樱花终极计划”后面的一段中，标出了日军兵力集结部署：日军第二十军司令部驻长沙；第六十四师团独立第八十六旅团集结宝庆、永丰地区；第三十四师团集结于广西全县、兴安地区；第六十八师团集结于东安、零陵地区。担任进攻芷江的主力部队是日军第二十军所属五个师团，三个混成旅，另配五个战斗机中队，一个轰炸机队，飞机一百三十五架以及战车部队，伪和平军第二师和特种部队，总兵力十万余人，总指挥是第二十军司令官宫泽三郎。王耀武看后拍案怒吼：“好一个狡猾的宫泽三郎，想从江口突破，我们提前获取了这份情报，这一次宫泽三郎的死期已经铁板订钉了，他的所谓‘疑兵’大部被我军诱入雪峰天险，进不去，退不能，我要让他的精锐部队血溅雪峰山。”

　　王耀武紧紧地握着杨柯萍的双手，非常高兴地说：“你们辛苦了，这个情报来得不易也来得及时，你们为雪峰山大会战立了大功。”

　　4月22日清晨，王耀武向芷江赶去。

　　在芷江，何应钦兴奋地迎接王耀武，在作战室里，展开雪峰山地形图和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两人密谈了两个多钟头。最后，何应钦说：“从冈村宁次制定的‘樱花终极计划’，可以看出他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专横跋扈的骄性，实际上他孤陋寡闻，对雪峰山的复杂地形根本不了解，他虚幻地想在雪峰山上看到海市蜃楼，简直是‘山’上谈兵，其结果必将是筑室道谋，以失败而告终；同时也暴露出他蚕食鲸吞的侵略本性，想在雪峰山作垂死挣扎，挽回败局。这完全可以说是回光返照，白日作梦。”

　　第二天中午，何应钦主持召开了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室设在几间平房的套房中间，跨进月亮门，左边有一个瓜棚，许多半生不熟的瓜果垂垂欲坠。走进会议室，墙壁中间挂着孙中山的头像，两边配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对联。房子中间摆着一张猪腰形的大桌子，绕桌周围摆满猪肝色的靠背椅，室内的陈设非常简单。

　　各路将领有的坐在靠背椅上，大部分的将领正在互相作离别重逢的握手礼节性问候。靠近孙中山头像下方的三张椅子还空着。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众将领迅速回到了座位上，何应钦、王耀武、汤恩伯三位将军步入会议室，众将领赶忙起身鼓掌欢迎。坐定后，何应钦宣布会议开始。由于太兴奋的原因，他的讲话不是十分有条理，只见他喜形于色地说：

　　“合围聚歼日军的时候到了。”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雪峰山大会战早在4月9日打响了，前些天，各位同仁英勇果敢，打了一些残酷的阻击战，成功地将日军诱入了雪峰天险。现在，困在天险的日军已断了给养，士气不振，到了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的境地，不可一世的日军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会血溅雪峰山。”何应钦说了一些打气鼓劲的话后，离席拿起墙边的指挥棒，来到沙盘前，神采飞扬地在军用沙盘上指着小白旗的位置，这是日军“樱花终极计划”中最精锐的部队和日军几支劲旅佯攻溆浦、山门、武阳，准备最后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攻江口、直取芷江的部署情况；指挥棒指着小红旗的位置，就是连日来何应钦、王耀武从远在贵州、广西、江西、湘乡等地调集部队的情况，同时标出了部署在雪峰山和雪峰山腹地的隆回、高沙、武冈、溆浦、山门我军的部署位置。何应钦说：“这是根据日军樱花终极计划重新调整的必胜作战方案，大会战的战术仍是那十六个字：逐次阻击、诱敌深入、分割包围、聚而歼之。”

　　何应钦、王耀武身经百战，是有战争经验、有头脑的将领，为了不造成恐慌，对日军“樱花终极计划”中最阴险的使用细菌武器部分只字不提。

　　随后，何应钦严肃而庄重地宣布：“发起合围聚歼的总攻时间定在4月26日清晨六点钟。”

　　王耀武回到陈家垴，和作战参谋重新研究作战方案，只见贴在墙上地图上，绥宁草寨方向一个红箭头直指江口；龙潭司、山门方向一个红箭对准江口；古楼方向同样的红箭头对准月溪、江口；高沙、桥头多个箭头直指洞口塘、月溪、江口。这样的红箭头，在战争年代象暮鼓晨钟一样向人民既通报苦难，也传播胜利消息的信号，这一个个令各路将军熟悉的红箭头，显得特别庄严……

　　包抄合围雪峰山，将日本鬼子全歼在洞口塘、月溪、江口，这有多么了不起。

　　八年抗战，辽阔广大的国土被无数日军师团践踏，举国上下就都向往着，热切地向往着；在遥远的将来，有朝一日中国的军队能够合围全歼日军，人们向往着，满怀信心；人们怀着坚定的信念去战斗，去工作，不知疲倦，不求安逸，不吝惜自己，朝思暮想整整八个年头了。现在，军用地图上标出了“包抄合围雪峰山”，沙盘上无数小红旗逼近月溪、江口，包围了它，有如一张无形的网把日军团团围住了，很快就会让日本鬼子血溅雪峰山。

　　王耀武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激动异常，随后发出总攻命令：

　　十八军十一师由辰溪经溆浦直插木鳌洞、山门，直奔雪峰山，一一八师由安化直插新化洋溪、突击雪峰山，侧击日军四十七师团，切断敌一一六师团退路。

　　原固守瓦屋塘、江口线的第七十四军及七十三军一九三师，则分经洞口、桥头反击进入月溪。

　　第一○○军及五十一师同时向木鳌洞、山门实施合围。

　　第七十三军由洋溪经大桥边、巨口铺，向雪峰山挺进。

　　总预备队新六军由安江推进到江口。

　　第三方面军司令汤恩伯得令，顾不得远道而来和连日征战的疲惫，也对所部参战部队发出了总攻命令：

　　各部集中主力由花园靠拢雪峰山；另一部则向新宁方向出击，从而对敌形成战役决战的合围之势。

　　这一天来的多么不容易啊!王耀武几个月的调兵遣将，历历在目：

　　岩口铺阻击战，当林云飞副团长带的一营击退日军三十多次进攻、反扑，仅剩下几十个人，向王耀武请求增援的时候，王耀武坚决地命令：

　　“给我顶住，顶住就是胜利。”

　　王耀武何尝不想救援啊!可为了将日军诱引到雪峰天险，为了调集兵力聚歼日本鬼子，在交通极不方便的1945年，调兵遣将谈何容易。陆军司令部命令九十四军牟廷芳部从贵州的黄平，镇远途经天柱、绵屏等八个县，花了七天时间才徒步赶到绥宁武阳。

　　想到这里，王耀武不寒而栗。

　　前天夜里，情报处长杨柯萍安排在敌后的特工从敌后送回情报，可以说是“八百里加急”啊!情报说：侦知宫泽三郎仍在执行“樱花终极计划”，一一六等三个师团大举猛攻江口，妄图杀开一条血路直突芷江。宫泽三郎这个战略没有变。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特工用鲜血换来的情报，为王耀武集结部队合围雪峰山的战略战术增添了信心。

　　夜已深沉，帐幕外面传来草虫的微呤和枣红马不安的踢蹄声。绿色的山坡上，蒙着一层惨白的月光，没有一点活动的影子，呈现出可怕的死寂。罩在头顶的天空，有着稀稀疏疏的星星，亮亮的，仿佛一些光明的泪珠，就要坠落人间。田野、村庄、树木，在幽静的睡眠里，披着银色的薄纱。非凡的夜、迷人的夜!黑暗中的森林，不动的、灵化了似的耸立着，投出庞大的阴影。望望天空，繁星围拱的银河，仿佛一条宽阔的银带穿过无垠的天际延伸开去。

　　王耀武抓紧集结部队，十八军胡琏部和十九师全师兵力埋伏在月溪至江口的两边山上，原驻守在广西全县、新宁、宝庆的众多国军主力悄悄地向洞口挺进；宁乡、辰溪休整待命的部队日夜兼程，爬山越岭，经洞口的罗溪直奔江口埋伏在青岩，铁山一线；七十四军从绥宁的红岩、武阳至瓦屋、金屋直突江口，一00军悄悄地向洞口塘运动；部署在桂林、宝庆、湘乡的部队向洞口方向移防，组成第二、第三防线阻击撤退的日军；芷江400多架飞虎队美军飞机待命作战。至此，形成四面包围之势。恰在这时，情报处长杨柯萍送来情报：

　　“原皇协师冉再雄副师长、宝庆自卫队副队长周五林(共产党)率宝庆自卫队和赤峰寨兰八爷的队伍合兵一处，正从罗溪直奔江口阻击日军。”

　　另报：“日军一一六师团长凌田元朗和关根久太郎厌战情绪严重，内部分崩离析，多次请求冈村宁次停止雪峰山战役。曾向部队下达命令：“各自整理部队，等待新的命令。”但由于冈村宁次孤注一掷，想作垂死挣扎，命令部队继续执行“樱花终极计划，突破江口，夺取芷江，还命令部队佯攻龙潭司和山门豁口。

　　这些情报对王耀武来说无疑是兴奋剂。他高兴至极，说：“太好了，也让日本鬼子尝尝失败的滋味。

　　宫泽三郎率日军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越过月溪，有前锋侦察部队报告：“前方没有阻军，静得吓人。”宫泽三郎开始警觉起来，这种宁静太不合符军事常规了，江口这样的军事要隘，没有重兵把守，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中国指挥官太无知了，二是我们日军中了王耀武的计了，如真是这样，前有阻军，后有追兵，两山有伏兵，困在江口，粮尽弹绝，那么，我们皇军就完了。他越想越害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给我撤!赶快撤兵。”这时撤兵，谈何容易，前方部队已接近江口了，后续部队从洞口塘大量涌进，进攻的脚步怎能停得下来!王耀武也发现了日军有异动的迹象，马上命令承担堵截任务的两个军抓紧封住了洞口塘这个口子，斩断了日军的退路。

　　4月26日早六点，王耀武下达了总攻命令，合围聚歼日军的战斗打响了。第七十四军、第一00军、第七十三军大炮齐轰，大量炮弹投入敌阵；几十架美国飞机，俯冲、投弹、扫射；震天动地的炮声和炸弹爆炸声，惊呆了东方刚冒出的太阳。江口上方硝烟和尘土混沌一片，泥土、石块和弹片腾上天空，又哗哗飞落，树木被炸得连根拔起，枝干连同敌人的军帽一起被气浪冲上天空，掩体被一一炸毁。林云飞率领后面得到迅速补充的两个营的官兵，跳出工事向日军发起强烈的攻击；冉再雄、周五林和兰八爷率领的抗日队伍对准敌人射击。鬼子刚发现“嗅枪队”，便风声鹤戾，草木皆兵，叽哩哇啦地喊着，叫着，急着逃命，敌阵地乱成一团。后续敌军部队听到前方震耳欲聋的枪声、炮声和飞机投下来的炮弹爆炸声，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没等上峰命令，部队自动往后撤，埋伏在两边山上的国军立即进行堵截，战场上炮声隆隆，战马和官兵的嘶喊声连战一片，烟雾弥漫，火光冲天，敌尸遍野，血流成河。

　　大火渐渐蔓延，到处都是一片火焰，一群一群的日军，在烟雾与火星中间狂叫，一切声音所汇成的恐怖喧闹里，混着临终的呻吟。敌我双方几乎不能互相看见，惨白的大灰尘飞舞着，以无可忍受的硝烟与血的气味，遮住太阳，空气中弥漫着屠杀；日军前些日子放纵的兽性，凶暴与疯狂，此时得到了彻底的回报，同样吃人命的炮弹与子弹，这时开始蚕食着他们残存的兵力。

　　烈日底下，肩并肩、头接脚地躺着好几百个伤兵，有的在山坡上，有的在小溪边，有的在草丛中，还有的在大路两旁，象沙丁鱼似的无穷无尽地排列着，其中少数人直僵僵躺着不动，大多数在那里痉挛着，哼得震天响。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苍蝇，在伤兵的脸上爬行着、嗡嗡叫舐着士兵的鲜血，肮脏的绷带缠着喊娘叫爹的生命,到处弥漫着呻吟声，咒骂声。汗臭、血腥……救护队在那密稠的人群中挤来奔去，有时不免会踩在伤兵身上，那些被践踏的伤兵无奈得也只能翻翻眼睛哼哼叹声罢了。

　　战斗打响了，王耀武在不停地调兵遣将，绥宁、溆浦、隆回、安江、武冈等地的不少部队紧张地向洞口、江口方向集结。那几天，山头上，山沟里，到处都是步兵，炮兵，骑兵，步兵在沟里行进，脚步声沙沙作响，炮兵部队上山的时候，驮炮骡子哼哧哼哧喘着气，炮兵战士们，用手推着炮筒，给牲口使劲，一队队的侦察骑兵和三五成群的通讯骑兵，从部队行列边的河槽里跑过去，马蹄嗒嗒地响着，这些部队有南来的，北往的，东走的，西去的，穿来插去。其实，这一股一股的部队，都是按统一的号令向自己的目的地行走着。一部分砂尘被人脚和车轮搅拌着，另一部分像云一样飞腾在军队的上空，侵入在路上行走的人们和战马的眼睛、毛发、耳朵、鼻孔里，行军的战士个个成了活泥人。太阳升得愈高，尘土激起的云升得愈高，透过扬起的尘土，可以用肉眼直视无太阳的光茫。山沟里没有风，官兵们在静止的空气里喘息着，行军途中,为避开扬起的尘土,士兵们用毛巾捂着鼻子嘴巴,，到了有水的地方，纷纷扑了上去，一直喝到水干见泥底。

　　战斗打响后，日军每天都派出战斗机，编成机组，每组十多架，轮番向我洞口塘、月溪、江口两边山头投弹、俯冲、射击，两边山头成为火海，埋伏山头的国军官兵死伤无数，并且无安身立地之所，只好退返山背，伺机进攻；与此同时，芷江机场派出飞虎队迎击敌机，进行空战，日机有多架被击落。飞虎队战机在痛击敌机的时候，发现月溪、江口壕沟里的日军，便大举投弹，俯冲和扫射，在我地面部队的指引下，战机准确地投掷炸弹，形成巨大的杀伤力。撤退到两边高山里埋伏的国军官兵抓住这一战机，翻过山头，痛击敌人。宫泽三郎恼羞成怒，一次派出几十架战机，安排十多架歼击机与美飞虎队战机进行空战，后面有二十多架飞机掩护着炮兵部队，指挥着日军向江口强行推进。

　　满天的繁星、正如中午的日光，夜色显得无限美好，谁又不晓得五月(指阴历)之夜，不晓得五月夜里那既远又近的分外明亮的星星!每一颗星星都沥沥在目，反射在我们眼帘里是那么晶莹。瞧，有一颗星边上象是沾满了霜花，周身发着冷光，带着天真烂漫的惊讶神情从漆黑的天上望着大地。

　　日军夜袭飞机的隆隆声在黑暗中越来越近了，一会儿功夫，战斗机丢下照明弹来，把月溪、江口一线照得异常清楚。一阵一阵的爆炸和耀眼的亮光轮番出现。洞口塘那边炸弹穿云裂石，轰轰声变成不停的怒吼；被击落的敌机象疯狂的流星迅速掠过天空，然后在天边爆炸；降落伞，被刺空的日军探照灯揪着，轻摇慢降地穿过黑暗迸发的高射炮弹像朵朵银花，从天堂落到杀人的地狱。雪峰山的天变得通红，好像太阳要在半夜里升起来一样。江口是个小盆地，数以万计的日军，大炮，战车盘踞在这个小盆地上，日军战机和各种类型的大炮强攻我七十四军、五十七团、冉再雄、周五林、兰八爷和嗅枪队阵地。五十七团在狗爬洞战事失利，到了江口立即补足兵员，阵地周围有小股日军侦察兵和日特化装成当地农民，向日军发出信号，敌机和日军高炮准确地轰炸了我军阵地，五十七团和嗅枪队攻势受挫、严重减员，冉再雄、周五林先后为国捐躯，特别是嗅枪队几乎全队覆灭。兰八爷临死前右手紧紧地握住他那杆心爱的乌枪，左手那支短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五十七团阵地几乎被炸平，林云飞和团部参谋、卫兵都集中在掩体里。营长苏文彬受了重伤，这时，日军趁势猛烈冲击我阵地，机枪手已经牺牲了，一个瘦小的通讯兵跑上去扳动了机枪板机，子弹射向敌军。苏营长见阵地难以守住，便安排战士火速在阵地前埋上地雷、炸弹，然后从通讯兵手中抢过机枪命令部队撤退。日军很快占领了阵地，就在他们得意忘形的时候，飞虎队的飞机及时来到了前线，几声巨响，掀起了阵阵巨浪，浓烟夹杂着尘土，树枝和日军士兵的残肢抛上了空中，阵地上一片狼籍，无数尸体横野山岗。

　　夜。城市、农村、森林都安睡了。满月象一口钟那样高挂在山顶上空。雪峰山虽然安睡了，但躺在战壕里的官兵们怎么也不能入睡。月光温柔地洒在森林里，洒在战地工事里，远处的枪声时时划破夜幕的寂静。

　　林云飞很快收拢了部队，和苏营长一起选择有利地形阻击日军。林云飞是出生入死的指挥官，他丢开一切，子弹在他头顶，在他的耳际，在他的身旁如流星般飞过，看到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在前后左右击倒，鲜血染红了地面，看到受伤的兄弟倒在地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碾转呻吟；有的爬行着想挣扎起来，又因无力而跌下，有的在微微地喘息待死，有的因为伤在要害，疼痛难禁的用手击打着地面，这些悲惨场面，使林云飞这硬汉悲愤欲绝。他们在一座高山上停下来了，只见左边还是大山，对面也是高山，两山之间隔着一条溪河，右边有一条通往芷江的小道。林云飞和苏营长率领部队埋伏在右边山头上。大股日军靠近了，林云飞下达了命令：“给我打!”只见机枪声、大炮声连成一片，冲在前面的鬼子被打死，后面大股鬼子跟着冲了上来，又被我军的机枪和手榴弹压了下去。这时，我军阵地上响起了爆炸声，日军用野炮和迫击炮猛轰我军阵地，林云飞大喊：“伏倒，快隐蔽!”但是一颗炮弹落在苏文彬的周围，卫兵一个箭步伏在苏营长的身上，立即身亡，苏营长的右手被炸断，左腿严重受伤。这时，月亮慢慢地升起，流泻的月光映照着这死亡的阵地，映照着这处处凝固了的血山。苏营长掠过这堆尸体，再悄悄地掠过那堆尸体，他凝望着这一双双瞪视的但都是死去的眼瞳，暗影里又显现新的血泊，现出一副副青乌的面容，苏营长不由得黯然伤神。但他想到了光伤神是不行的，一定用伤残身体坚持着多杀几个鬼子，便将机枪平放在一块石头上，用左手扣动扳机，扫射冲上来的鬼子，同时大喊：“林副团长，我不行了，我来掩护你们，快撤吧!”

　　林云飞一挺身子，跃在苏文彬的身边，将他拖了下来，一营的几个士兵将苏营长背起就走，林云飞端起机枪向敌军扫射，卫兵强行将他架走，刚走出十多步，几颗炮弹在刚才林云飞扫射的地方炸开了，大家都为他暗暗地庆幸。

　　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着。

　　大批的日军被诱进了月溪江口这个口袋里。小野副官被宫泽派遣，率领敢死队突进到江口。由于王耀武在江口前方布有重兵，纵使小野再怎么进攻都无济于事。小野拿出望远镜，只见前方：

　　峰峦起伏的大山，奇峰耸拔，直插云霄，枭枭青烟，和灰茫茫的薄雾混在一起，这烟幻化出千奇百怪的形态和颜色；特别是山口吞吐着浓烟，隐隐约约看到战旗，惊心动魄的景象腾出股股杀气，周围都是日军的尸体，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向小野袭来。

　　小野故作镇静，放下望远镜，思索起来，觉得日军气数已尽，进取芷江已成梦想，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这时，就是他们效忠天皇的时刻。他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冒死一拼。

　　新一轮的进攻开始了，几十门大炮昂首齐吼，顿时，天在摇，地在颤，天地似乎要裂开了。短短的时间里，高地上落满炮弹，两边高山和山口被炮火打得像蜂窝一样；射击过来的机枪子弹，快把地面掀去了一层皮，草丛都被连根铲除一样，到处飞扬着碎草和土块。国军74军埋伏在山两边，受到重创，死伤无数，退至山口，阻击日军。林云飞看到自己的部队只剩下一、二十个人了，心中隐隐作痛。这时，他看到冉再雄、周五林、兰八爷部被日军大炮、机枪打散的残兵游勇，就大声喊：

　　“我是国军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受命阻击日本鬼子，由于鬼子疯狂进攻，部队伤亡很大，现在你们来了，太好了。不管你们是正规军还是游击队，是农民还是土匪，只要是中国人愿意打鬼子的，跟我来。敌人想前进一步，除非我林云飞死了。”

　　这些残兵游勇听到林云飞的喊声，觉得有主心骨了，纷纷隐蔽着向林云飞靠拢，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坚决听从林副团长指挥，和林副团长一样，与阵地共存亡。”阵地上土气大振。

　　日军大炮轰过之后，小野指挥着步兵开始冲锋了，机枪、冲锋枪向山口疯狂地扫射，友军在两边山上用机枪进行封锁。林云飞有了喘息的机会，猛地站了起来，说：

　　“不怕死的，跟我来，”他冲出战壕，向鬼子冲去，紧接着出现了穿军装的、着便装的一队人马，端着枪跟着林云飞冲了上去，这时，鬼子发现了前面的目标，从临时挖掘的掩体里，各种武器一齐发射，机枪声、冲锋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夹杂着敌人的嚎叫，汇成一片。各种火舌，一阵阵爆炸的红焰，一道道子弹流光，闪耀地交织在山口的上空，地上又布了一层战友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平溪江水。这时，一颗子弹射中了林云飞的右臂，血流不止，旁边的士兵拉着林云飞想撤回战壕，他坚决不从，说：

　　“军人只有冲锋才能胜利，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决不往后撤。”另几个士兵赶忙上前为林云飞包扎伤口。

　　隐蔽在山两边的友军，将林云飞受伤的情况尽受眼底。此刻，只听山头上吹响了“嘟—嘟—嘟”三声长号声。接着，手榴弹像一片黑乌鸦一般，纷纷扔了下来，机枪、冲锋枪又怒吼着，事前早已测好距离的六○炮，也一个劲地在敌群炸开了花。山洼里日军阵地上顷刻腾起一片蓝色的烟海。敌人只得向后溃逃。林云飞指挥大伙纷纷跃上山口，居高临下,用机枪、冲锋枪猛密集扫射，就好像在围猎一群横冲直窜的野兽一样。

　　龟缩在田坎下的小野，眼睛直视前方，正在捕捉新的战机，他发现山口上有一个手臂缠白布体型高大的指挥官，经常变换位置在指挥作战，马上命令旁边的机枪手，说：

　　“目标瞄准那个手缠白布的支那人，给我往死里打。”

　　“是!”这个机枪手在林云飞出现的刹那间，啪、啪、啪!几个连发射向林云飞，林云飞无法躲避，大腿中了一枪，紧接着，左胸脯又中了一枪。林云飞倒下了。但他仍趁清醒的时候，对守卫在那里的官兵说：“不要将我抬下山口，我躺在山口，你们的胆子会大一点，先前几千人守的山口，现在只剩下我们几十个人了，我们坚决要守住，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这个山口，就是我死了，我的尸体、我的灵魂，也会同你们一起坚守这个阵地，决不后退半步。”林云飞这番慷概激昂的宣言，感动在场的官兵流下了热泪，他们齐声高呼：“誓死坚守阵地。人在,阵地在!”

　　这时，几十架飞机在山口上空盘旋着，这不是敌机，而是芷江机场飞虎队派来的飞机。他们在上空正在寻找目标。忽然，为首的那架红头指挥机，射出好几颗红色信号弹，一闪一亮，像小鼓似地“卜、卜、卜”响了一阵，然后闪开去路绕到圈外，接着，一架接着一架飞机，立即降低高度，改变队形，成一路纵队俯冲下来，顷刻间，山谷中烟火弥漫，群山震动。那架红头指挥机仍在原来的高度，不慌不忙地哼哼着，为他的伙伴观察轰炸效果。

　　日军阵地乱套了，鬼子死的死、伤的伤，纷纷往回逃窜。

　　林云飞昏死过去了。士兵们将他抬进掩体，卫生员早已牺牲了，一个老兵找到卫生员的药箱，为林云飞包扎了伤口。七十四军一位长官，亲眼目睹林云飞的壮举，安排了卫生队的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带着四个士兵和一副担架，将林云飞抬到军部卫生队进行抢救，总算救了林云飞一条命。

　　紧接着，一群巨大的怪物，在天心里吼叫着，从云头里慢慢的旋出来。于是在月溪和江口的空中，急剧的生出了拖尾巴的黑球，这些黑球，象成熟了的果子一样落下来，落到地上，带着沉重的不可思议的声音爆炸起来，把无数活着和死了的人掷到天空里，又很快落到地上，炸成了粉碎的一块块。这是飞虎队的机群支援来了，炸得日本鬼子不敢抬头。

　　日军的进攻，再也挡不住这些从心坎里爆炸出的力量了，他们纷纷丢弃了受伤的和死了的尸体，以及最新的、但又笨重不过的杀人利器，向月溪方向撤退。两边山头的第九十四军、第七十三军的主力部队也赶来了，大炮齐轰，机枪扫射，日军死伤无数，敌第四十七师团第一三一联队长重广川岛和第一0九联队长浇寺保三郎等被当场击毙，我军趁势把日军压在江口这个小盆地里。

　　枪炮声，炸弹爆炸声震得日军战马飞奔起来，疯狂的马群再也不服从主人的驯斥，它们以密集的队形首尾相衔、横冲直撞，鬃毛向风飘舞，鼻孔上罩满泡沫，血红太阳的低斜光线，将它们狂奔的影子投射到大山的另一端……它们把一切都踏碎了，土地震动，蹄子扬起如雨的石子，踏着尸体，踏着活人，狂奔着，嘶叫着，谁也不想落后。狂跑的马群疾驶到江口的一个转弯处，右边一条小路通往芷江，下面是足有一百多米深的小溪，小路和小溪之间，是壁陡的悬崖绝壁，狂疾群马收不住脚，成批的栽入了深不见底的溪河里，它们和它们的主人一样，都逃脱不了血溅雪峰山的命运。

　　开始，宫泽三郎顺利地执行“樱花终极计划”，以万军压镇之势破洞口塘、攻月溪、进攻江口，以为直突芷江指日可待，对如此顺利暗暗窃喜。谁知道最后陷入了江口这个陷阱，由于我军重兵防守，中美飞机的空中支援，把江口围得象个铁桶一样，牢不可破，日军不能前进半步,也无法后退。这时，宫泽三郎感到了皇军已陷入了灭顶的深渊，他立即做出决定，向大本营请求允许撤退。

　　“报告。”两个日军特务站在宫泽的门口。

　　“进来。”

　　“报告司令长官，中国部队部署20万之众包围雪峰山，除外围少量部队外，至少有15万支那兵部署在雪峰山洞口塘、月溪、江口方圆15公里的山上、壕沟里，拥有大量重机枪、各类大炮和美式装备的几个军进入了阵地，皇军进入了支那军的大口袋、包围和伏击圈，月溪和江口围得水泄不通，雪峰山遍地都是中国部队，皇军左不得，右不得，前进不了，后退无路……”

　　“不要说了，这些我都知道了”。宫泽三郎此时成了“八十岁学吹号——气短”，但他仍然拿起电话机，接通了日军飞行大队：

　　“命令你们出动全部飞机支援雪峰山被围的友军，编好组，列好队，实行全天24小时轰炸，将友军救出来。”

　　中美混合机群和敌军飞机进行高空激战，宫泽三郎的救援计划又落空了。

　　宫泽三郎这时命令部队撤退，但现在想偃旗息鼓，谈何容易，我军第一00军、第十八军和炮兵奉王耀武之命，来到洞口塘堵击敌军。

　　遭到伏击的日军早已溃不成军，他们江河日下，惶惶不可终日，苟延残喘的日军进也不能，退也不能，左右山头又突不了，粮尽弹绝，军心动荡。他们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希望能靠空中轰炸帮他们突围，虽然日军飞机架次增加，但芷江飞虎队的机群来得更快捷，不仅在空中对日机进行拦截，还不时寻机向撤退的日军俯冲，投弹，扫射，撤退的日军队伍里不时有士兵倒下,成了一具具尸体。早已被仇恨填满胸膛的国军将士，向撤退的敌军发起了更猛烈的枪击和炮击，可恶的日本鬼子一个个血溅雪峰山。突然，我军阵地上发出一阵阵巨响，几十架日机投下了两百多枚重型炸弹，阵地上烟雾弥漫，火光冲天，掀起的气浪比炮弹的杀伤力还凶猛，被拦腰击断的树杆压死许多官兵，机枪和大炮也被炸哑了。我军惨遭重创，死伤无数，坐镇芷江的陈纳德闻讯后，命令飞虎队二十多架歼击机迅速飞往洞口塘迎战,迫使敌机慌慌忙地溜走了。战争形势，慢慢地呈现胶着状态，像何应钦预料的那样：“如果阻断不了敌人的进攻,堵死了敌人的退路，反把敌人赶到了一堆，很难一下子消灭敌人,国军短时内真的会啃不动这块又臭又硬的骨头的……”

　　“怎么办?”王耀武思来想去,决定放开一个口子,让鬼子撤出江口,日军溃成了一条长线,进而拦腰分段消灭之.他的想法与何应钦不谋而合,他来不及向何应钦报告，就命令第十八军放开一个口子，让日军向雪峰山覆地的洞口、武冈、隆回溃退，准备将鬼子歼灭在撤退的路上。

　　参谋长邱维达有些发愣，很不理解，问：“为什么将煮熟的鸭子又放飞?”

　　王耀武解释说：“开门捉贼容易，关门捉贼难。我也懂得‘编筐编篓，重在收口’如果关起门来捉，我们从四面冲进去，把敌人堵死在山沟里，沟小人多，免不了混战一场，我们的人数优势发挥不了，特别是洞口塘、月溪、江口一线的老百姓要遭殃，日军见无路可逃，将作困兽之斗，就会乱跳乱咬，加重我们的损失。让日军从洞口塘撤退，山外我军重重叠叠围了三层，日军跑出去头层，还有第二层，第三层围着，鬼子怎么逃,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仙.得了再说日军成了惊弓之鸟， 粮尽弹绝，已无心恋战，我军再行追击，可分割歼灭,速战速决，还可减少自己的伤亡。岂不是绝妙吗?”

　　第十八军放开口子后，日军就象拉开闸门的大水一样，从洞口塘直泻关外，顺着宝(庆)洞(口)公路，沿竹市、高沙流向宝庆、武冈、新宁等地。不久前，他们还不可一世，如今却成为惊弓之鸟、乌合之众，仓促逃命.他们没命地乱吼乱窜，人踏人，马踏马，互相冲撞，互相撕打，咒骂，枪刺……有人跌倒了，呼喊救命，无数双脚踩过跌倒的人，踩成了肉酱。有时候，骡马在山沟里拥挤得不透风，鬼子们就用冲锋枪扫射惊慌的骡马开路逃命。步兵纷纷把炮兵驮炮的牲口推向深沟，夺路而逃。有的军官横冲直撞，举着手枪，对天放枪,维持秩序，但是像洪水一样的人群把那些维持秩序的军官挤成了肉丸子“随波逐流”.

　　撤退，逃命,鬼子不管逃到哪里,撤退到哪里，都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们已经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战事尚未结束，何应钦已将雪峰山会战胜利的捷报电告重庆国民政府。他即将赴重庆参加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前,他电令前线各部队坚持战斗，快速取胜。王耀武得知何应钦要去重庆赴会,为了落实何总指挥的指示,他电告参谋长邱维达：“前方战事仍未结束，何总司令非常着急……委座密电催何将军回重庆，要他亲自向大会报告雪峰山大捷经过。何总司令说，战斗仍在继续，他若去重庆报告战争的大捷，前方后方的说法岂不矛盾!他要我和你商量一下，争取早日结束这一战役。”邱回电认为战役结束至少需要5天时间。王见邱不明其意，乃告：“穷寇难以聚歼，网开一面，第十八军正面已向敌人开了缺口，你开个口子就行了。”邱刚放下电话，何应钦打给邱维达的电话又响了，何慢悠悠地说：“我后天早上回重庆，王佐民(耀武)同你谈的问题，希望你全面考虑，军事要配合政治嘛!”

　　5月14日下午，何应钦赶到重庆，向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中国陆军总司令部组织情形及雪峰山战役经过》，称：本月9日，中国军队猛烈反攻，日军已开始溃退，我军在“短时间内即可全部消灭”日军。

　　5月20日，何应钦在国民党六全大会上当选中央执行委员。

　　邱维达命令第一十八军开了个让日军溃退的口子，将鬼子分而歼之的计划在不声不响的实施着。敌军四十七师团一三一联队在我军四面包围下，粮尽弹断，被逼投降。

　　将日军聚歼合围雪峰山，这个战略部署非常正确，“中国即胜，日寇必败”这是肯定的，战争发展的趋势也正如此，只是迟早的事情。当时战场的形势也正如何应钦预料和担心的那样：“如分割不了敌人，把敌人赶到一堆，啃不动这只大老虎,自己就会乱了阵脚.”

　　原来,何应钦看到了雪峰山中日战役处于胶作的症结,他冒着风险要王耀武“放水捉鱼”.正当国军“啃不动”日军的时候，何应钦却在远离千里之外的重庆,无奈,只好再次电告王耀武实施“捉鱼”计划。对何应钦放开口子这一分段打鬼子的战术，国军高层分歧很大，许多坚决反对将“煮熟的鸭子又放飞”，但王耀武纵缆全局，对放开口子致鬼子于死他胸有成竹,他排兵布阵自有胜算的底线，当他放开口子的时候，同时部署了三道防线等待仓皇出逃的日军。与此同时，共产党和国民党在国际众多媒体上撰文揭露日本帝国主义准备在惨败的雪峰山战场作垂死挣扎的罪恶计划:日军策划了“樱花终极计划”，最后想丧心病狂地实施化学细菌武器阴谋，欲对中国人民进行毁灭性打击。国际舆论强烈谴责了日本法西斯行径，日本天皇在国际舆论的重压下，迫不得巳致电冈村宁次停止这一行动，雪峰山军民才免遭更毒的浩劫。

　　第二十九章　庆胜利山城齐欢腾

　　雾都重庆,久违了的太阳冲破了厚厚的云层,露出了她那洋溢着喜悦的笑脸.重庆的天空晴空万里,保卫芷江战的胜利让这座国民政府的涪都疯狂了起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欢庆的气氛浸润着山城的每一寸土地.

　　蒋介石官邸:一份雪峰山战役战报正正方方摆在了总统办公室桌上,委员长脸上显露着从未有过的轻松,脸边眼角的鱼尾文像绽开的两个菊花,洋溢着开心的喜悦,他专注着摆在桌上的战报,一字不拉地细沟地品读:

　　战况简报:“对日总反攻从1945年4月26日开始，6月2日结束，12498名日本官兵战死雪峰山，伤23307人，余敌全数被俘.缴获日军战马347匹，火炮24门，军需物资20吨。另雪峰山会战历时55天，涉及半个湖南(以宝庆为主战场)，中国陈兵20万，伤亡近6万人，是中国抗日战争史上规模最大、时间最长、双方伤亡最重的一次正面阻击战.空陆配合歼敌的拼搏战，这场雪峰山芷江保卫战以日军全面溃退在中国战场上彻底失败而告终。”

　　委员长反复看着这份战报,不禁想起了抗战时期那些浴血奋战保卫祖国的将士,看到了日本侵略者最终走向失败的结果总裁感慨万千.中国终于胜利了,他要以中央的名义隆重嘉奖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嘉奖在战争中英勇杀敌的英雄们.委员长挺了挺腰,笔直地站在总统府窗前,面对窗外沸腾的街巷,面对青山绿水,久久凝思着,注视着雪峰山方向……

　　不几天，何应钦在重庆召开的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作军事报告，当报告到雪峰山作战大捷时，全场掌声雷动，何长官因此而名扬中外；此次战役主力军第四方面军司令王耀武因雪峰山作战战绩卓越也被新增为中央委员，多数国大代表把自己最信任的一票投给了王耀武将军。

　　日本东京:天皇像念悼词一样宣读着无条件投降的诏书，饱受日本鬼子践踏的宝庆人听到鬼子无条件投降的消息无不欢欣鼓舞。一些殷实人家的家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都在认真地听着播送日本投降消息的收音机，站在人群后面的人掂起脚，小孩则骑在大人们的肩膀上，一些还没见过收音机的人则高声喊叫：“把那个讲话的人放高一点，我们看不见。”听到喊声主人不厌其烦，将桌子上的东西挪开，在桌上放上一条长凳,再把收音机就放到丨凳子上面，这样后面的人看得见“讲话”的收音机了，坐在大人肩膀上的小孩高兴的说：“是一个盒子在说话呢。”

　　宝庆的几所学校，老师、学生们抬着“中国必胜，日本必败”的横幅卜，手里拿着写有“日本鬼子滚回去”等内容的小彩旗走上街头庆祝胜利.宝庆广场上，没有了往日里的紧张和沉寂,到处是一片兴高采烈和狂欢的景象.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车水马龙,游行的车上坐着打扮成小丑的人儿,身着大红花衣的杂耍演员手持梭标跳着滑稽的舞道.戴半边面具的男男女女兴之舞之，大家兴奋地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可爱的姑娘们被这种场面感动得忘了形，或依着阳台，或靠着窗口，向经过的马群、人群抛撒着五彩绣球，坐在马车里的俊小伙见到抛撒绣球的漂亮姑娘心花怒放,有的干脆把接住的绣球又抛向心仪的姑娘,大街小巷,成了花的世界,成了欢乐的海洋.只有往日里打着膏药旗的小汉奸们不敢出门,从门缝里瞅着大街上载歌载舞的人们,心里泛起无限的失落.

　　狂欢持续了两三天，狂欢的人们回到家里，纷纷杀猪宰羊、杀鸡杀鸭,四合院子里的人们，将自家的桌子合并到天井里，各家都把自己的拿手好菜摆到天井里的桌子上，倒上自酿的米酒，院子里的几十号人们举着酒杯互相庆贺，整个宝庆城都沉醉在庆祝胜利的喜悦中。

　　合围聚歼日本鬼子主战场的洞口，也和宝庆府一样，欢庆着抗战胜利。洞口人好划龙船，正月十五元宵节、端午节、八月十五中秋节都要举办龙船比赛。如今抗战胜利了，比过节还要热闹，几位绅士聚在一起议事：如何庆祝抗战胜利，大家决定进行划龙船竞赛好好欢庆一番，为了纪念抗战的胜利,这次龙船比赛的路线作了有纪念性的转变，特意选择鬼子败退的洞口塘滩下作为起点，迴龙洲作为终点。各队龙船前面插着标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必胜，日本必败”内容的旗子,每条龙船,有一个领头的舵手、一个鼓手、一个锣手。队员们各持一支短桨，随着鼓声缓急为节拍，把船奋力划向前方，和往常不同的是桨手身上都统一穿着印有抗战胜利为内容的棉布背心。带头的坐在船头上，头上缠裹着红布包头，手上拿着两支小令旗，左右挥动，指挥船员前进。龙船竞渡,擂鼓吹号,鞭炮齐鸣,欢呼声随着龙船箭一样前行,高潮叠起.两岸庆祝胜利的人群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他们挥舞着小旗，捧着鲜花，随船而下。

　　这是中国的胜利,这是中华民族的胜利.胜利的欢乐感染着每一座为之奋战过的城市和乡村.绥宁、城步、新宁、武冈、隆回、宝庆,所有的山山水水都为雪峰山战役的胜利而欢欣鼓舞.一个个鬼子低下了顽固的头被人们押上了历史的审判台.

　　这是历史的胜利!

　　中共宝庆地下联络站,蔡崇智在主持召开一个宝庆全体地下党党员参加的会议,传达党中央的最新指示,要求大家在胜利面前做好新的战斗准备,随时接受日本投降的交接工作.

　　杨柯萍被派往北方,她路过庆时有意在这里停留了一天,她忘不了在宝庆与蔡崇智一起战斗的日日夜夜,她怀念着在这里与战友一起除汉奸,杀鬼子搞情报的每一次惊心动魄的行动,她特别是想在这胜利的时刻想给蔡崇智一个热烈的拥抱,她还是伤感地离开了,时间,再一次考验着他们的命运.

　　尾 声

　　日月如梭。

　　历史的车轮辗转到了一九八四年，中日关系解冻，大批未战死的老日本军人通过申请，经中国政府批准，前来中国各地为死去的战友、或带着死去战友的亲人认墓扫坟。雪峰山会战，洞口、绥宁广大区域是主战场，而主战场的中心是在洞口塘至江口金屋塘沿线。清明时分，洞口县每天有百余日本老军人和军人遗孤前来祭扫。

　　一九八四年三月二十七日，曾经在“火烧茶山”战斗中被俘的日军班长佐木带着战友铃木的儿子来到绥宁县水口，重新踏上这块让他惊魂的土地。陪同他来的，是中央某部对外事务司的司长杨柯萍、县统战部的同志和县公安局的两个干警。当年，佐木被困茶山仅仅十多天时间，但他对这里特别熟悉。他带着铃木的儿子和一行人，径直走向铃木的坟冢，用砍刀砍掉了柴草，铃木的坟堆显露了出来，坟前，用小石子砌成的小十字历历在目，佐木庄重地对铃木的儿子说：

　　“这就是你父亲的坟墓!”

　　铃木的儿子双膝跪地，全身伏在坟墓上泪流满面，号啕大哭说：

　　“是该死的战争，使我们父子分离!让您客死他乡，变成孤坟野鬼……”

　　悲切的诉说，令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伤心落泪!

　　铃木的儿子跪拜在父亲坟冢前足有十分种，最后，泪眼婆娑地站起身说：“中国是受害国，我同情和理解中国人的心情。但我有个请求，请求中国政府允许将父亲的遗骸带回日本，或者将我父亲的坟冢好好修葺，我愿意投资将万福桥至水口的公路进行全线修复。”

　　杨柯萍回到了邵阳市委，晚上在市委机关招待所用餐。他们正在餐桌旁等着市委领导，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杨柯萍眼前，这个人就是蔡崇智。

　　“崇智，是你呀!”随行的人员刚介绍说“这就是我们的市委副书记”时，杨柯萍已经情不自禁地失声叫了出来。

　　蔡崇智是战争时期的化名，市委副书记也从惊鄂中认出了杨柯萍，有些失态地僵在那里，不愧是经过战争洗礼的老地下工作者，稍一调整，他立即恢复了沉着干练的领导神态，赶忙将自己的一双大手伸向杨柯萍……

　　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两人的重逢感到惊喜，更为他们传奇般的经历而惊叹不已。

　　餐后，市委副书记力邀杨柯萍去茶馆品茶叙旧。在杭州龙井温馨的清香中，两人各自诉说了战后离别的经过。

　　原来，在雪峰山合围聚歼日军时，杨柯萍接受了一个新任务，当她完成任务回到溆浦时，第四方面军已奉命移防江苏、山东，杨柯萍像只离群的羊，形单影只地徘徊在原来的驻地，几经周折，终于接到王耀武留给她的命令：“回营后火速赶往山东济南。”她赶忙打点行装，立即出发，来到宝庆，想向蔡崇智告别，可她找遍了宝庆大街小巷的餐馆、茶馆，打听了不少亲朋好友，不见蔡的踪影。此时的她，心中无比的伤心，部队开走了，恋人找不着，自己好似小岛上的一只孤雁。她真想向隅而泣一场，她走一步，又反过头来回眸一眼古城---宝庆，就是这样，离开了让她魂牵梦回的雪峰山。后来，她只身来到济南，可已找不到第四方面军的影子，遍地都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前线被封锁了，按杨柯萍的功夫，只身化装越过封锁线是没有问题的，但她放弃了再去找部队的打算，就在解放军驻地附近的一家旅馆住了下来，有意接近解放军。

　　说来也巧，这天黑夜，杨柯萍踱步来到解放军机关附近转着，国民党埋伏的特务组织侦察到解放军机关官兵仅50多人，便发动了对机关的偷袭，她发现后尾随而行。特务们安排和部署也很周密，20多人对付解放军警卫排，同时有10多个蒙面人翻墙进院，还有20多人接应。杨柯萍一个快步抢上去，抢占有利地势，向正在朝着警卫排开进的特务开了一枪以示报警，随后几把柳叶飞刀甩了出去，翻墙的特务有的滚入院内，有的倒在院子外面，警卫排的战士听到枪声，立即进行反击，承担接应任务的特务听到密集的枪声发觉偷袭失败，没放一枪就逃得无影无踪；从正面进攻警卫排的特务被击毙10多个，剩下几个咬下衣服纽扣里的毒药自杀身亡。

　　听到枪声，解放军一位首长(就是现在杨柯萍的丈夫)观察敌情，发现院子前面10多米处的土堆后面埋伏着一个姑娘，正在不紧不慢地向特务开枪射击，战斗一结束，他就命令警卫员将那位姑娘请了进来。他让了座以后，抬头一望，发现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姑娘，就问：

　　“姑娘，你是谁?”

　　“我叫杨柯萍，是国军四方面军的情报处长。”

　　“你既然是国军的情报处长，为什么要帮助我们打特务呢?”

　　杨柯萍说：

　　“我要参加你们解放军，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我还有一个恋人是中共地下党的领导呢。”

　　这位首长没有立即答复，而是安排她住下来，然后将保卫科长叫来，吩咐科长观察杨柯萍的行动并调查她的历史表现。

　　第二天，首长刚踏进杨柯萍的房间，杨柯萍就说：

　　“首长肯定不敢轻易相信我，但你们向湖南地下党组织调查，宝庆地下党的蔡崇智可以为我作证。”

　　不久，湖南地下党发来了公函，证明了杨柯萍的身份，也谈到她有倾向性，说她是为了报王耀武的个人知遇之恩，才没有早日投奔共产党。就这样，杨柯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解放战争中立了大功，解放后，转业安排在中央某部工作。后来，杨柯萍又和这位首长结了婚，组成了幸福的家庭。

　　何应钦随蒋介石去了台湾，逝于台北。

　　王耀武淮海战役被俘，1957年大赦出狱，1968年逝于北京。

　　肖佩然在去接回他的爱妻樱子时，被日军特务跟踪，夫妻双双被杀害。

　　林云飞去了台湾，田学敏和杨琼花在解放战争中光荣的牺牲。

　　参考书目：1、血战雪峰 2、深山英魂

　　带着困惑上“雪峰”

　　(后记)

　　我出生于一九四五年六月，日本鬼子的铁蹄踏进我的家园时，我还在我娘的襁褓里。鬼子来了，凶残至极，还好，我谢家院子靠近山边，当看到鬼子在对门院子烧、杀、掳、掠时，父亲就领着我娘进了山，躲进密林中，吃喝拉撒在刺蓬，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非人生活。鬼子过了一拨又一拨，哪敢回家?后来，父亲扫开周围的荆棘和柴草，搓起的粗草绳拴在一人多高的大小树上，顶上盖着茅柴和稻草，周围扎着从活杉树上剥下来的树皮，地上铺上厚厚的稻草作睡床，三块石头支口锅，这样，我娘吃住在这个临时支起的窝棚里。母亲很清楚，在这个深山老林里安了“家”，可以躲避鬼子的兽行。但是却逃不脱来自山里的各种风险，有时外面下大雨，棚里下小雨。特别到了晚上，时有野兽骚扰，一听到豺狼的吼叫声，看到一对对绿光，吓得魂不附体。我母亲说：大约从阴历的三月上旬开始，在这个窝棚里整整过了60多天“白毛女”式的非人生活。我在儿时和少年时，母亲时有诉说着这一段悲惨的经历，每讲一次，她的眼睛就滚动着泪珠。1965年夏季，北部湾一声炮响，美国在越南发动战争，毛泽东为了援越抗美，破例决定夏季征兵，我报名应征入伍，在开赴越南前线的头一个晚上，我母亲泪眼婆娑地又说起“走日本”的那段悲惨经历，母亲不懂援越抗美的含义，只是说“我舍不得你去当兵，当兵是要扛枪打仗的，像日本鬼子那样的坏人应该打，你去吧，练好本领，狠狠地打。”当时，尽管母亲那样仇恨日本鬼子，但我处在朦胧状态，母亲的话一讲而过当成了耳边风。我服役的是汽车部队，而我从小立志当一名新闻记者，虽然我仅读了六年书，但从1958年开始就博览群书，为后来的记者生涯奠定了基础。来到部队，由于自己笨鸟先飞、刻苦好学，后在新华社、《人民日报》、《解放军报》资深记者的言传身教下，三年后，终于掌握了新闻写作的一些技巧，每年军部要召开一次新闻表彰会，我都是这个军的冠军。当时没有稿酬，报刊又不准署名，但我一如既往，认真的努力奋斗，圆了我儿时的记者梦，由此，也奠定了我撰写《谍战樱花终极计划》的基础。

　　我是带着许多困惑撰写《谍战樱花终极计划》这部书的。我入伍到部队，进行忆苦思甜，革命传统教育，参观了云南个旧市锡矿山和石家庄郊区群众揭露日本鬼子杀害中国人的现场，一桩桩、一件件我均记录在案，从此我就留意收集日本侵华史等方面的书籍和资料，由此也激起了我对日本鬼子的仇恨。在这过程中产生一些困惑：比如，当时在红色书籍中记载的国民党抵触民众抗日，对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八路军在北方战场抗日的篇幅记载甚多；特别是文化大革命中，有人说国民党抗过日、打过日本鬼子，就难逃批斗的厄运。我大嫂的亲三叔在江西打日本鬼子时打断了腿，负了重伤，致残回到了武冈湾头桥，就讲了一句“谁说国民党不抗日?我的腿就是在江西打鬼子时打断的”，结果被斗的死去活来，被逼带着他的江西老婆去了江西。国民党不抗日，或抵触抗日，也难自圆其说。据资料记载：抗战八年，长江以南部署了二十三万日军，当时，新四军、八路军还没有过长江。雪峰山战役，冈村宁次就部署了十万鬼子进攻芷江，结果，何应钦、王牌将军王耀武率领20万国民党军队，将十万日军血溅雪峰山。共产党的地下工作人员(特工)、游击队、自卫队也参与作战，这是活生生的事实。但是，此战役在群众中争论不休，甚至“血战雪峰”的作者受到许多的责难，指责作者写错了，有的说雪峰山会战是共产党打的；还有的说是宝庆人民群众将日本鬼子打败的。作者解释说：“雪峰山会战是何应钦、王耀武率领20万国军和地下党、游击队、人民群众积极抗战打赢日本鬼子的。”这个无争的事实，却遭到反对：说作者对毛主席、共产党不忠，专烘蒋介石、国民党的冷屁股，为蒋介石涂脂抹粉。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拳脚相加。粉碎“四人帮”以后，国家拨乱反正，党中央连“两个凡是”都敢推翻，因此觉得我党对抗日时期国民党是不是抗日，蒋介石算不算一个民族英雄和抗日领袖等问题早就要有一个公开、公正的评价。共产党最讲究实事求是，最讲求真理，趁历史的经历者尚有一部分健在，《史记》部门和媒体能否腾出一点空间，让他们回忆一下当时的事实，将这段历史中的恩怨情仇予以澄清，还历史以真相，还国民党以公道，既有利于我党继续巩固扩大统一战线，也有利于和平解放台湾。我也是一名老共产党员，如果我们的党这样做了，我不觉为耻，反以为荣。

　　十多年以前，包括我在内，像雪峰山会战这样惨烈的战役，完全书写国民党抗日的，不敢用文字表达出来。近几年来，书籍、电影、电视连续剧连篇累牍、大书特书国民党抗日作战，我才试着将收集到的资料写成《谍战樱花终极计划》一书。由于这个困惑，该书迟写了10年时间。

　　我为什么要写《谍战樱花终极计划》?还有第二个困惑。从大量的资料中看到：“战在雪峰、降在芷江”，这是正确的，但有的说《湘西会战》、《保卫芷江》、《芷江保卫战》，也有提《雪峰山会战》的。湘西、芷江、雪峰山这三个地名无可非议，是正确的，但提到打日本鬼子，想法颇多，因为日本鬼子还没有进过湘西，哪有日本鬼子可打?因此湘西会战的提法不妥。《保卫芷江》和《芷江保卫战》这个提法说得过去，因为芷江以远的抗日都是为了保卫芷江。最为妥当的还是《雪峰山会战》，这场战争是雪峰山腹地的“洞口、武冈、绥宁、邵阳、隆回、新宁(也包括怀化的溆浦) ”等地展开，日本鬼子在邵阳陈兵十万，邵阳的这些县(市)都出版了抗日专题书籍和小册子，记载了日本鬼子烧、杀、掳、掠、奸的罪行，亲日汉奸的丑恶嘴脸，民众抗击日寇的可歌可泣事迹，这里的人民发挥了不可替代的智慧，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所以，我写《谍战樱花终极计划》这本书，也就是还邵阳(宝庆)人民一个公道。因此，我建议邵阳市委、市政府，在洞口县的洞口塘附近修建雪峰山会战纪念馆，在洞口县的江口、山门，隆回岩口、武冈扶冲、绥宁的武阳、茶山等抗日战场修建一些纪念塔和纪念碑，还原历史真相，也供后人瞻仰。铭记这段惨烈的历史。

　　还有一点值得说明的，在写《谍战樱花终极计划》前，邵阳市公路局局长刘柏生等三人写了一部《血战雪峰》长篇纪实文学，书中记载了《雪峰山会战》大量的真实史料，被影视界一老板看中，拟想拍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剧名为《魂断雪峰山》，2010年4月，在洞口成立了《魂断雪峰山》电视连续剧剧组，剧组的编导看了此书后，觉得该书缺乏生动情节和文艺性，提出修改，这样，我采写了两年。两年中，光这部书名先后四次易名，先将该书冠名《魂断雪峰山》，业界人士提出日本鬼子《魂断雪峰山》是个褒义词，觉得不妥，接着就改名为《宝庆谍战》，在征求意见中，又遭到不少人的反对，将该书冠名《浴血雪峰》，因为这是中国抗日战争的 “浴血雪峰”，从任何角度去衡量，觉得没有错，但又考虑与《血战雪峰》书名雷同，就在书稿印刷前才将书名改成《谍战樱花终极计划》。

　　《魂断雪峰山》电视连续剧剧组在洞口成立两年过去了，剧组跑到哪里去了，不得而知。作者诚挚地企盼：企盼全国(包括台湾、香港)影视界、文艺界的剧作家和老板青睐这部书，将它改编成剧本、电影，电视连续剧，搬上舞台和银幕，这不光是我个人的要求，也是整个邵阳(宝庆)干部、群众的要求，因为在《雪峰山会战》中，宝庆人民付出的太多太多，以此作为一种精神补偿。作者非常清楚，由于水平有限，该书还存在许多问题。尽管存在诸多毛病，该书占有许多史料和大量的故事情节，改编成电视连续剧是不成问题的，恳求业界人士青睐这部书。也恳请众多读者阅读这本书后多提宝贵意见，拟在再版时纠正。

　　下面，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说明：

　　一是该书写作手法上有点不伦不类。对蒋介石、何应钦、王耀武等领袖人物的言行立足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上，作者不敢造次和凭空捏造。因此，只能用纪实的手段去描述；其余的虽然采用文学手笔，但小说的色彩不浓；尤其是下面人物和英雄人物过多，不能定格在两三个人身上，这样使读者读来泛味，敬请读者原谅。

　　二是几个原形人物的说明：蔡崇智，是中共邵阳市委地下党的负责人，抗战前和后来的解放战争率领邵阳的中共党员与国民党作了生死较量，抗战时期组织了游击队和抗日自卫队(书中统称抗日自卫队)，在国共合作时期，联合宝庆地方抗日力量与日寇进行殊死的斗争；林云飞的原型人物是洞口木瓜的国军副团长林拨翠，集抗日英雄、十一师师长杨伯涛的英雄事迹于一身，塑造了林云飞这个英雄人物，林拨翠后去台湾，死于台北，他有一位后辈现在湖南卫视工作；兰八爷(兰天霸)的原型人物是洞口山门的土匪头子兰起达，是一个有良知的土匪，在抗战中发挥了很大作用；杨柯萍、李平、方宁等都是邵阳地区的传奇人物。

　　三是冷大为采用“梅山法”抗日的问题，令读者不可思议，好似天方夜谭。像冷大为似身怀“梅山法”绝技的奇人至今大有人在，湘西南(宝庆)，特别是绥宁、城步、会同、通道等山区的老猎人怀有“梅山法”的随处可见。如果你能和一位老猎人攀谈，他会津津乐道地向你讲述他施展“梅山法”捕猎的生动故事，按老猎人的话说，不懂这个“法”，就无法猎取猎物。作者在任绥宁枫木团乡乡长时，曾经采访了黄泥井一位老猎人，他说“我在大山里设了许多陷阱、夹子、套具等猎物工具，漫山遍野的，布的猎具多，地域广，不可能天天守着，看着，没时间天天踏山狩猎，如不懂‘梅山法’，猎取的猎物只能是死的和臭的。怀有此法，随时可知道哪个陷阱、哪个夹子和套具猎住了猎物，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准确地去获取猎物”，你若问他是怎样知道的?老猎人就默不作声了；在洞口有位老渔人曾对我说“平时哪条河里有鱼，哪条河里没鱼，胸中有数，因此，打渔从来不空手而归。”有一天晚上，我和儿子各划一条船到一条深水河里打渔，哈!哈!那鱼多的不得了，多的让人胆怯、害怕。十斤左右的草鱼、鲤鱼捞了一条又一条，两条船快要装满了，我心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知道是“梅山”现身了。我告诫儿子：“捞的每条鱼都要我看一下。”不久，我发现儿子捞了一条断了尾巴的鱼，我便叫儿子将断尾鱼放生，就收手划着船回家了。我问：“如继续捞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他说：“会有生命之危!”其中奥妙，只有老渔人知道。

　　书中我采访的冷大为用“梅山法”打鬼子，我郑重地告诉读者，这决不是空穴来风。

　　我一生好猎奇，自己经历的和采访掌握了许多关于“梅山文化”、“巫傩文化”的奇人奇事，因此，我下一部创作的书名为《奇人奇事传》—“梅山文化”和“巫傩文化”猎奇，不久将与读者见面，这部书的付梓，会令读者拍案叫奇。为了丰富内容和传奇色彩，企盼读者畅谈想法和宝庆读者向我提供这方面的素材。

　　本书的付梓，得到省委宣传部李武祥、原邵阳市委副书记屈家海、《湖南日报社》谢荣德先生、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王化平、中共绥宁县委、县政府、邵阳市公路局刘柏生局长、湖南省湘天建设工程有限公司邵阳分公司董事长邓少波、张玲玲、《邵阳日报》伍经建、袁通杰、九六三0一部队少校罗丙伍、洞口县政协主席廖文中、洞口县公路局局长苏开怀、绥宁县委办、绥宁县委宣传部、绥宁县财政局、民政局、民宗局等单位和同志们的关心支持，还有薛建平、谢定局、龙标松、刘京喜、肖调顺、陈小宁等同志的帮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作者：谢宏祥

　　目 录

　　第一章 委员长怒杀张军长

　　第二章 杨柯萍宝庆遇情人

　　第三章 曾余辉南京攀高枝

　　第四章 日间谍策反独立营

　　第五章 密杀令汉奸惊魂魄

　　第六章 皇协军师长命归西

　　第七章 反派人物粉墨登场

　　第八章 两汉奸丧命赴黄泉

　　第九章 鬼子兵血洗冷碧寨

　　第十章 杨琼花只身救战友

　　第十一章 特侦队会战武冈城

　　第十二章 冷大为诱敌进坟场

　　第十三章 白岩洞巧施火攻计

　　第十四章 杀敌寇闯关夺险隘

　　第十五章 地下党收编赤峰寨

　　第十六章 马颈骨嗅枪显神威

　　第十七章 伏击战日军遭重创

　　第十八章 炸军火敌营唱楚歌

　　第十九章 何应钦两次遇险情

　　第二十章 岩口铺阻击赢战机

　　第二十一章 布疑阵梅口灭倭寇

　　第二十二章 武阳歼灭战开先河

　　第二十三章 火烧茶山惊神泣鬼

　　第二十四章 洞口塘阻敌告失败

　　第二十五章 张一飞尸悬敌营前

　　第二十六章 林云飞智救杨柯萍

　　第二十七章 按图索骥巧获情报

　　第二十八章 大会战浴血雪峰山

　　第二十九章 庆胜利山城齐欢腾

　　尾 声

　　第一章 委员长怒杀张军长

　　1945年，初春，寒意正浓。

　　站在雪峰山巅，远望脚下星罗棋布的小村庄，灰朦朦的一片,小村屋顶若隐若现,寒风瑟瑟,厚厚的云层把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凝固的寒冰裹住了座座青山,一动不动,静止的大地上移动的只有在地里劳作的山民。有时，透过密云那蔷薇色的斜晖闪烁不定地蒙在平溪江河面上。

　　天将落黑,本来就暗的天更加模糊了.在田野里劳作的人们纷纷回窝了，几个农民在大谷坪里边走边聊：“今天的乌云那翻腾的架势与以往大不一样，今年的天也和往年不一样，天下怕要大变了……”

　　轰隆一串巨响，几颗重磅炸弹在防卫森严的日本东京的皇宫爆炸了，刹那间，浓烟滚滚，弹片和腾起的瓦砾、泥土散满皇宫附近二公里的地方。

　　皇室乱成一团，日本上层惊恐万状。

　　几个小时过去了，大本营仍然未能侦知是哪个敌对国家投放的炸弹。

　　三天后，情报部门报告：“这是中美空军混合大队轰炸机投下的炸弹。”虽然无法侦知中美空军混合大队的前进机场设在何处，但他们推断：远程轰炸机既能穿梭轰炸日本及海上交通线，一定在豫西或鄂北建有基地，补充弹药和油料才如此方便。具体的地点，日军大本营判定在南阳、襄阳或老河口，因而电令侵华派遣军扫荡豫西鄂北这些地方。

　　3月下旬，鬼子先后在鄂北、豫西发动攻势，与中国守军激战，付出极大伤亡后夺得南阳、襄阳、老河口等地的机场。然而，从中国起飞的战机还是不断飞往日本进行轰炸，与此同时，还在中国的日占区平汉、粤汉、津浦、京沪以及平绥铁路沿线进行反击，日军的许多军事设施和人员被炸被毁。

　　3月26日，日本高级特工报告：美军的前沿基地不在别处，就在湖南芷江。日本大本营大为恼火，电令日战机立即起飞拔除这颗“钉子”。

　　3月29日，日军南京作战室,侵华曰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阴沉着那张满脸皱纹的老脸,横眉打视了一圈前来参加作战联席会议的几位高级将领，从牙缝中挤出十二个字:”拯救危机,挽回国运,直捣芷江!”冈村宁次怒嚎着将握着拳头的手砸向桌面,震得桌上茶杯摇荡溅出许多水花.

　　会上，冈村下达了攻占芷江的作战命令。

　　随后,这个不可一世的老狐狸又把一大帮参谋带进了指挥室。

　　“快快快，快找到芷江!”冈村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放大镜。

　　“在这里”。参谋部主任官崎熟练地指着五万分之一比例的地图上那块褐色山地包围的一块盆地。

　　这份地图是冈村早年为北洋时期孙传芳督军当顾问时搞到的。回到日本后，他将地图交给参谋本部，获得了一份巨额赏金。这次升任侵华派遣军总司令之后，这份地图又派上了用场。

　　芷江，一个散发着浓郁侗、苗、瑶文化芳香的山边小镇。此刻正如一个恬静淡雅的姑娘静卧在雪峰山下，又像深山里一汪蒙着轻纱的翡翠般碧绿的深潭，令人怦然心动。

　　然而，映衬着不远处神州大地上的战争硝烟芷江却是一个少有的战略要地，因为：芷江地处湖南西部边陲，是通往西南诸省的要道，素有“滇黔门户，全楚咽喉”之称，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中国历代王朝，均以重兵名将镇守，以防西南少数民族起事。明清时期，先后在芷江置总督、巡抚、卫、镇等重要军事机构，以“控荆湘，扼滇贵，附蜀而复粤”，可谓“兵征数省，大帅如林”。

　　芷江是一个相对平坦的丘陵山区，四面环山,东有巍峨险峻的雪峰山，西有延绵起伏的云贵高原，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中国国民政府陆军总部的所在地，还有一个让所有鬼子胆战心惊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芷江机场。

　　芷江机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战略军事要地,使它成为中美空军主要前沿阵地和远东盟军第二大机场。

　　1940年，国民党航空委员会芷江工程处组织民工完全修复了几乎停工险遭废弃了的芷江机场。

　　1944年至1945年8月，中美空军的大批鲨鱼式、野马式战斗机、黑寡妇式侦察机、B-25中型轰炸机、C-46式大型运输机进驻芷江机场。

　　面对摆在桌面上的芷江地图，阴险的冈村琢磨攻打芷江机场的如意算盘:日军占领芷江,打通这个通往西南的要道，便可“一箭三雕”，一可以迅速完成进攻四川、打击重庆的战略目标；其次，可将美军牵制在中国大陆，以便为日本本土作战赢得充分的时间；再次可以大幅度消除中美空军飞机对日军构成的威胁。

　　冈村把这个想法报告给大本营。大本营大加赞赏，冈村兴奋地立即作出了在直捣芷江的作战决定。

　　有了大本营的命令，冈村手握战刀,胸有成竹,命令:任命第二十军司令官宫泽三郎为总指挥，投入十万兵力。进攻芷江!

　　第六十四师团一部，附独立第八十六旅团，集结于宁乡附近地区；

　　第一一六师团和第四十七师团集结于宝庆、永丰地区；

　　第三十四师团集结于广西全州、兴安地区；

　　第六十八师团集结于东安、零陵地区。

　　十万兵力,十万火急,芷江危机!

　　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

　　蒋介石正襟危坐，拉着一张苦瓜脸苦苦思索着：

　　抗战之初，日军发动的每一次进攻，都让他提心吊胆，都是他难以承担的风险，这里丢失了一座重要城镇，那里又沦陷了一座重兵据守的关隘.鬼子的嚣张,像把刺向自己心脏的尖刀,刺痛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委员长.那时没有外援，没有军火，没有预备队，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处处被动。如今可大不一样了，军事委员会属下有284个正规师和各特种部队，其中有71个师装备齐全，随时可用于总反攻。为了便于管理，他在去年将全国及印缅方面划分为11个战区，4个方面军，几个地方绥靖、防守部队以及统帅部直属部队。无论哪个战区发生险情，都可以随时调兵增援。

　　日军去年发动的“一号作战”，虽然占领了长沙、衡阳、梧洲、桂林、柳州和南宁等重要城市，短期内还逼近了贵阳，但被日军打通的大陆铁道线一直未能通车，日军南洋方面军仍是一支孤军，已不能给中央军主力造成多大的威胁。

　　蒋介石耿耿于怀的，是老河口美军基地的陷落。他曾答应过盟国要死守这些基地的。现在有情报显示日军又盯上了芷江机场，无论如何，在老河口发生过的事，蒋介石不允许在芷江再次发生。否则，他可能成为盟军的笑料，弄得威信扫地。

　　蒋介石，快奔六十的年纪了。他瘦挑身材，长脸，高颧骨，尖下巴，高高的鼻梁，宽宽的嘴唇。那一对眼睛尤显威严，常瞪得又大又亮，遇着发怒时，那眼睛就暴起来，令人望而生畏，即便微笑的时候，眉宇之间也隐隐含着一股杀气。他剃着光头，头顶稍尖，穿一身灰哗叽军服，马裤，马靴，扎着武装带，身板笔直，处处想给人一种精明干练又英年有为的军人印象，始终保持着“最高领袖”的姿态，大声讲话，大踏步走路，大刀阔斧地发号施令。

　　参加今天军事会议的有陆军总司令何应钦，第三方面军司令汤恩伯，第四方面军司令王耀武，以及另外两个集团军司令。由于深知任务艰巨，人人都是一张与笑容绝缘的严肃面孔。

　　报告:“空军方面来电：侦知日军正在赶修衡阳至宝庆、湘潭至宝庆的公路。”机要秘书打断了会议进程,委员长脸色刹时阴沉了下来

　　蒋介石清楚，芷江是中美空军最重要的前进机场，在那里不仅囤积了大批军用物资，而且还在那里训练部队，准备反攻。撤退是来不及的，那地方没有铁路，山区公路又格外崎岖简陋。再说，让他们撤到什么地方去呢?芷江如果丢失，对日本的战局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蒋介石抬起头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听取与会将军们的意见.

　　汤恩伯一脸凝重，一板一眼地说：“总裁,日本人的这种做法令人难以相信，他们去年来几次进攻的目的似乎都为了占领芷江机场，天上打不过，就到地上来出气。我到湘西前线去过，举目一望，到处是密集的日军，胆小的人很可能吓得患心脏病。”“的确很奇怪，”王耀武接过话头，“虽然我每天都统计进犯湘西之敌的数字，但他们仍在不断上升，而且是分兵数路，同时合围。因此，我建议火速增兵，必要时采取空运方式，抢在日军到达前巩固芷江前沿阵地。”

　　蒋介石凝思了片刻，然后说：“是的，要搞空运。这个基地对盟军对抗战实在太重要了，就是抽调总预备队，我也心甘情愿。”

　　何应钦拉开墙壁上的军用地图，对蒋介石和将官们说道：“这是最近的湘西势态图。请看，这里是芷江县城及其近邻的防御工事，盟军的机场被掩护在这里。这一大片，以及沿广西、江西、湖北这一片黑点，都是出巢的日军。我军只有以整个湘西山地为依托，把拳头伸出去狠狠地打鬼子，才能确保芷江万无一失。”

　　军事委员会会议持续到午夜，最后，蒋介石下令：芷江会战由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亲自挂帅，率汤恩伯第三方面军、王耀武第四方面军、王敬久第十集团军、李玉堂第二十七集团军，分头迎击日军。并从昆明空运美械装备的新编第六军到芷江作为总预备队，以及驻芷中美混合团第一、二、三、四、五等航空大队各一部，美第十四航空大队一部，各型战斗飞机400余架，约20万兵力迎战日军，确保芷江中美空军基地不失。

　　这么多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前来进攻的日军，可谓铜墙铁壁。

　　委员长下达完密令,长吁一口气,脸色变得捉摸不透起来,室内弥漫着一股杀气.突然,他话峰一转,怒吼着:“某军的张军长作战不力，致使长沙失守!”蒋介石说到此处，瞥了一眼在座的将领，以加强这话的威慑力量，然后才转过口气说：“我对诸位过去的战绩还是十分赞赏的，相信各位能为国效力，建立盖世奇勋。”

　　侍者送上香槟，蒋介石端起的仍是白开水：“诸位，让我们为确保芷江而共勉!”

　　“报告!”机要参谋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夹推门进了会议室。

　　“什么事?”蒋介石明明知道事情的原委，却故意诘问。

　　“军法处来电向您报告，张军长刚才已被执行枪决。”

　　蒋介石绷紧着严肃的脸庞。他深入沉思：长沙失陷，日军大举西挺，芷江机场岌岌可危，在此军事高级会议，不来点手段，怎能治军、怎能抗敌?!张军长，对不起了，不是我蒋介石杀鸡给猴看，不尽人情，今天我是不得已“挥泪斩马马谡”，而你正好碰到了枪口上!

　　他站起身，右手猛往桌子上—拍，说：“为了严肃军纪，我不得不下令对张军长执行枪决!”委员长两眼射出的怒光刺得会议室里的众位将军不寒而粟。

　　第二章 杨柯萍宝庆遇情人

　　山城重庆。何应钦来到王耀武下塌宾馆的房间。

　　按常规，何庆钦只要打个电话，王耀武就会随喊随到，为什么他还要专门跑去王耀武的房间呢?一是何应钦有好动、串门的习惯；二是他听说王耀武手下有个年轻貌美、武功高强的女情报处长，今天想会会她,欣赏欣赏王将军手下这位倾国的特工。王耀武将房子里的主座位——那把雕花大椅让给了何应钦，自己便坐在何应钦对面的椅子上，侍者上了茶水，两人同时点上了烟。

　　何应钦说：“校长今天动了杀戒，可以说是杀鸡给猴看。不过，校长也是出于无奈，芷江若是失守，日军直逼重庆，那么中国就完了。看来，雪峰山有一场恶战。”

　　“您多次示下，这次的战术是‘诱敌深入，聚而歼之’，这样也有一定的风险，那个豁口稍有松怠，日军长驱直入，威胁芷江，那么我们就成了罪人。”王耀武忧心忡忡地说。

　　何应钦皱着眉头，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两点，一是担心隆回、龙潭寺、新宁、武冈、绥宁武阳、梅口阻击任务重，部队伤亡大，阻击失败，势会影响大会战；二是担心将敌诱入雪峰天险，如分割不了敌人，反把敌人赶到一堆，啃不动，吃不完,最后还会引狼入室……”

　　停了一会，何应钦展开文件夹，递给王耀武，王耀武接过后说：“日军在近段连续实施了‘樱花一号’、‘樱花二号’、‘樱花三号’计划，结果均以失败而告终。冈村宁茨为了挽回败局，孤注一掷，作垂死挣扎，准备发动雪峰山进攻战，并组织大本营策划了‘樱花终极计划'，也可以说是侵华战争的最后一次计划。最近，这个计划已被秘密送到宫泽三郞的参谋部。这份情报很重要，为了雪峰山大会战的全面胜利，必须截获这份情报。因此，既要部署几支敢打死拼的部队和坚强的指挥员阻击死守，还要组织精捍的侦察分队，利用宝庆的抗日自卫队(实际上是中共地下党领导的游击队，地下党特工)渗透到日军后方，获取情报，扰乱敌人部署……”

　　“对，就是这样，我听说你们的情报处长杨柯萍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应该能够担当此任。”何应钦说完眼睛直瞪着王耀武。

　　此时，王耀武正在考虑派遣去敌后的人选，听何应钦这么一点拨，正中下怀。“来人，将杨柯萍叫来。”

　　不一会，门外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报告!”

　　“进来。”

　　杨柯萍全幅武装出现在何应钦与王耀武两位将军面前，她首先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王耀武说：“杨处长，何总司令命令你率一精悍的侦察小队深入敌军后方，获取情报，有效地狙击扰敌和打击敌人。”一定拿到冈村宁茨策划的“樱花终极计划”。王耀武神情诡秘地对杨柯萍说:“樱花终极计划是鬼子妄图直取重庆的最后一手秘密,我们必须彻底粉碎这一阴谋的实施!”

　　何应钦见到这位美艳绝伦的特工,老皱了的心顿时泛起了一袭涟漪,心里涌动起一股一股的淫情,恨不得一口吃了眼前这位天仙般的尤物.这一瞬间的失态连将军自已都觉难堪.好在何将军久经沙场,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杨柯萍，说：“你一向机智勇敢，北山打虎、南山擒狼，累立战功；这次，不仅要继续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深入到敌人心脏中作战，牵制日军，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尽快获取“樱花终极计划”情报，为打好雪峰山大会战再立新功，接着,何长官怜香惜玉地告诫杨柯萍:“要注意保护自己，你和你的队员都一定要活着回来。”

　　“是，坚决完成任务!”杨柯萍说。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了口：“但我有一个要求。”

　　王耀武问：“什么要求?”

　　“我要挑选精明强干的人，选出的人都要有各自的本事，狮子老虎狗，各有各道，占一个坑，就必须是一个像样的萝卜。”杨柯萍说。

　　“人由你来选，这个队就取名为特侦队嘛!队伍由你来带，即日出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王耀武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是。”

　　第二天清晨，杨柯萍告别了王耀武司令，只身乘车赶往湘西南的溆浦。

　　在溆浦陈家垴，她向王耀武的副官递交了特侦队员的名单：

　　田学敏——担任副队长 (智勇双全)

　　谢方玉——狙击手 (累立战功，枪法精准，百发百中，会说日语)

　　杨琼花——侦察员 (祖传武功，柳叶飞刀出神入化，宋代杨家将后裔)

　　方 宁——侦察员 (方世玉后代，飞檐走壁，武功高强)

　　……

　　一共26人。

　　在此之前，王耀武和在前线的副官打了个电话，杨柯萍一到，副官立即命令秘书分别通知26名特侦员所在的部队。

　　第三天，26名武艺高强的特侦队员在溆浦的陈家垴集中短期培训，杨柯萍宣布了特侦队的任务、纪律后，便率领一干人马便装下山了。

　　初春的早晨很冷，灰色的云好似懒女人的头巾，遮住了太阳，南方的地是不平坦的，地上长着去年留下来的日渐枯褐的野草，在早晨的微风中微微地摇动着。野草下面已有新的绿意——这是草木知春的征候。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有一种莫明的气氛笼罩着村庄、山野的远远的模糊的轮廓。

　　他们首先来到湘乡，混在逃难的人流中，经双峰、邵东到了宝庆。

　　由于长沙沦陷，湘黔公路上，一股股逃难的人流自东向西，白天黑夜，像潮水般接连不断。

　　行人中，有的挑着沉重的担子，有的背着鼓囊囊的大包袱。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空手走路还拄着拐杖。他们没有欢歌笑语，只有唉声叹气，极其疲倦地自动呈三、四路纵队在公路两边向西前进，茫然中不知前路在何方……

　　宝庆一隅。

　　公路两旁，百年杨柳树，高大，枝叶婆娑，阴如华盖。树荫下，摆着一排排小方桌，小竹椅，方凳，长凳，用楼板钉两个板子锯成的小脚，就叫板凳吧，五花八门。附近农民出卖稀饭、米豆腐、烤红薯、米粉和热茶。

　　公路上的行人，来到树荫下休息，吃稀饭、米豆腐、米粉和热茶、各取所需，烤红薯生意特别好，买根红薯，可以边吃边走路。

　　一颗特大千年梧桐树下，人聚得特别多。

　　树下摆着几张小四方竹桌子，四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矮竹凳子、竹椅子。桌子后面用几根杉树搭起一个像小屋似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好多大小不一的竹筒水壶。用一块大门板做成案板，案板上放着竹碗，竹筷子，竹调羹，米豆腐，稀饭，佐料，热茶，案板旁边架起柴火灶，灶旁堆着一堆柴火。

　　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英俊，潇洒，长长的睫毛下面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像两颗闪亮的珍珠，亮晶晶的。他是姑娘们追求的男人胚子。姑娘和年轻娘们有事无事，都想到这儿坐一坐，凑凑热闹，瞟几眼年轻老板。有些直接向难民打听鬼子兵打到什么地方了；有的亲热地和老板说说笑话；也有的和老板讲讲手艺或磋切武艺上的事——自然聊久了，肚子空了也要买碗稀饭或者买碗米豆腐吃。

　　今天客人和难民特别多，老板忙得不可开交。

　　店里还有两个打下手的中年妇女，也是手忙脚不停。

　　老板精明干练，手脚麻利，主事饮食厨艺；两个中年妇女送吃、收碗、洗碗、擦桌子，礼节性的迎来送往。

　　这时，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专门要了一碗米豆腐，坐在长木凳上一边吃，一边往店里瞧，其他逃难的食客不分男女老幼都在打量这位在苦难岁月里仍然模样俊俏的姑娘——她，太漂亮了，正是鲜花盛开的年华，长得特别整齐、匀称、秀美、端庄、落落大方、樱桃嘴唇，脸上总是带着甜密、优美的微笑，两腮露出两个酒窝，衬出他那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加上她那女性丰满、高挺的酥胸，显得更加动人和迷人。

　　她就是杨柯萍，国民革命军第四方面军情报处处长兼特侦队队长。接受任务后，她化装混入败下来的国军和难民队伍，来到了宝庆。没有人知道，她此番有备而来，为的就是寻找黄埔军校武冈分校读书的同窗校友蔡崇智。

　　杨柯萍出生在绥宁县边远苗寨的一家农户里，是宋代杨文广的后裔，从小习练杨家枪。她的舅舅在武冈城里谋事，可以说人财两旺。8岁那年，舅舅见她聪明伶俐，把她接到武冈城里读书。18岁那年师范毕业，她不去从教，经人介绍，就读黄埔军校武冈第二分校，成为蔡崇智的同窗好友。两人同出同进，恰似一对恋人。

　　但到底是人各有志。1937年，卢沟桥一声炮响，打破了中国的宁静，为了忠心报国，杨柯萍毅然投入抗日前线，南征北战，凭着机智勇敢，多次深入日军敌后，获得可贵情报，累立战功，前不久被提拔为中校情报处长。

　　而蔡崇智毕业后虽然也去了长沙，但交结了进步人士，受到先进思想的熏陶，进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投入到抗日救国的道路。由于工作需要，党组织安排他回到家乡，担任地下党宝庆联络站站长，联络站设在宝庆城边的小饭店，公开身份是饭店老板，实际上他还担任抗日自卫队长，领导整个宝庆的地下抗日运动。

　　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杨、蔡之间逐渐变得音信全无，如今人海茫茫，怎样才能找到蔡崇智?这事，着实让杨柯萍颇费思量，但她还是决定去宝庆碰碰运气。可能是心有灵犀吧，在一次饥肠辘辘时，终于让她多少找到了一点线索。

　　杨柯萍回想起在武冈同窗共处的那些紧张而又快乐的时光，期间有一次难得的同学聚会，同学们畅谈人生理想，有的说“从戎一生，终不言悔”，有的说“从军界过度到政界，是我人生的必然”……杨柯萍只是静静地听。有人说平定天下之后就去教书，这倒引起了杨柯萍对未来的憧憬，但这也只是刹那间的事。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处此战乱不堪的年代，身为军人，杀敌报国才是本份，战场上，谁又能预料生死呢?

　　“我啊，天下太平的时候，就去卖米豆腐!”这一声斩钉截铁的话，打断了杨柯萍的思考，环顾四周，只见大家都是一楞，猛然间，很多人都捧腹大笑，顺着众人的眼光看去，才知道那是同班同学蔡崇智出此惊人之语。有年龄稍大的同学说：“只怕你是假借卖豆腐之名，而行‘吃豆腐’之实吧?哈哈哈哈!”笑声更欢也更野了……(宝庆人讲“吃豆腐”是指“搞女人”)

　　从此，杨柯萍对蔡崇智多了一份莫明的关注，渐渐地走到了一起，只要有机会，蔡崇智就请她去自家办的米豆腐店吃一顿。据说，他们家世代卖米豆腐，父亲正准备把这家传的手艺全部传授给他，谁知他一拔腿，就上了军校。为了搏得杨柯萍的好感，蔡崇智有一次专门给她露了一手，那米豆腐吃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杨柯萍来到了宝庆后，回想起这段往事，于是专找小饭店并专点米豆腐吃，想吃出那种“特殊风味”。刚才，第一块米豆腐进口时，那种特别的风味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所以，她的眼睛老往里面瞧。

　　这时，店老板手端红漆木盘，从店内走出来，将几碗稀饭送给难民，并说：“大家辛苦了，喝碗稀饭填饱肚子好赶路。”杨柯萍眼前一亮，不由得叫了一声：“崇智，你在这里!”四目相望，哪是相思?哪是期盼?哪是眼泪在纷飞?哪是坠落的相思红豆?顿时,一对久别重的恋人都陷入了梦境.

　　还是店老板首先打破了尴尬，只见他双手往身上一抹，上去紧紧握住杨柯萍的双手说：“真是你啊，柯萍!”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儿。

　　“我听说你在宝庆开饭店，所以，一到宝庆，就是不吃饭，也要钻进饭店瞧一眼，找你找得好苦啊，想不到你果然在宝庆!”杨柯萍重新坐到木凳上吃她的米豆腐，蔡崇智问长问短，显得特别亲热。

　　“这么多难民要吃要喝，你赶快去忙吧。”

　　“好吧!店里虽然不宽敞，我可以安排帮厨的两位妇女住到自己家里去，你暂时住到店里，很方便的。”

　　杨柯萍思考着，部队败下来，混乱不堪，队员们已安排在宝庆的秘密处住下来了，小住几日也无防，便答道：“好的，我俩也得好好细谈细谈了。”

　　晚上，杨柯萍应邀来到了小店，一来要和蔡崇智畅谈离别相思之苦，二来想看看他战乱中做何打算。来到蔡的房前，却看到房门紧闭，里面隐约有人在密语，由于声音小，听不见谈些什么。门口有人把守，听她说明来意后敲开了门，开门的人却把住门不准杨柯萍进去。蔡崇智看到是杨柯萍来了，也只是出来打了声招呼，要她到隔壁房里休息，又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把门拴起来了。

　　杨柯萍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蔡崇智不仅一表人才，而且思路敏捷，虚怀若谷，办事果敢睿智，他是一个善于思考，又是一个行远自迩，考虑问题由浅入深的人。在军校时，同学间时有分岐，经他一调和，大家又能和好如初。他的人品，叫众人钦佩，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卓尔不群。按照他的特殊才智，不可能委屈在一个小饭店里当个老板，又看他刚才弃恋人不顾，神神秘秘、讳莫如深的样子，他的抱负和使命可能还不仅仅是一个抗日自卫队长。从这个时候起，杨柯萍怀疑蔡崇智和自己走的不是一条道，肯定是个和国民党作对的共党分子。这时，她冷汗直冒。要知道，如果上峰知道她和一个共党分子谈情说爱，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想到这里，她觉得不安起来，立即作出决定：马上离开这里，远离蔡崇智。

　　当杨柯萍拉开门想离开的时候，蔡崇智突然推门进来，四目再次相对，互相看着对方。蔡崇智机灵一动，很快打破了僵局，忙上前拉着杨的手来到了刚才众人聚集的房间，向大家介绍了杨柯萍的身份，在房里的“自卫队员”也趁机要她为抗日当当参谋，出出点子。搞情报工作出身的杨柯萍逢场作戏的迎合着，一谈到自卫队员如何抗日的问题，她认起真来，说：

　　“长沙失守，国军抗战不力，校长已将张军长军法惩处，把他枪毙了；曾余辉投靠了日军，当上了皇协军师长，我们必须除掉他。你们自卫队要担负抗日的任务，能不能配合我们国军情报部除奸的行动。”

　　“柯萍，刚才我们正在秘密研究如何除掉曾余辉的行动方案，请你不要误会。这个曾余辉死心塌地投靠日军后，他依仗情况熟悉，知道我军的许多内部情报，在永丰，把国军一OO军一个营包围住，国军死伤一百多人，差点全营覆灭，现在日军正准备进攻宝庆，宝庆失守指日可待。国军一OO军已退守至岩口铺、洞口。不除掉曾余辉，宝庆无宁日。”

　　杨柯萍听到这里，觉得蔡崇智虽然身份不明，但每句话都落在“抗日锄奸”上，刚才的疑虑一扫而光，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他的这股力量完全可以利用。便问：

　　“你们有多少人?”

　　“光宝庆城就有300多自卫队员，就是武器比较少。”

　　“光靠你们自卫队想除掉行伍出身的曾余辉是有困难的，咱们得想想其他办法。”杨柯萍欲要离开，却被蔡按住了，说：

　　“柯萍，我俩分别这么久，今天重新相遇，应该好好地叙谈叙谈。”杨不语，又没起身，众队员知趣地出了房门。蔡崇智走出去对众队员说：

　　“一切行动听指挥，等我的消息吧!”

　　蔡崇智进了房，拴好房门，一种静谧而又诱人的气氛瞬间扑面而来……他猛地一把拉过杨柯萍，将她紧紧抱住，四目相望，无言的诉说与期盼释放出燃烧的巨热，两人一阵狂吻。

　　片刻之后，杨柯萍挣脱了蔡的拥抱，说：“我俩都是头儿，不管你在哪个组织，看起来还在为抗日出力，现在除掉曾余辉的方案还没有一点眉目，应该少点儿女私情。”她随即把何应钦、王耀武二位长官命令她率特侦队深入敌后打击敌人和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

　　“咱们都想点办法，我回去也要和队员们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可行的除奸方案，先来一个‘板凳当柴烧，吓得床儿跳’，打骡惊马，震慑为日军卖命的汉奸走狗。”

　　杨柯萍回到住处，侦察员杨琼花倒上了洗脸水，她边洗脸边说：

　　“琼花，你去把副队长田学敏叫来。”

　　“是”，杨琼花像旋风一样出了门。

　　田学敏是湘西人，穷苦人家，抓壮丁被迫当兵，日寇铁蹄踏进中国后，对鬼子的畜行痛恨有加，因此苦练本领，现在他枪法准，武艺精，在五十七团一营一连当了个排长。这次被杨柯萍选为特侦队副队长，心里非常高兴，对杨柯萍非常感激。杨琼花一叫，他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田副队长，曾余辉率队把枪口对准国军和抗日的队伍，我第一OO军已受重创，不除掉这个汉奸师长，对雪峰山大会战极为不利。宝庆蔡崇智率领的这支自卫队虽说有300多号人，抗日的热情没得说的，就是一点,武器差。如果我们两股力量合兵一处，杀伤力肯定大大加强。”

　　杨柯萍还没说完，田学敏就抢过了话头，说：“对，合兵一处力量大，打他曾余辉这个狗日的!什么时候动手?你下命令吧。”

　　“你说打，怎么打，我们几十个人和自卫队300多人加在一起与一个师硬拼，仍然是鸡蛋碰石头。擒寇先擒王，除掉曾余辉不能明打，只能智杀。”

　　“我有一个表姐夫在曾余辉的师当参谋长，名叫施云庆，和副师长冉再雄关系密切，能否打通这条内线暗杀曾余辉?”

　　杨柯萍听后大喜，忙说：“先去接触一下，摸摸情况再说。”

　　第三章 曾余辉南京攀高枝

　　曾余辉，湖南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五短身材，从他那副脸孔的模样，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一根灯草的棉油灯光下揭开蒙脸纸里看到的那种冷却了的死尸——蜡黄没有韧性的皮肤，似乎离开了里层组织，从下额两旁耷拉下来，过长的脸孔，这就显得更长了，眼露寒光，面目十分吓人。他是独子，从小娇生惯养，浪荡不羁，生在农村，但不事农耕，整天游手好闲，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有一次在邻村调戏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被姑娘的未婚夫知情，约上几个年轻小伙子，将曾余辉暴打一顿，差点丢了命，在家里疗伤一个多月。这是他刚满18岁时的事。这个年龄最怕的是抽壮丁，别人家的男孩千方百计躲藏，可曾余辉好似看破红尘似的，竟跑到乡公所报了名要当兵。他父母亲气得半死，跑到乡公所和军爷论理，说什么独子不抽丁的道理，军爷无以作答；父母又找到曾余辉，要他不去当兵，可曾余辉死活不肯，到部队开拔时，硬是随着壮丁的队伍走了。曾余辉为人奸诈刁钻，喜欢钻营取巧，再加上他吸取了在家的教训，少与人为敌，训练、出操，练枪法很卖劲，军事素养和技术出类拔萃，作战也很勇敢，很受当官的赏识。22岁那年就提为少尉排长，24岁提为上尉连长，26岁升为独立营少校副营长。这样，他沾沾自喜起来，总觉得自己鹤立鸡群，高人一等；而且按下的葫芦又漂了上来，过去的恶习又犯了。吃喝嫖赌、汹酒滋事，打骂士兵，克扣军响，无恶不作。这样，犯下怒上，没有好结果，四、五年了，他还是在副营长的职位上“踏步踏”。

　　东方不亮西方亮。当他听说堂姑夫焦明海在南京政府很得势，他想脚踏两只船，意欲去投靠他。为了不丢掉副营长这个职务，私下里向营长告假，回乡探亲，实际上却登上了去南京的火车。

　　南京，焦明海的办公室。

　　“报告!一位自称是你堂表侄的湖南老乡求见!”

　　焦明海听这种“报告”太多了，他得势后，亲戚、朋友多了起来，甚至隔了几代的七娘八姑也攀了上来，对这些他很烦，刚才听到“报告”，心里在想，又是一个牵强附会的亲戚找上门来了，因此，他不予理会，仍旧在忙自己的事儿。

　　不一会，门口侍卫又作了补充，说：

　　“他是一位国军少校，名叫曾余辉。”

　　“曾余辉，”焦明海脑海里在努力搜索家里姓曾的亲戚，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少校两个字引起了他的兴趣，便说：

　　“安排他到会客厅，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焦明海来到会客厅，曾余辉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说：

　　“尊夫人是我大舅母的堂姐，我这个远房堂侄沾您的光来了，想到南京来谋一个差使。”

　　“你挂着少校军衔，现在在国军哪个部队?”

　　“在衡阳部队独立营当副营长。因为军事技能突出，我几年前26岁时就提了副营长，但由于和上级不和，现在30出头了，却半职都没提，这样下去没什么干头，就来南京找姑父您了。”

　　焦明海没有立即答曾余辉的话。许多想法在脑子里像火花一样，一个一个地爆发，最后有一个想法定了型，他慢条斯理地说：“像你这样技能素养好的军官，哪里都是需要的”。

　　“你能来找我，很好，证明你看重我。你想来南京谋事，这是我举手之劳，容易办到。但根据目前的状况，你在衡阳军营作用还要大一些。”焦明海停了停，发现曾余辉先是一喜，后是忐忑不安的样子，猜透了曾余辉的心思。

　　曾余辉仍然兴奋不起来，还是迷糊不解，因此，他失望地说了一句粗话：

　　“需要一个屌，五、六年不提半职哪有这样的道理。”

　　“蒋介石几百万军队少你一个曾余辉当然不关紧，但在南京新政府就不一样了，各个地方，各个行业都要渗透，尤其是军队。”

　　这下，曾余辉听明白了，焦明海是要自己在湖南立足，扩充实力，秘密亲日。他吞吞吐吐地说：

　　“你要我在湖南私下亲日，恐怕要掉转枪头杀自己人，当汉奸，我怕做不到。”曾徐辉贼眉鼠眼地边说边瞅着这位姑夫大人的脸色,弯下腰让背脊更驼了.

　　“你呀，真是一根筋，汉奸不汉奸的说得多难听，你只知道抗日救国，难道亲日就不是救国吗?”

　　“我没听到亲日也能救国的。”

　　“这你就不懂了，如何样救国：路子并不只是一味抗日、打日本人这一条。你想日本这么强大，实力这样雄厚，中国想抵抗日本，那是鸡蛋碰石头，把中国人都杀光了，国力耗尽了，拿什么去抗日，又怎样去救国?这才是祸国殃民呢?汪主席在南京组织新政府，就是亲近日本，和日军交朋友，达到中日亲善，实现大东亚共荣，这才是一条救国救民的好路子呢?这样就要与抗日政权、抗日军队、抗日人士做坚决的斗争，我们现在不仅不要杀日本人，而且要去保护他们，和皇军一道去剿杀反日的力量。”

　　曾余辉开始惊得眼睛瞪得溜圆，后来觉得也有些道理，经过焦明海一番洗脑，曾余辉头脑中反抗日情绪占了上风，但他忧心忡忡地说：

　　“衡阳到处都是一片抗战的呼声，我一个小小的独立营副营长，那是孤掌难鸣呀!哪有实力和抗日战线去抗衡呢?”

　　“你呀，并不孤立!”

　　“部队里就我一个人反蒋、反共，那还不孤立?”

　　“你不是副营长吗?”

　　“副营长顶屁用，兵权全部都在营长禹继祥手上。”

　　“如果营长调走了，你不就是营长了吗?”

　　“禹继祥营长搞得好好的，怎么会调走呢?”

　　“这个你不要管。如果你当了营长，你会拉起队伍打国军吗?”

　　曾余辉还犹豫不决。掉转枪头去杀中国人事，在他心里泛起了波澜，这是慎重和冒险心理在冲突，这种冲突，忽而倒向这边，忽而倒向那边，一直让曾余辉烦乱，发躁。

　　焦明海发现火候还不到，便又露骨地煽动，说：

　　“我焦明海是亲日反蒋反共的，汪主席亲日反蒋反共的队伍强大得很，遍布全国。现在冈村宁次将战火点到了湘西，日军长驱直入，国军无抵抗之力，长沙、衡阳、宝庆马上就要沦陷了，日军还要进雪峰山，取芷江，直突重庆，活捉蒋介石，这些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俩是老乡，又是亲戚，难道还害你不成，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你反日杀皇军还有你的好果子吃吗，今天我给你指明了一条活路，现在就看你往哪条路走?再说，我这么大年纪了，行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难道我就不会想今后的日子吗?跟着姑父干，我不会亏待你。”

　　曾余辉这时动了心，在国军的日子里，他所在的部队节节败退，没打过一次胜仗，他多次悲观地猜测：中国怕是要亡国了。如果亡国了，我曾余辉不就成了日军的枪下之鬼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莫吃眼前亏，他坚定了信心，说：

　　“好，我跟着您干。”

　　“对了,这才是我的好侄子嘛，究竟怎样行动，不能操之过急，听我的安排，你回衡阳后，找一些心腹和骨干谈谈，做一些中日亲善共荣的宣传，坚定地支持新政府的救国主张。这些工作必须秘密地进行，千万不能暴露。”曾余辉聚精会神地听着，脑壳像鸡啄米一样嗑着，口中不停地说：

　　“这个自然，一定保密，暴露了是要掉脑袋的。”

　　“好，你吃了饭，到南京逛几天，抓紧时间回去，你就等着当营长，当团长，当师长吧!”

　　曾余辉美滋滋地离开了南京，做起了当营长、团长、师长的美梦。

　　第四章 日间谍策反独立营

　　冈村宁次决策进攻芷江，安排了一批训练有素的间谍来到了雪峰山前线，一方面刺探情报，另一方面策反国军，搞暗杀，打击中国抗日有生力量。樱庭枝子是冈村宁次最得力的情报员之一。为了打赢雪峰山这场战争，冈村宁次给樱庭枝子取了一个“易丽红”的中国名字，秘密地将她派到宝庆，暗地里协助宫泽三郎。为了隐蔽身份，冈村宁次先将枝子抛给南京汪伪政府警政部长焦明海，枝子以她的美色将焦明海拉下水。焦明海是湖南人，便和枝子以叔辈侄女相称，让她带上电台和自己写的密信，秘密来到宝庆去找他的一些老关系。在焦明海的凑合下，枝子很快成为宝庆府衙刘汉坚的姘头，秘密地从事损害中国的罪恶活动，使国军多次受重创。

　　夜，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野没有一点儿亮光，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树叶和树枝在寒风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今晚是和冈村宁次单线联系的时间。枝子来到密室，取出电台，接收冈村宁次的指令：

　　“去衡阳，将独立营营长禹继祥杀掉，以你的特殊身份，去衡阳皇军部队调动相应的兵力，协助副营长曾余辉将这个营策反过来，补充兵员和装备，扩大成皇协团，皇协师，切记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易丽红秘密地去了衡阳。

　　下午，一位身着国军官服，挂着少校军衔的年轻貌美女子来到了独立营，出示了证件后，大踏步地直向营长禹继祥的办公室走去，她是日军另一位高级间谍——佐源贞子，枝子的助手。

　　禹继祥营长办公室，贞子推门而进。

　　禹营长看到这位面生的女少校军官正要出口询问，贞子却细声发问：“你是禹继祥营长吗?我是军统方面的，有要事和你相商”。

　　“是呀，在下是禹继祥!你有什么指示?”

　　“这个地方不方便，请到我下榻的旅馆去吧!”

　　“好的，好的”禹继祥巴不得跟这位漂亮的女少校单独相处呢。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走进了如意旅馆，服务员开了门。谁也想不到，这个服务员就是化了装的日本高级情报员枝子。

　　进门后，贞子喊了一声：

　　“服务员，倒两杯茶来。”

　　两人坐定后，贞子首先开了腔：

　　“禹营长，你对部队抓的不严，经查实：你部副营长曾余辉想拉起队伍投靠日军当汉奸，我受命来处置他，你一定要好好地配合我的行动!”

　　禹继祥听后，吓得脸如白纸，胆颤心惊地回答：

　　“一定，一定，一定配合你的行动。人心隔肚皮，想不到曾余辉还有这副胆子。”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枝子用端盘端着两杯茶，一杯放在贞子的桌边，另一杯放在禹继祥的桌边。她俩边喝茶边聊。

　　不一会，禹继祥伏在桌上，七窍流血，立即毙命。

　　贞子出门找到枝子，迅速离开了旅馆。

　　曾余辉自打从南京回来后，高兴了一阵子。好几次在梦里梦到升团长、晋师长，可每次都在荣耀场面中被惊醒。这几天，他秘密地找过他的好兄弟冉再雄、连长施云庆密谈，和他们交流了“亲日救国”的主张，苦口婆心地讲些只有与日本和好，亲善实现中日共荣，这才是中国唯一出路的道理。

　　“和日本亲善不是要将队伍拉去投靠日军，我们不是成了汉奸了?”冉再雄问。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南京新政府要将我们营改成皇协营，然后扩大为皇协团、皇协师，协助皇军实现大东亚共荣，到时候，你们就不是什么连长、副营长了。”曾余辉神采飞扬地说着。施云庆问：

　　“这次你是去了南京?”

　　“是的。”

　　“见到大人物了?”

　　“见到了。”

　　“见到谁了?”

　　“这还得保密。这个大人物是我们湖南人。”

　　冉再雄心里在琢磨，湖南人在南京就那么几个，其中最大的官就是焦明海，想到曾余辉也是湖南人时，他觉得八九不离十，曾余辉这次去南京肯定是找到了焦明海。如果靠着这棵大树，肯定能够成事。冉再雄不动声色地问：

　　“你这样干，禹继祥他会同意?”

　　这时，曾余辉将头一摇，立起身子，得意忘形地说：

　　“禹继祥有他去的地方，营长我是当定了。”

　　冉再雄、施云庆听后，心里不觉一惊。立即考虑到：看来我们独立营可能要风云突变了。各自在心里拨弄着算盘珠儿。

　　曾余辉右手拍着冉再雄的肩膀，左边放在施云庆的肩上说：

　　“到时候，你们俩是我的左膀右臂，怎么样?”

　　“一切听你大哥的，跟着你干。”俩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施云庆想：当兵的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要不是帮助日军杀中国人，我跟他干，如果做危害中国人的事，只能另谋出路。

　　冉再雄想：时局风云变幻不是我能左右的，顺着走，我可能还会起一点作用，逆着走，可能会遭杀身之祸。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曾余辉究竟要干什么?

　　这几天，冉再雄留意观察：曾余辉利用晚上的空隙时间找了好些人密谈，下级军官经常三五个一伙进出曾余辉的房间。

　　一天傍晚，冉再雄和施云庆从街上归来，发现营房外面突然出现了一大批日军，而且从营房外走进来两位身着国军服的女军官，她俩无所定足，只是在黑暗处来回踱步。操场已排着队伍，前面横着一具尸体，只见曾余辉对着全营官兵在说话：

　　“营长禹继祥不幸以身殉职，我个人出自于对营长的感情，决定予以厚葬。根据上级指示，营长一职由本人担任，冉再雄担任副营长，施云庆为副官，从今天开始，一切听我的指挥，违令者，‘杀’。”

　　不久，大批日本鬼子全副武装冲进了营房，将独立营的官兵围得个严严实实，宫泽三郎的副官小野大佐走到前面，向曾余辉营长递上了一沓文件。曾余辉先看了焦明海的指令信，又看了后面的日军命令函，双脚并拢，宣读着皇军的命令：

　　“独立营扩编为皇协师，扩充的兵员从当地招募，装备由皇军补充。”

　　命令曾余辉为皇协师师长。

　　冉再雄为皇协师副师长。

　　施云庆为皇协师参谋长。

　　队伍中一阵骚动，大呼“我们不当汉奸，我们要打日本鬼子。”前排有几名官兵刚想举枪，早有准备的鬼子已开枪射击，几名官兵被击倒在地。几个鬼子将尸体拖到前面，小野大佐指着尸体说：“谁要反抗谁就是他们的下场。冉再雄看到这些可怕的变故，心像被许多小老鼠啃着一样，刚才曾余辉念到“冉再雄为皇协军副师长”时，心里就格登一下，心想：我现在就要当汉奸副师长了，今后是个什么下场啊，但在日军的枪口下又能做什么呢，还是先保命要紧。他不情愿地走出队伍与曾余辉并排站着，脸上蒙着一层阴云，冰冷冰冷的还带有愠怒的表情，这一切都被樱庭枝子尽收眼底。

　　枝子给小野大佐下了第一道密令：

　　“扩编的皇协师由贞子率领参加整训，密切关注副师长冉再雄的表现。”

　　小野大佐从其他皇协军调了一些兵员，曾余辉打着抗日的旗号到外地抽壮丁5000多人，皇协师的装备都是日军补充的，而且比较先进。整训中，曾余辉将焦明海那套“救国”的反动理论搬了出来，连篇累牍地宣讲：“谁反对皇军，谁就是我们的敌人。”经过严格洗脑，又在“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的示训中，曾余辉成为日军的帮凶，成为杀害中国人的魔头，皇协师威胁着中国的抗日队伍。在衡阳保卫战中，日军命令曾余辉开路，掉转枪头，杀害国军官兵，国军苦战七天七夜，被强悍的日军击败了，衡阳论陷。日军又命令曾余辉当先锋攻打长沙，由于曾余辉熟悉我军的战略部署，又加上日军的先进装备，国军一○○军等部队虽然奋力抵抗，但还是战败了，长沙失陷，曾余辉追杀潜逃国军官兵，曾余辉的皇协师时时威胁着湖南的抗日战局。

　　第五章 密杀令汉奸惊魂魄

　　蔡崇智、杨柯萍同时收到指令：

　　“曾余辉做为特别汉奸惩除，策反皇协师抗日。”

　　贞子向枝子密报：

　　“衡阳、长沙进攻战中，冉再雄、施云庆以突患疾病为由，住进了医院，没有参加战斗；另报：支那人欲向曾余辉下手。”

　　枝子和贞子率领特别行动小组回到了宝庆。

　　皎洁的月光装饰了春天的夜空，也装饰了大地。夜空安静、广阔、而又有神秘。在这个神秘的夜晚，贞子敲开了曾余辉的房门。

　　曾余辉残酷地杀害中国人，成了大汉奸，他惊恐万状，染上了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灭顶恐惧症.他晚上老做着恶梦，多次梦到自己被抗日分子五花大绑地逮着，以大汉奸罪被押上了审判台。每每想起梦里的惨剧就不寒而栗.于是,他加强了防患，在追杀国军途中，从不入住固定的营房，时时玩着“狡兔三窟”的把戏。今晚他住在一家四合院的小楼房里，部队的中心，四合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布满岗哨，师长卧室安排了三处，除了贞子，究竟他住在哪间房子，其他人很少得知。

　　曾余辉听到有敲门声，问了一声：

　　“谁呀?”

　　“是我!”

　　曾余辉打开了门，赶紧抱着刚进门的贞子，因为在整训皇协师的时候，他俩就干柴烈火地混在一起了。

　　“今天我不是来与你寻欢作乐的。”贞子说着将日军破译国军和地下党的电报文稿摔在了桌上。

　　曾余辉看到桌上的电报内容，好像脑门心上挨了一铁锤，他的“共荣魂”一下子出了窍，传染日军的浑身“武士道精神”，都从屁眼儿里走了气，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儿，他猛地跪在贞子膝下，抱着贞子的双腿，说：

　　“贞子，只有你能救我，你给小野大佐说一下，将我调到日军机关去，随便干什么我都愿意。

　　“你说的好听，你调走了，这个皇协师师长谁来当，难道要我来当不成?”贞子对曾余辉一脸鄙视.

　　“不是还有副师长冉再雄吗?”

　　“冉再雄就是当了师长，他能领着队伍去打国军吗?你这个猪脑壳，从衡阳打到长沙，又从长沙打到宝庆，冉再雄在哪里?他呀，装病躺在医院里，他根本不理你的茬。”

　　“那怎么办?凡是国民党军统和中共地下党下了处死汉奸指令的，没有一个能活的，那么我是死定了。”曾余辉说到这里，双手捧着脸痛哭起来，肩头激烈地耸动着,脸上弥漫着死刑犯的绝望.

　　贞子当然知道，军统和地下党下了处死令的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她也为曾余辉多愁善感起来，为他的处境而担忧，慢慢地眼睛也有点潮湿。但她立即清醒和警惕起来。我是准?是日军的少佐高级特工，我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和曾余辉同流眼泪的，她杀身成仁和“武士道精神”马上占了上风，大声训斥道：

　　“你这个脓包，胆小鬼，一个大男人就这样经不得风雨，别哭了，真丢人!”

　　贞子的叫骂声，使曾余辉受到震憾，眼睛闪着冷光，额角上的淡红色转为深朱，但是他的嘴唇还簌簌地抖动着。

　　贞子已从大声训斥转为安慰了：

　　“你怕什么呀?我今晚就是为了保护你而来的，小野大佐也会调兵遣将支援你，日本情报部门命令我率领十多位高级特工负责你的安全，他们现在在外面为你站岗放哨呢!”贞子软硬兼施.

　　“太谢谢皇军了，太谢谢贞子少佐了。”这时，曾余辉眼里有一道谄笑的光采，对贞子感恩戴德，掇臂挥屁，取她的欢心，恨不得捧着贞子的屁股亲嘴呢。

　　“我的主子和特工们侦知冉副师长和施参谋长和你不是一路人，担心皇协师坏在他们两人身上，要我们多加防患。”

　　曾余辉沉默不语，也在想：在国军时，我和冉、施是好兄弟，他俩不愿当汉奸，不愿掉转枪头杀中国人，这个我是清楚的，当时，我顾及过去的兄弟情面，向皇军呈报了冉当副师长，施当参谋长，那是我不得已而为之，不要他们当，又有谁来当，总不能让日本人来当副师长和参谋长。想到这里，他说：

　　“防患是可以的，对冉和施先不要撤职和过分的行动，一句话，我们不能树敌太多，现在军统要灭我，地下党要杀我，再不能弄成冉再雄、施云庆联手暗杀我，到那时，我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说着说着，他又害怕的胆战心惊起来。

　　贞子说：“一切按你说的办，你不要害怕，还有我们大日本帝国呢。”说完，贞子又用特殊的方式安慰起曾余辉来,她顺势抱着曾余辉在床上又行云施雨起来。

　　第六章 皇协军师长命归西

　　湘西南的永丰小镇。曾余辉的皇协军师部

　　这天，一个农民模样的人，提着两只大母鸡、一篮子鸡蛋来到师部机关，他就是国军第四方面军特侦队的副队长田学敏。田被营房门卫拦在了大门外。曾余辉帮助日寇干了坏事，好似惊弓之鸟，生怕锄奸队混进师部暗杀他。除了龟缩在重兵警卫的师部外，还加强门卫的警戒，凡进师部大门的一定要持有他发的特别通行证。田学敏哪有这个证。他灵机一动，从身上摸出五块袁大头塞进哨兵手里，哨兵忙将田学敏握袁大头的手推开了。这一招不灵，怎么办?他不甘心，就胡搅蛮缠耍起赖来。这时，一个军官进了营房，后面跟着几个卫兵，田学敏估计这是一大官。便手指着卫兵大骂：“你这个狗杂种，狗眼看人低，我来看我表姐夫施云庆，你硬不让进，我几十里跑来，好不容易的。”接着，他将营房大门捶得“砰、砰”作响，大喊：

　　“施云庆，你在那里，我要见你啊……”

　　军官模样的人听到这个农民喊施云庆的名字，忙进了大院，直接来到施云庆的办公室，说：

　　“施参谋长，门口有一位农民喊着你的名字要见你，在大吵大闹呢?你快去看一下吧。”

　　施参谋长一溜烟跑下来，老远就看到表弟田学敏还在喊他的名字，忙跑过去，拉住表弟田学敏的手，说：

　　“表弟，你怎么来了。”这时，施云庆也警惕起来，他知道田学敏在国军谋事，怎么现在变成了农民来看我，其中一定有蹊跷。他不敢将表弟领进师部机关。

　　“表哥，我找得你好苦，你也不领我进你的家?”

　　“表弟，”此时，施云庆觉得应该去掉那些繁文缛节，忙把田学敏拉到一边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要紧事，明天晚上到永丰‘思春旅馆’再谈，行不行?”

　　“行。”田学敏将两只鸡和鸡蛋送给了施云庆就走了。

　　施云庆心里清楚，投靠日军，成了汉奸，将来一定没有好下场，表弟突然出现，不是看一看我这么简单，肯定会有重大使命。于是，他决定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让表弟进营房，邀在营房外会晤，因为，他也正在寻找一条退身之路。

　　刚才田学敏的呼喊声，也惊动了隐藏在暗处的贞子，引起了她的注意。田学敏走后，贞子安排两便衣跟踪而去……

　　田学敏赶回宝庆，将施云庆明天晚上秘密邀到“思春旅馆”会晤的情况告诉了杨柯萍，杨非常高兴。她走出门，来到蔡崇智的旅馆前，和蔡交换了一个眼色，就上了楼。

　　蔡崇智取下围裙，急步上了楼，还没有坐下就问：“你有办法了?”

　　杨柯萍将田学敏去皇协师找施云庆的事说了，蔡也为之兴奋，说：

　　“明晚我也去，见机行事，将曾余辉搞定。”

　　思春旅馆是这个小镇数一数二的大铺子，已经经营了五十多年，房舍相当气派!临街是双开间大铺面，铺面之外有四尺宽的檐阶；铺子内货架占了半边，连楼板上都悬满了蜡烛火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是这家旅馆女老板江徐娘同她女儿招弟的卧室。出来，便是大家喝酒的地方，铺设着方桌板凳，陈列着盐巴缸、筷子筒、醋碟、酒杯等。梁上还吊着腊肉和野味。桌子旁边坐着几个年纪不等的客人，就着臭豆腐干下酒，起初是喁喁私语，后来便“五魁首”“八匹马”，高声地猜起拳来。在二楼雅座间，施云庆身着便装早就等候在那里。田学敏三人上楼了，坐定后，田学敏一一做了介绍。

　　施云庆见到杨柯萍和蔡崇智，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但他仍猴急地问：“什么事，你们快谈，我回去晚了，不大方便。”

　　蔡崇智暄宾夺主先开了腔：

　　“施参谋长，曾余辉为日军办事，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是国人所唾斥的，你应该感到耻辱和痛恨!他是一个声色犬马之流。虽然你们是无辜受牵连，将来同胞们算起帐来，却不是用‘受牵连’三个字就能解释清楚的。你们帮着日本人杀国军，杀老百姓，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希望你和你的兄弟们迷途知返，放下武器，帮中国人积点德做点事。”

　　“做什么事?”

　　“军统下令处死大汉奸曾余辉，策反皇协师官兵，回到抗日的大洪流中去。”杨柯萍直截了当地说。

　　施云庆听后又惊又喜，惊的是曾余辉这样快列为大汉奸，很快就会被杀掉，喜的是幸亏我们没跟着曾余辉杀中国人，干坏事，更感谢表弟田学敏为他引了一条活路，否则，迟早被列为汉奸除掉。于是开口问道：“如果我们帮助你们杀了曾余辉，你们如何处置我们。”

　　“据我们调查，自皇协师掉转枪口，杀害国军官兵和抗日人士以来，你和冉再雄副师长装病住院，没有血债，如果能配合我们杀掉曾余辉，不但不以汉奸论处，还可以在国军部队继续做官。”杨柯萍解释说。

　　“好!我协助你们干，我们做内应。”施云庆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曾余辉帮助日军杀国军官兵，许多官兵是不情愿的，副师长冉再雄是身在营曹心在汉，他多次和我说，狠不得一枪把曾余辉崩掉，只是考虑时机没成熟，不敢贸然行事。现在机会来了，你们的行动，冉再雄肯定会支持，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好了，不多说了，我尽快赶回去，和冉副师长商量，拿出行动方案，明天晚上仍在这里会面。”施云庆走了，店老板闯了进来，说：

　　“刚才有一个黑衣人在偷听你们的谈话，我正准备以给你们倒茶为由惊走他，可等我回厨房拿好茶壶，刚上楼，他却急急忙忙地走了。”

　　蔡崇智听后，陷入了沉思，他认真地分析，可能是田学敏在师部营房门口大声呼叫时，引起了日特的注意，起了疑心，估计田学敏被跟踪了，不仅今晚的行动可能被日军掌握，而且，宝庆的秘密联络站也可能暴露了。他果断地说：

　　“宝庆秘密联络站必须立即转移。”田学敏走出雅室下楼安排去了。

　　清晨，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一会儿，红日冉冉上升。宝庆联络站餐馆二楼的房顶上，一缕缕阳光洒在屋梁和瓦上。这时，一位老太婆走进餐馆大呼大叫道：

　　“老板，有稀饭、馒头没有?”厨房内一位中年妇女应道：

　　“有，要几份?”

　　“我一个老太婆能吃多少?一碗稀饭，一个馒头就行了。”

　　腰间围着白围裙的中年妇女用端盘端着一碗稀饭、一个馒头走了出来，放在老太婆桌上。妇女欲转身进厨房时，老太婆“嗯”的一声问：

　　“店里只有你一个人?”中年妇女听到问话，忙坐在老太婆旁边的凳子上，回答说：

　　“老板有事外出不在家，现在还早，还有两个伙计住在家里，等一会就来了。”老太婆显得有点急躁说：

　　“我问你店里还有其他人没有?”中年妇女也不耐烦地回答：“有!有好几个呢?你到楼上看一下就知道了。他们不是店里的人，是我们蔡老板的朋友。”说完拿着端盘进了厨房。

　　中年妇女觉得这个老太婆怪怪的，便好奇地回头斜眼看了一眼，只见老太婆将头一偏，突然在店子不远的地方有30多个着便衣的男子，手里握着枪支向店里冲来，中年妇女心里直打鼓，她立即明白了过来，他们是坏人，是来抓楼上蔡老板的朋友的。她便高声大喊起来：

　　“有坏人，你们快跑呀!”她边喊边上楼。只见一梭子手枪子弹射来，击中了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老太婆凶相毕露，向刚才冲进来开枪的便衣扇了几个耳光，大骂道：

　　“是谁让你开枪的，这不是向敌人报信吗?如果能开枪，我就不会开，还轮到你，蠢猪，快上楼抓人。”

　　几个便衣冲进里屋，向楼上冲去。

　　楼上，自卫队副队长谭启德起得早，正在做去思春旅馆的准备，突然听到中年妇女的呼叫声，便大喊一声“有情况”，同时顺着窗缝望去，只见30多个手握枪支的便衣向店里冲来。他冷静地考虑着，自己只有几个人，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冲下楼与便衣正面交锋会吃大亏，如果从后窗跳楼，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因此立即命令：

　　“赶快推开各房间的后窗，跳下去!”

　　七、八名队员迅速跳了下去，但后面的楼房挡住了去路，这个时候，老百姓都还没有开门，听到枪声大作，他们更不敢开门。队员们将门擂得“咚咚”响，门仍然还没有敲开，谭启德果断命令：

　　“注意隐蔽，寻找机会消灭敌人。”队员们迅速找到了有利地形隐蔽了起来，只留下两个队员继续敲门。

　　便衣上了楼，发现目标跳下了楼，便对着下面射击，只听“叭叭”几声，站在窗户口射击的便衣应声倒地。楼上几个房子都拥挤着便衣，他们拥上窗口在明处，在暗处的自卫队员看得一清二楚，双方的子弹激烈地对飞着，这时，谭启德从腰间取出一枚手榴弹，向旁边的队员打了个手势，刹时，三个房间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炸声和便衣鬼哭狼嚎的吼叫声……但谭启德几个自卫队员还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因为，后门仍然没有开，他们无法撤退脱离危险。

　　田学敏派出回联络站报信的那位队员迟来了一步，他赶到餐馆时，正是便衣枪响射中守店妇女的那一刻，他不能冲进去硬拼，便绕到餐店的后面观察，见后面紧邻的楼房没开门，将队员们堵在了楼房中间。他灵机一动，几个纵跳来到楼房的前门，正好大门敞开着，他冲进门，来到后门，拉开门栓，自卫队员看到楼房的后门被自己人打开了，边开枪边还击敌人，一个一个从后门撤走了。

　　这个装扮成老太婆的就是日军高级间谍樱庭枝子，她的易容术，以假乱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施云庆从“思春旅馆”回来，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敲开了冉副师长的门，两人走进里屋，赶快拴紧了门。施云庆将会见表弟田学敏和会见四方面军杨柯萍、邵阳抗日自卫队队长蔡崇智等领导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冉再雄听后，眼里放光，兴奋的情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哗啦啦地倾泻出来。他站了起来，右手擂在桌面上，说：

　　“时机到了，该我们下手了。”

　　第二天晚上，冉再雄化了装，随施云庆来到“思春旅馆”，和蔡崇智、杨柯萍、田学敏见面。施云庆一一作了介绍，坐定后，蔡崇智看到店老板上楼来了，便走了上去，与店老板耳语一阵，又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今天早晨，日军的30多名便衣捣毁了宝庆抗日自卫队的秘密联络站，自卫队除一名女队员为了掩护副队长谭启德等人撤离牺牲外，其余的安全脱险，据说敌人便衣死伤七、八个。”蔡崇智首先通报了这一情况。

　　二楼雅室，五人密谋暗杀曾余辉的行动方案还在紧张的进行。雅室门外黑暗处，又有个黑衣人在偷听，店老板发现后，立即提起一壶茶水上了楼，黑衣人听到脚步声，悻悻地走了。

　　密谋的结果：这次行动取名“新岸”行动，其意是要皇协师脱离日军的控制，倒戈走上新岸，重新回到抗日战场。联络暗号为“黄雀在后”；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的深夜一点整。

　　回来的路上，激动、兴奋的表情在冉再雄脸上消失了，变成了冷静和镇定，而且沉重占了上风。这么大的行动，面对强悍凶恶的日本鬼子，“暗杀”和“新岸”行动同时进行，部署稍有不周，就会全盘皆输。他越想越觉得不安起来。在离营房还有两公路的地方，他叫施云庆停车。两人来到不远处的小塘边坐了下来。冉再雄首先发表了一番感概：

　　“我俩和曾余辉的私人感情没得说的，他是大哥，如果他不率部投靠日军，杀害中国人，我们应该永远是朋友，但他走的太远了，他迟早会以汉奸罪被杀掉。”施云庆接过话头说：

　　“现在要我亲手去暗杀我的大哥，真有点下不了手。但为了抗日，为了少死几个中国人，还必须早一点杀。”

　　“时间很紧，我们的准备必须抓紧做，我们的行动，敌人可能有所察觉，也可能我们会受到监控，在行动前，我俩又不能多见面，在电话里千万不能说出与行动有关的话。这样，今晚我俩还得分一下工，把工作做深做细。”

　　冉再雄说完后，施云庆接着说：

　　“三个团虽然分散在小镇的外边，但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来师部增援，对我们威胁太大。”

　　“对，三个团是关键。因此，在行动前，一定要控制电话总机，接话员必须安排自己人；割断曾余辉对外的电话线；分别将三位团长召到司令部或隐蔽的地方，我要一个个单独谈话，做工作，策反他们积极抗日，让我们的勤务兵和几个可靠的弟兄作联络员。这些工作必须明确分工，落到实处。”

　　他俩在这口水塘边，密谋到深夜……

　　师部营房里，紧张气氛特别浓，冉再雄、施云庆的行动受到监控，经常有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俩的后面或办公室。整个上午，他俩连电话都不对外打一个，以平静来麻痹敌人。

　　曾余辉自从看到日军的解密电报后，惶惶不可终日，吓得成了缩头乌龟，整天躲在卧室不敢露面，外面哨兵林立，杀气腾腾。日常的军务活动全部交给贞子料理，实在要他经办的，也采取电话联系或派心腹去交涉。

　　上午，平安无事。这些情况不断地汇进贞子的耳朵。贞子对冉再雄的监控稍有松懈，但对施云庆看得更紧了。

　　中午，传来了信号，三位团长在师部军官食堂雅座静候曾师长。不久，勤务兵跑来向冉再雄报告：

　　“传达曾师长指示，他身体有恙，请冉副师长代为面见三位团长”。这些都是施云庆急中生智巧妙安排的。

　　冉再雄如约来到了军官食堂。他翻桌倒凳地检查有没有人安装窃听器，虽然没检查出什么东西，但他还是不放心，最后，又换了一个地方。三位团长见冉副师长这样慎重，揣摩着今天一定有重要事情发生。

　　三位团长，一位姓卓名廷坤，是和冉副师长政见一致的最要好的战友，是地下党打入国军内部的卧底，原来在独立营时就是连长；一个名叫贾宝兴；还有一个名叫任国鹏。贾、任二位团长和冉再雄副师长的关系都比较好。按他们的话说：冉副师长人随和，讲义气，很关心下属，决策能力和指挥才能都很强，智勇双全，是受人尊重和佩服的长官。

　　大伙坐定以后，冉再雄又起身走上前扣紧了门，然后走到桌前，从身上拿出两份电文。看到军统和宝庆抗日自卫队“立即秘密暗杀大汉奸曾余辉”的密令时，三个团长大惊，尤其是贾、任两位团长惊得如满月小儿听霹雳，骨头都要震碎了。他们十分清楚，自打他们转为皇协师，将枪口掉过来打中国人，就明白事情搞坏了，也开始怀疑“亲日救国”的理论，但在日军和曾余辉的高压下，只能指挥自己的部队进击国军。曾余辉是大汉奸，我们不是小汉奸吗?军统和地下党不定哪一天会来处理自己。三个团长没有一个站出来表态，个个惊得僵僵地坐在那儿，各自想着心思。

　　冉再雄明白三位团长想着什么，值得高兴的是三位团长没有公开反对军统和地下党做出除掉曾余辉大汉奸的决定，他成竹在胸，策反一定会成功。这时，团长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副师长，目光里流露着乞求。冉再雄觉得火候已到，站起身来问：

　　“我们将枪口对准国军，对不对?”

　　“不对!”

　　“我们投靠日军，算不算汉奸?”

　　“算!”

　　“该不该杀?”

　　“该杀。”

　　“那么，就怪不得军统和抗日自卫队。我们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人民是会慢慢清算的，如果我们还执迷不悟，总有一天会像曾余辉一样被列入汉奸处死的。”三位团长听到冉再雄的话，似乎还有活路可走，三位同时说：

　　“请冉师座为我们指明一条光明大道!”

　　“国军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宝庆抗日自卫队队长蔡崇智率领众多队员已埋伏在皇协师的周围，我和他们有过接触，他们要求我们协助暗杀曾余辉，并把三个团的部队带回到抗日的行列中。国军答应：编制都按团的建制不变，你们仍旧当国军的团长，不但不以汉奸罪论处，还要为你们请功。”

　　三位团长立即脸露喜色，最担心的事有着落了。他们一致说：

　　“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

　　“那么我们跟着你干，一切听你的指挥。”

　　“你们回去后，立即召集营、连级干部和骨干弟兄，对他们晓以厉害，申明大义，指出光明大道。各团要组织强大的护团队，对渗入部队中的鬼子一个不要留，坚决杀掉，不服从命令的顽固亲日派，必须要有所防范和控制。而且要快，今天晚上八点钟前要将落实情况派专人送给我。”冉再雄停了停又继续说：

　　“我最担心的是从外地调来的那批补员的官兵，在你们宣布‘倒戈’决定时，必须安排专人监视他们的行动，如有反抗者，当场击毙。因此要摸好底，要做到心中有数。如果你们三人反对我的作法，那么，现在就请你们将我押起来交给曾余辉处置，如果同意我的作法，那就一定要听我的指挥。

　　三位团长求之不得，个个点头答应。冉再雄说：

　　“如果没其他事，赶快回去做准备，我也不怕你们变卦，如你们变卦，向日军和曾余辉告密，我无非就是一死，为国赴难值得，但你们变卦后又添新债，要好好惦量变卦后的下场。”

　　握手告别了。冉再雄将卓廷坤团长拉到一边说：

　　“卓团长，我俩是知己，最要好的朋友，最信得过的人。我走这步险棋是迫不得已，也酝酿很长时间了，可以说，从我当皇协师副师长那天起，就打算和曾余辉分道扬镳。就是这次‘倒戈’失败我也无怨无悔。因此，需要你和其他两位团长的支持，特别是你，你是我这次行动的主心骨，你回去做好工作后，将部队向师部靠拢，随时听候我的调遣。”

　　“冉副师长，你当了副师长后就住进了医院，我知道你的用意，我虽然在部队指挥作战，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督阵杀国军官兵，这样我累受曾师长的批评，现在好了，不要违背良心打仗了。好的，我听你的，一切听你的指挥。”

　　不远处，一位身穿皇协服装的女军官不时地向冉再雄这边窥视。

　　冉再雄踏着稳健的步伐向曾余辉的卧室走去。

　　近日来的惊吓，曾余辉一改过去的雄风。现在，他面容枯槁，憔悴，眼睛深深地塌了下来，显出两个黑圈儿，见冉再雄进了房，他忙从床上爬起来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冉再雄抢先说：

　　“休整多日，赋闲没事，三个团长相邀来师部，一来是想看看你师座，二是打听有什么新任务没有。我向他们说，师座最近身体欠恙，抱病休息，不便打扰；至于有什么新的任务么?日军西进，突雪峰山，直取芷江，正在做准备，届时，少不了让我们开路，当先锋，又是一场恶战。有什么任务要通知你们的。临走时，三位团长要我代表他们向师座问好。”

　　曾余辉听后很高兴，一个劲说冉副师长答复得好。冉再雄趁机又说：

　　“前段部队对我有些微词，我确实身体有重疾住院，不是我逃避打仗，想必今后的战事不断，打雪峰山时，师座在家好好养身子，由我率领部队去前线吧!用我的实际行动挽回影响。”

　　“皇军对你确实有想法，还埋怨我不应该提你为副师长。我为你做了解释，难为你今天有这样的爽快，只要好好干一场，皇军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曾余辉有气无力地说。

　　“感谢师座对冉某的关照，如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好的。”

　　冉再雄刚踏出门，就看到一副生面孔闪进房去，她就是那位神秘的女间谍贞子。她是去与曾余辉印证冉再雄和三位团长会面的情况的。

　　贞子急促地说：“冉副师长刚才会见了三位团长，密谋了很长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图谋不轨啊?”

　　“你不要讲得这样可怕，三位团长是来看我的，冉副师长事先并不知道，我确实精力不支(刚吸过鸦片烟)，是我通知他代为接待的。刚才他还主动请缨，要替我挂帅出征，让我休息调养身子，他是我的好兄弟，不要疑神疑鬼的。”

　　“小心能驶万年船，还是多个心眼为好。”贞子见曾余辉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独自悻悻地离开了房间。

　　冉再雄回到办公室，将勤务兵叫了进来，面授机宣。

　　勤务兵姓童，名叫名福。他走出办公室，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在营房内遛达，眼睛在不断搜寻不熟悉的面孔，当他确定没发现可疑的人后，闪身溜进了警卫营，来到营长室，说：

　　“冉副师长要你半小时后去他办公室。”说后又附在营长耳边嘀咕了几句。童名福踏出警卫营后，又出了营房，在外面玩了一会。

　　警卫营长龙宪平，和冉再雄是老乡，关系比较密切。不一会，他走出警卫营，环视四周，同样在寻找陌生人，发现没有异常情况后，才闪进冉副师长办公室。结果还是被一位在转角处窥视冉再雄办公室的日军特务发现了，立即报告贞子。

　　贞子立即跨进电话总机室，要接话员整理一份今天的电话记录。

　　结果，冉再雄的办公室，今天没有一个打出打进电话。

　　冉再雄办公室。

　　冉再雄说：“龙营长，我们是老乡，今天我不想多讲客套话。打个比方，要你在我和曾余辉两人之间做一个选择，如果我和曾余辉两人发生危险，你先救哪一个?”

　　“你要我讲真话，还是讲假话?”

　　“当然是讲真心话。”

　　“说实在的，曾师长一直待我不错，我能当营长，他起了关键作用，万分感谢他的提携，但我有些疑惑，我们叫皇协师，顾名思义，是协助皇军打中国人，这是汉奸行为，从衡阳打到长沙，又从长沙杀到了宝庆，杀了许多中国人，我们没有好下场的。说白了，曾师长杀国人定了性，是个大汉奸，现在如果你改弦易帜，我会‘救’你，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一边。”

　　冉再雄听了这番话，表面上很感动，但心里仍在琢磨，分析他是不是见我抱病住院不参战，故意取悦于我；但他暗示我“改弦易帜”，冒出一句不怕杀头的话，这又不能简单地以“取悦”二字去理解了，这说明他有一定的主见。经过分析之后，冉再雄不再含糊其辞了。说：

　　“帮助日军杀中国人，这肯定是汉奸行为，迟早会被清算，没有好下场。我俩是老乡，如果我要办什么事，如果要采取什么新的行动，你得支持我，你支持了我，对你只有好处，我不会害你这个老乡。”

　　“这个很自然，冉副师长肯定不会害我，现在你直说吧，要我干什么，究竟怎么干，总之一切听你的。”

　　冉再雄压低声音说：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如近两天发生什么行动，你要副营长坚守岗位，没有你的命令副营长不可擅自行动，你带少量的兵力应付动乱，请你要弄清楚，我开枪的方向不是真正的目标，因此，你命令你的人只准对天开枪。当我发出‘龙营长，给我打’的信号时，那才是真正的目标，我打哪里，你们打哪里，这时，你必须命令营房里的官兵，全部出动，歼灭敌人。我俩的联络员，就是我的勤务兵童名福。现在真正的目标，真正的敌人，你应该明白了。”

　　“明白了。好!等待你的命令吧!”龙营长说完就走了。

　　施云庆悄悄地摸进了电话总机室，见在总机室当班长的表妹吕素琴今天没当班，又直接上楼去了她的宿舍。

　　吕素琴见表兄突然来访，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迎接施云庆。

　　施云庆和吕素琴是直属亲戚，就开门见山地说：

　　“你平时讨厌皇协师协助日军打杀中国人，生怕今后没有好结果，现在机会来了。”他把讲话的声音压得很低，继续说：“军统和宝庆抗日自卫队同时下了特杀令，将曾余辉列为大汉奸，今晚要采取行动暗杀他。”吕素琴听后惊慌得浑身颤抖，低声地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参加了研究暗杀行动方案，冉副师长和我作为内应，帮助军统和抗日自卫队起事。我和曾师长过去像兄弟一样，按私下交情讲有点对不住他，但他走得太远了，杀戮太重，犯下了滔天罪行，处死他是迟早的事。如不尽快解决，不知还有多少中国人要遭他的毒手。”

　　“你要我做什么?”吕素琴问。

　　“要严格保密，切勿对第二个人讲；今晚一定要坚守在总机室，十二点钟前，密切关注曾余辉拨出打进的电话；团以下军官直接给曾余辉的电话必须找理由拒接。对冉副师长的电话做到上通下达，百呼百应，快捷准确。为了抗战胜利，为了尽快脱掉皇协师这身狗皮，尽到我们应尽的责任。”

　　“好!我一定按你说的做!”施云庆起身要走了，又要表妹到门外看一下，观察有没有陌生的面孔。

　　吕素琴打开门，仔细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施云庆这才一溜烟下了楼。

　　天完全黑下来了，周围黑沉沉的，夜幕遮天盖地落了下来。杨柯萍、谢方玉、方宁、杨琼花等十多个特侦队员身着皇协师军装，大摇大摆地进了营房，根据施云庆提供的地形图，他们很快隐蔽在曾余辉住所附近的暗角处。

　　春夏交接的午夜，天空中挂着几点亮星，在黑色的云隙中，射出微弱的光芒。官兵们都睡了，今晚营房内显得特别的安静，只有楼上几间办公室还亮着光。快到一时了，施云庆走出了办公室，在司令部的暗角处，说了一声“黄雀在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到他的跟前，她就是杨柯萍处长，施云庆悄悄地说：

　　“一切顺利，只是曾余辉行营前加强了岗哨，而且都换成了鬼子兵。”说完闪身离开。

　　一时整，柳叶飞刀“嗖，嗖，嗖”地摔向了行营前的卫兵，门前的鬼子个个倒地毙命，谢方玉、方宁像风一样向行营冲去，谢方玉冲进第一间卧室，没有目标，方宁冲进第二间卧室，掀开被子，日军高级特务贞子猛地跳起身，“叭，叭，叭”对准方宁开了几枪，方宁躲闪不及，肩膀上中了一枪，闪身出了门，谢方玉掩护着方宁撤退，边射击边向大门口冲去，行营里枪声大作，在外围负责指挥的杨柯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大门口已被鬼子封锁，施云庆来到杨柯萍身边低声音说：

　　“赶快跳矮墙撤退!你们只管撤退就行了。“

　　谢方玉误会了，以为冉和施出卖了他们，就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们被耍了，被你们出卖了。”但别无选择，只有按照施云庆示意的跳矮墙撤退了。

　　这时，杨柯萍对谢方玉骂道：“你这猪脑壳，不动脑筋，他要出卖咱们，我们还有好果子吃，还要我们向矮墙撤退。”杨柯萍这时才完全明白冉再雄为什么将联络暗号定为“黄雀在后”了。

　　冉再雄一听到枪响，赶紧跳下楼。龙宪平率领20多个士兵跟在他的后面，贞子带领埋伏在行营里的10多个间谍也来到了矮墙处，向杨柯萍撤退的方向频频放枪，警卫营的官兵却胡乱地、毫无目的地乱射一通。这时，冉再雄对施云庆压低嗓门说：

　　“你以追劫匪的名义出营房，立即与蔡崇智队伍汇合，赶紧前去救援。”施云庆走了。他又告诉童名福，赶快命令龙营长率全营官兵前来。

　　冉再雄发现行营里的日本高级特务全部被诱骗出来了，便对着日本特务们说：“我们去保卫曾师长。”话完冲进了行营，贞子看到冉再雄的行动，默默地点了点头。

　　曾余辉在第三卧室里，听到外面枪声大作，马上穿起睡衣使劲地摇电话，但电话线早被剪断了。他看见冉再雄走进房，高兴极了，说：

　　“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正在让座时，一颗子弹准确地射中了他的脑门心，冉再雄用手指掐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动脉血管，确定已气绝身亡了。然后急促地走出行营，只听见他大喊一声：

　　“龙宪平，给我打!”说完，枪口对准贞子等日军间谍和一部分曾余庆的亲信开了火。

　　龙宪平听到冉再雄发出的信号，指挥全营战士，冉再雄指向哪就朝那里射击。冉再雄站在一个台阶上，激动地大声喊道：

　　“曾余辉投靠日军，当了汉奸，刚才我将他杀了，是中国人，就要打日本，杀鬼子，谁当汉奸，曾余辉就是他的下场。”在喊话时，几个卫兵在他身前端着枪警惕地护卫着。

　　贞子狠得咬牙切齿，露出了狰狞面孔，瞄准冉再雄的头部开了几枪，冉再雄和几个卫兵都倒下了，龙宪平吩咐几个士兵马上抬着冉再雄去师部医院，然后指挥官兵向贞子和鬼子射击。

　　贞子看到大势已去，向几个随从招呼了一声，跳矮墙逃走了。

　　蔡崇智率领100多名自卫队员和特工埋伏在营房外，听到营房内枪声骤起，就率队向营房挺进。施云庆同时向这支队伍走来。突然有300多名皇协军向自卫队开了火，施云庆眼巴巴地看到许多自卫队员中弹倒地，自知上前无路，就迅速赶往营房内。跳矮墙撤退的杨柯萍等特工跑出不远，也夹在中间，杨柯萍命令队员疏散隐蔽。

　　皇协兵一个为头的命令士兵用三挺机枪封锁营房外的自卫队员，带领另一部分士兵想冲进营房救援曾余辉，他手握手枪大摇大摆地指挥士兵进营，口里骂着粗话：

　　“冉再雄，你这个狗娘养的，操你奶奶的，曾师长是你结拜的大哥，他哪一点对不住你，你下这样的黑手，你在哪里，你想造反，只要我曹老狗在，你休想得逞。弟兄们!给我冲，给我狠狠地打。”

　　龙宪平见势不妙，迅速用机枪封锁门口，无数颗手榴弹向曹老狗掷去，周围的士兵倒下了一大片。曹老狗和他的士兵在猛烈的火力面前都伏在地上，不能前进半步，这时施云庆站在龙宪平身旁开始喊话了：

　　“弟兄们，我们都是中国人，再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了。曾余辉叛国投敌，当了汉奸，帮着他杀中国人，你们心里好过吗?刚才，曾余辉被冉副师长杀了，你们还想替谁卖命，拿起枪参加抗日杀鬼子吧。曹老狗!你没有退路了，投降吧!”

　　“你要我投降，休想。”曹老狗说完举起手枪想朝施云庆射击，他身后一个士兵端起冲锋枪一通扫射，将曹老狗打成了马蜂窝，然后大声说：

　　“曹老狗与曾余辉是亲戚，是一路货色，他蒙蔽我们杀中国人，杀自己人，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听施参谋长的话，跟施参谋长参加抗日吧。”他带头把枪放下了。其他兄弟们都放下了枪。

　　曹老狗是曾余辉的小舅子，是一个十足的无赖，年轻时，和曾余辉一起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听说曾余辉当了皇协师长，就投奔了他。仗着曾余辉的势力，没几天功夫就当了连长，提了营长。下午，他听了贾宝兴团长的讲话，想到姐夫曾余辉可能凶多吉少，天黑后，他偷偷地将一营官兵拉到司令部行营外边，想在危急时刻助姐夫一臂之力。

　　施云庆命令龙营长，说：

　　“留下一连人马维护营房内的秩序，清剿余敌，打扫战场，其余的跟我去营房外……

　　施云庆和龙营长率领官兵向营房外奔去。

　　晚上12时左右，卓廷坤团长接到冉再雄的电话，要他率部向司令部行营靠拢，以应付紧急情况。他立即命令部队向行营开拔。不久，行营内外枪声大作，战斗非常激烈。不远处，发现曹老狗营几挺机枪与不远处的自卫队较上了劲，原来，曹老狗命令全营在营房外阻击自卫队和特侦队，自己带了一部分兵力向师部增援，营房外曹老狗营的伪军负隅顽抗，用机枪封锁了自卫队前进的脚步，自卫队为头的在喊话：

　　“我们是宝庆自卫队，曾余辉是大汉奸，我们是奉上级的命令来剿杀他的，你们跟着他杀中国人，已经犯下了滔天罪行，不要执迷不悟，放下武器，跟我们一起抗日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排排机枪子弹向他射来。敌我双方阵线十分明了。卓廷坤团长当即命令迫击炮、重机枪向曹老狗营开了火，没几下，机枪打哑了，倒下了一大片尸体，没死的纷纷举起了双手。

　　蔡崇智、田学敏和自卫队员冲上来了，施云庆、卓廷坤团长也来了，杨柯萍、谢方玉、方宁等从隐蔽处跳了出来。

　　施云庆紧紧握住卓廷坤团长的手说：

　　“你来的太及时了!”说完后，他指着卓团长，然后又指着蔡崇智、杨柯萍、龙宪平一一作了介绍，说：

　　“作恶多端的曾余辉已被冉副师长杀掉了，可冉副师长也身负重伤，正在医院抢救，大伙都进营房吧。”

　　营房里已恢复了平静。施云庆领着蔡崇智、杨柯萍、卓廷坤、田学敏等进了医院。

　　冉再雄躺在病床上，他身中两弹，肩膀中的一枪倒不是致命，可经过包扎后仍不停地往外渗血，手臂好象敲断了的柴梗似的弯曲着；胸膛中的一枪很严重，医生和护士忙着做准备动手术，胸膛上的肌肉，由于充血，显得通红。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痛得头和脸上冒出豆大般的汗珠，他竭力不呼痛，甚至也不呻吟，大家见他呼吸短促，便知道他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杨柯萍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说：

　　“冉副师长，刚才我们有人误会你们了，看见你向我们紧追不舍，对着我们开枪，以为被你们耍了，当时恨死你们，你受苦了。”

　　“杨处长，你叫我副师长觉得脸红，谁愿意当这个帮着鬼子杀中国人的副师长啊!刚才我对你们紧追不舍是做给鬼子和特务们看的，包括龙营长开的枪都是向天上乱放的，我为什么将这次行动的联络暗号叫作‘黄雀在后’?因为鬼子和特务对曾余辉的卧室防备甚严，纵使你们武艺再高强，暗杀也难以成功，不过你们暗杀虽然不成，但把敌人引开了，这样就给了我的机会，没有一点阻力，很轻松地将曾余辉毙了。”

　　冉再雄断断续续地说着，费尽很大的气力说出来，他担心没机会说，也担心杨柯萍误会他。医生走了进来，示意冉再雄不能多说话，快要进手术室了。

　　卓团长眼睛潮湿，握着冉再雄的手说：

　　“我迟来了一步，让你受苦了。”冉再雄想说什么，被卓团长止住了。

　　蔡崇智将田学敏拉到一边说：

　　“告诉施云庆，大家到会议室去议事吧!”说完，又到另一间病房看方宁，方宁伤情不重，正在包扎伤口，杨琼花正抬着方宁的胳膊肘。

　　大家走出了病房。

　　施云庆叫来了院长、医生，再三嘱咐，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抢救冉副师长的生命。

　　会议室里，灯火辉煌，大家坐定后，蔡崇智首先开了腔：

　　“施参谋长，现在这里你是主帅了，你先谈谈情况吧!”

　　“前天晚上从思春旅馆回来后，我和冉再雄在鱼塘边研究了好一阵，并且进行了分工，策反警卫营和三个团的工作是冉再雄副师长动员的，卓廷坤和龙宪平是知情人，你们两个介绍一下情况吧!”施云庆直呼卓和龙的名字，没有叫出他们的职务，他和冉再雄一样，认为称呼以前的职务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卓廷坤说：“今天(这里人们的习惯，不天亮，还是叫今天)，施云庆要我们来师部，三个团长基本上同一时间到达师部，施云庆已摸准了曾余辉的脉博，他害怕遭暗杀，不敢露面，但日军高级特务贞子好象闻到了什么味道，几乎不离曾余辉左右，并且派出特务对冉再雄进行监视，施云庆为了不给贞子留下口实，就电话告知曾余辉三位团长来了。不出施云庆所料，曾余辉不肯挪窝，指示要冉再雄接洽三位团长，冉再雄非常慎重，在极其保密的地方找我们三位团长密谈了很久，出示了军统和抗日自卫队‘对大汉奸曾余辉实施严惩’的密令，虽然没有说出暗杀他的具体时间，我们也估计是最近这两天的事。他要我们回去开好会，申明大义，晓以利害，对安排在我们队伍的鬼子安排专人一个不拉地杀掉，对从各地安插在皇协团的官兵严密监控，图谋不轨者当场枪决。说实在的我们三位团长看到密令吓得要尿裤子，都感到心惊肉跳的，在回去的路上，一致说按冉副师长的意见办。只有贾宝兴团的一个营长曹老狗是曾余辉的小舅子，他不动声色地拉起队伍来师部救援，出了一点小麻烦。现在已风平浪静，估计不会掀什么大浪。这些队伍究竟怎么办?请杨处长和蔡队长示下。”

　　龙宪平接着说：

　　“冉再雄找我单独谈的话，我俩是老乡，平时关系很融洽，他没什么隐瞒，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刚才卓廷坤说的那些话，只是单独交待我在枪响后率领部下对天放枪，等他发出‘龙宪平，给我打的’暗号后，再率领全营对着鬼子和曾的亲信射击。我们警卫营基本稳定，何去何从听你们的安排。”

　　听了这些情况后，蔡崇智将杨柯萍拉出门外。

　　不久，谢方玉走出门外，在杨柯萍的授意下，向王耀武发电报……

　　蔡和杨重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一会，谢方玉拿着王耀武的回电递给了杨柯萍，她看了以后，又递给了蔡崇智，蔡看后又交给了杨柯萍。

　　杨柯萍洋溢着喜悦的心情大声朗读了王耀武发来的电文：

　　“祝贺策反成功，曾余辉所属三个团和警卫营的官兵纳入国军序列，组建独立师，隶属总部管辖，任命冉再雄为师长，施云庆为副师长，卓廷坤为参谋长，卓部团长由杨柯萍酌情决定后上报总部。任国鹏、贾宝兴、龙宪平职务不变，派员搞好收编整训，尔后听命。给你们记大功一次，奖银一万两，以聊补给和费用。”

　　“再电：岩口铺是阻敌西侵要塞，据传汉奸和邪恶势力非常猖狂，命你队务必铲除。王耀武。”大家互相击掌庆祝自己的胜利.

　　杨柯萍率领队员们在卓廷坤的指引下，连夜去三个团进行收编，安排田学敏负责整训。此时，卓廷坤得到地下党组织的密令：“由于叛徒出卖，你的身份已暴露，命令你担任邵阳秘密联络站副站长兼自卫队副队长。”卓廷坤向杨柯萍提出辞呈，第二天，卓廷坤随蔡崇智去了宝庆。

　　第七章：反派人物粉墨登场

　　岩脚村,背靠雪峰山脉,村前一条驿道是宝庆通往雪峰山的必经之路.天刚蒙蒙亮,在山上站岗望风的民兵阿狗敲了三响挂在山边古槐树上的那口古钟,三响钟声是表示鬼子进村的暗号,山民们听到钟声,你传我,我传他:快快快,赶快走日本啦!”(注:“走日本”是当地山民躲鬼子的意思.)呼啦一会,全村人托儿带小怀揣着不多的粮食奔向深山躲鬼子去了.阿狗的媳妇青花抱着半岁的女娃在“走日本”时不幸跌了一跤,怀里的女娃受到惊吓哇哇大哭,青花见怀里的女娃哭声不止,没法哄女儿安静下来,就捂着女儿那张哭闹的小嘴,不让女儿的哭声传到鬼子那儿,青花跟着乡亲一路狂奔,一口气奔了三里地,终于躲进了深山,这时,青花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捂在女娃的嘴上,急忙松开,天啦,只见女娃脸色青紫,小眼晴睁得又圆又大,没有了气息,女人顿感天昏地暗,昏倒在地…….

　　傍晚，小镇岩口铺,熙熙攘攘.“走日本”的山民一拨连着一拨。

　　逃难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挑担的，推独轮车的，背大包小包的，摩肩接踵地进了小饭店，还有的挤到隔壁和对门住户的小坪里。

　　难民们极度疲惫，纷纷在包袱上、小坪里的柴堆上坐着，大部分的人早就睡觉了。

　　这个村里许多主人、主妇都到难民堆里将难民领回自己家里休息、食宿；公路上，日夜行人如潮。

　　宝庆县政府官员撤退的车辆也不时出现在路上。

　　国军大撤退，公路两旁，呈多路不规则的队伍前进，军用卡车、吉普车、美式小吉普拥挤其中，不少伤兵吃力地混在人群中慢慢地行走着……

　　几个伤兵，有的头裹纱布，有的用绷带吊着手，有的拄着拐杖走进了小饭店。伤兵在窃窃私语：“皇协军曾余辉这个娘卖庇的，中国人和鬼子拼命，他却投靠日本佬；听说有的士兵不愿当汉奸，就一梭子子弹将他杀死了，他的亲信也被四处追杀。”有的说：“我伤好后，再上前线，首先活捉曾余辉这个汉奸、卖国贼，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有个伤员压低声音说：“曾余辉这个大汉奸听说被共产党暗杀了；冉再雄副师长当了师长，率领部队上了雪峰山。”杀得好!杀得好，众伤兵为之振奋。

　　坐在一旁的杨柯萍听到这个议论，心里酸溜溜的。暗杀曾余辉的功劳，怎么都记到共产党帐上了?

　　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进店里，说：

　　“今晚国军有2000多人驻扎岩口铺，宿营很成问题，谁是老板，这个店虽然小，但也得安排一个连的人吃饭。”

　　坐在一旁的杨柯萍听到这个军官的话音觉得很熟悉，反过头来一看，十分惊讶地大喊一声：“林云飞，你怎么在这里?”赶紧起身相迎。

　　林云飞也认出了杨柯萍，忙说：“柯萍，你几时到了这里?”走上前紧紧握住了杨柯萍的手。

　　杨柯萍忙松开手，把他拉进屋说：“他就是老板，名叫蔡崇智，是宝庆抗日自卫队的队长，是刚搬来的新餐馆，你们要吃饭，就找他吧!

　　刚才一幕，蔡看得很清楚，杨柯萍见到林云飞亲热的样子，心里不是个滋味。约摸有半分钟，也许有分把钟，蔡崇智、杨柯萍相对无言的站着。在最初的一刹那，他的脸色由于感到特别的难为情而变得刷白；他后悔，不该这个时候出来，因为他这么一出来，看见了他们这种亲热的情况而感到窘迫不堪，让这位抗日自卫队的队长弄得脸下不来，心里也十分痛苦。好在蔡崇智是共产党的优秀地下工作者，自制能力非常强；再说到了这个地步，想退回去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挺吧。

　　蔡崇智打量一下林云飞:大个儿，浓眉大眼，高额骨，高鼻梁，宽下巴，看样子也就是三十来岁，可是长了半寸多长的稀稀拉拉的鬓胡子，满脸都是灰尘，身上的国军军服满是血浆泥土，全身都带着杀气，洗尽满身尘土，一定是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儿。

　　接着，杨柯萍继续介绍：

　　“他叫林云飞，也是黄埔军校武冈第二分校的校友，洞口木瓜人。”

　　蔡和林礼节性握了握手。林云飞说：“蔡队长，安排一个连吃饭行么?”

　　“没问题，你们国军出生入死抗日辛苦了，来到岩口铺总不能让你们饿肚子。”

　　“副官，你到其他旅店、招待所安排一下，就要一营一连到这个店子吃饭，我遇上老朋友了，在这里休息一下。”林云飞咋呼开了。

　　“是。”副官走了。

　　两个卫兵站在林云飞身旁一动不动。

　　“分开后，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杨柯萍说。

　　“是啊，毕业后，我就上十九师五十七团当了副连长，队伍拉到武汉抗战，后来转战长沙，立了几次战功，现在提为五十七团的副团长。长沙战役打得很惨烈，由于死守有功，我们这个团被誉为“猛虎团”。日本鬼子装备精良，为了保存实力，上峰要我们撤下来。这样，敌军死死地咬住我们五十七团，边打边撤，今天才到岩口铺，上峰命令我团在这里阻击敌人。”他叹声不断，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林云飞接着又问：“你在哪里高就呀?”

　　旁边一个特侦队员插了话：“她呀!是第四方面军情报处中校处长，现在是我们特侦队的队长。”然后贴在林云飞耳边小声地说：“下山后，我们会同宝庆抗日自卫队，把大汉奸，大卖国贼曾余辉暗杀了。”

　　“呀!是你们杀的，真了不起，杀的好，他把我们五十七团追杀得好苦啊。”他拿出烟丝，卷了一个喇叭筒，点燃后，抽了一口烟，接着问：“你们准备上哪儿去，有什么新的任务吗?”

　　“看着办，只要是抗日的事我们都干。”

　　……

　　岩口乡公所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满岩口铺乡全乡甲长、保长、乡长。副乡长走进会议室。乡长姓曾，叫进兴，中等身材，慈祥的面孔，国字脸型，长得也算英俊。

　　副乡长做开场讲话：“今天召开抗战紧急会议，各保保长、甲长都参加会议，回去就不要再开会了，散会后，甲长组织民工按时赶到工地，保长到公路上领任务。下面请乡长传达上峰指示。”

　　曾乡长扫视了一下会场,漫条斯理地打开了紧闭的嘴巴说：“各位同行，鄙人眼高手低，先说上几句，当前抗战形势，非常严峻，大家都知道，长沙沦陷后，紧接着湘潭、株洲失守，国军前线指挥部原想在衡阳和日本鬼子决一雌雄，战斗打响后，战士十分勇敢，就在节节取胜时，守军营长曾余辉率部投敌。衡阳瞬间失守。日军分别从双峰、水东江、五丰铺三路进宝庆。我守军原设防界岭，现在一下子要守从界岭到五丰铺，防线长达100多公里，战局十分危险。原想御敌于宝庆之外，现改为设防于雪峰山。宝庆县政府根据上峰命令，特决定：为防止日本机械化部队快速前进，保证雪峰山防线布防，将湘黔公路宝庆到洞口段，由公路所经乡、镇，组织民工，限两天内，按要求挖毁。如有延误，按军法论处。”保中长们领命离去,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湘黔公路这条贯通大西南的交通大动脉，因抗战失利而毁于一旦。

　　整修的公路按五米一段划分，犬牙状的路面，用石灰划分好了要填挖的地方。

　　一队队民工，扛着锄头，挑着粪箕、粮食、炊具和柴火，进入了公路，寻找自己所分区域。

　　赵保长：“好乡亲，来得早呀，谢谢你们了。”

　　民工：“赵保长，为了打日本，或者说为了国军打日本，做什么我们都会努力干，也应该努力干，要谢的话，是要谢谢你这个保长，为了抗日，以身作则，跟我们民工一样在工地干活吃苦。”

　　赵保长：“这是我的职责，要是我不在工地上，一旦没按时完成任务，就要按军法论处，军法是无情的，到时我吃不消，没有完成任务的民工也吃不消，特殊时期，我们不得怠慢啊!”

　　又有一批民工，根据上峰的安排和要求，自带干粮和挖土工具、炊具进入了指定地段，放下东西，就拼命挖呀，挑呀，猛干起来，个个像出山的猛虎，入海的蛟龙。

　　晚上，四保工地沸腾起来。

　　灯笼，火把都亮起来了，抢时间拼命干，有的疲倦了，就席地躺一下。有的烧火做饭，有的吃了饭又干。

　　赵保长：“乡亲们，要注意休息，根据今天的进度，两天完成任务没问题，要是搞病了。两天就无法完成任务了。”

　　民工：“好，听赵保长的。”

　　正在吃饭的民工：“保长，你吃饭没有?”

　　赵保长：“我离家近，等会儿回家再吃不迟，下午已经吃了几根红薯。”

　　深夜，另一处挖路工地。

　　民工挖土、挑土已连续干了半天加半夜，均疲劳不堪，大部分民工都席地而睡了，鼾声如雷。

　　胡保长衣冠楚楚，手持文明棍，在保丁的陪同下来到工地。一见民工睡觉了大发雷霆，大叫大喊：“你们好呀，到这儿来睡觉，不如在家里睡，都给我起来，你们的甲长到哪里去了。”一边喊一边用棍子敲打民工。

　　甲长也和民工一样睡觉了，听到保长的叫喊，醒来了，马上走到保长面前说：“保长，有何事?”

　　胡保长：“你这个甲长如何当的，路没挖完就睡觉，你们是想要上峰来杀我的头吗?”

　　甲长：“赵保长见民工太累了，要我们休息一下，刚休息，你就来了。”

　　胡保长：“反了，日军还没有到，你就造反了，竟敢把赵保长抬出来压我胡某!等着有你好看的!”

　　睡了的民工，经胡保长这样一喊一骂一打，都起来了，纷纷说：“保长，莫怪甲长，我们继续挖，保证按时挖好，谁的头也不能杀。”

　　刚才还怒气薰薰的胡保长,见民工还算听话,从牙缝里终于崩出了一个“嗯”字,他官腔十足地又对保丁说：“我们走，到时再找他们算账!”

　　保丁紧跟在胡保长的后面，媚笑着问：“去哪儿，回家吗?”

　　胡保长：“先去红颜旅馆休息休息再说。”

　　胡保长名叫浩天，满脸横肉，平时搜刮民财，欺男霸女，是当地有名的恶棍。日本进攻宝庆后，他对日本人摇尾乞怜，仰人鼻息，私下里当了日本人的维持会长，成了可耻的汉奸。这次他表面上来看挖路的事办得如何，暗地里却想探国军的虚实。蔡崇智、杨柯萍对他投靠日本人的事也有了解，他的行踪早就被特侦队员盯上了。

　　红颜旅馆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场所，也是当地最有名气的旅馆，娼妓成群，生意兴隆。

　　胡保长、保丁进门，用拐杖敲了两下门叶子，表示他已经到了。保丁弯着腰，卑躬屈膝地伸出右手向里一扬，说“请!”

　　老板娘笑容满面说：“刚才我家灶火笑，就知道有贵客到。”

　　保丁：“别假惺惺的，胡保长挖了一夜马路，很辛苦了，特来休息，放松放松，你好好安排。”

　　老板娘：“知道，知道。”

　　老板娘四十岁左右年纪，一张瓜子脸并没有什么特征，脸上的各个部位倒还算匀称，虽然不再是什么豆蔻年华二月初的妙龄女郎，但穿着一件黄色杭州绸的小花长旗袍，充盈的胸脯在旗袍下面微微地突出来，脚上穿的是一双高跟鞋，走起路来娉娉袅袅，见人便暗送秋波，倒也显得光彩照人。

　　一见胡保长率保丁驾到，她赶快出来接客，又连忙面向楼上喊：“春红、迎春、美玉、红梅，贵客来了，快下来接客。”

　　四位姑娘在楼上应声：“来了。”一齐好像风摆柳、轻飘飘地走下楼，站在胡保长前面轻声细气的说：“胡保长好，我四姐妹都高兴为你服务，一定会让你休息得满意。”

　　老板娘：“胡大人，见到了没有，她们高兴接待你，个个让你满意。”

　　胡保长淫笑着,那只不安分的手在老板娘的翘屁股上抓了一把,说：“老板娘，好话别讲早了，她们究竟如何，等会再说。”

　　屁股厥得更高了的老板娘,见胡保长这么一说,翘翘的屁股扭得更欢了,伸出兰花指媚眼勾勾地斜着胡保长说：“不是我吹牛，凡是到过我红颜的达官贵人，对她们四姐妹，都是十二分满意，只是我没有那个福份，品尝不到她们的滋味，哈哈。”

　　保丁：“明天让胡保长给你尝尝滋味。”保丁蝇营狗苟，显得跟像狗一样的无耻。

　　老板娘摇头笑着说：“胡保长哪能再看上我这个半老徐娘!”

　　胡保长：“你一点都不老，你这狐狸精，我其实早就看上了。哈哈哈哈……”胡保长说着说着用文明棍往春红下身一点，说：“今晚从春红开始，明晚就是你，指着迎春；后晚，指着红梅，就是你了……”

　　春红扶着胡保长上楼。

　　保丁：“姜还是老的辣，我今晚只相中你，就从你开始，怎么样?”拖起老板娘就走。

　　老板娘说：“你呀，老是来占我的便宜，别拖，你先进去，我等一下就来。”

　　老板娘赶忙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不久，吴乡长头戴礼帽，西装革履，手拄文明棍，也来到了红颜旅馆，见大门半掩半开，便在门外喊：“老板娘，莫非客满了，准备关门了?”

　　老板娘闻声赶快迎上去，开门，见是吴乡长，忙摇尾乞怜地说：“难怪我家灶火笑得那么欢，贵人一个接一个到来，吴乡长，今晚迎春、红梅两人都没事，仍然要她两人陪你怎么样?”

　　吴乡长：“红梅那小妮子还顶乖巧，不但功夫好，还挺会体贴人，真是你调教有方，比起你当年差不了多少。”

　　老板娘：“别提当年了，如今你有了迎春、红梅、美玉几个小妮子，把我老娘全忘了。”

　　吴乡长在老板娘丰润的胸前捏了一把，说：“怎么会把你忘记呢?只是见你太忙，怕打扰你。就算身旁有靓丽的小妞作陪，也不能忘记过去的红颜知己啊，好吧，先约好，明晚就去你那儿过夜，到时别说事情太忙，把我推到迎春她们四姐妹那儿去。”

　　老板娘：“决不会，我到时备好酒菜等候你。只怕你听说日本人要来了，早早溜之大吉，到时候等不到你……”接着面向楼上喊：“迎春，吴乡长来了，准备酒菜，好好招待。”

　　迎春应声出门，在楼梯口接着，用手挽住吴乡长手臂进了香房。

　　特工们将侦察到的情况立即向蔡崇智、杨柯萍做了汇报。

　　胡保长、保丁疲惫不堪地从楼上下来。

　　老板娘：“胡保长，春红那妮子功夫如何?我吹没吹牛?你放松得怎么样?”

　　胡保长：“还是你调教有方，青出于蓝胜于蓝，若不是春红留情，那就不是“放松”，而是把我放倒了……”

　　老板娘：“迎春就不像春红给你留情，明晚要注意，别被放倒在迎春的石榴裙下，哈哈哈。”

　　保丁：“老板娘，少讲废话，迎春功夫如何，明天再说，今天先帮胡保长开个账单，公事公办，不然，今后算起账来，说不出钱的去向。”

　　老板娘：“好，好，帐单上仍然写抗日活动接待费吧?”又轻轻地说，“吴乡长也在楼上。”

　　胡保长：“好，好，就开接待吴乡长视察挖马路开餐费。”又对保丁说：“数钱!你花了多少?一起开票，今天就算我请客。”

　　保丁：“好，好，我知道，跟保长您走一定不会错，谢谢保长，老板娘，好好算一下，一共要付多少，好好算算，开账单吧!”

　　胡保长：“老板娘，我们去工地了，明天晚上见。”

　　湘黔公路这条曾经的大道，已完全被毁坏了，到处挖得坑坑洼洼，深的地方足有五尺多深。

　　岩口铺，是宝庆至洞口的第一军事要塞。

　　铁丝岭，百弓坨，烟袋山三座姐妹山，屹立在岩口铺的周围，再远点，南面有金笼山、大山岭，西面是天星岭和枫树山。湘黔公路就从这几座山脚下穿过。

　　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岭在这些山中最为重要，在山中，既可观察东西两方公路上的全部动静，也可用轻重机枪封死公路两个方向的来犯之敌。

　　五十七团一营奉命进入烟袋山阵地。

　　营长苏文彬发话了：“兄弟们，我营奉命驻守岩口铺，旨在确保雪峰山安全设防，及宝庆守卫人员必要时安全撤退，在此阻击敌人，并借有利地形最大量地杀伤和消灭敌人。在这儿，将有几场激烈的战斗，我们一个营要和日本的主力部队较量，一方面显示了我中华男儿的本色，另一方面，困难非常大，这么大规模战斗，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要依靠老百姓的支持打好每一仗。今天，我们必须抓紧挖战壕，战壕挖得好，就会减少伤亡，就会胜利。”

　　他又对一连连长邓蔚文说：“你马上去乡公所，要他们派民工来帮助挖战壕，讲清楚这儿打阻击战的重要性，在这儿阻击时间越长，雪峰山的设防时间越充分。打垮日本鬼子越有把握。来的民工都要带工具和吃的，越快越好!”

　　士兵们紧张地修筑战壕和工事。

　　民工来了，各自带了锄头、粪箕等挖土、挑土的工具，还带了大米、红薯、炊具，也有近处的民工，由家里送饭到工地。

　　一场群众帮助国军修筑战壕的战斗打响了。

　　民工在卢班长指导下，有的就近砍伐树木、竹子，锯成3米长一筒的筒子；有的把筒子劈成两边；有的挖栽树筒、竹筒、竹块筑篱笆的地槽；有的挖战壕，地道。这些民工，人人拼命干活个个汗流满面，连擦汗都顾不上了。

　　宝庆战役撤退下来的五十七师官兵经过烟袋山、百弓坨、铁丝岭时，看到兄弟部队和老百姓在拼命修战壕，对邓连长他们说：“宝庆战役已近尾声，宝庆即将沦陷，我们奉命撤退，请你们加紧备战；宝庆防御战打得非常残酷，将士们也十分勇敢，真不愧是中华民族的好儿郎，只是我们守军太少才奉上峰命令撤退的。”

　　他们还说：

　　东塔山，是宝庆城东面最为重要战略要地，由五十七师刘彦卿连驻守，他们真不愧是民族的英雄，一百多名国军战士，长眠东塔山，最后只有三名战士活了下来……

　　一天深夜，驻守在三八亭、城墙冲、跨鹤岭的国军顽强抵抗，鬼子无法进城，竟然丧尽天良地在猴子塔阵地前施放毒气，国军最后惨败而退……

　　城内战场，五十七师宝庆守卫团也因寡不敌众而弹尽粮绝，除极少数几个幸存者外，全部壮烈牺牲。日本进城后，见人就杀，大同街、县后街一带，住着国军几百名伤员来不及转移，全被日军枪杀，光宜园盆堂一个地方就杀了一百多人。日本鬼子又放火烧街，宝庆成了火海……

　　在场的国军和民工听了，都极为愤慨。

　　苏文彬营长激动地说：“各位民工和全体国军弟兄们，宝庆沦陷了，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变成前线了，为了打败凶残的日本鬼子，我们的战壕还要抓紧挖。现在，我命令，挖壕工作都由卢班长继续指挥。”

　　卢班长站出来说：“暗壕，在外面看不到有战壕痕迹。比明壕要深几尺，在深三尺的壕沟上横盖松树筒，树筒上再填上三尺厚的土，保持和没挖的地方一样，再在填上的土上面栽上原挖出的树、柴、草等。从飞机上，从外面看，看不出有壕沟，在一定的位置设射击口，射击处保持和明壕差不多深，上面用板子或石板盖好，板子或石板上铺土，栽上草，平时盖上，射击时掀开射击，明壕和暗壕要相通，山与山之间都要与明壕和暗壕相连相通。”

　　邓蔚文连长用松木筒子盖在洞顶，一筒筒镶拢，缝隙处用木片塞紧。一个木工师傅，干得特别熟练，特别起劲，满身都是汗水。他脱下上衣，擦了擦身上的汗，把衣服丢在一边，又拼命干起来。

　　苏营长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这个民工。尔后，过去和民工们打招呼：“各位民工兄弟，你们辛苦了。”

　　众民工看到这位最高指挥官，十分高兴，一齐回答：“苏营长辛苦了。”

　　晚上，燃起了火把，照亮了工地，照亮了赤着身子，一刻不停、汗流如雨地挖战壕的民工和苏营长所属的官兵，他们身上滚滚的汗珠，闪闪发光。

　　炊事班送来了夜餐，大声叫喊：“民工兄弟，人是铁，饭是钢，我们把兄弟们自己带来的米和红薯，帮你们一起煮了，吃了饭再干吧。”

　　苏营长说：“炊事班的弟兄们说得对，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饭饿的慌，吃了饭再干更有劲，战壕基本完成，即使鬼子现在就来进攻，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八章：两汉奸丧命赴黄泉

　　岩口铺周围山上有很多两三人合抱的大古树，像栎树、樟树、楠木都很珍贵，山内终年见不到太阳，阴森森的，宝(庆)洞(口)公路擦山边而过。

　　日军前锋部队不能前进，后面的主力部队只能在沿公路两旁的乡村驻扎。

　　走在前面的一名日本军官，右手从左边抽出东洋刀往上一挥，并大叫一声“杀个格格”，士兵们立即把背起的枪改成平端，同时把刺刀装好，把子弹推上膛，做好开枪的准备，走路的脚步声加重了，不断发出“咔嚓，咔嚓”刺耳的声音。

　　一农民勿忙跑进村，一边跑一边喊：“日本鬼子来了，快走呀!日本鬼子来了，快走呀!”一时大院内乱哄哄的，有的人什么也不要了，马上弃家而逃，有的还想牵走牛羊，有的则想多带点值钱的东西，有的急得慌了神，不知怎样是好。

　　一位比较有见识的农民，见村民没立即走，又大喊：“乡亲们，快走人，别的什么都别管了，快点跑呀!”好多人才轻装往后山逃跑。

　　日军见院内老百姓在跑动，立即跑步尾追，并不停地开枪射击，不少老百姓应声倒下。

　　到处是没能跑掉的村民的尸体和流血的伤者。

　　有些人来不及逃跑，就在家里躲藏，默默地合掌，希望老天爷和列祖列宗保佑，不要被日寇发现，以躲过这一劫难。

　　百弓坨大院，是方圆十里内比较阔气的大院，院内全是木制结构房屋，从大门到内厅之间有一个天井，大院外面是一片栽着杉树的园子。但是它那破败荒弃的景象，显得又和普通的房子不同，有一种叫人看了整个心都会抽紧的感觉。

　　这个大院已经有三四十年没人住了，飞檐、门框和窗框经过多少严冬，都已经松动，长满苔藓。天井正面墙上有一道道裂缝，如同早生的皱纹，刻在这个还很结实、但没人照管的建筑物上。天井三面都是破旧的房子，如今塞满了木制的长凳子，一排排摆放着，百弓坨如有什么大事，百姓们就会到这里集合听主事的人训话。日本鬼子来了后，这里集合也多了起来，院内也有人打扫，显得也较整洁、干净。

　　中栋，正堂屋，大门左边挂上：“宝庆县党部别动队”的牌子，堂屋神龛上写着“本宗刘氏历代考妣之神位”，左右两边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两面旗，中间挂着蒋委员长的标准画像。

　　堂屋中间，用三张方桌，连成一张长桌，桌面上铺了白洋布。

　　堂屋里已坐满了人。

　　一张太师椅摆在中间，一位中年汉子坐在椅上，他叫刘汉坚(日本鬼子来后，这里的人一直叫他刘汉奸),曾在宝庆县党部干过事，以后又在警察局当过官。

　　坐在左边的李端轩，30多岁，满脸杀气。

　　坐在右边的周五林,五官端正，文静儒雅。

　　他们两人都是刘汉坚在警察局当官时手下的兵。

　　胡保长也在坐,一副绅士奸猾样子，鼠眉贼眼。

　　李端轩首先说：“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是传达上峰重要指示，下面请刘队长讲话。”

　　刘汉坚马上直挺挺地站起来，向着胡保长用右手摸了摸帽沿，表情尊重说：“本人奉县党部黄书记命令，组织别动队，主要任务是防止共产党趁日本人入侵之机，扩大组织，扰乱地方治安。别动队多大规模，上峰没有具体规定，是一个团，还是一个师，就要看兄弟们的努力。你们都是骨干，换句话说，你们都是官，当什么官，那就要看你自己想当什么官，你能招满一营人，就当营长，你招满一连人，就当连长，你招不到人，手下无兵你就是光杆司令，所以说，想当什么官，全在各位自己的手上。”

　　说罢,刘汉坚又面向胡保长，示意请他说两句。

　　胡保长松驰了一下脸上的横肉,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肩上的圆脑壳,装着很绅士的样子,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意见。

　　几天后，又在这个大院里。刘汉坚摇身一变，变成了别动队司令。

　　刘汉坚自当了个司令,口气大了许多,架势更狂了.他说：“别动队，是上峰命令我组织的地方武装，如今日本人已占了岩口铺，我们要借这个特殊时机，壮大我们的队伍，在这儿立足,光宗耀祖!”

　　会上,有一个队员还看不清刘汉坚的嘴脸,忙举手插话,大声说：“队伍组织起来了，是不是马上就去打日本鬼子了?”

　　刘汉坚白了这个不合时宜的队员一眼,冠冕堂皇地接着说：“去打日本?那不等于白白地去送死吗?你有多少人?多少枪啊?国军都打不过人家，我们行吗?我们要帮日本人。胡保长已经出任维持会会长了，日本人要粮，就帮他筹；要民夫，就帮他派；要花姑娘，我们熟悉地方，就帮他去找，免得日本人找不到他们要的东西，到处杀人放火。可能有人学着共产党的话说，这是卖国，是汉奸，和日本人同流合污。这话他们说错了，大错而特错，和日本人同流有什么不好?共产党不是也和俄国同流合污吗?蒋委员长也千方百计寻找和日本人同流的机会，我们这是搞曲线救国，打不过别人，有什么办法?那就帮助他们早日占领全中国。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汪精卫先生在南京建立了新政府，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和平吗?”

　　会议室在座的人，大都是本地无恶不做的流氓、地痞，听了刘汉坚说帮日本鬼子抓花姑娘，一个个兴趣来了,交头接耳,眉飞色舞地议论着，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先用手在脸上摸擦了几下，流气十足地插嘴问刘汉坚：“司令，我们抓到了花姑娘，可不可以先尝尝鲜啊，哈哈哈哈……”

　　刘汉坚说：“不要插嘴，你们就只知道玩女人。不管怎样，你们总要干得巧妙一点，按理说，日本人在这儿，你们干什么事情，应该方便多了，见机行事嘛。但决不能给我们别动队脸上抹黑。”

　　又一个人插嘴问：“上面多长时间给我们发一次饷?”

　　刘汉坚接过话题：“发饷吗?谁给我们发饷?上面没有，地方自筹，就是向老百姓派款，到时还要胡保长赐步，带人跑一趟。第一步，暂定每个人交治安费袁大头一块，对外统称抗日费，说是抗日费，谁敢不交!不交就是不抗日，就是汉奸，我们就可以处决他!”有人反问：“你不是说要实现大东亚共荣，你又要反日，不自相矛盾吗?”刘汉奸说：“对内，还是要提抗日的，这是个大原则；对外，要讲实现大东亚共荣，这是斗争需要。”

　　百弓坨大院。

　　左厢房，前间是刘汉坚的办公室，窗下摆着一张长条桌，窗户对面，放了一排太师椅，后房是卧室，除了一张宁波床外，床的一头摆着女人用的梳妆台，床对面，放着茶几，宁波沙发和梳妆台对面是大衣柜。

　　床上铺着落地白花的绒毯，大红缎子被，真丝蚊帐，显得十分阔气。

　　右厢房是李端轩、周五林的卧室兼办公室，前后各摆了一张床，床上用品比较简单，床对面窗户下面摆着一张条桌，伴床面摆着茶几和一对沙发。

　　李端轩身穿白府绸衬衣，白府绸西裤，手拿白绸子折扇，黑皮鞋，黑礼帽，走到刘汉坚办公室门口，不见他在前房，便喊道：“刘司令在吗?”内房回声，“李副司令回来了。”

　　随着应声，刘司令从内房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标致、美丽的女人，甜蜜和慵倦的脸蛋儿，显得更加迷人、神秘和可爱，黑色的头发平平地梳向脑后，打成一个结儿，直垂在颈下；只有靠近右边的太阳穴，才有一绺松开的鬃发吊在额上。她的皮肤洁白无瑕，上穿无袖开领肉色短衣，下穿天蓝色绸裤，白色披风，白高跟鞋，身材修长，瓜子脸白里透红，粗浓柳叶眉，眼睛灵活得勾人魂魄，乳房发达高挺，上半边露在外面。她从房里出来，面带笑容，出来就显得十分火热，她就是日军高级间谍枝子，现在化名易丽红，只见她对着李瑞轩眼送秋波，煽情地直视着李瑞轩,娇声娇气地说：“李公子好。”

　　李端轩说：“易小姐好!”说完，走到刘汉坚面前，附耳说了一阵。

　　刘汉坚边听边说：“好，好!”

　　李端轩讲完就走了。

　　日军进攻雪峰山前线的指挥官宫泽三郎来岩口铺视察的消息传开后，忙坏了岩口铺的汉奸、亲日分子，别动队司令刘汉坚绞尽脑汁想着迎接宫泽三郞的事，他的姘妇易丽红耳语过后坐在刘汉坚的大腿上，刘汉坚立刻想到了好点子，说：“亲爱的，我要交给你一个特殊任务，你要出色的完成。”

　　“什么任务?”

　　刘汉坚又对易丽红轻轻地说了一阵，她扭了扭臀部，娇声娇气地说：“你老打我的主意，事后如何感谢我。”

　　刘汉坚：“一定重谢，到时候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易丽红：“你尽讲漂亮话，到时我要中国，你能给我吗?”

　　刘汉坚大笑，“哈、哈……你拿个中国干什么，中国又不是我的，你要个岩口铺的话，我可以给你。”

　　易丽红：“好，将岩口铺给我，讲了算数吗?”

　　刘汉坚大笑：“一言既出，决不反悔。”

　　易丽红提出她要岩口铺，刘汉坚以为她是一句玩笑话，他做梦都没想到，易丽红何止只想要岩口铺，她想要宝庆，要湖南，要全中国。

　　宫泽三郞率领参谋、警卫一干人马来到日军驻岩口铺营房，小野大佐迎接，密谈了一阵，然后，他昂着头，挺着大腹，走进别动队大院，周五林，李端轩，一个个低着头，哈着腰，已在大门口恭侯。迎宫泽三郎进堂屋。刘汉坚、易丽红则在堂屋相迎，招呼着宫泽三郞入席。

　　堂屋中，宫泽三郎坐首席，李端轩在门口，跟随来的便衣宪兵没入坐，分散在房子周围。

　　右侧面，周五林坐一席，李端轩坐二席。

　　左侧面，第一席是刘汉坚，第二席是易丽红，她坐定后，把披风脱去，交给护兵，只穿上无袖开领短衣，半截乳房露在外面。

　　宫泽三郎不断偷看易丽红。

　　刘汉坚开场了：“今天请宫泽司令来商讨共建大东亚共荣和维护治安事宜，先请宫泽三郎司令讲话。”

　　宫泽摆着傲慢的架势说：“刘司令、李副司令大大的好。”其实他一进院就只瞧着易丽红，特别是她那丰满突起的乳房，易丽红也不断在他面前卖弄风骚。他特意看了易丽红一眼，补充一句：“刘司令大大的好，是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

　　刘汉坚连忙说：“皇军远道来到此地，今天，我刘某能与贵军合作，备感荣幸……愿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

　　宫泽三郎几句客套话结束了例行公事，他的心事早就放在易丽红身上了，酒醉饭饱后易丽红主动邀请司令到内房喝茶：“宫泽司令，去我房里品品茶，不知能否赏脸?”易丽红开始完成刘汉坚交给她的特殊任务活动。

　　宫泽三郎早就对易丽红垂涎三尺，他喜出望外，立即答道：“好，大大的好。”

　　易丽红内房，布置很时尚，日中风格融为一体：近窗右边的墙角斜放着一张淡绿色的梳妆台，上面放满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化妆用品的瓶子；右边摆着一张淡绿色大衣橱，斜对面是一张宽绰的双人床，上面铺着一床天蓝色的缎子被，一对白府绸的枕头上面各绣了两个色彩斑斓的鸳鸯；紧靠窗户摆着一张淡绿色的小圆桌，四周放了四把淡绿的矮背椅子，小圆桌上铺了一张紫红的丝绒桌毯，上面有一只玛瑙色的小玻璃花瓶，里面插了一束雪白的夜来香，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易丽红在前，宫泽在后，进房后，她回身把门闩好，一转身就被宫泽三郞紧紧抱住了，厚实的嘴唇在易丽红的脸上亲了一下。易丽红并没发怒，只是用日语说：“宫泽君，别着急，你请坐。”又礼貌地用手指着沙发，顺手泡了一杯毛尖茶。

　　宫泽大惊，说：“你会说日语?”

　　“我是日本人，怎么不会说日语呢?”随后，易丽红将冈村宁次授予她的特别通行证递给他，又将派她到雪峰山前线的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

　　宫泽看到易丽红的特别通行证，吓得魂飞天外，浑身哆嗦，像筛糠一般，上牙打着下牙，颤颤惊惊地说：“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妄图在太岁头上动土，现在听由你处置。”枝子将手摆了摆，不置可否地说：“男女亲昵不要分谁的权力大，谁的权力小，只是今后跟女人上床，一定要看准对象，切勿乱来。”

　　宫泽大喜，说：“冈村司令派来的高级特工，原来就是你哩!”

　　“是的，我不仅为你提供情报服务，而且还要为你提供特殊服务哩。”易丽红说到这里，眼里放射毫光，激情慢慢地涌上心头……

　　宫泽根本就不想坐下来品茶，他对易丽红已是迫不及待了。

　　易丽红双手递茶：“请喝茶。”

　　宫泽不接茶，用双手紧紧捏住她的双手。

　　她娇声地说：“宫泽三郎司令的劲真大，你的劲能保持多久?你既然不想喝茶，那就先让我把茶杯放下。”

　　宫泽略一松手，易丽红抽出端杯子的右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宫泽立即用双手抱住易丽红，不一会，用手捏她的乳房，摸下身，又是吻乳房，又要脱易的衣裤。

　　易丽红轻声对宫泽说：“别急嘛，我要你到我房里来品茶，就是想让你来好好品品我嘛。”她迅速帮宫泽脱下衣服，把他推上床，放下真丝蚊帐，又飞快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入口里，喝了口茶，自己再脱下衣服，胡乱丢在沙发上……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易丽红完成了慰劳任务，露出了满意的柔情，对宫泽三郎说：“司令，我这儿的茶口味好吗?”

　　宫泽还带着狂欢后的兴奋,连连说：“好，好,非常好。”

　　易丽红：“今天是按刘汉坚司令的安排，要我亲自为你接风，慰劳你的，以表示他对你的诚意，以后如何?就看你自己了，但是今后一定听我的指挥。”

　　宫泽三郎：“刘司令大大的好，夫人大大的好，以后，我会按夫人指挥办事的。”

　　易丽红又梳妆一番，和宫泽双双有说有笑出房。

　　第三天，宫泽三郞回到了日军前线指挥部。刘汉坚又将他的姘妇易丽红捧手送给了小野大佐。

　　小饭馆里，蔡崇智在厨内忙着炒菜，外面桌子上坐着两个别动队的便衣：

　　“刘司令要我们找几个花姑娘送给小野大佐和宫泽三郎司令，你给我留点神!”这是别动队骨干分子周胜的声音。

　　“这些日本佬也真是的，刘司令已将易丽红送给了他们，他还要这么多花姑娘干啥?”别动队员李贵说。

　　“花姑娘还怕多，越多越好!”

　　“东边院子有个叫春花的姑娘，那姑娘长的实在漂亮，把她抢来送给宫泽，他肯定满意。”

　　“好啊!在哪里，吃了饭，你带我去看看”。

　　“听说春花姑娘等几天要出嫁了。”

　　“你怎么不早说，给皇军找花姑娘的事说了好几天了，你怎么今天才说呢?”

　　“我也是今天才看到的。”

　　“来不及了，只有今天晚上去抢。快吃饭，回去商量一下。”

　　两个人走了。

　　坐在一旁的特侦队员方宁听到他们的谈话，非常吃惊，走到内厨，和蔡崇智耳语了一阵，方宁走出了门。

　　不久，杨柯萍和方宁进了小饭馆，和蔡崇智打了一个照面，闪身上了饭馆的楼。

　　三人坐定，杨柯萍开了腔：

　　“我们特侦队深入的任务是获取日军大本营‘樱花终极计划'，但岩口铺一带刘汉坚别动队这股亲日势力很猖厥，对雪峰山会战造成了威胁，不能养痈遗患，必须清除。今晚别动队要抢春花姑娘，我们将计就计，乘机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我也是这么想的。”蔡崇智说。

　　“为了不暴露自卫队和特侦队两个组织的活动，必须这样……杨柯萍说出了保护春花的行动方案。”

　　晚上九点，天完全黑下来了，家徒四壁的春花家里，门口几个农民在纳凉谈天，闺房里有个老妇和一个姑娘在谈家事。这时，后门捶得怦怦作声，大喊开门。

　　老妇开了门，进来了三个便衣，还有几个站在后门外，没进来，两个便衣一个是李贵，还有一个是周胜，只见周胜说：

　　“春花姑娘，我们司令有请。”

　　“黑灯瞎火的，这么晚还要我们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了。”

　　老妇和姑娘没有动，因为前门纳凉的人还没有到位，这时，窗前几个影子飞快地向后门飘去，说时迟，那时快，老妇和姑娘双手将周胜、李贵的头抱住一扭，两个便衣倒在地上，两人跨步出门，外面纳凉的农民对几个便衣拳脚相加，打得几个便衣在地上打滚。老妇和姑娘进房将两个便衣拖了出来，老妇厉声说：

　　“今天不要你们的命，回去告诉你们的刘汉坚，叫他收敛点，不要帮着日本人坑害老百姓，否则，你们没有好下场，快滚。”

　　原来，上午，蔡崇智、杨柯萍、方宁听说别动队要抢春花，便来到春花家和他的爹娘商量，天黑后，要春花姑娘和她的爹娘到隔壁邻居家躲起来，这里都交给他们处理。

　　晚上，杨琼花扮成春花，杨柯萍化装成春花的娘，蔡崇智、方宁等自卫队和特侦队的人装扮成农民在大门口纳凉谈天。没有功夫的几个别动队便衣，那里是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的特侦队和自卫队的对手，个个打得鼻青脸肿。

　　回到小饭馆，杨柯萍和蔡崇智召集自卫队和特侦队的骨干开了一个会，队员们反映了别动队刘汉坚司令、胡保长等汉奸为日军提供我军情报，为日军带路围剿我抗日队伍，为日军征粮，派民工、强抢姑娘的罪行，说这两个狗汉奸，厝火积薪，对抗日威胁很大，个个义愤填膺。

　　特侦队和自卫队还侦察到：刘汉坚自命为宝庆别动队总司令，还要在武冈、新宁、绥宁发展新队员，新宁和武冈两县各要发展到一个团的编制，整个宝庆扩大到一个师，这样他这个司令才名副其实。

　　听了这些详细的情报，自卫队、特侦队的队员们对这魑魅魍魉的社会残渣余孽的不耻行为个个义愤填膺，杨柯萍说：不如我们自卫队和特侦队合兵一处，拉起队伍公开抗击日军，包抄合围小股敌军，先把刘汉坚、胡保长等汉奸杀掉再说。

　　此时，蔡崇智紧皱双眉，一言不发；杨柯萍行伍出身，依仗自身的高强武艺，很想去偷袭敌营，包抄合围歼灭小股日军，她慷慨激情地讲出了以上打算。蔡崇智没有直接否定她的想法，而是说：

　　“杨队长的打算完全可以实施，但要在情报非常准确的情况下才好行动。因此，我们要派出侦察员深入桃花坪等地去侦察，掌握敌情，更有效地打击敌人；目前，我们必须清除汉奸，要把刘汉坚、胡保长这两个汉奸坚决除掉，再不能让他们为虎作伥，否则，他们多活一天，多发展一个别动队员，就给抗日多带来一份危害，对雪峰山会战带来更坏的影响。”

　　蔡崇智讲完，大家都鼓掌赞成。

　　别动队现在已发展到一千多人了，而且司令部有重兵防守，暗杀刘汉坚难度很大，大家商量了很久都没拿出一个方案来。

　　特侦队员方宁说：“暗杀刘汉坚一定要找准他的软肋，他和小野大佐共有一个叫易丽红的情妇，能不能在易丽红身上做点文章。”

　　“易丽红也住在刘汉坚司令部里，这个文章不好做。”

　　“易丽红经常去‘慰问’小野，就在去小野的途中将她劫持。”

　　杨柯萍眼睛一亮，说：“这倒是一个办法，我们派人去别动队蹲守，密切关注易丽红的动向。暗杀恶贯满盈的胡保长也要同时进行，否则，稍有惊动，胡保长加强防卫，暗杀他就更难了。”她略一沉思，又补充了一句：“可以让琼花设法接近易丽红。”

　　说起杨琼花，也有一段不平凡的传奇经历：

　　杨琼花是杨柯萍的亲妹妹，两人都出生在绥宁县城外一百多里的苗寨里，是宋代杨文广的后裔。因此，世代继承了杨家枪法和祖传武艺，两姐妹从小习武，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有一身好武功，特别是那柳叶飞刀，很是了得。杨柯萍

　　所在的部队驻扎在长沙时，出脱得如花似玉的杨琼花恰好来到省城玩，姐姐便把妹妹杨琼花留在了身边。

　　一个偶然的机会，王耀武与杨柯萍姐妹俩相遇了。王也知道杨柯萍的妹妹在军营里滞留了一段时间，难免有些想法，他将杨柯萍拉到一边，轻声地问：“这是你妹妹?”

　　“是的，她叫杨琼花，今年21岁，来了一段时间了。”

　　“行军打仗带着个姑娘，一来不方便，二来部队不能滞留平民百姓，谁批准她住在部队的?”

　　杨柯萍先不回答王司令的问话，跑过去将杨琼花拉到王司令的身边，说：“琼花，他是王司令，你的事还要王司令帮忙呢!”

　　杨琼花按照农村风俗行了礼。礼罢，杨柯萍说：

　　“我妹妹是来看我的，这一次来，也是带着目的而来的。按她的条件，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人!”

　　“你这么有把握?她有什么特长?”

　　“我的妹妹，我知道，进了庙门会烧香，见了公婆会叫娘。她的本事，口说无凭，依我看，还得让她露两手给司令看看，你才会信服。”

　　“怎么个露法?”

　　“干脆来个比武吧，练武场上见分晓。你到部队选一名枪法、武功、轻功比较好的军官或士兵，和我妹妹比试比试，如果我妹妹的功夫和你选的官兵差不多，不仅你要批准她当兵，还要给她一定的官衔。”杨柯萍在王耀武面前说话从来不遮掩的。

　　“哈哈!我没把你妹妹赶走算好的了，你却还要让她当兵，而且向我要官，好!就依你的，来一场比武吧!”王耀武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着杨柯萍这样优秀，她的妹妹肯定不会差，就是不比武也想送她个顺水人情，杨柯萍提出比武，正合心意，成败论英雄嘛。

　　王耀武走出大门，进了司令部。

　　杨柯萍带着妹妹杨琼花雄纠纠进了练兵场，临时制作了一个硬纸壳式的圆形小靶心扎在操场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军营里的官兵，听说杨处长的妹妹要和当兵的比武，哗的一声拥进了练兵场，一来看看这位水灵姑娘的脸蛋，饱饱眼福，二来看看这位神奇姑娘的功夫，长长见识。

　　杨琼花确实漂亮，光艳的脸儿，秀丽的侧影，眼皮如凝脂，臀稍大而翘，腕、踝都肥瘦适度，美妙天成。白皙的皮肤四处露着蔚蓝的脉络，两颊鲜润得和童女一样，她长得和姐姐杨柯萍一样俊俏，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

　　练兵台上，王耀武和几位长官已坐定。一位教官手拿两面小旗宣布比武开始。杨琼花一身戎装站在中间，场外走进了一位青年军官，他就是参谋方宁，七尺身材，小白脸，是一位美男子。他脱下军服，露出了合身的练武装，显出英气勃勃、神武有力的风采。他那两道剑锋一般高高扬起的黑眉和黑眉下那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只有那种在长期的行武生活中磨练得坚韧不拔、百折不回的人才能具有；加上那悬胆般的鼻梁，刚毅紧闭着的嘴唇，挺直的胸脯，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位在严格的行武生活中训练有素的军人。

　　教官宣布，比武第一轮：武功。

　　杨琼花、方宁二人均双手抱拳，这就算是两人相认了。据传方宁是方世玉的后代。比赛场上，杨琼花穿红，方宁着一身黑色行装，一个是杨家拳，一个是方家拳；拳起处似泰山压顶，压下来如大海扬波，撒开点点寒心，聚作一团杀气。一个俊男儿，一个俏佳人，一个穿红，一个穿黑，彼此在众目睽睽的练兵场，来来往往，呦呦喝喝，这场恶斗，久久不分胜负，斗得场上时时发出喝彩，斗出雷鸣般的掌声。

　　教官又宣布，比武第二轮：射击。

　　教官安排这一项就是打靶。这是古代传下来的一种竞技，古代是用弓箭，今天用的是中正式步枪，两个靶子是扎的一只小鸟，身上插着五彩斑斓的羽毛，象一只鹦鹉，两只鸟一左一右吊在高竿上，当作靶子。杨琼花和方宁各自拿着一支步枪，距离一百步(也是仿照古代百步穿杨的格式)方宁打左鸟，杨琼花打右鸟，教官一发出“预备”的信号，两人马上端起枪瞄准，教官喊了一声“射击”!两枪同响，两只带着羽毛的小鸟同时着地，练兵场又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教官最后宣布，比武第三轮：轻功。

　　杨琼花和方宁腾空而起，一眨眼功夫腾出几十米，像两只姣燕一时起、一时落，看得官兵们目瞪口呆。

　　教官宣布：比武结束，两个都是满分。

　　这时，杨柯萍将手一扬，说了声：“慢，我妹妹还有一手绝活柳叶飞刀，请看她的表演。”

　　杨琼花利用各种姿势，甩出柳叶飞刀，刀刀都扎在操场旁那棵大树上的纸壳靶心。整个练兵场发出的一片惊叹和唏嘘声。

　　王耀武折服了，不仅批准杨琼花当了兵，还量才录用，任命她在机要处当了一个中尉机要秘书。这次，根据杨柯萍提出的要求，王耀武答应一并把杨琼花编入特侦队。

　　当天晚上讨论了几个时辰，大家终于形成了一致意见，决定由特侦队负责对付刘汉坚，暗杀胡保长则由自卫队负责，必要时，两队联手行动。

　　这天，夕阳已渐渐隐入远方山峦，最后一抹余晖照映着山坡上蔡崇智和杨柯萍的身影。两人身后，满山的万山红花在余晖中燃烧着。晚风轻拂，带着一股松树和灌木丛的气味儿。大战之前的黄昏，显得出奇的静谧。这时，从南边天际传来枪炮声，倾刻间，枪声越来越密，又一个残酷的战争之夜降临了。

　　杨琼花打扮得花技招展，穿着披胸开衩的连衣裙，着一双红色高跟鞋，打一把大红花伞在大街一线摊位串来串去，眼睛不时顾盼特侦队员传来的信息。这时，不远处一个修鞋的把帽沿拉了下来，几乎遮住了半边脑袋，杨琼花见到暗号——有戏了。

　　只见易丽红手提一个包朝这边走来，杨琼花快走几步，赶到人多的地方将易丽红撞了一下，易丽红假装猝不及防一个踉呛倒在地上。杨琼花赶上去扶她起来，给她揉腿，拍去身上的灰尘，随手将易丽红丢落的包拾了起来，在易丽红余怒未消，还想训斥人的时候，杨琼花早已离开了她的视线，但眼睛还斜视着易丽红的去向。易丽红在一个小百货摊子前停住了，这才发现手中的包不见了，顿时急得大叫起来。

　　这一切，其实都是易丽红伪装的，她心里只想刺探杨琼花是军统特工还是共产党特工。

　　“好妹妹，你停一停!”杨椋花边走边将手中的包高高地扬起来，气喘吁吁地走到易丽红面前，说：

　　“好妹妹，刚才你跌倒在地，在我帮你揉腿的时候，你丢落的小包被一个小混混拾去了，我赶忙追上去，把包抢了回来，正在满街的找你呢?”

　　易丽红佯装很感动，将杨琼花紧紧地抱住，口里不住地说：

　　“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啊”，一边说一边打开小包，从包里取出一条项链递给杨琼花，说：

　　“这个给你，就算是我们姐妹相识的见面礼，你一定要拿着。”

　　杨琼花坚决推辞，说：

　　“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品，举手之劳，谁遇到都会这样做。”易丽红见她推却，又从包里拿了一叠票子塞进她的手里，说：

　　“这点小意思你一定要收下，你不收下，我心里会不安的。”

　　“这是我们姐妹有缘，好像是老天爷故意安排我们俩姐妹相会似的。”

　　“好啊!我们结拜姐妹多好呀。”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了蔡崇智开的小饭馆门口。杨琼花说：

　　“不如我们到楼上雅座小叙，吃点东西!”

　　“好呀”。

　　杨琼花将易丽红带到饭馆，蔡崇智大为光火，事后对她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两人一起上了楼。这时，天快要黑下来了。

　　红颜旅馆门前，出现了几个新面孔，叫卖包子馒头的、卖烟的、卖水果的、修鞋的，他们都是宝庆自卫队的队员,他们化装成各种生意人是来侦察敌情的。

　　胡保长骄奢淫逸，荒淫无度，经常出没在灯红酒绿的场所，这不，他在两个保丁的拥簇下，手里甩着自由棍进了红颜旅馆，老妈子近了上来，又赶忙面向楼上喊：“春红、迎春、红梅、美玉，胡保长来了，快下来啊”。四姐妹应声下楼，来到胡保长面前，春红拉着胡保长的左手，迎春拉着右手，红梅从后面推着，美玉在前面引路上了楼，边走边诉苦：

　　“胡保长，前几次你来都进了红梅、迎春、春红的房，上了她们的床，今天再怎么说也应该轮到我了，我们四姐妹在岩口铺都是出了名的，我美玉又不比她们三人差，你看落我不公平!”

　　“好啦!好啦，不要吃醋了，今天就由你服侍我，好吗?”

　　其他三姐妹听后，也撒起娇来，春红说：“我俩已上过床，难道我不温柔?”迎春说：“我的功夫好，你没品出滋味?”红梅说：“前次我把你服侍得神魂颠倒，你就不记得了。”

　　胡保长在努力回味着，和红梅上过床，确实使人难以忘怀，她修长而又结实,美丽的身躯弧线优雅,水蛇一样的细腰是那样的柔软,那张令人吃惊的，象雪花石膏一般洁白的极美妙的脸蛋蛋，泛溢出可爱的红晕；杏子一般的大眼睛，燃烧着淫荡的火焰，发出使人不可抗拒的魅力；雪白的脖子，好象大理石琢成；有弹性的高耸胸脯，丰满得让人爱不释手。他想起来了，还是红梅有味，便说了一句：

　　“红梅说的不错，只是……”胡保长的话还没说完，红梅拉着胡保长的手飞也似的进了自己的房里。春红、迎春悻悻地回了各自的房间，美玉气急败坏，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哭大闹，老妈子上了楼，哄着她说，下次胡保长来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没有她们争的机会。美玉收住了眼泪，说：“说话算数。”

　　蔡崇智的小饭馆雅室里。

　　“小妹哪里人，贵庚多少?”杨琼花问。

　　“小女免贵姓易，名叫丽红，19岁(实际有二十四五岁了)，宝庆人”。

　　“我姓杨，名叫琼花，也是宝庆人，咱俩是老乡；姐虚长你两岁，今年21岁，易妹，你要叫我姐了。”

　　“杨姐”。易丽红娇滴滴地叫着，把头埋在杨琼花的怀里。接着又问“杨姐，你来岩口铺干什么?”

　　“哎!一言难尽，家里父母双亡，有一个弟弟跟着二叔逃难上了西边，我到岩口铺找了几天都没找着，刚才也是在找啊!”杨琼花编着词儿低沉地说。

　　“姐，兵荒马乱的，一个女人家，到处跑不是办法，如果碰上皇军你就麻烦了”。易丽红试探着问。

　　“怕什么?现在不是有女人专门上门去慰问皇军吗?找个日本当官的，还可以得到保护，兵荒马乱的年代过一天是一天。”杨琼花自叹地回答。接着问：“易妹，你住在哪里?”

　　易丽红听了杨琼花一番话，心中暗暗窃喜，但她保持警惕，表面上不置可否，不当一回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我跟着别动队的一个头儿，日子过的蛮舒适的”。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姐，这里好清静，今后有什么事，我们到这个雅座里逍闲。”

　　“好的，小妹，你不要回去就忘了姐啊!”

　　“不会的，我们是姐妹，有小妹吃的，喝的，绝对不忘记姐姐的，你等着吧。”从包里掏出钱买了单。易丽红虽然今晚失约没去小野大佐那里，但心中窃喜：今天有新的发现和收获。

　　红颜旅馆里，胡保长从红梅房间里出来了，他拄着文明棍，由两个保丁搀扶着下了楼。与老妈子调侃了一会，就出了旅馆的门。

　　旅馆外面的自卫队员看的一清二楚，如果今天想刺杀他，他都死过几回了。但是不能打草惊蛇，让这个汉奸保长多活几天吧。

　　易丽红没应邀去小野大佐的营房，自个儿回了家。刘汉坚躺在床上抽大烟，易丽红走进屋他没起身，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酸溜溜地问了一句：

　　“又去三郎那里尽兴去了，怎么样，舒服吗?”

　　“舒服你个头，今天我差点折大财了!还好，不仅没折财，我还认了一个姐姐呢。”

　　刘汉坚听到自己的女人认了个姐姐，这是一大忌，急忙起了身，走到易丽红面前就是一耳光，说：

　　“你怎么去乱认姐妹呢?这是什么时候啊!”

　　易丽红被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气恼地大叫：“你撞着鬼了，不问清楚你就打人，她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她长得貌若天仙，美的叫你们花心男人心里发庠，我俩是老乡，她来岩口铺找逃难的弟弟，没盘费了，回不去，留不了，她还想找一个皇军做保护伞呢!”说到这里，对刘汉坚拳脚相加，猛打起来。刘汉坚听到这里，本来兴趣很浓，想问个究竟，但易丽红越打越凶，特别是他的下身挨了一脚，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只好厉声叫道：

　　“你有完没完，我打了你一下，你却下手这样重，难道我是打不过你吗?我怜惜你，舍不得打你呀!你这骚狐狸!”说完，刘汉坚将易丽红抱在怀里哄着，易丽红还继续在他胸部乱捶乱抓。刘汉坚按住她的双手，接着给她拭擦着脸上的眼泪，抚摸着她的脸蛋，爱抚地问：“还疼吗?”易丽红见刘汉坚心思软下来了反而安慰起他来,她顺势摸了摸刘汉坚的下身，说：“你这里还疼不疼啊?”

　　情到浓处,两人又在床上打起滚来。

　　刘汉坚坐起来，忍不住问起来：

　　“你认的那姐漂亮?”

　　“漂亮!”

　　“她也想找个皇军老总?”

　　“是的!”

　　“你把她叫到家里来，让我审查后，送给小野大佐，皇军一喜欢，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不行，不能叫到家里，要送，由我送给小野大佐，叫到家里，你这个色鬼肯定先开了苞。”

　　第二天上午，易丽红漫步在去小饭馆的路上，半路上，杨琼花偶然地碰上了她，开始实施起杨柯萍、蔡崇智“引蛇出洞”暗杀刘汉坚的计划。

　　两人好像是久别重逢的姐妹，见面便抱在一起，易丽红激动得滚出了眼泪。她说：

　　“姐姐，你不要在街上流浪了，住到我家里去吧!”

　　如果是她昨天说这句话，杨琼花巴不得进她的家，深入到刘汉坚的家，借机暗杀刘汉坚。但昨天大家讨论了很久，觉得这样代价肯定很高，别动队有上千人的队伍，司令部有重兵把守，就算暗杀成功了，也难以全身而退，接应的人都要付出重大代价，因此，杨琼花便改变了主意。

　　“好妹妹，住到你家里去是天大的好事，但不知妹夫高兴不高兴，你家是军务要地，生人住进去怕不方便吧。”

　　“你那个死妹夫巴不得你住到我家里去；什么狗屁军务要地，就是多了几个站岗的罢了。”

　　这时，杨琼花十分伤感，低着头在自怨自艾，眉毛紧锁一块。易丽红便问：

　　“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不住到我那里也行，我会经常跑出来看你。”

　　“好妹妹，你不知道姐姐多苦啊!父母刚亡不久，弟弟又走散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丁的，感到好孤独，不管怎样也要记住父母的生养之恩，我想去观音寺去超度父母，顺便求菩萨保佑找到弟弟，让我们姐弟重逢。可观音寺有一、二十里地，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去得了啊。”

　　易丽红听后考虑了很久，假惺惺地说：“刘汉坚沾上了我的身子，他家里有妻子、儿女的，死鬼又是为日本鬼子办事，社会上早就“汉奸长、汉奸短”的议论开了，他早晚要被人处死的。杨姐说你命苦，我比你的命还要苦十分，我也早就想去观音寺抽牌卜卦敬菩萨了。”说到这里，假装很伤心的样子，又将头埋进了杨琼花怀里，撒娇地说：

　　“姐，我也想去啊!”

　　杨琼花双手捧着她漂亮的小脸蛋，说：

　　“你想去那还不容易，只要那个司令妹夫雇上两顶桥子安排一个连的兵力护送，威威风风地上观音寺，我也好沾你的光，只不知妹妹和妹夫买不买这个面子?”

　　“好啊，当然好啊。姐妹俩上观音寺多好啊”。你说妹夫同不同意去，就看我们女人的能耐了。

　　她忙起身，说：

　　“我回去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易丽红跨进房里，刘汉坚浑浑噩噩照常抽他的大烟，整个房子被烟雾笼罩着。易丽红见刘不理她，便在床头一边躺了下来，郁郁寡欢地想着自己的心思。这时，大烟的毒素侵袭了刘汉奸全身的血管神经，精神高度亢奋，雄性激素也开始发挥作用，立即欲望膨胀，将躺在一边的易丽红顺手拉了过来，想抱在怀里。

　　易丽红正在气头上，心想：我可不是要菩萨请菩萨、不要菩萨摔菩萨的下贱女人。她硬挣脱刘汉坚，又倒在床的另一头反侧而睡，刘汉坚平时养尊处优，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身板养的很壮实，这时欲火难耐，恨不得将身边这个女人吃了下去。

　　他气喘吁吁地说：

　　“姑奶奶，发么子气?哪个地方又惹你不高兴了。”易丽红脸朝里边不理他。但她很清楚：抽烟后亢奋期一过，不久便会昏昏欲睡，因此，要掌握好火候。

　　刘汉坚再一次把她拉在怀里的时候，她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不挣扎了，只是在他的胸脯上不紧不慢地捶了起来，口里不住地说：

　　“你这个死鬼，抽上烟就不理人，我最恨这一点了，你可知道，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有什么事，又是你认的那个姐姐的事?”

　　易丽红也凶巴巴地说：

　　“是的，就是我杨姐的事，也是我俩的事。”她顺手揪住刘的耳朵，说：

　　“我是你什么人，是你今天穿的衣服，明天就得脱下来，你老婆孩子找上门来，我就得乖乖地离开这个热被窝。你呀，整天为日本人干事，你这个大汉奸，不定哪天——枪子儿把你崩了，我失去了依靠怎么办?我想去观音寺求菩萨保佑我俩平平安安。”

　　易丽红嘴巴子编着瞎话眼晴偷偷观察着刘汉坚的反应.“好啊!我雇顶轿子，派几个卫兵护送你。”刘汉坚一口答应了易丽红的请求.

　　“对菩萨要诚，为了我们多厮守一段日子，你要亲自去观音寺敬菩萨，菩萨才会保佑我们的。”

　　“我哪有时间去，要是大张旗鼓地去，老百姓又要说闲话了。”

　　“少抽几口大烟，时间不就有了，你是司令，还怕几个土老百姓不成。”

　　这时，刘汉坚不安分的一双手猴急地剥起她的上衣来，易丽红双手护住胸口，说：

　　“我说的话听了没有，去不去啊?”

　　“姑奶奶，我去，我去，我们两人去，安排一个排的兵力护送，明天天不亮起身，天黑再进屋，这样避免别人看见。”

　　“不，我的杨姐要同去。”刘汉坚一口答应了，他这么爽快是有原因的，一是他欲火中烧，立即要和身边的女人“行云施雨”了，二来他要见识一下易丽红嘴里的杨姐这个新女人。

　　刘汉坚呼呼大睡了，易丽红梳妆打扮一番出了门，往日军营房走去。

　　杨琼花哼着小调回到了住处，杨柯萍见到妹妹一脸灿烂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进展顺利，故意问道：“琼花，事情办得怎么样?”

　　“好极了，刘汉坚答应易丽红和我一起去观音寺烧香。刘汉坚这个狗汉奸，明年的明天就是他的忌日!”

　　杨柯萍听到妹妹的回话，内心一阵欣喜。她是一个谨慎、经验丰富的特工，脑海里萦回着暗杀刘汉坚的几种方案，总感到仍不是十分理想，略加思索，对妹妹说：“琼花，你通知谢方玉、方宁等人，去你蔡大哥的小店里，我随后就到。”

　　“好嘞!”杨琼花是个乖巧姑娘，平时看到姐姐和蔡崇智亲昵的样子，其实早已不知从哪个时候起就喊蔡崇智为“蔡大哥”了。

　　在小饭馆二楼房间里，杨柯萍和盘托出暗杀刘汉坚的几种方案，蔡崇智要大家发表意见。

　　不久，他集思广益，综合了大伙的智慧，将缜密的方案提出来，说：“暗杀刘汉坚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他有日军做保护伞，必须要谨慎行事。首先，立即派人去观音寺侦察地形，选择好撤退的路线，并且要动员寺里的主持和其他和尚，争取他们的支持，这样，安全系数大，暗杀成功率才会高。另外，琼花不宜和易丽红一起去，只要我们的枪一响，你的身份就暴露了，到时无法全身而退。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琼花找借口，不要和易丽红一起去烧香。琼花带易丽红来过这里，小饭馆暴露了，我们必须立即转移。”

　　蔡崇智否定了杨柯萍的几种方案，惹得杨柯萍老大不高兴。但从内心深处，她又不得不佩服蔡崇智的决策能力。因此，她主动请缨，率领谢方玉、方宁等特工先去观音寺。

　　别动队的住地，布满了岗哨，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在哨兵的不远处徘徊。她就是杨琼花。从表情来看，她非常着急，毕竟时间不等人啊。

　　这时，杨琼花麻着胆子走上去与哨兵搭讪，小声地说：“我姓杨，是你们刘司令的相好易丽红的好姐妹，请问，易丽红在不在?请叫她出来，我有事找她。”

　　“你找我们的刘夫人?她刚才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回来。”哨兵阴阳怪调地说。

　　杨琼花悻悻地退了回来，选择了隐蔽的地方坐下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易丽红回别动队的必经之路。

　　日军营房前，两个站岗的鬼子见到易丽红，好像见到爹娘一样点头哈腰的，其中一个鬼子面带媚笑哈着腰将右手伸得老直指着前方对易丽红说：“请!司令在办公室。”

　　易丽红昂着头，根本不理会卫兵说什么，她大踏步地径直朝小野大佐办公室走去。

　　小野正在埋头看文件，听到敲门声，说了一句“请进”，头也不抬，仍旧看他的文件。

　　“踏踏!踏踏!”高跟鞋的脚步声触动了小野大佐高度集中的思维，他惊喜地抬起头，看到快走近跟前的是易丽红。于是，他得意忘形地站起身猛扑了过去，将易丽红紧紧抱住。

　　温情一番之后，易丽红一脸严肃地说：“今天我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是有重要情况和你商量。”易丽红将近日里和杨琼花相认姐妹、明天她要和刘汉坚去观音寺烧香敬菩萨的事说了一遍。

　　随后，她随手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说：“这个杨琼花不是那么简单，在我假装傻姑娘的时候，发现她是一位高级特工，她们的据点就在城边的小饭馆，你不妨将这个饭馆抄了，将她们一网打尽!”

　　小野大佐摇着头，摆手说：“不，不，不!这样就把你暴露了，你还要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干我们不能做到的事哩。你的，还是装傻姑娘的有!”小野沉思一会儿接着说：“你做好你虔诚的信士，和你的刘司令烧好香，敬好菩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其他的事，我来安排。”

　　接着，小野大佐和易丽红滚在一起，又作起他们翻江倒海的事来。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左右，易丽红出现在杨琼花的视线里。琼花赶忙走了过去，这时，易丽红也发现了杨琼花，走过去拉着杨琼花进营房，杨琼花急促地说：“好妹妹，我等了你好久了，我不进去了，有个事和你说一下，今天你走了以后，我的小肚子疼得非常厉害，原来是来例假了，不信，你摸一摸就知道了。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在做月经期间，女人是不能进庵堂寺庙烧香敬菩萨的，如果去了就辱没了菩萨，菩萨会怪罪的。”说完后，拉着易丽红的手朝自己的隐密处摸去。

　　杨琼花这一重大改变，使易丽红老大不高兴，也使她警觉起来，觉得杨琼花是个不简单的姑娘，就朝杨琼花的下身使劲捏了一下。虽然摸着厚厚的一层，也知道这厚厚的一层可以伪装，但出于易丽红的本能，不得不去摸一摸。

　　易丽红这一摸，杨琼花明白了许多，明白了易丽红不是个矜持、懦弱的女人，赶紧说：“对不起，明天我就不同你们一起去观音寺了。”

　　“没什么，不去就不去，风俗习惯还是要守的。”

　　杨琼花改变了行动，易丽红也可以改变计划不去观音寺，但她还是坚持要去。为什么呢?一来不想失信于刘汉坚，二是想看一看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样，杨琼花是个什么人不也就昭然若揭了吗?三是小野大佐做了安排，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观音寺，坐落在大山中的密林处。寺门前，一对巨大石狮子守大门。踏进大门，就是正殿了，大大的房楹，全用石条砌就的大露台上供了三尊绝大的塑像：一尊是如来佛，一尊是观音菩萨坐莲台，还有一尊是太上老君。殿中除了两壁配的十二门徒肖像外，当面的左右还各摆了一具青铜铸的羊，有真羊那么大，形态各殊。寺中两层木制结构，梁大柱粗，正厅四圈的柱子，都是一人合围的杉圆木，寺的外墙用土红漆粉刷，寺内刷红漆再涂上一层清光漆，加上众和尚早晚勤打扫，有种高雅、舒适的感觉，后院比前厅略为逊色，但干净、清净，算得佛门净地，也是当地最大的寺庙，据说，那里的菩萨是最灵的。

　　观音寺的主持释净，六十开外，白发长须，天天念经练功，身板显得壮实。这时，小和尚将杨柯萍等人领进了大厅，正在微闭双眼打坐的释净听到动静，睁开了双眼，看到了杨柯萍一行，说：“贫僧法号释净，施主有何见教?”

　　杨柯萍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我是国军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请法师借一步说话。”

　　释净起身，将手一扬，说：“请到后院品茶。”

　　杨柯萍回头暗示谢方玉随她进后院，其他人员在大厅稍候，这时，蔡崇智也赶来了。

　　释净领着杨柯萍、谢方玉上了后院的二楼雅室，让礼坐定之后，小沙弥前来上茶。不一会，小沙弥又领着蔡崇智进了雅室。

　　杨柯萍忙起身介绍：“他是邵阳抗日自卫队队长蔡崇智。”释净主持起身合什：“老衲这厢有礼了。”脸上显现敬重的喜色。接着问：“施主有何见教?”

　　杨柯萍眼睛瞪着蔡崇智。蔡崇智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首先开了腔：“岩口铺的刘汉坚投靠日本鬼子，成立了别动队，助纣为虐，为鬼子提供情报，扫荡了许多村庄，干尽了杀、烧、掳、掠坏事，成为十足的大汉奸。我们邵阳自卫队和国军的特侦队准备用计诱骗刘汉奸，利用他明天上寺烧香的机会除掉他，希望释净师父深明大义，助我们一臂之力。”

　　“出家人慈悲为怀，但国土危脆，老衲理当上马杀敌，下马念佛。刘汉坚投靠日军，伙同鬼子侵我河山，杀我同胞，十恶不赦，应尽早除掉此害。要我怎么干，就直说吧!”释净坚定地说。

　　“师傅深明大义,我等全靠师傅鼎力相助了.”蔡崇智见释净师傅这样开明爽快,压在心里的石块终于落地了.一夜无话。

　　天还没亮，刘汉坚、易丽红各乘一顶轿子率领30多个别动队员悄悄地动了身，来到观音寺时，太阳升起一丈多高了。

　　刘汉坚、易丽红在寺门前下了轿。十多个保镖跟随左右上山外，其余别动队员排成两行站岗放哨。他们照规矩，从山门土地堂前开始烧香、烧纸线，在全寺每一尊神像前插上一对小蜡烛，三根红香，三叩首。来到大殿上，因为来的早，信男信女并不多，刘汉坚和易丽红在三清像前，又点起红蜡烛和香烛，叩头礼拜。刘汉坚磕了九个头。

　　蛰伏在寺庙梁上的谢方玉、方宁觉得时机已到，谢方玉扣动板机，一发子弹射进了刘汉坚的脑门心，方宁又朝他的上身补了几枪。谢方玉发现刘汉坚已毙命，收起枪，拉着方宁跳下地来，朝寺里的后院跑去，一个小沙弥与杨柯萍掩护着谢、方二人进了寺院的暗道撤退了。

　　刘汉坚中弹之后没叫一声，仰后倒地，易丽红忙把他扶在怀里，还没发声救命，十多个保镖已抢身进殿，见司令已然中弹，生死未卜，于是大喊大叫：“有刺客，司令中枪了，赶快来保护司令!”他们涌进三清殿，四下观望，只见几个影子从数丈外急速消失，便端起手中的枪朝三清殿四面扫射。一时枪声大作，埋伏在寺前和寺庙左右山上的日本鬼子一下子把寺庙围得水泄不通。

　　当谢、方二人跑进后院时，许多日本鬼子蜂涌而至，向后院猛烈射击。发现没有回击，小野大佐带着卫兵撞进后院搜查，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明知杀手从暗道里逃跑了，但不知暗道的门在哪里。

　　小野大佐来到方丈室，只见主持释净在闭眼打坐念经。大佐走近前去，大声质问道：“寺内的小和尚哪去了?!”

　　释净当然知道，他这次是在劫难逃，好在已安排众和尚逃进暗道，随杨柯萍她们撤退了，心中倒很自在，因此，对日本军官的提问充耳不闻，只是一心自顾自地反复念诵这段经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小野大佐命令鬼子将释净从蒲团上拖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顿毒打，又将他拖到后院大厅里，逼他打开暗道门。释净已奄奄一息，但口里还是喃喃念诵那四句偈，于是又遭受鬼子的一顿毒打，有的用枪托砸他的上身和下身……

　　一片混乱中，有一鬼子触动了暗室的机关，大门顿时洞开，鬼子们蜂拥而上，但被小野制止了。

　　小野分析，杀手已经从暗道逃脱了，沿着暗道去追，不会有好果子吃。恼怒不已的大佐拔出手枪，朝主持释净连开数枪，命令鬼子垒上干柴，点上火，观音寺遭劫了，整整烧了一天一夜。日军大佐率领鬼子回到岩口铺，径直朝小饭馆奔去，结果，小饭馆里空无一人。

　　再说易丽红抚着刘汉坚的尸体大哭。刘汉坚尸体抬下去了，放进轿里，易丽红才如梦初醒，领略了中国特工的厉害，却怎么也想不通遭此暗算，只好走下寺庙，在轿里一直掩面假惺惺地哭到岩口铺。

　　蔡崇智和杨柯萍发出暗号，大汉奸头子已毙命，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了不暴露特侦队和自卫队的形踪，他们先撤离现场，赶在别动队的前面回到了岩口铺，来到了新的秘密联络处。

　　说来也巧，头天夜里，胡保长没带保丁，悄悄一个人溜进了红颜旅馆，老妈子兑现诺言，真的不声不响地将胡保长领进了美玉的房间。美玉喜出望外，把胡保长拉进里房，鬼混了一阵后，美玉一溜烟跑下楼，不一会，小使女端了一个红漆拼盘，两瓶酒，几盘下酒菜上了楼，胡保长从身上摸了几个小钱赏了使女。和美玉对斟起来，美玉不胜酒力，花言巧语哄着胡保长喝。

　　这些卖身的妓女大部分出身低微，穷苦人家出身，她们强做欢颜，争风吃醋，争的还是有钱人的钱。“有钱”才是硬道理，才能养活自己，去接济家中亲人。美玉十分清楚，今天晚上要和这个干瘪的老头同床共枕，自己也不逃避，因为是自己愿意的，只是想将胡保长灌醉少受几次折腾。谁知胡保长两瓶酒下肚，醉成一堆烂泥一样，美玉忙帮他脱了鞋，抱到床上。第二天早上胡保长醒来，一摸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全被美玉搜光了。胡保长一脸的不高兴，美玉瞧在眼里，很明智地脱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

　　胡保长这时才清醒，昨晚喝醉误事，记起还没有干那事儿，赶忙脱了衣服扑了上去……

　　就在胡保长整衣出房门的当儿，一个便衣将他推倒在床上，这个便衣就是特侦队员方宁。方宁手脚十分麻利，用厚厚的被子裹住胡保长的脑袋，“砰、砰、砰”连续打了几枪，撕开被子一看，脑袋上穿了几个孔，胡保长翻着白眼，死于花下了。美玉吓得缩成一团，蹲在房屋的一角，双手作揖，求壮士饶命。方宁用抢逼着她说：

　　“不要怕，我们只杀汉奸，不杀平民百姓，你听我的话，我出去后，过一会你才张扬胡保长被杀的消息。”美玉鸡啄米一样点着头。随后，方宁将一块写着“谁当汉奸，谁就是他的下场”的白布丢在胡保长的身上，闪身出了门，像风一样地下了楼。

　　刘汉坚的灵堂设在别动队司令部的大院里。副队长李端轩像死了父亲老子一样披麻戴孝。当有人来吊丧时，刘汉坚的原配妻子和易丽红嚎啕大哭，哭到伤心处，李端轩的眼眶里也挤出几滴眼泪。他和刘汉坚面和心不和，早就想取代司令的位置，这一次是天赐良机，有人代替他暗杀了刘汉坚。李端轩跟着刘汉坚原想拉起队伍抗日，谁想他投靠了日本人，干起残害中国人伤天害理的事，内心庆幸杀的好。这时，他的眼睛碰巧和易丽红的眼睛相遇，他在认真地“认识”这个女人。刘汉坚的死，肯定和她有关，肯定和地下党、宝庆自卫队和军统方面有关，为什么不动她呢?一是她是小野大佐的情人；二是她帮助中国人杀了汉奸，何乐而不为?因为李端轩早就想杀了刘汉坚带起队伍和民众一道英勇抗日……正在他思绪翻腾之际，突然三把锋利的飞刀卷着小白布同时扎在灵堂的柱子上。几个守兵赶忙拔出来递给了李端轩，三条小白布上分别写着：“代表中国人民处决大汉奸刘汉坚”，“谁当汉奸都没有好下场”，“刘汉坚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李端轩手拿三条白布，当众念了好几次。参谋长周五林十分清醒，很想弄明白李端轩将这支队伍带上何处。

　　在岩口铺西边的一片小树林里，一个灰衣人和一个黑衣人在说话：

　　“这次暗杀刘汉坚为什么不启动我这条内线，难道你怀疑我?”黑衣人说。

　　“我不想过早地暴露你，你想想：暗杀刘汉坚后，你又当不成司令，你还得继续潜伏下来和新的司令较量。现在不知李端轩这个副司令究竟会怎样?”灰衣人发问。

　　“种种迹象表明，李端轩十有八九是反对刘汉坚，拥护抗日的。”

　　“结论不要下的太早，还得看一段时间再说”。

　　这是蔡崇智和周五林的对话。灰衣人是蔡崇智，黑衣人是周五林，周五林是蔡崇智派到别动队的卧底。

　　地下党和特侦队，不动声色地将刘汉坚和胡保长两个汉奸暗杀了。杨柯萍提出要往日军大本营刺探情报，完成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任务。蔡崇智不同意，一来两支力量合兵一处，力量大，底气足点；二来和恋人一起战斗别有一番风味，想到这里，他含情脉脉地说：

　　“柯萍，等一段时间再说吧，别动队上千人的队伍，是一块大肥肉，将它策反过来，壮大抗日队伍多好啊”。

　　“有这种可能吗?”

　　“完全有，你等着吧”。

　　杨柯萍见蔡崇智如此坚持，便满口答应留下来。

　　午夜过后，李端轩离开灵堂，来到自己的卧室稍作休息。 这时，一个全身着丧服的人闪了进来，麻利地脱掉丧服，展现出她的本来面目。她就是刘汉坚的姘妇日本特工易丽红。她献殷勤地说：

　　“李副司令，我给你报告，杀害刘司令的事肯定是共产党干的，去观音寺烧香是他们一个姓杨的姑娘出的主意，只要把她抓起来一审就知道了。”说着，一屁股和李端轩并排坐在了床沿上。

　　李端轩挪了一下位置，说：“我不是什么司令，你叫我去抓凶手，我到那里去抓?你刚才不是看到三把飞刀，他们的武艺了得，难道你不怕死，要抓你去抓吧!”

　　“李司令，刘司令去了，我无依无靠，现在只有靠你了，你要可怜可怜我呀!”说完挤过去，朝李端轩的身上靠去。

　　李端轩忙站起身，说：

　　“易小姐,司令刚刚被害,我心烦闷,没有兴趣,你还是节哀顺变吧”李瑞轩的话说的轻落的重,毫无表情.

　　易丽红无奈地穿上了丧服，灰溜溜地走出房。这时，一个蒙面人闪了过来，一手把她抓住，将她拉进房子背后的小果园里，捏着鼻子问：“不要叫，你叫我就杀了你，你只要回答我的话，我不会杀你。”他就是共产党的卧底周五林。

　　“我说，我说。”

　　“你刚才到李司令房子干什么，你和他说了什么，全部说出来。”

　　黑暗中，易丽红假装被吓得战战兢兢，没有将捏着鼻子说话的周五林认出来，只是乖乖地将刚才李端轩和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仍旧装傻呼呼的姑娘。

　　周五林说：“你去吧，好自为之!”

　　易丽红走后，偷偷躲在暗处，窥视李端轩的行动。作为训练有素的日本间谍，易红丽并不因为杨琼花“拾金不昧”就相信了这个新认的妹妹，只是她前段接到一份内部情报，说是宝庆有一股精干抗日队伍在活动，看到杨琼花身手干净利索，两眼炯炯有神，极象行武出身，因此想顺藤摸瓜，逼刘汉坚陪同她俩去寺庙，以便捞取更有价值的情报，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假借刘汉坚之手，打击这股抗日力量。眼下一五一十向周五林交代，不过是为了隐藏得更深。在易丽红看来，死一个刘汉坚，又何足道哉?

　　周五林胸有成竹地走进了李端轩的房子里。李端轩以为他是来商量刘汉坚的丧事来了，让座后，也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周五林开门见山地说：“李副司令，队伍不能一天无主。今晚由我向大伙宣布你当司令，由你宣布，我来担任副司令，李贵提为参谋长。”

　　“周老弟，如果你想当，就向大伙宣布，我是不会当这样的司令的。”

　　“李副司令，你心里是不是另有打算?”

　　“是的，我不想用日本人的刺刀来杀中国人，到时不明不白地成了汉奸，也不明不白被暗杀。我要当就要当抗日的司令，把这支队伍引上抗战。

　　“老李，你这么相信我，能讲出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话。”周五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上去，紧紧地将李端轩拥住，激动地又说：“我们的队伍有救了。”

　　“老周，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他把周五林拥得更紧。

　　“卫兵，你们站好岗，不准任何人进我的房间。”

　　李端轩和周五林好似久别重逢的战友，谈了许多知心话。就在这天夜里，两人商量着如何策反，如何摆脱小野大佐的控制，投入到宝庆人民的怀抱，投入到血雨腥风的抗日战场的方案。

　　易丽红在暗处偷听到这些后大吃一惊，心里谋划着如何对付李端轩，迅速离开，然后回到灵堂，有时大哭，有时哀怜，她是真哭还是假哭，只有她自己清楚。趁人不注意，退出灵堂，偷偷向小野大佐的驻地跑去。

　　第二天傍晚，天幕刚拉下来，蔡崇智、周五林又在那片密林深处碰头。

　　“李端轩不想当汉奸，不想被暗杀，想拉起队伍抗日，这点确信无疑。”周五林很兴奋，抢先发了言。

　　“通过地下党内线调查，李端轩本质不坏，在别动队当副司令，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好似“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境况。种种迹象表明，李端轩想抗日是他的本意，问题是怎样才能顺利地把整支队伍策反过来”。蔡崇智担心地说。

　　“昨晚我和李端轩一起研究了方案，还有两大难题无法解决：一是如何摆脱小野大佐的控制，二是别动队里还有一部分亲日分子，这些危险分子对策反大为不利”。周五林说。

　　“还是这样，我在这里等着，你回去劝说李端轩来这里和我见个面，研究行动方案，千万要注意的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周五林飞也似的走了。

　　月亮升上来，慢慢地从一块块的乌云里爬出来，它越往上升，云彩也越象躲着它跑似的。密林深处展开一片盆地，风呜呜地吹动着一丛丛暗绿色的树木，眼睛分辨不清是什么东西。

　　忽然间，月亮从天边上露出来；一片宽阔明朗的光亮照在树林的顶巅上，一转眼的功夫把整个地区都照亮了；高大的树林，整整齐齐的马尾松，树林里的空地，大路、山丘，都好象使了魔法似的远远地显露出来。今晚的月亮好象特意安排有情人，干大事的人在这里约会一样。不久，两个黑影出现在蔡崇智的身边。

　　李端轩和蔡崇智握手、拥抱。

　　蔡崇智已完全相信他是真心抗日的。

　　就在这片森林深处，三个人研究了“一号”、“二号”行动方案。蔡崇智回到小饭馆，派人将杨柯萍叫了来，将策反别动队制定的“一号”、“二号”行动方案详细地向她说了。杨柯萍心知肚明，蔡崇智的能力车载斗量，和平常人不可同日而语，一号、二号行动方案就是共产党“地下工作”的成果。虽然老大不高兴，但都是为了抗日，应该积极配合。实施“一号”、“二号”方案，她这个高级特工都打心眼里佩服共产党的策反能力。

　　第二天麻麻亮，灵堂内外闹哄哄的，人头攒动。别动队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办起殡葬事来，还是有条不紊的。

　　出殡了，大汉奸刘汉坚的棺材抬出了大厅，停在了门前。这时，李端轩站在高处，两手从上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大声地说：

　　“今天是我们刘汉坚司令入土为安的日子，现在，我宣布几条纪律：“一，全体别动队员一个不拉的上山为刘司令吊唁致哀，违令者，军法从事；二，送葬人员不准乘车，不准骑马，必须步行到墓地，请翻译告知日本人，要尊重中国人这一风俗；三，抬灵柩的男儿一定要慢行，以表对死者的哀悼；四，所有送葬的别动队员都要带上武器，防止发生意外；五，不准中途私自离开，一切都要听从我的指挥!”

　　这时，小野大佐骑着高头大马来了，后面跟着十多个侍卫，在门前下了马，向棺材里的刘汉坚吊唁致哀。

　　他用中国话说：“刘汉坚是中日友善的倡导者和执行者，是大好人，他的死是中国人的损失，也是我们皇军的一大损失，我们要为他报仇雪恨”。然后和李端轩握了一下手，接着对李说：“我要回营处理军务，安排了一些皇军官兵送葬，办完丧事，皇军立即回营，有重要军务要他们去办。”李端轩双脚并拢，行了一个军礼，“嘿!”

　　这个魔头走了，李端轩轻松了许多。他又看到蔡崇智安排他的自卫队和一些不明身份的便衣混杂在送葬的队伍里。

　　初夏的早晨，有点凉意。太阳升起来了，温度快速上升，虽然是慢步行葬，但坡大路陡，个个弄得满头大汗，累得气喘吁吁。又要上高坡了，日军小队长见了这个陡坡皱起眉毛，将指挥刀向后一扬，说：“皇军的，快快的回营。”

　　李端轩高兴极了，这时，蔡崇智和杨柯萍发出指令：“执行一号方案”。

　　李端轩命令说：“加快速度上山。”

　　李端轩挺有心机的，在前天安排挖墓穴时，特意选择了一块大空平地，他要在这块平地里决定别动队的命运。

　　棺木刚入穴，李端轩站在高处，命令大家坐下来将枪放到地下，谁也不准动枪，谁动就打死谁。这时20多个自卫队员和部分特侦队员已站在李端轩的两边，随时观察别动队员的动向。李端轩高声地说：“刘司令已入土为安，我当仁不让，今天，我当一天的司令，下面我要对队伍进行整编，组编三个团，第一团由周五林当团长，下面念到名字的随周团长驻扎在岩口铺以西……”

　　周五林念着的名字，一部分是他的亲信，一部分是亲日派。念完后，别动队员、自卫队的骨干、狙击手谢方玉和几个特工跟着周五林走了。

　　这时，从山坡后面杀出了几百人的队伍，这就是小野大佐埋伏的日军，呈三面包围之势，端着冲锋枪冲了下来，向周玉林率领的别动队扫射，一些亲日别动队员抱头逃命。蔡崇智、杨柯萍命令队员阻击和掩护，边打边掩护队伍向山林深处撤退，还在墓地的李瑞轩指挥队员抵抗，打得非常惨烈，由于没有防备，加上鬼子的武器先进，尽管有护兵保护，可惜李瑞轩还是身中数弹而亡，别动队员死的死，伤的伤，没死的纷纷举手投降。

　　原来易丽红将偷听到了李瑞轩和周五林策反别动队、拉起队伍抗日的情报，当晚便向小野大佐密报了。小野安排重兵预先埋伏在三面山岗上。

　　周五林带着队伍来到岩口铺西边一片宽敞的树林里。蔡崇智、杨柯萍和几十名武艺高强的特侦队员和自卫队早在等候，周围安排了重兵架设着机枪警戒。周五林命令队员坐下后，首先介绍说：“这位是宝庆抗日自卫队的队长蔡崇智，这位是国军第四方面军情报处长，特侦队队长杨柯萍，下面请自卫队队长蔡崇智讲话。”

　　“今天你们被改编了，改成宝庆抗日自卫队。”蔡崇智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亲日顽固派妄想反抗，刚拿起枪，脑门心、太阳穴就纷纷中了子弹毙命，其余的乖乖地放下了枪。

　　“你们不要反抗了，这是无用的，刘汉坚这个汉奸司令是我们处决的!下面我宣布：想加入我们自卫队的站左边，不想加入自卫队的可以回家。其实，你们中有些人早已列入我们暗杀的汉奸名单，只要你们不再去帮日本人杀害中国人，不去做坏事，我们既往不咎，如再继续作恶，我们随时代表中国人民处决你!”

　　短短的几句话，具有强大的震胁力。

　　往左边靠的人越来越多，剩下几个平时跟着日本人作恶多端的别动队员，蹲着一直没动。他们在考虑自己的下场，他们想往左边站，又怕将来算总帐，没有好果子吃。他们帮日军提供情报，帮日本人带路，帮日本人找花姑娘……这些罪行迟早有一天会被揭露出来；往右边站吗?等于打发我们回家，“家里”的人知道我们是汉奸，那就死得更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劣迹的队员要想在短期内作出决择也很难以做到。对这些“汉奸”究竟怎样处置，蔡崇智、杨柯萍也很难把握。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杨柯萍附在蔡崇智耳根耳语了一阵，蔡崇智说：“左边的队员由周五林率领到指定地点集训，届时整编成抗日自卫队；你们这些没有选择站队的，自认有汉奸罪的队员由方宁、杨琼花率领看押，有一条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接受管制，不逃跑，不再继续作恶，我们不会枪毙你们，因为我们有规定：不虐待俘虏，我们最起码会将你们以俘虏对待。”

　　众队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时间容不得他们含糊，蔡崇智决定：将这些亲日分子秘密羁押宝庆，交宝庆县党部处理。

　　周五林率领的一部分别动队员大部分是他的亲信和主张抗日的爱国青年。他将队伍拉进距岩口铺20多里的深山密林处，搭起了从鬼子那里缴获的帐篷。在那里，队伍进行了近三个月的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秘密发展了一批中共党员。根据中共湖南省委指示：这支队伍除补充宝庆自卫队外，其余的由地下党骨干负责，分赴新宁、武冈、绥宁等县，组建各县抗日自卫分队，参加当地的抗日活动。这支队伍，在抗击日寇和埋葬蒋家王朝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当晚九时左右，杨柯萍身着便衣，带着手抢来到地下党秘密联络处的楼上，蔡崇智忙迎了上来，想去拥抱亲近她，但看到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伸出的双手又收了回来。

　　两人坐定以后，杨柯萍哀声叹气，自叹自艾地说：“我这个败事鬼，现在是给国民党干，还是给你们共产党干?”

　　蔡崇智听到这里，想：现在已到了向自己恋人摊牌的时候，我们不能相处在不明不白的热恋中，由于工作上不慎，在恋人面前，特别是斗争甚烈的国共两党——国民革命军情报处长面前，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是地下工作的大忌，会对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现在已造成这种局面，只好面对现实，承认它。如果杨柯萍重恋人的情分，严守我的身份秘密，那就真是苍天开恩了，否则，由她去处置吧!不管怎样，我也得向长沙地下党蔡老板汇报，接受撤职或党内查办的处分。反正，他豁出去了。

　　“你凭什么指桑骂槐地怀疑我是共产党，又是在那个时候发现我是共产党?”

　　“崇智，你伶牙利齿，我说不过你，但我不是傻瓜，我是国军的情报处长。要不是我喜欢你，我早把你捅出去了；你说凭什么怀疑你，凭你的所作所为，凭你们共产党人的办事效率和作风。从这次不显山、不露水地把一支强大的亲日别动队策反、瓦解到这支队伍的遣散，又顺利被你们共产党所利用，这个过程不是一般的组织、一般的角色能做到的。就是我们国民党都难以办到。共产党太厉害了，你这么做，我很嫉妒你，把别动队整编到你们共产党了，我们特侦队出了那么多的力，应该平分秋色，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得到，我心里很难受。你问是哪个时候察觉你的身份，就是我下山和你相遇的第一个晚上，你们紧闩着门研究暗杀皇协师长的行动，置我这个恋人于不顾的时候。我也告诉过你，我是第四方面军的情报处长，是来完成何应钦、王耀武的‘深入敌后，扰乱打击敌人’的任务，研究暗杀汉奸——这是我最大任务，为什么不叫我参加研究会?只有共产党才这么秘密，只是共产党才干得出来!”杨柯萍一串连珠炮轰得蔡崇智无法招架。

　　蔡崇智在这个伶牙利齿的恋人加对手面前妥胁了下来,他忙堆起笑脸解释:“柯萍，是的，我是中共党员，还是宝庆地下党秘密联络站的站长。我们是恋人关系，爱情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在恋人面前不应该隐瞒什么。现在我告诉了你，但违反了党的纪律，我会受到严厉的处罚的，但为了你，我一切都不顾了。怎么对待我，由你决定吧!”

　　“该死的小冤家，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就是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争霸天下，我又能对你怎么样?崇智，我爱你呀!”

　　“萍，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你加入我们组织吗?来为国家、为人民效力啊。”

　　“崇智，我们各为其主，你要尊重我的选择，至少现在我不会投靠你们共产党。”

　　“从你话里透露出现在不行，今后会有这种可能!萍，国民党内部腐败无度，是一个没落的政党，普通老百姓对国民党恨之入骨，得民心者得天下，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懂?”

　　“不要说了，你这种赤色宣传我领略多了，身在江湖不由己，让时间去决定吧!”

　　杨柯萍十分清楚：党同伐异，我包庇恋人的身份，国民党是不会放过我的。虽然效忠国民党可能没有前途，但她要忠于自己的主子——王耀武，她不能背叛一直关注、关怀、提携她的王耀武司令长官。不过蔡崇智果敢干练，集智慧、才干、机智勇敢于一身，自己深爱着他，就是自己死，也不能出卖自己的恋人!

　　误会，怀疑，不说不明，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各自内心表白，杨柯萍更爱蔡崇智了。她靠向蔡崇智，将头埋在蔡的怀里，蔡抱紧她，久久不愿松开。

　　“崇智，我要离开了，明天我就要去完成新的使命。跟着你一起干，我会一点战功都没有，届时，我怎么向何应钦、王耀武交差啊?”

　　“都是为了抗日，不要去计较功不功的。我的功劳至少也有你的一半啊,另外，你也不要江南望着江北好，到了江北喊苦恼，我们两家合在一起可谓‘烂麻拧成绳，力量经千斤’，实在你要走，我也要为你饯行!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你也一样，要保重!

　　其实，他们一天不见想得慌，如果一天真见不着，也得在梦里见几次。他们见不着的时候，像把心挖出来抛在沙漠里，烈风吹着，飞砂打着，烈日灸着；他们的心碎了，焦了，化为飞灰了!他们见着，安慰了，快活了，他们的心用爱情缝在一处了。但为了抗日，他们选择了离开、分开，遭受相思的煎熬。

　　……

　　年轻人好强争功，一块大肥肉被蔡崇智夺了去，杨柯萍心里极大地不平衡，为了挽回面子，她电告王耀武司令，“暗杀了两名大汉奸，策反了亲日别动队回到中国人民这一边，现已奔赴雪峰山参加抗日”。王耀武大喜，立即回复了嘉奖令，并布置了下一步任务：“侦察日军兵力部署和收集日寇的种种畜行，以便在国际会议上揭露日本军国主义的一切暴行，打击日军的士气，为雪峰山大会战打下基础。”

　　长沙，蔡老板秘密会见了蔡崇智。并严厉批评了蔡崇智的暴露行为.

　　“你过早地暴露了身份，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从杨柯萍的谈话中和她对你爱情的忠诚看，她应该不会出卖你，党组织也不再追究你和处理你，不过今后要遵守党的纪律，要十分注意隐蔽自己的特殊身份。”

　　蔡崇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九章 鬼子兵血洗冷碧寨

　　杨柯萍告别了蔡崇智，率特侦队一行经过化装，分成几个小分队启了程，为了不与日军发生正面冲突，他们绕道抄山路从岩口铺经塘渡口边缘地带向新宁方向前进。

　　雾已经被鲜红的太阳压进山谷里去，一股一股象炊烟一样渐次消失了。在太阳的照射下，云彩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天蓝得象新捶浆过的阴丹士林，没有一点瑕疵，没有一点皱褶，镜子一样覆盖在上空。碧蓝的苍穹，鲜红的太阳，黄褐的山头，以及深绿的树丛，互相辉映得五光十色。太阳像个火球一样，照得大地冒着热气，好像用手抓来一块便可以吃的蒸糕一样。

　　他们走上了一条被林中阴森森的树木遮蔽得不见天日的山路，树木几乎只肯略微站开一些，让这条狭窄的小道蜿蜒穿过。越过树林，前面被一条小河拦住，为了阻止日军的进攻，原来的木桥已被中央军摧毁了，河宽虽然只有十多公尺，仅有的一根独杉木桥还是老百姓为方便出行临时架设的，两边都是无底深渊，无论向右或向左一滑脚站立不稳，人都会跌死的，可是一越过这险道，就会发现自己已在----地上的天国中了。

　　突然，一个混乱的现场出现了，引起杨柯萍的警惕，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她朝方宁和杨琼花丢了一个眼色，方宁和琼花迅速过了桥，在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隐蔽观察；谢方玉扛着他那杆狙击枪机灵地后退二十多米，侦察着后面的动静。这时，杨柯萍将手朝前一挥，特侦队员迅速地过了桥，又开始赶路了。

　　特侦队三十多号人，分成几个小组，小心地在山地里穿行.沿山路还得绕道走，到了黄昏，还没看到新宁的影子，这时，他们看到前面地里有一个农民，一打听，还有二十来公里。

　　这时，大伙的肚子空了，疲劳和饥饿同时袭来，上坡了，只见两捆半湿半干的青箍柴横在小石子路的两边，千担(即扁担)不知去向。再上走几步，只见土坎上横着一具男尸，千担还紧紧地握在这个已经被杀害了的男人的手中，他胸脯中了几弹，脑壳稀烂，脸部血肉模糊，再往高处，一具女尸一丝不挂地躺在斜坡上，旁边一个竹蓝里还存留一些菜花菇，后来才知道这夫妻二人上山，丈夫砍柴，妻子采菇，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鬼子。鬼子发现走在前面的妻子有几分姿色，扯的扯，推的推，将妻子拉到斜坡上，有个鬼子掐住头，一个鬼子压住腿，还有个鬼子帮着撕衣解裤，穿着深统胶鞋的日军小佐正脱裤扑上去的时候，一颗石头砸中小佐的头部，疼得他咿哩哇啦地大叫，其他鬼子发现挑柴的男人拿着千担冲了上来，“砰、砰、砰”几个连发，男人摔倒在地，几个鬼子走上去，用枪托向男人砸去，可怜丈夫被枪杀，妻子被轮奸而死，夫妻双双惨死山岗。

　　杨柯萍走上前，拾起旁边的衣服裹着女尸，由于时间紧没办法马上掩埋怨死的同胞,杨柯萍便吩咐方宁他们拾些柴火掩盖着尸体,命令队伍出发,翻过一个山岗，不远处，有一块公路碑，上面写着：左边走新宁，右边走武冈。路碑的左边竖立着一块小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冷碧寨。

　　杨柯萍向方宁耳语了几句，方宁便摸索着向山岗而去，其他人员仍隐蔽在小石子路的两旁。

　　方宁摸上山岗，伸头向前眺望。山底的平地上，是一个上百户的寨子，此时，这个寨子：小平地火舌舔空，烟雾缭绕，浓烟蔽天，无数的火星直升腾到高空，大火照在小溪河里，好象溪水也在燃烧，这是鬼子在杀猪宰牛，寨子里有刺得破天的尖叫声，还有震人心魄的哭泣声，更有鬼子粗鲁、放肆的狞笑声；许多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寨子里横冲直闯；方宁仔细地观看寨子的地形，心里凉了半截，只见寨子的右边是条小溪，鬼子们正在小溪上边一块坪地杀猪宰牛；右边小溪依大山而下；再看左边，是高耸入云的悬崖绝壁，崖下一条小路奔向前方，这个地势阻死了特侦队前进的脚步。

　　他返身走近杨柯萍，向她介绍了情况，杨柯萍心里一惊，命令谢方玉断后侦察敌情，她便和大伙摸上山岗。她清楚的看到：路上，血迹片片，这里一个死人，那里一颗人头，只见一只日本长毛大狠狗在疯狂地撕咬着人的骨肉，像它们的主子一样残暴。这土地，似乎就是它们的乐土，凄惨的大地，血染山野啊!

　　路旁，一家四合院，几个鬼子肆无忌惮地闯了进去。原来有个孕妇快分娩了，跑不动，在灶屋里用柴掩盖着。他丈夫为了守护快分娩的妻子，也躲在二楼的顶棚上，窥视着动静。鬼子进屋后，先是搜寻各个房间，发现没有目标，然后用上了刺刀和步枪，在草堆、柴堆乱戳。当一个鬼子向灶屋里的柴堆刺去的时候，刺刀刺进孕妇的大腿，孕妇疼得大叫一声，鬼子发现了孕妇，拨出刺刀，将他拖出灶屋，在天井里铺上棉被，将孕妇平放在棉被上，几个鬼子脱的脱衣服，撕的撕裤子，摸大腿的，摸奶子的，亲嘴的，一个鬼子不顾孕妇挺着大肚子，腿上刺伤直流鲜血，便脱了裤子扑了上去。接着，另一个鬼子从灶屋里提了一桶水，猛向孕妇的下身冲洗，解脱裤又扑了上去，被鬼子轮奸后，孕妇已昏死过去。一个鬼子伏在孕妇的肚皮上，耳朵贴了上去，听听孕妇肚子里没有动静，就说：“肚子里的小孩死了。”另一个鬼子说“小孩一定还活着。”只见一个凶形恶煞的鬼子若无其事地说：“要知是死是活太容易了。”便一刺刀划开孕妇的肚皮，活生生的将婴儿从肚子里挑了出来，血淋淋的婴儿喘着气，哇哇地哭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声音了，鬼子用刺刀从婴儿的屁股里刺进去，然后端着长枪举过头顶……那德性极无人性!

　　在二楼顶棚里的男人看到这一切，心如刀绞，怒气冲天，他豁出去了，在鬼子刺婴儿作乐时，蹑手蹑脚地下楼跑进自己的睡房，从床底下拿出鸟枪，灌上火药，装上打野猪的铁砂，瞄准刚才用刺刀刺死婴儿的鬼子头上扣动了板机，只兄“砰”地一声，这个鬼子栽倒在地。众鬼子惊吓过后，向冒着一缕青烟的房子包抄过去，将正在装火药的男子擒住，用绳子捆绑了起来，抬着还没断气的鬼子，架着被捆绑的男子，来到小溪边的平地里。鬼子小头目叽哩哇啦挥舞着战刀命令余下的鬼子:“快打支那人,往死里死里的打!”

　　众鬼子用枪托砸，手脚并加，雨点般地砸上男子。鬼子小头目觉得还不解恨，又用枪逼着用绳子捆着其他三个男人挖坑，坑挖好了，将这个男人推下坑，突然众鬼子将三个挖坑的男人推了下去，再用湿泥盖在他们的齐胸前，四个大男人喘着粗气，在坑里活活受折磨。那悲惨的呼叫声断断续续地从坑里传出，清晰地传到在山岗上观察敌情的特侦队员的耳鼓里。坑里传来四个男人濒死的挣扎声，撕裂着特侦队员的心，纷纷要求下山岗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为了不必要的牺牲,同志们的请求被杨柯萍制止了。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月亮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向大地散发着银色的光芒，树林子里浓荫重重的草地上，投射着斑斑驳驳的月光。风来了，树枝摇曳着，月光、树影一齐晃动起来，婆婆娑娑。远山、近树、丛林、土丘，全都朦朦胧胧，象是罩上了头纱。黑夜不是千篇一律的黑，山、树、木、岗各有不同的颜色；有墨黑、浓黑、浅黑、淡黑，还有象银子似的泛着黑灰色，很象中国丹青画那样浓淡相宜。随着行人移动，朝着行人靠拢。

　　正当杨柯萍准备命令队员突破村子的时候，一个重要险情发生了，谢方玉急急跑来报告：“后面过来了黑压压的一队鬼子，足足有一个连的兵力。”

　　久经战争考验的杨柯萍，果断地下了命令：“用最快的速度向村子左边的小路前进，穿过村子，突破敌人的封锁线。”

　　“哗”，队员们下了山岗，朝村子左边小路突围。

　　后面的那队鬼子翻过了山岗，发现了特侦队员这支小队伍，立即向队员们开枪射击。

　　村子里鬼子听到枪响，立即哨声四起，鬼子忙乱地拿起枪，朝着山岗方向盲目地开枪射击。鬼子这一错觉，可以说是“抱薪救火”，帮了特侦队的大忙，使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突围了。

　　两队鬼子的指挥官用日本话命令着：“给我打!”

　　两队鬼子稀里糊涂地向对方猛烈地开了火，激烈的枪炮声划破初夜的宁静。

　　这时，两队日本鬼子的指挥官都听出和发觉对面是自己人，山岗那边的鬼子指挥官急着喊：“不要打了，是自己人，支那军队朝左边跑了，快追吧。”村子里这队鬼子这时才缓过神来，迅速调整方向，命令部队向村子左边追了过去。

　　杨柯萍指挥着特侦队员，不敢恋战，迅速的奔跑，想找到有利地形后再进行阻击。

　　杨柯萍和队员一口气跑了二、三里路。这时，杨柯萍冷静地思索：后面大股敌军追着，如果前面再遇着鬼子，那么，我们便无路可逃。不能这样。还真是急中生智啊!她在冷静中迸现了灵感，立即喊了一句：

　　“停!”她率领队员走岔路进了深山。

　　约莫又走了二、三里地，来到了一个山洞前。发现一缕晚烟从洞中冒了出来。杨柯萍心里格瞪一下，想着心思：“难道洞内有人?如果有人，是鬼子还是当地老百姓?”

　　“方宁，你去侦察一下，探探洞里的情况!”

　　方宁摸索着朝洞口走去。

　　漆黑的山洞，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黑得使人害怕的山洞，方宁不管黑不黑，麻着胆子接近了洞口。

　　洞口朝正面，正对喷水山，洞里能摆二十桌的酒席，足有十间房子大；周围是石壁，头上是高高的石顶。但见石壁的两边，有坐着、躺着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有的窃窃私语，有的蒙头大睡。方宁放下心来，估计是附近逃难的老百姓。他反转身，来到杨柯萍身旁说：

　　“洞内有一批逃难的山民。”

　　杨柯萍将手枪插进腰间的枪套里，大胆地走进洞穴。

　　洞里的人发现有人进来，个个惊恐万状。有鸟枪的男人立即将鸟枪端在手中，对准洞口说：

　　“你们是什么人?”

　　“老乡!我们是国军，是专门打日本鬼子的，不要害怕!”

　　听说是打鬼子的国军，山民顿时放松了心情，躺在地上睡觉的忙坐起来，有的站了起来。有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握着杨柯萍等人的手，说：

　　“中央粮子(粮子指当兵的)辛苦了，我姓冷，是冷碧寨的甲长，这个山洞里都是冷碧寨的群众。冷碧寨没有杂姓，都姓冷，有一百二十多户人家。鬼子是昨天下午来的，可怜我们这个路边村遭殃了。幸亏有几个砍柴的，远远地看到一批鬼子，赶忙走回村报信，我就吆喝着：‘日本鬼子来了，大家躲到后背的山洞里去。’就这样，我领着大伙进了山洞，来不及跑出来的，受尽了鬼子的折磨，等我再赶回去叫人进洞时，鬼子已进村了。”

　　方宁走上前介绍说：

　　“这位是国军的杨处长，这位是田队长……”随后，杨柯萍说：“老乡们受惊、吃苦了……”杨柯萍还没说完，人群里就嚎天跺地大哭起来，只见一位老大娘顿足捶胸地恸哭着，真是哭得月儿不亮，哭得星星不明，哭得山洞前喷水也呜呜啦啦地大放悲声。冷甲长把杨柯萍等拉到老大妈跟前，说：

　　“她是冷大妈，昨天是她家的好日子，她儿子结婚，刚刚拜了天地，鬼子就来了，一家子来不及逃走，鬼子进屋看见一位罩着大红盖巾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掀开新娘的红顶盖，”大叫着：“花姑娘的有，好好慰劳皇军。”边说边拉着姑娘往山边走，这群野畜将姑娘推倒在草丛里把她遭踏了……

　　他儿子见状，气得脸色铁青，脖子上青筋鼓起，像一条蚯蚓一般无法抵制的怒火在胸膛里燃起。他直起腰，在屋里大步来回走着，脸色由青变白，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他锁着眉头子，紧闭着嘴唇，额上冒出细细的皱纹，痛楚地沉思。突然他走进房间，拿起已装好弹药的鸟枪，腰间插上一把大砍刀，向山边走去，惨案发生了。

　　“砰”的一声，伏在妻子身上的鬼子中了铁砂弹，痛得在地上打滚，其他几个鬼子发现了持鸟枪的男子，见还想他抽出砍刀杀鬼子，有一个鬼子朝男子开了一枪，男子骤然倒地，鬼子抢过男子的大砍刀，残酷地将男子的头砍了下来，提着脑袋撂到路边。好心的乡亲，担心鬼子再行报复，就强行架着男子的母亲，躲过鬼子追杀的视线，将她扶进了山洞里。

　　甲长接着说：

　　“鬼子继续轮奸她的媳妇，现在是死是活还不清楚，可怜她的儿子，至今还没人敢去收尸。”

　　冷大妈已经哭哑了声,呆呆的，张着嘴，眼泪与鼻涕流湿了前胸，她的哭声里并没有一个字，只有无法言表切肤之痛的悲愤。

　　特侦队员个个咬牙切齿，有的噙着满眶热泪，还有人在放声恸哭。

　　甲长说不下去了，柔肠百转，涕泪交集，呜呜咽咽无法停止。整个山洞悲怆凄切，憾山振岳的哭声连成一片……

　　特侦队员对鬼子的暴行恨得咬牙切齿，个个义愤填膺，一致要求去收拾这股鬼子，为乡亲们报仇雪恨。

　　杨柯萍也恨得牙根痒痒的。像有一颗炸弹在心房里爆裂，。恨!像一把烈火，恨!正凝成一股力量。她何尝不想去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但她冷静思考，靠我们特侦队二十多号人，去与装备优良的大股日军硬拼，简直是以卵击石，我们还要去完成获取重要情报的任务。现在不是拼的时候，必须得保存实力。看到老百姓一双双期待和渴望的眼神，她在充满矛盾中做出了决定，将田学敏、谢方玉、杨琼花叫到一边，悄悄地说：

　　“你们带几个队员返回冷碧寨，将刚才突围时在路边看到的几具尸体抢回来，安慰安慰他们的亲属，千万不要恋战，要注意隐蔽，用暗号指挥行动,告诉这里的老百姓,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时候未到!”

　　“好的!”田学敏带领一干人消失在黑夜中。

　　夜色苍茫，峭壁悬崖已看不大清楚，只见黑巍巍的峰峦轮廓，孤星在齿状的山巅上闪烁，银河已被云彩遮掩，周围一片寂静……

　　田学敏副队长等发动轻功，不一会便来到了冷碧寨，潜伏在一个小山坡后面观察动静。

　　此时，寨子里稍许安静，估摸着鬼子经过一天畜性发泄，都已安睡了，偶尔听见几声妇女的哀叫声。田学敏将手一扬，示意谢方玉、杨琼花接近路边的死尸。谢方玉、杨琼花摸索着前进，突然发现三个鬼子，一个伏在地上，有两个在坐着，那个伏地上的鬼子刚站起身子，另一个鬼子又解开裤带伏了上去……谢方玉立即做出判断：“是鬼子又在奸淫妇女。”这时，谢方玉立即拉了一下杨琼花腰间，用手一指。杨琼花会意，几把柳叶飞刀飞了出去。坐着的两个鬼子倒地毙命，伏在地上的鬼子没中要害处，疼得在地上打滚，谢方玉猛扑了上去，双手卡住鬼子的脖子，杨琼花走上前一看，地下躺着一位姑娘，用手一摸，没有气息，全身僵硬冰冷，已经死过多时了。

　　随着三声“咕!咕!咕!”的斑鸠叫声，田学敏等飞速赶来，大伙手忙脚乱地寻找被鬼子杀害了的山民们的尸体。不一会，特侦队员背着三具尸体，提着新郎的头颅飞也似地奔回了山洞。

　　山洞内摆着三具尸体，冷大妈走近女尸一看，号淘大哭起来：

　　“这就是我还未入闺房的媳妇啊，”她伏在儿子和媳妇的中间，抚尸大哭；冷大爷抱着儿子的尸体，久久不肯松手，好像一定要把儿子抱活。

　　血腥的屠杀，激起群众对日本鬼子的万般仇恨!

　　生离死别，哀愁涌上众人的心头。

　　雪峰山的暮春，早晨亮的早，在东方呈现鱼肚白时，冷碧寨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是可恶的日本鬼子在开拔前又向冷碧寨点了一把火，全寨一百多户人家被大火吞没……

　　留在路边侦察的特侦队员眼巴巴地看着鬼子扬长而去。

　　不久，杨柯萍将甲长拉到一边，说：

　　“鬼子带给你们的灾祸，我们无力弥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待我们去完成，”她转向杨琼花，从她手中拿过小布袋说：

　　“我们的盘缠有限，这点银圆给死者家属，表示我们的一点心意，”说完，带着满腹仇恨和心酸率领队员离开了山洞……

　　第十章 杨琼花只身救战友

　　前哨传来情报：“冷碧寨的鬼子抓了寨子里几个年轻体壮的男子作向导，经新宁转武冈直插雪峰山。”另传：“新宁已沦陷，大批次的鬼子同样西犯雪峰山，直取芷江。”

　　田学敏说：

　　“新宁沦陷，我们可以跟踪过去，掌握日军的兵力部署情况。”杨柯萍接着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好，就这样干!”田学敏说。

　　方宁又返回山洞，找到冷甲长，说：

　　“为了避免与日军遭遇，我们决定走山路，想找一个熟悉去新宁、武冈山路的向导。”

　　冷甲长沉思良久，说：

　　“就让冷大妈的大儿子带你们去吧!”

　　新郎的哥哥叫冷大为，三十来岁年纪，生得一表人才，灵活机智，肩头宽阔，胸脯发达，肌肉结实。初看他似乎有点粗俗，土头土脑，但要是认真的注意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个不同凡响的男人。的确如此，成年后，他跟着寨里的几位老猎人学打猎，整天侍弄着那杆猎枪(鸟枪)，二十来岁就成了远近闻名百发百中的神猎手；他练有一手绝活，就是在竹弓、竹箭头上抹一点药，专射野兽的脖子，每每箭无虚发，三步毙命；老猎人传给他的“梅山教”更是了得，为后来杀鬼子发挥了巨大作用，此是后话不讲。昨天，他弟弟冷大庆被日军残酷杀害，尸首分离，他因此愤怒至极，听到冷甲长要他给特侦队当向导，兴奋得蹦了起来，他要发挥自己飞毛腿的特长，像箭一样离开了山洞，回到冷碧寨，拿上他那杆藏在地窖里的猎枪和竹弓竹箭，一定要多杀几个鬼子,他还特别卷着一个包袱，不一会来到杨柯萍跟前。方宁已向杨柯萍介绍了冷大为的情况，她见到冷大为后，说：

　　“好样的，你前面带路，我们赶路吧!”

　　队员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急步前进，没人说话，没人咳嗽，只有齐唰唰的脚步声，队员们练就了一种罕见的行军力，冷大为更是疾走如风，队员们虎虎生威,一路前行,快速移动。

　　转眼间日头偏西，队员们肚里空荡荡的，山脚下有十几户人家，杨柯萍对方宁说：

　　“到村子侦探，看有没有敌情，再找口水井，弄点吃的，休整一下。”

　　方宁迅速地向村子走去。

　　没多久，方宁气喘吁吁地急速赶了回来，说：

　　“村里有大批鬼子在扫荡，怎么办?”

　　杨柯萍思考片刻，说：

　　“方宁继续去村里侦察，随时向我报告敌情，我们还是进山隐蔽。”

　　方宁走了，特侦队员进了山，队员们又累又饿，个个肚子咕嘟咕嘟地响着，头昏眼花，连吸口气都觉得累得慌，身子转动一下，五脏六腑都在痛。

　　冷大为踱着步子，头脑里正在思考一个行动，便走近杨柯萍身边，说：

　　“我知道大家都饿了，乘休整的间隙，我去弄点吃的。”

　　“这深山老林，你去哪找吃的?”杨柯萍说。

　　“试试看，你安排一个人跟我去!”

　　“我去!”谢方玉自告奋勇。

　　谢方玉忍着饥饿随冷大为走了。他俩施展轻功不一会便走出了大山，来到几丘田边，冷大为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一拜一请、二拜二请、三拜三请，请到社稷明君大王爷爷，二王爷爷、三王爷爷、村头社公、村尾社婆，请社公社婆做主做张......”然后在几丘田的田埂上走了一个大圆圈。

　　冷大为念完咒以后，在田埂上坐了片刻，便起身在水田里动作起来，食指插入泥里，一条泥鳅马上跳了出来，冷大为双手捧着这条泥鳅，右手捉住泥鳅将尾巴咬掉后放回田里，又过了片刻，从身上拿出一个布袋子，对谢方玉说：

　　“你现在展开布袋子，只管装泥鳅就是。”

　　冷大为赤脚下了田，用泥巴围了一个圏，将圈内的水捧干，当他刨开一层稀泥时，只见许多大大小小的泥鳅翻滚着，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双手捧着泥鳅往布袋里装，布袋快装满了，冷大为抓到了刚才被咬掉尾巴的泥鳅，便说：

　　“你来了，我也该走了!”说完，将那条断了尾巴的泥鳅又放回田里，走了。

　　谢方玉看得惊叹不已，心里在想：世界还有这样的奇事?回到山里，冷大为从包袱里取出一口小锅，在一个低洼处找了三块石头支起小锅，队员们捡着干柴将泥鳅煮了，大家饱餐了一顿。

　　杨柯萍悄悄地来到谢方玉身边。谢方玉会意，将刚才冷大为捉泥鳅的经过说了一遍，杨柯萍听后，也惊得目瞪口呆。从此，杨柯萍认定冷大为必定是特侦队里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久，方宁返回来，对杨柯萍说：

　　“鬼子开拔了，村子里已没鬼子了。”

　　“好的，你先吃点东西吧!”杨柯萍说。

　　杨琼花将盛着泥鳅的碗递给方宁，方宁倍感纳闷，这山里哪来的泥鳅呀?他问这个，问那个，都没吱声，只是用手指着冷大为和谢方玉。

　　冷大为心里很清楚队员们都想要他揭开这个秘密，但他非常为难，想了许久，才慎重地说：

　　“我只能说这是我向老猎人学的‘梅山教’(注:即当地流行的一种巫术,现代称为‘梅山文化')，不能讲原因，只能讲过程，看结果，只要吃饱了能杀日本鬼子就行。”

　　从此，再没有人向冷大为打听这个秘密。

　　队员们休息了大约半个钟头的样子，只听见杨柯萍一声令下。

　　“准备开路，走!”队员队“腾”地站了起来，个个精神抖擞地向前疾行。

　　夕阳已靠山了，天上迤逦着几块白丝条般的云彩，涂上一层晚霞，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碧蓝的天空，和青山绿水媲美，映衬出春夏之交的风光。

　　又迎来了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杨柯萍和特侦队员来到了一个小村子里，老百姓都藏到山里去了。杨柯萍借着月光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在一座破旧房子前说：“我们在这里暂时休整一下，但不能疏忽，敌人随时都可能追上来，前后放哨侦察。”

　　方宁蹲在转弯处的一棵大树下，考虑着杨柯萍的话，没有察觉就在离他几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队人影，像幽灵一样缓慢又诡异地摸了过来，原来是一小队日军也在找宿营地。

　　人影越来越近，一声闷哼突然从那支黝黑的队伍里传了出来，夜里虽然动静不大，但还是显得格外清晰，方宁条件反射，手里的短火顺势举了起来，还没等完全看清情况，便朝着黑影开了一枪。

　　“砰!”子弹的曳光闪电一般射入平静的夜色，破房子里的特侦队员大叫一声：“有鬼子!”

　　隐藏在房子上的特侦队员们反应都出奇的快，霎时间，四周的树枝上全都吐出火舌，枪声立即响成一片，手榴弹跟着也在树下爆开了花。

　　借助着闪光，方宁吃惊地发现在他蹲着的下方不远处，一队穿着土黄色衣服的日本鬼子正在藏头露尾地躲闪，躲慢些的，立即血花四溅倒地毙命。

　　天黑目盲，这帮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日本鬼子显然没料到正在追击的国军队伍竟埋伏在这里，顿时吃了大亏。躲在破房子里的特侦队员在暗处，个个身手不凡，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但这帮鬼子也不是吃素的，战斗素养很高，混乱不到几分钟，已经开始分散着向破房子包抄了过来，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还击了。

　　到了这个时候，双方都暴露了方位，对攻的火力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树枝的碎裂声，房子穿孔的“突突”声，子弹的冲击声，连环机枪的磨撞声响成了一片。方宁的耳膜都快震炸了，他咬着牙，一边操着日本人的祖宗，一边使劲扣动板机，朝着前面闪光的地方射击。日本鬼子不像时下电视、电影里描述的那样“一排排端着枪，挺着胸，迈着正步，向前冲，往死里闯”，而是狡猾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虽然方宁他们占据了地势，两梭子弹射出去，却发现没能咬到人。

　　慢慢地，鬼子锁定了方宁的位置，突然“砰“的一声，鬼子的一发子弹，擦着树皮冲到了方宁的头顶上，树皮的碎屑飞了他一头。方宁从来没有被敌人这样暗算过，惊吓过后，举着枪，朝子弹飞来的方向补了一个三连发，然后飞快地匍匐退到土砖屋的转角处，正要还击时，敌军的机枪一阵连发扫射，方宁虽然逃过一劫，但被树屑和土灰灌满了眼睛。

　　在鬼子的机枪向方宁头顶扫射的时候，杨柯萍看得很清楚。杨柯萍向靠在身边的谢方玉朝前指了一下，谢方玉架着一把带有瞄准镜的M1903步枪，向刚才开枪射击方宁的那个鬼子放了一枪，这个小日本就栽倒在地。这群鬼子见到同伙毙命，没命地朝着破房子狂射一通，但这是一种无目标压制我方火力的报复行动，杀伤效果很小，“突!突!突”了半天，鬼子的反击声还是同样的节奏。

　　杨柯萍低声地口授命令，除谢方玉是狙击手选择隐蔽地保持在一个地方点杀鬼子外，其他的队员利用天黑这个优势，分散到破房子外面游动着歼灭鬼子，给敌人造成弄不清我军究竟有多少兵力的困惑，削弱鬼子的战斗力。此时，谢方玉已经将5个鬼子“点了名，”就地正法了，其他队员究竟打死了多少鬼子还不清楚。鬼子看到身边躺着几具同胞的尸体，象疯子似的冲出来，一排一排地向谢方玉这个方向猛攻，虽然方宁依仗着废弃的大灶房作掩护，这样也不经打，鬼子的子弹射着大灶的土砖，灰尘满屋都是，方宁的眼睛被灶灰遮住了，挣不开眼睛，情况十分危险。杨柯萍一声唿哨，房子外面的队员包抄性的向冲上来的鬼子开了火，鬼子以为是我军的救援部队来了，立即撤下阵来。

　　战斗打到了这个时候，破房子的隐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地理优势已经占不到任何便宜。杨柯萍他们来到这里时，只是将这偏僻的破屋子当作暂时的栖身之地，等待时机去侦察敌情和歼灭小股敌军，过小的活动区域抑制了特侦队的攻击范围。虽然队员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但天亮之前鬼子还会攻过来，杨柯萍十分清楚，特侦队是没有援军的，而鬼子重兵大举向雪峰山推进，虽然在黑夜里看不清楚鬼子有多少人，但时间一长，或者等不到天亮，鬼子的后续部队就会开过来，特别在弹药消耗上，鬼子能够得到补充，而特侦队就没有补充的来源，结果还真不好说。

　　杨柯萍看透了形势，当机立断：“不能恋战，快撤!”

　　命令一下，几个队员举枪向敌群发出一梭子子弹，手榴弹也在前面不远处炸开了。队员们个个清楚，每次撤退前都是这样打的，这种配合默契的撤退可以说这是杨柯萍的专利。鬼子的枪声立刻也稀疏了许多。这时，杨柯萍说：“田学敏队长率领队员撤退，我来掩护，快!”田学敏不同意，坚持留下来掩护，态度非常坚决。

　　杨柯萍想了一会，考虑到田副队长会轻功，撤退也快，便答应了。这时，方宁还在揉眼睛，他被刚才的砖灰渗在眼睛里，就是睁开了眼，也看不见。杨柯萍撤出不远，发现方宁还没有跟上来，以为他是留下来和田学敏打掩护了，仍然率领队员向新宁方向前进。不久，“飞毛腿”田学敏赶上来了，虽然是在黑夜中，杨柯萍一眼看到没有方宁，十分着急地问：“田队长!方宁呢?”

　　“不知道!不是和你们一起撤退的吗?”

　　杨柯萍忽的打了一个冷颤，心里暗暗叫苦：“坏了，坏了，方宁是‘光荣’了，是负伤了，还是被鬼子俘虏了?”

　　“不行，我们不能丢下方宁，要去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宁的生死，更着急的要数杨柯萍的妹妹杨琼花了，自从经王耀武司令官批准入伍，被安排到机要室，她和方宁同在一个屋子里工作，收发电报这类机要方面的业务都是方宁手把手地教给她的，时间一长，杨琼花对方宁产生了爱慕之心，平时，杨琼花对方宁的生活起居关心有加，有时加班到深夜，杨琼花偷偷地塞给方宁一个包子或馒头；如果没有包子和馒头，深夜杨琼花也会端着一碗面条，或者蛋炒饭送到方宁的手里。人非草木，都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平时，杨琼花投来炽热的目光，或是偷偷地塞给他包子、馒头时，方宁总想抓着她的手久久不放松，每遇到这种时刻，首先挣脱手的总是杨琼花。这时，方宁的心冷了半截，方宁猜不透杨琼花的心。杨琼花究竟是什么心呢?当然是“热心，爱心和恋心，”为什么方宁发起“进攻，”杨琼花总是“撤退”呢?杨琼花自然有她的考虑：“刀不能解心愁，锥不能解肠结”，方宁怎能了解自己的心病。姐姐杨柯萍从小呵护她，姐妹关系非常融洽，为了抗日救国，姐姐放弃爱情，至今还没定下如意情郎，我怎么能先姐姐谈婚论嫁呢?因此，对方宁的投石问路的爱昵动作只能保持冷静，对方宁的爱情暂时压在心底。刚才，当姐姐问到“方宁在哪里?”特别是说到：“不能丢下方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时，杨琼花的心像一把把刀子扎着一样，她急不可耐，她已经跨出十多步了，才回过头来说：

　　“我去找方宁!”

　　杨琼花主动去找方宁，杨柯萍当然是放心的，平时，杨琼花和方宁眉来眼去的，如果连妹妹这点心思也看不到，那还有什么资格当情报处长。随后，杨柯萍用坚定的语气说：“好，你快去快回!”

　　杨琼花一闪身不见了踪影，出没在田野里、山丛中。

　　其实，刚才杨柯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时，方宁听得非常清楚。当时，只要方宁说声“我眼睛看不见，不能同你们一起撤退”的话，杨柯萍和队友们肯定会派人扶着他一起撤离，绝对不会丢下他。可是田学敏留下来一个人掩护队伍撤离，正在一边放枪，一边火速撤离，敌人近在咫尺，方宁哪敢言声半句啊!他不想拖累队伍，相信自己能够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险境。他仍在灶屋里，闭着双睛躺在地上，迅速将灶屋的柴火拉到身上，严严实实地盖好，躺在地上作暂时的“休整”。一股股鬼子从他身边穿过，他屏住呼吸，终于躲过了这一死劫……

　　一队队鬼子，密密麻麻的，叽哩哇啦向特侦队消失的方向追去……

　　杨琼花运起轻功，快速地往回赶，见迎面而来的鬼子气势汹汹地走来，她几个跃跳，找到了一个树丛里隐蔽了起来，等鬼子过去后，她又急速向前，她很清楚：以她的身手，一个人躲过鬼子的大部队那是小菜一碟。走了不远，前面又是一队鬼子向她走来，她仍旧找地方隐蔽。不久，她来到死一样宁静的破屋，轻手轻脚摸进了灶屋，没有发现方宁，急得快要哭了，揣磨着方宁是不是已经遇难了，但她还是继续寻找，她要见人，或者见尸。

　　原来，鬼子走了以后，方宁扒开柴火，翻身而起，闭着眼睛在灶屋里摸索着，寻找着，他挨次摸遍了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他需要的东西，他在找什么呢?“水”。可是，这是间早已没人住的破房子，哪来的水啊!他摸着出了门，蹲下身子，想从沟坑里能找出一些水来。这时，杨琼花也摸到了门外，突然发现了蹲在地上的方宁。

　　杨琼花轻声地叫了一声：“方宁，你还活着，我找得你好苦!”赶忙向前将方宁抱住了。在险境中，有一个大美人抱住自己，方宁觉得很幸福，顺势展开双手，将杨琼花抱得紧紧的，两人没有说话，寂静得能听得见双方“咚，咚”的心跳声，这样，过了几分钟，还是杨琼花打破了死寂：“方宁，我们快走吧，快点赶上队伍!”

　　“我的眼睛灌满了灰尘，看不见。”方宁把刚才战斗眼睛受害的过程说了一遍。说：“我想找点水洗洗眼睛。”

　　杨琼花挣脱了方宁的拥抱，回到灶屋摸着寻找水缸，水缸哪里还有水啊?她继续寻找着，终于摸到了水桶，也找到了一个勺，便提着出了门说：“方宁，我找到水桶和勺，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千万不要动，我去找水了。”

　　这时外面起了大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枪炮声，将风声完全压了下去。接着是猛然来的一阵暴雨，院子里的瓦罐、瓦盆，被雨点打得发出“当当”的响声，象敲小镗锣似的。接着，屋后沟里的水“哗哗”地响起来。随后，又突然响起“喳喳喳喳”的闪电声和震天动地的雷鸣。

　　整个天仿佛要倒塌下来似的。

　　许多人给风、雨、雷、电惊醒过来。

　　有一阵，雨越下越大，那雨水涌落，猛然间什么都见不着，这雨简直就不是雨柱儿，而是天国打开了闸门，把天河里的水倾注到了人间。杨琼花蹲在屋檐下，用水桶和勺子接住了往下流的雨水，方宁的眼睛有希望了。

　　方宁又回到了灶屋，坐在柴火上。杨琼花提着水回来了，她让方宁斜躺在她的膝盖上，要方宁挣开眼睛，想用水冲他的眼睛，谁知水冲下来，方宁的眼睛又闭上了，这时，水还是水，眼睛还是眼睛，灰尘还是在方宁的眼睛里，方宁急，杨琼花更急。停了一会，杨琼花从身上摸出一块手巾，在勺里面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用手巾沾着水，想用拇指和食指扒开方宁的眼皮，用湿手巾细心地揩拭眼内的灰尘，可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杨琼花哪能摸准方宁的眼皮，又怎能擦去眼内的灰尘，手巾刚触到眼皮，方宁感到火辣辣地痛，便说：“将手巾给我，我试着擦。”方宁的左拇指按住右眼的上眼皮，用食指扒开下眼皮，右手拿着手巾慢慢地擦，一次一次地擦，一次一次地移动着手中的位置，右眼火辣辣的，不久他松开左手，睁开右眼，方宁惊喜地叫了起来：“琼花，这只眼睛能看到你了。”

　　“太好了，我们再继续吧!”

　　方宁又朝左边侧着，小心翼翼地揩着擦着，然后，又侧向右边，重复着；又侧向左边，揩着，擦着……

　　方宁的眼睛好多了，能看得见了，这下，方宁几乎是哭着，泪流满面地将杨琼花紧紧地抱住说：“琼花，你真好，如不是你赶来寻我，恐怕我……”

　　“方宁，不要说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方宁大胆地贴近了杨琼花的脸，她没有拒绝。这是一个喜兆，证明杨琼花是爱他的。他又做深一步的试探，将嘴唇贴了上来，吻了起来，一个年轻体壮的大男人，一个如花似貌的大美人，在这死寂的夜晚，一对有情人相拥在这间破屋里，享受着两人世界的幸福。这时，方宁亲昵地问：“为什么以前你对我这样冷淡?今天晚上为什么接受我的爱?”

　　“小冤家，今晚你掉队，差点把我急死，如果找不到你，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乖乖，难道你也早对我有意思了。”方宁幸福地问。杨琼花用左食指在方宁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说：“我不爱你，我能与你这样吗?”

　　方宁和杨琼花互相拥抱着，接着吻，沉浸在爱的海洋里。

　　破屋的前后，仍旧不断传来稀疏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杨琼花一激楞，立即松开了手，说：“不行!我们必须立即追赶队伍去。”

　　“对!我们走，还是绕山边走最安全。”方宁松开了杨琼花。杨琼花扶起方宁，站了起来。杨柯萍说：“方宁，眼睛看着远方，适应一下情况，锻炼一下视力，能不能看得见前方的路和东西。”

　　方宁看了看，觉得视力比较模糊，他又从杨琼花的手里要来那块手巾，往桶里洗了洗，用左手的姆指和食指扮掰开眼皮，再一次一次轻轻的揩着，擦着，接着用右手掰开右眼皮，用左手揩着右眼里的灰尘。两只眼睛擦了几次以后，眼睛里的灰尘擦得差不多了，能见度大大提高，然后向前方看了看，说：“现在可以了，我们走吧!”

　　两人施展起轻功，象两只黑夜里姣小的燕子，躲过敌军，飞向前方。

　　前方一个转弯处，又展开了激战。

　　转弯的山坡上，强烈火光直照着路下边的敌人，日军的迫击炮和机枪猛轰山坡。

　　杨琼花和方宁在敌人的后面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了地形和敌人的火力，杨琼花轻声地说：“我负责射击炮手，你射击机枪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虚张声势，让敌人不知道后面究竟有多少我军的人。”

　　方宁、杨琼花，几个纵跳，已跃出几米之外。两人同时开了火，枪响处，敌军的炮手和机枪手一个一个被击毙。鬼子乱了阵脚了，叽哩哇啦大叫：“我们遭夹击了，”几门迫击炮和几挺机枪想掉转方向，又被山坡上的火力击中了。经过二十多分钟的枪战，这股50多人的日军全部被消灭了。

　　山坡上，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员冲下小路，杨琼花和方宁也冲了上去。看到她(他)们两人，杨柯萍抱着杨琼花，田学敏抱着方宁，高兴地跳了起来。

　　这一仗收获不小，缴获了几门山炮和迫击炮加十多挺机枪，打死了50多个鬼子。杨柯萍果断决定：“山炮和迫击炮，我们推着不方便，谢方玉率领几个特侦队员把它们推到深山密林里隐藏起来，作下记号，将来需要时再来找。机枪呢?…”

　　话还没有说完，10多个队员每人扛起一挺机枪，高兴地说：“这下有了它，杀伤力就大了，现在我们可以用缴获来的鬼子的武器去打鬼子了。”

　　第十一章 特侦队会战武冈城

　　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员奔跑在去新宁的路上。

　　月亮消失了光辉，太阳终于在遥远的森林里探出头来了，好象是从深渊中升起来似的。仿佛有什么神圣的看不见的手，把这闪闪生光的巨大圆盘，高举在睡意朦胧的大地之上，以其幸福的光芒，祝福着大地上的万物，不论是活的和死的，方生的和垂死的；白昼神圣的奉献就这样开始了。

　　这时，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迎着晨曦，翻过山坡，朦朦胧胧的新宁县城呈现在眼前，看到的是黑压压的大批日本鬼子正在攻城，杨柯萍命令：“隐蔽，观察敌情，杨琼花和方宁绕道迅速侦察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情况。”

　　杨琼花和方宁领命消失有晨曦中。

　　第三天下午，杨柯萍一行来到了新宁。新宁沦陷最早，满街上都是日本鬼子，他们马上分散行动。据眼线报告，军统联络站在悦来茶馆，杨柯萍决定只身会军统。她将脸用锅墨抹黑，扮成老妇，瞅准机会上了悦来茶馆的二楼，一个绅士打扮的年青男人依窗察看着街上鬼子的动静。杨柯萍分析此人是军统有来头的人物，有人上楼了，他也不回头一眸，杨柯萍用茶盖瞌了一下桌子，说：“老板，上茶。”眼睛一直瞪着这个男人。男人回头看了一下见是个老妇人，不屑一顾地脸又朝窗外。杨柯萍却一眼认出了他，他就是军统响当当的人物——李平。

　　“李平，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杨柯萍。”杨柯萍双手抹着脸，谁知那锅墨黑越抹越黑。

　　惊愕中的李平终于认出了杨柯萍，跑上去抓住她的双手，说：“你不要抹了，再抹就变大熊猫了。”说话间，茶馆老板提了一壶水上来了。杨柯萍先用肥皂擦了脸，用手浇着水冲洗，擦了几次才现出那张漂亮的脸蛋。当杨柯萍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貌”时，李平喜出望外，连忙用湿毛巾帮她擦着脸上的余黑。

　　杨柯萍在黄埔军校第二分校毕业后，和李平一起参加过军统的特殊训练，她是一块天生的干特工的好料子，正好王耀武司令前来特训班选拔情报人员，硬生生地将杨柯萍选走了，而李平留在了军统。

　　两人坐定后，畅谈了别后的情况，杨柯萍直奔主题：“何应钦、王耀武两位司令长官命令我率特侦队深入敌后获敌情报，帮助国军和地方抗日组织扰敌和打击敌人，一切都是为雪峰山大会战做准备的。我派出的侦察员往武冈、洞口、绥宁等地侦察的结果是——到处都是鬼子，国军不知打到哪里去了。我们又无法联系上峰，为了保存实力，我们不敢贸然行动，只好绕道从岩口铺，走山路来到新宁，现在碰上了你，你有什么高招?”

　　“我们军统也没有什么办法，日军来势太猛，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只好静观其变，在查证汉奸、除掉汉奸上做了一些工作。建议你们特侦队不要与日军正面冲突，尾随日军，寻找机会搞掉小股日军。”

　　“谢谢你，一番点拨，使我茅塞顿开。好的，明天我们就去武冈。好，后会有期。”

　　回到住处，杨柯萍和副队长田学敏商量了一阵。决定就办两件事：侦察日军兵力部署，伺机打击小股鬼子的有生力量。

　　武冈，历史悠久而民风淳朴，西汉时即为都梁侯国的都城，明朝时是朱元璋第十八子岷王的封地。

　　这里，地势险要而颇多豪杰之士，自古即为湘西南军事重镇。自明清到辛亥革命，吴三桂、石达开、沈鸿英等都在这里作过战；清末，曾国藩曾在此办过团练，以对抗太平军；邓小平、张云逸领导的红七军也曾在此攻过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武冈一度成为湘西大后方的一个重要军事基地，黄浦军校即在此开办分校，校址在城里“中山堂”，培养了大批抗日军官。

　　武冈城，依资水上游西北岸而建，其城墙既高且坚，全是用上千斤甚至逾万斤的方形青石砌成，其中的缝隙处，均用陈年糯米，熬成粥掺和三合土构筑，坚固无比。城外更是一条不能徒涉的郝河，成为天然的护城河。因此，武冈城易守难攻，自建城千百年以来，还从来没有被军队从城外攻破过一次!多年来当地一直流传着一首民谣，称“宝庆狮子东安塔，武冈城墙盖天下”，素有“铁打的武冈城”之誉。

　　特侦队离开新宁县城,仍旧绕道抄山路向武冈前进，沿途遇到几批鬼子，都是巧妙避开了，爬上一个山冈，武冈城展现众人的面前，杨柯萍命令队员埋伏隐蔽，然后说：“杨琼花、方宁进城侦察，及时回来报告情况!”

　　“是!”杨琼花和方宁下了山冈，拐了一个大弯来到中央军五十八师一七二团的驻地，和团长明灿接上了头。

　　“我们是四方面军的特侦队，有20多人，队长杨柯萍和队员们正隐蔽在城外的山岗上，请团长示下。”杨琼花说。不等明灿团长开口，方宁抢先开了腔：

　　“我叫方宁，她是杨柯萍队长的妹妹杨琼花，我们是奉王耀武司令长官之命深入敌后侦察敌情的，伺机侦察和打击敌人。”

　　对情报处长杨柯萍率领的这支特侦队，明灿团长早有所闻，有幸今天相遇了；特侦队的到来，他庆幸遇到了好帮手，在他心中正在谋划着一场夹击战。

　　“你们的装备怎么样?”明团长问。

　　“我们从日军中缴获了十多挺重机枪和机关枪，就是子弹差不多打光了，需要补充手枪和机枪子弹。”杨琼花说。

　　“好!很好，我们派人给你们送子弹，就是你们那方的力量单薄了一点。”

　　“明团长，还有一个情况要向你通报，离武冈30多里的地方，我们缴获了日军几门大炮和一批炮弹，现在隐藏在山里，这一仗肯定能派上用场。”方宁快言快语地说。

　　明团长擦着手，喜形于色地说：“太好了，我安排炮手同你们去，这样可以加强城外的力量打它一个漂亮的夹击仗。”

　　杨琼花和方宁现在已完全明白了明团长的用意，但还是担心地说：“要利用这些大炮，时间要长一点!”

　　明灿团长深入沉思，不久，他果断地说：“明天下午六点发起攻击，以三颗照明弹为信号。”他很快下达了命令。

　　随后，10多名炮手和20多名送弹药的国军官兵很快来到了明灿团长面前，明团长命令说：“你们随这两位特侦队员前去，一切听从杨柯萍队长的指挥。”

　　杨琼花和方宁按刚才来的路线，率领30多个国军官兵奔波在武冈城外的田野里、山林中。这时，杨琼花停下来，说：“我们兵分两路，你领炮手去山林中取大炮，我领其余的国军官兵回山岗，你们的速度要加快，必须在明天傍晚前赶到山岗。”

　　“是!”方宁急疾而去。

　　杨柯萍看到杨琼花领着20多个扛着弹药的官兵来到眼前，心里十分高兴，但是在扫视人群中没有看到方宁，心里又是格登一震，十分着急地问：“方宁、方宁呢?方宁怎么没回来?”

　　杨琼花停了一下，将刚才明团长的作战意图和方宁率领国军炮手往深山取炮的经过说了一遍，接着说：“日军准备突破武冈往梅口和高沙方向突进，我军五十八师一七二团奉命于安心观、五里牌一线进行阻击，明团长将大部分兵力埋伏在攻城日军两侧的山峰制高点，另一部则在道路最狭窄的地方设置了三层纵深的阻击阵地，他命令在明天下午六时整，以三颗信号弹为号发起攻击。”

　　杨柯萍听后，异常兴奋：“太好了，现在检查武器装备，如果后面有敌军，不能发生正面冲突，放敌军过去。分散隐蔽，好好休整一下，等待进攻信号。”

　　方宁找了一个向导，率领10多个炮手抄近路向前天藏炮的山林走去。不久就来到了隐藏大炮的山林里，为了抓紧时间，又到附近的村子里动员了10多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帮忙推炮，经过一天多的努力，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4时提前赶到了山岗向杨柯萍报到，炮手根据日军的兵力部署情况将大炮分布在有效射程的位置。

　　6点整，在武冈城外的东、北方向，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升起，明灿团长命令部队开火，机枪、大炮齐发，手榴弹在日军阵地中炸响，日军攻城部队也伺机反扑，刹那间，日军的炮手、机枪手被从后面射来的子弹和炮弹击中，一个一个相继毙命，埋伏在山岗的我军特侦队和中央军发起攻击，10多挺机枪和大炮齐时怒吼，将日军攻城部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日军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的后方神奇般地出现了一支中国部队，他无法也来不及调整部署和抵抗，由于腹背受敌，日军死伤无数，河水被染成了红色。日军指挥官无心恋战，命令部队向西北的绥宁和高沙方向突围。武冈战役大获全胜，缴获了不少的战利品。

　　第二天清晨，英姿威武的杨柯萍与明灿团长在打扫战场中会面了，明团长紧紧握住杨柯萍的手说：

　　“你们真是及时雨，如果不是你们特侦队配合，武冈城是守不住了。”

　　“明团长，感谢你们及时给我们补充了弹药，但目前还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据我们侦知，宫泽三郎的大股部队正从新宁向武冈开进，我们要抓紧调整部署，否则，日军前后夹击，我们反被‘包饺子’完蛋，我们特侦队的任务是以侦察敌情为主，辅以配合国军消灭日军，我们携带机枪、大炮目标太大不方便，机枪和大炮留给你们死守武冈城吧。

　　“那就太感谢你们了!”

　　“有什么值得感谢的，还是你们守城有功啊。”听到杨处长的赞扬，明团长心里乐滋滋的。其实他最乐意的，是可以和这个大美人多呆一会，因此，他感慨地说：

　　“虽然说，‘宝庆狮子东安塔，武冈城墙盖天下’，我们也抵抗了日军无数次的进攻，日军不能越城池半步。其实，日军的战略意图不在取城夺关，而是经武冈，突雪峰，直取芷江。如果日军较起真来，以他们的兵力和先进的装备，就算城池再坚固，恐怕十个武冈也攻下来了。”这确实是一句大实话，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如此。

　　“那是你太谦虚了。”说着杨柯萍握住明团长的手，接着说：

　　“日军向西北逃窜了，我们还要跟踪这支队伍，还要完成我们的任务。”说完挥手告别。

　　第十二章 冷大为诱敌进坟场

　　杨柯萍急步跟上了队伍，翻过山岗，山脚下的十字路口上约有一股三百多的鬼子停滞不前。杨柯萍立即命令队员隐蔽起来，仔细观察鬼子的动向。

　　向导冷大为低声地对杨柯萍说：

　　“前面十字路口，右边走高沙，中间直通梅口，左边入扶冲，扶冲是大山，是死胡同。估计是鬼子不知道路，弄不清究竟哪条路通向雪峰山。”

　　这时，杨柯萍也发现日军小头目在争论：有个扬起右手，直指高沙方向，有个指着中间，但他们还是踌躇不前。杨柯萍心中有数，觉得冷大为分析得确实有道理。便贴近冷大为耳边，说：“这样，这样!”然后，又对杨柯萍面授机宜。

　　冷大为发挥起他打猎练成的腿功，消失在山林间。

　　杨柯萍又命令道：

　　“方宁，你往右边，谢方玉往中间侦察，看日军的大股兵力究竟在哪里?”

　　方宁、谢方玉施展着轻功，也消失在深山林里。

　　冷大为绕了一个弯，穿过山林，扛着一捆干柴，突然出现在鬼子的左边。他从一条小径上大胆地朝鬼子走去。日军翻译忙叫住了冷大为，说：

　　“老乡，武阳走哪条路?”

　　冷大为不假思索地将手往后一扬：

　　“往后面这条路。”

　　“你给我们带路的有。”日军一个少佐说。

　　“好的。”

　　一个农村的楞小伙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量。冷大为此时顾不得怕不怕的事，在他脑海时时呈现出弟弟被鬼子砍掉了头的一幕，他只考虑报仇雪恨。

　　冷大为将肩上的干柴摔在地上，返转身上了路。

　　这股鬼子被冷大为引上扶冲。

　　杨柯萍向杨琼花面授机宜。然后隐蔽着跟踪了上去。

　　扶冲，位于武冈西南部。鬼子跟着冷大为入林海，上山坡，冷大为心中暗自高兴，就是不能灭掉这股鬼子，也可将这些畜生引上这个死胡同，也可拖慢他们去雪峰山的速度。自己如何脱身?他是山里的一个猎人，那是小菜一碟。已经将鬼子深度诱进扶冲了，自己也该脱身了。前面又是一个大转弯，他加快了脚步，一转弯，几个纵跳，奔上了山顶，鬼子翻译大叫：“慢点，慢点!”

　　鬼子转了弯，不见冷大为的踪影，鬼子自知上当，300多人的队伍，为头的不知所措……

　　冷大为上了山顶，正准备下山的时候，发现了60多名被鬼子打散的国军。这时，别提冷大为那个高兴劲了，他快步走向国军，大喊：

　　“粮子!粮子(当兵的)，山那边有一队鬼子，你们打他个狗日的吧。

　　国军一个当官的来到冷大为身边自我介绍说：

　　“我是崔祥庭，是这支军队的营长，那边是什么情况，说清楚一点。

　　冷大为详细地介绍了经过。

　　崔营长听后非常兴奋，立即率领队伍上了山顶。他边走边分析情况：虽然我们兵弱将寡，但现在居高临下，占有有利地势，就是不能全歼这股日军，也会给鬼子重创，况且我军攻、守、撤都非常有利。

　　崔营长登上山顶，从卫兵手中拿上望远镜，发现鬼子正往原路走回去，他立即命令：

　　“迅速冲下山去，追击敌人。”

　　追到离鬼子四、五十米左右，崔营长下令：

　　“尽快散开，给我打!”

　　机枪，冲锋枪，步枪子弹射向敌群，一大片鬼子死的死，伤的伤。

　　鬼子少佐忙命令架炮架机枪，向国军进行反击。迫击炮昂首齐吼，短短的时间里，崔营长的阵地上落满了炮弹，把阵地炸得像蜂窝一样，顿时，天在摇、地在颤，天地似乎裂开了；下面急射过来的机枪子弹，快把崔营长的阵地掀去了一层皮。

　　崔营长大喊“伏下，伏下!”的同时，日军少佐命令鬼子冲了上来，进行仰攻。崔营长看到十多具战死的兄弟，心中非常愤怒。情况万分危急，现在，“撤”，不能，只有冒死一拼了。他站了起来，大呼：

　　“弟兄们，我们到了为党国捐躯的时候了，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冲啊!”几十名国军冲了下去。

　　又有十多名国军战士倒下了。

　　这关键时刻，鬼子的后面突然响起了枪声，十多名鬼子没有效忠他们的天皇却去效忠阎王去了。

　　原来，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跟上来了，听到前面的枪战，是国军，还是共产党的自卫队、游击队与日军在交火，她不知根知底，隐隐约约听到崔营长气壮山河的喊声，才知道是国军他们吃不消了，她立即下了命令：

　　“对准目标，狠狠地给我打!”

　　日军成了惊弓之鸟，发现他们被袭击了，慌忙转身将枪口对准来袭的方向反击。

　　这下减轻了崔营长的压力，日军少佐发现后面火力不强，果断决定，先对付后面的支那人。

　　这样，特侦队处于绝境，日军猛烈的炮火，使他们无还击之力，虽然，崔营长指挥战士向敌群射击，狡猾的日军少佐却不顾山顶而来的威胁，死死缠住杨柯萍这支仅靠手枪进攻的特侦队。

　　几名特侦队倒下了，田学敏副队长举枪的右手被鬼子射中负了伤，日军的炮弹，机枪扫射过后，大股日军端着冲锋枪，步枪边射击，边冲向特侦队。

　　杨柯萍下了命令：

　　“边打边撤。”

　　鬼子没给特侦队喘气的机会，一阵扫射，队员中又有几名中弹。特侦队快要全军覆灭了。杨柯萍伏在一个山坡下，为了不当俘虏，她留下了最后一颗子弹。

　　突然，杨柯萍身后响起了激烈的炮声和枪声，无数颗炮弹和子弹射向敌群。鬼子倒下一大片，杨柯萍和特侦队得救了。

　　原来，杨柯萍刚才安排杨琼花去武冈城里搬救兵，明灿团长亲自率领两个连的兵力，携带迫击炮和机枪赶来了。背后一阵阵呼啸着的炮弹出口声，是明灿团长的大炮开始射击了，成群的炮弹像几千飞扑的猛禽，滋滋地从头上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炮弹呼啸着，在敌群中间炸开。浓密的烟雾，像一团团偌大的黑纱，遮住了太阳，遮住了蓝天，鬼子临死时的哀号声，含着炮弹片的尖叫声，狂飞乱迸……鬼子惊恐万状，鬼哭狼嚎，乱成一片；有的抱头鼠窜，满山遍野地拼命逃命，好像被狼虎冲散的羊群。山路间，小道两旁遍地都是日军血肉模糊的尸体。

　　明灿团长又下达了追击敌军的命令：

　　“赶快往小路两旁的山林搜索，不让一个鬼子逃跑。”

　　打散的国军，特侦队员，明团长率领的部队，三股力量的士兵、特工冲进山林，见一个枪击一个，杀得鬼子人仰马翻。

　　打扫战场了，敌尸、马匹，一切辎重都堆塞在小路和小路两边，使扶冲突然显得臃肿膨胀起来。

　　战士和特工们继续打扫战场。明灿团长、杨柯萍两个人眉飞色舞地谈笑着。不久崔祥庭营长跑过来向他们两人行了一个军礼，说：

　　“我叫崔祥庭，是某师某团三营营长，我们被日军打散后，躲避在扶冲山里，今天我代表打散的官兵感谢二位长官，不是你们二位救援，我们恐怕全军覆灭了。”

　　“我是明灿团长，她是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明团长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姑娘接着说：“是杨处长命令她的妹妹杨琼花来武冈报信，只是我们来迟了，让你们受惊了。”

　　“哪里!哪里!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如果再迟一点，可能只看到我的尸体了。”杨柯萍走近明团长握紧他的手接着说：“明团长，谢谢你们啦!”

　　崔营长按捺不住激动的思绪，热泪连连地说：

　　“明团长，杨处长不愧是我军国粹，你可不知道呢?正当我们准备与日军同归于尽的时候，杨处长救援来了，把敌人吸引过去，将危险引上了自己，天哪!杨处长他们仅靠手枪怎能抵抗日军的迫击炮、大炮、机关枪、冲锋枪的进攻啊!杨处长的举动让我和我的官兵感动，让人钦佩。”

　　“好了，不要说了，这都是军人的职责，只要是一个中国人，都会这样做”杨柯萍说着，又转入了另一个话题；

　　“明团长，战场上缴获的装备、武器归你们，武装你们死守武冈城；崔营长和打散的官兵明团长收编算了，你们认为如何?”

　　明团长很佩服杨柯萍的领导和决择能力，心里十分赞同她的决定，只是，他不好说出来。崔营长倒是十分乐意，快言快语地说：

　　“坚决服从杨处长的安排。”他转身向明灿行了一个军礼，又说：

　　“只要明团长肯收留我们，我当连长、排长、或者不当官也行，我们这些游勇实在不想在山里当山寨王了。”

　　“行!我们再增加一个加强营，你还继续当营长，由我负责补员，我们一同死守武冈吧!”

　　崔营长属下的几十个官兵听说被明团长收留，个个举着枪高兴得跳了起来。这时，杨柯萍大声喊：

　　“冷大为，冷大为，你在哪里?”只见不远处的一个体型不高不矮的男子应了一声：“到，”抱着一挺机嘻嘻癫癫地跑了过来，仿着国军的军仪，向明团长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说：

　　“我要用这挺机枪杀鬼子，我不回去了，要参加你们的队伍，请一定收下我吧!”

　　杨柯萍介绍说：

　　“他叫冷大为，是我们请来的向导，刚才就是他化装成樵夫，将鬼子诱到扶冲的。”然后转向冷大为，对他说：“部队是有规定的，一切缴获要归公，我刚才做出决定，战场中缴获的武器装备全部交给明团长，另外，我同意收纳你为特侦队员，特侦队携带机枪不方便，你将机枪留下吧!”

　　冷大为很不情愿地放下了机枪。这时，明灿突然喊了一声：“卫兵，你从缴获的装备中挑一支最好的手枪来!”

　　卫兵去后不久，将一支手枪递给了明团长。明灿说：

　　“杨处长，祝贺你又接纳了一位好队员。”他将那支手枪递给了冷大为，说：

　　“我用一支手枪换一挺机枪，行吗?”

　　冷大为眼睛看着杨柯萍，胆怯怯地接过手枪，只见杨柯萍点了一下头，冷大为高兴得跳了起来。

　　“好了，我们又要分别了。”杨柯萍说后向明团长、崔营长握手告别，招呼着特侦队走了。

　　明灿眼里，杨柯萍的影子模糊了，渐渐地，她越去越远，隐没在苍茫的林海里。明团长依然睁大眼睛伫立在山林小径边，他希望她走得慢些，再慢些，不要在他眼中消失；他又希望她走得快些，以便尽快跟踪鬼子，打击鬼子，为党国再立新功。

　　杨柯萍确实是一位人见人爱的好姑娘。

　　第十三章 白岩洞巧施火攻计

　　特侦队员们下山了，两边的森林黑糊糊的一片，阳光，永远透不过那层层叠叠的树叶。他们走了一段泥土路后，又踏上了小石子路。重新回到十字路口时，杨琼花发出了：“咕!咕!咕!”单声联络信号，(咕咕!咕咕!双声是表示安全，咕咕咕!咕咕咕!三声连发是紧急危险信号)，方宁和谢方玉突然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谢方玉首先报告了侦知的情况：

　　“我追上了一股大约800多人的鬼子，去梅口方向去了，据当地老百姓说，最近至少有5000多鬼子进入绥宁，听说中央军在梅口伏击了鬼子，日军损失惨重，因此，小股鬼子不敢从梅口经过。”

　　方宁说：

　　“有许多拨鬼子奔向高沙，大部分都是在三岔路上误走高沙的。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队百把人的鬼子，在村里休整扫荡，干着奸淫、掳掠的坏事。”

　　杨柯萍搜肠刮肚地思考，聚精会神地苦苦思索着，终于理出了头绪，说：

　　“走高沙，去前面村子修理一下这股100多的鬼子。”

　　方宁走在前面，快要接近村子时，方宁停了下来，说：

　　“翻过这个坳，就能见到那个村了。”杨柯萍命令：

　　“上了坳再说。”

　　队员们迅速地上了坳，伏在树林间观察敌情。

　　杨柯萍凝视着村子，想着法儿，突然眼睛一亮，心里边暗暗地拨拉算盘珠儿。伏在身边的妹妹杨琼花见到姐姐的脸色，便问：

　　“你有法子了?”

　　“难道大活人能被尿逼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摸索着靠近田学敏身边说：

　　“现在不能走大路了，你带一些队员往左边山上走，我带一拨人走右边，在武冈军校读书时，我来过这里，比较熟悉，村子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山洞，名叫白岩洞，放假没事时，经常去洞中游览，我们到洞前相会。”

　　田学敏率领一队人员走了。

　　不久，特侦队员在山洞前会合了。杨柯萍命令说：

　　“方宁，冷大为去后面观察敌情，鬼子出发后，冷大为用你的竹弓引诱鬼子进山洞，方宁随时报告情况。”

　　“是。”方宁和冷大为悄悄地走了。

　　白岩洞，顾名思义，洞内全是白石头。是谁巧夺天工，把白岩石雕琢得如此绚丽多姿?这儿的白岩石，有的娇小玲珑，宛如破土而出的春笋；有的精巧雅致，好似含苞待放的睡莲；有的雄伟古朴，颇像中世纪的宫殿庭柱；有的气势磅礴，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整个山洞闪耀着异样斑斓的光泽，令人眼花缭乱，雪白的石钟乳，把偌大的白岩洞装点得壮美无比。

　　杨柯萍将谢方玉拉到一旁，耳语了一阵，谢方玉就留在洞外。杨柯萍率领队员进了洞。

　　在洞口抬头望，突兀森郁，很有气势。洞口像桥洞似的作弯形，宽阔。走进去，仿佛到了个大会堂，周围是白石壁，头上是高高的白石顶，在那里百把两百人开个会，一定不觉得拥挤。

　　杨柯萍在洞内左边石屋里拿上枞蒿火把，点燃后，边走边介绍说：

　　“这是一个穿洞，从洞崖边爬上去，左边是悬崖，前人凿开的路很窄，高低不平，脚下是一条阴沟，深不可测，稍不注意掉下阴沟，那是要命的。岩洞总长大约三百米左右，见到亮光的时候，那就是出洞口。”

　　队员们从左边的悬崖上爬了上去，如没有火把那是寸步难行。爬崖后，正式进入岩洞了，杨柯萍不时地告诫队员们注意点。大约摸爬了15分钟左右，终于看到了前面一支亮光，距前面那支亮光至少还有一百米。杨柯萍这下放心了，有亮光说明这个穿洞没有被堵死。便对田学敏说：

　　“你带领两个队员慢慢出洞，在洞口外多找些干柴、稻草堆在洞口。你们在洞口等着我们，听见三声枪响就点火。”

　　田学敏和队员们朝前摸爬着……

　　杨柯萍带着妹妹杨琼花和其他队员重新返回洞口。

　　方宁和冷大为蜇伏在山坡后面观察敌情。冷大为在思考如何完成杨柯萍交给他们将鬼子引进白岩洞的任务。猛地，他想到师父曾向他讲过的“和合法”，又叫“隐引法”，方法很特别：“选择路边两尺左右高的草本植物，打个结，念上咒语，如有人触到念了咒语的植物，这个人就会随他而来，跟他走到天南海北。”师父还讲了他年轻时一个毛骨悚然的故事：

　　有一天，不远处来了一位年青貌美的姑娘，年轻人淫心萌动，萌发了不该有的邪念，企图在姑娘必经之路上施展“和合法”，就急步向前，找到路边有株植物上打了个结，念了咒语。结果，姑娘没从他这个方向来，向右边的岔道去了，却有一位小牛郎赶着一头大水牛过来，大水牛鬼使神差地触到了这棵打了结、念了咒语的小植物，这头大水牛发疯式的追来，师父知道坏事了，吓得魂飞魄散，赶忙逃命，再怎样拼命跑哪是大水牛的对手，慌乱中又忘记念悔咒(解咒)，在万分危急之时，师父找准一株有丫枝的树爬了上去，在丫口上坐了起来心里才稍许有些放松。可是已失性的大水牛来到树前用头和双角撞树，大有非把树撞倒、撞成碎片之势，树被撞得摇摇晃晃，师父抱着树杆好像在打秋千一样，好几次差点被晃下来，大水牛撞得头破血流，还在拼命地撞，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在这时师父才想到悔咒，念了几遍后，已筋疲力尽的大水牛在树底下躺下了。师父还是不敢下树，直到小牛郎跑到树下，牵住牛套，大水牛才乖乖地跟主人走了，师父下了树，惊魂未定，在树下躺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师父说：

　　“这个法学不得，更使不得，是坏良心的法!”

　　冷大为听了师父的惊险经历，浑身也起了鸡皮疙瘩，但受好奇心驱使，他缠着师父要学这个法，师父怎么也不肯教，他日缠夜磨，缠得师父不得安生，终于妥协了，师父说：“这是一个邪法，传不得，学不得，施了要短寿的，万一你要学，必须跪下发毒誓，学会此法不能干坏事。冷大为立即跪下向师父说：

　　“如果我学了此法去干坏事，必遭天打火烧五雷轰!”

　　师父传授了此法，冷大为从来没施过。今天，此法如真灵验，将鬼子引进白岩洞，那岂不是一个猎杀鬼子的一个绝妙方法!

　　冷大为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纵跳着向前走去，在村子的必经路上，施了“和合法”，然后又返回到土坡埋伏下来。

　　村子里闹哄哄的。不久，响起了紧急集合哨声，鬼子们吃饱喝足抢够了准备开拔，不一会就见一队鬼子挑着大块猪肉、牛肉、鸡、鸭、粮食，向崖洞方向来了，大部分鬼子都触到施了“和合法”的小植物，发疯似地朝冷大为走过的路跑来。冷大为明白“和合法”起效了，眼前又出现了弟弟被鬼子杀害的惨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立即拉开弓，向跑在前面的鬼子射出一支支竹箭，几个鬼子应声倒下，冷大为迅速往洞里奔去......

　　杨柯萍见到这一切立即命令队员们在白岩洞外隐蔽埋伏好。

　　少佐指挥着鬼子们来到了崖洞口，先让两个鬼子进洞搜索，不一会，两个鬼子报告：

　　“里面好大一个地方不见人!”

　　少佐麻着胆子进了洞，鬼子们接着进去了，在洞里，鬼子们在打着哈哈，议论着洞中的奇妙景光。

　　洞外，谢方玉等队员悄悄的将干柴，稻草堆向洞口，点着了火，血色的火光裹着滚滚浓烟直袭洞内，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火越烧越大，洞内的鬼子腐热浪和浓烟薰得依哩哇啦地嚎叫，有的往外冲，却被烧成黑炭一样，其余鬼子为了逃命，被逼爬上了左边悬崖，可没有火把，没走几步就有人掉进了万丈阴沟，凡是上了悬崖进洞的鬼子大部分都掉了下去。这时，杨柯萍走上高坡，拨出手枪连发三枪，不一会，从出洞口袭来一股股浓烟。一会儿，烟尘像毒蛇一样盘绕成一圈圈的直往洞里钻；一会儿，它如一幅轻盈的帷幕，飘悬在洞中，向四周撒下玫瑰色的黑云彩；一会儿，它又似从香炉里逸出，浮游在洞间，软绵绵地往四周乱滚；一会儿，它从大洞里灌进小洞里，填满了阴沟的空隙。刚好，天边刮过一股强劲的南风，吹出洞口，翻滚的浓烟在南风强烈的推动下，与进洞口的黑烟碰击着，使进洞口的偌大个洞厅又聚集了大股黑烟，没有上洞崖的鬼子在大洞厅里被浓烟薰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垂死挣扎痛不如生，鬼子们想起自己今天的遭殃,愤愤不平:

　　“我们是天皇的壮士，自圣战以来不可战胜的大日本帝国纵横大半个中国，横冲直撞，旗开得胜，想不到我们没在战场上战死，而葬身在这个大崖洞里。”尽管鬼子鬼哭狼嚎，发泄着种种遗憾；尽管他们在乞求着上帝怜悯，希望天皇能拯救他们的生命，但浓烟仍然毫不留情，匆匆灌进他们的口中、鼻孔和眼窝。白岩石，洞壁由白变灰，再由灰变黑，鬼子们的脸部、手掌，比熏黑了的白岩石还要黑，慢慢窒息而亡。洞内没有一点声响，静得吓人，只是洞口被火烧着的白岩石，发出阵阵炸裂声。

　　刚才被鬼子扫荡的村子里的老百姓，有的从山中走来，有的从村子里面冒了出来，纷纷朝火焰冲天的白岩洞走来，他们没有看见鬼子，只发现10多个穿着便衣，个个腰挎手枪的，会说中国话的中国人，这些便衣还在添柴加草。这时，杨柯萍将手一摆，说：

　　“停!应该差不多了。”

　　停止添柴了，队员们席地而坐，村里的老百姓也围成一堆。方宁和杨琼花坐在一起，双手盘着双膝。方宁偏着头问：

　　“杨队长，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又怎么知道是一个穿洞?”

　　“我们搞侦察工作的特工，熟悉环境很重要，我在武冈军校读书时，你们的蔡崇智蔡大哥带我到这个洞中游玩过，自然知道这里有个洞，而且还知道它是一个穿洞。今天，我怕洞口万一有人将它堵死，又带领田学敏副队长进洞，走到前面有亮光时，安排他朝亮光出洞，听我三声枪响为号点火烧鬼子。”

　　村里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听说火烧鬼子的是国军的特侦队，走上前握住杨柯萍的手，说：

　　“我是这里的甲长，刚才鬼子奸淫、掳掠我们村，大家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好了，你们为我们老百姓报了仇，解了恨，谢谢你们啦!”

　　“谢什么，都是为了抗日打鬼子，把鬼子赶出家门，赶出中国。”火停了，浓烟和着南风直往外冒，白岩洞外腾起烟云。

　　村里有几个胆大年轻的小伙子，冒着余火、浓烟，不怕火烫，不怕烟呛，纷纷踏进洞中察看情况，看到地上躺着的曾不可一世的鬼子都熏成黑炭一样，个个躺在地上去见他们的老天皇了。

　　特侦队员，老百姓纷纷涌进洞里，田学敏等特工也从出洞口进了洞。在快进大洞厅口时，他们用火把照着阴沟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具敌尸。走下洞崖，向杨柯萍报告了这一情况，甲长忙吩咐几个楞头小伙子，说：

　　“回村去拿大捞钩，带上粗绳，将阴沟里的鬼子捞上来。”小伙子们冲出了洞口。

　　鬼子们抢去的猪肉、牛肉、大米、鸡、鸭，鬼子没福气受用，现在完璧归赵。杨柯萍对甲长说：

　　“你好好地查一下，鬼子抢了谁家的东西，尽量退给他们，熏黑的鸡、鸭还可以吃，请你酌情处理。现在请你组织群众，和我们的队员一起清理枪支、弹药，搬到洞口由我们来处理。”说完后，她将方宁叫到一边，要他重返武冈城，告知明灿团长率部来收缴武器装备。

　　方宁发起风一样的轻功走了。

　　村里的小伙子带着大捞钩、绳索来了，捞一具敌尸要费很大的劲，看到捞敌尸的工作不是短时间的事，杨柯萍便对甲长说：

　　“我们还有重要任务，请你协助捞敌尸，凡是武器装备一件不少地交给守城的国军明灿团长，千万不要私留。”

　　甲长答应得利索：“一定一件不少交给国军打鬼子。”

　　不久，明灿团长率领10多个战士来了，他们和特侦队员又见面了。明团长看到一堆枪支弹药，高兴得不得了，连连说：

　　“感谢杨处长又给我们送战利品来了。”杨柯萍说：

　　“有什么谢的，这些枪支弹药，我们携带不方便，交给你们顺理成章。”她握着明灿的手说：“这下我们真的要告别了。”杨柯萍说得真准，此后，她们再也没见过面。

　　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出发了，她们乘胜向高沙方向迈进。

　　第十四章 杀敌寇闯关夺险隘

　　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员向高沙方向急行，她们就是不畏艰险，去侦察和跟踪宫泽三郎这支大部队的动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特侦队也是“明知前有敌，硬往敌军行”。搞侦察工作是没有平坦路可走的，哪里最危险便往哪里行。

　　天是那样的蔚蓝，日光是那样的明媚，就像这片景色终年在被夏初的风光笼罩着。一阵强烈的、没有变化的风吹过来，昨天大雨淋湿的路上扬不起一点儿的尘土。茂密的草丛上，厚厚地盖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泛出迷人的香气，白色的野百合花，亭亭玉立的金银花，正如丝绒锦绣，装饰着这无边的大地。蜜蜂、蝴蝶、蜻蜓闪着五彩缤纷的翅膀飞翔。野鸡、野鸭、鸳鸯、水鸟在低湿的水沼处欢跳，麇子、獐子在山地里奔窜。原来雪峰山的主人们，那些野猪、老虎、豹子、狼……不甘心退出边远地带，留恋着这巍巍群山，还经常偷跑到庄稼地里寻找食物，侵袭新主人。表面上看来非常平静的山野，一切生物都在这里为着自己的生长和生存而战斗。

　　第三天，特侦队来到了高沙。高沙自古即是湘西南地区一个重要的商业和轻工业重镇，在1945年前后得到快速发展，迎来了百年来最繁华的时期。小镇上起太平街，下迄兴隆街，纵长4里；前临蓼水，后接茅铺横垅，广约1华里。小镇有正街4条，偏街4条，弄巷20多条，院子13个，草堂14个，家园10个，第、庐、墅、居、里、舍9个，祠堂5个，公所8个，会馆3个，学校5所，庙宇15座，桥亭8座。

　　日本侵略者的飞机在这个古镇上丢下了一个燃烧弹。日军一炬，小镇烧了三天三夜，终日火光冲天，浓烟蔽日，使这个有“小南京”之称的美丽古镇成为了一片焦土!据不完全统计，光被日军烧毁的房屋就达1080多栋。高沙镇所谓街巷交错,左右穿插,前后通达,楼堂馆所,五光十色,声色犬马,车水马龙,十分繁华.可恨鬼子一阵炮火将这个小南京付之一炬.

　　黄昏，杨柯萍率领的20多名特侦队员来到高沙，立即投入了救火的行列，杨柯萍想：帮助救火，固然重要，不过火场有上万人的救火队伍，人多派不上用场，我们还是寻机围杀小股敌军最为重要，多杀一个鬼子才是我们的使命。想到这里，她忙将谢方玉、方宁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安排他们两人朝太平桥方向前去侦察。不久，方宁火急地赶回对杨柯萍说：

　　“有50多个鬼子在两路口的向家院子宿营，今晚我们可以去消灭这股日军。”

　　杨柯萍不假思索地说：“走，我们去两路口杀这股鬼子去。”

　　两路口到了，杨柯萍命令轻步摸索前进，伏在田埂上观察鬼子的动静：

　　有十多个鬼子围在一个小坪里，烧着熊熊大火，取下老百姓房子的门板劈开投进火堆，用斧头砸烂房子的四壁，烧房屋板壁和家具；三个大石头上面架起一口大锅，旁边一棵树上拴着两头牛，地下四脚捆绑的一头肥猪还在嚎叫和挣扎，只见鬼子按住大肥猪，另一个鬼子拿了一把杀猪刀，猛地朝肥猪的屁股上割下一块带皮毛的猪肉；同时又把一头牛放倒，用同样的方法割下牛的屁头肉。然后刮了皮毛，剁碎投入大锅里……有一个鬼子蹲在一户农民的大缸上屙屎；还有四五个鬼子在村子里乱窜，在一间低矮的小木房里发现一个病妇无法逃走睡在床上，这些畜牲将她拉了出来，从房里抱出被褥放到堂屋前的小坪里，几个鬼子争着先上，最后便划着拳排“座次”，一个脸上长满络腮胡子的鬼子得了头票，他当众解开裤子，其余几个鬼子帮着撕开病妇的上衣、脱下裤子，络肋胡子猛扑了上来，病妇发出一声声尖叫，开始还哭骂着，后来就没有一点声息了；轮到第二个鬼子了，他先提了一桶水，用勺冲洗着病妇的下身，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扑上去……不久，又来了几个鬼子，像饿狼一样地扑上去。病妇无力挣扎，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当晚命归黄泉。鬼子的兽行，民怨沸腾，队员们看见此情，非常气愤，纷纷向杨柯萍提出,先杀死这些鬼子再说，杨柯萍审时度势,冷静地制止了大家的冲动,她动情地说:“对鬼子的惨暴,我何尝不气愤?现在不知道鬼子的情况,不能蛮干.“方宁和谢方玉侦察到这股敌军有50多人，现在我们看到的还不足二十人，还有三十多个鬼子哪里去了?不能贸然开枪，惊动了敌人，我们会吃亏。”她低声地下达着命令，布置歼敌方案。

　　不久，方宁的手枪“叭叭”地几枪打死了几个鬼子，开枪后便向后山方向跑，这时，哨声四起，一个鬼子挥舞着日本军刀指向后山，大股日军边开枪边向后山追去，追在前面的鬼子都被柳叶飞刀、竹箭和特侦队员射出的子弹射中，倒地毙命。

　　俗语说“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冲锋陷阵哪有不死人的?可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当晚硬是做到了“毙敌五十，不损一兵”。敌军几次冲锋，冲一次死一批，因为敌军在明处，我军在暗处，最后狙击手谢方玉点了身佩日本大军刀那个小头目的“名”，当场毙命，在清理战场时，鬼子没一个活着的，还缴获了一批武器，内有两挺机枪。

　　第二天清晨，特侦队来到了高沙南泥坑大院子，发现一队鬼子正在院子里杀、烧、掳、掠，无恶不作，把这个院子洗劫一空后，又向花园方向挺进，来到新园和曹支冲两个小院子，中途在王鳝界轮奸了一位年轻妇女。新园对面有一棵五人合围的大树，它有七个尖，七尖直矗云端，当地老百姓就叫它“七尖树”，长得郁郁葱葱，这棵树到底有多少年了，谁也不知道，几个鬼子合围着大树，有几个围着大树绕圈儿，有的用刺刀直刺树皮，有的开枪射击大树的枝杆，还叽哩哇啦地叫开了，尾随和埋伏在树林里懂日语的特侦队队员翻译着日语：

　　“我将来回国，先把这棵树砍下运回日本!”

　　“我要是在中国战死了，你们把这棵大树砍倒，把树心挖空，将我装进去，让我的尸体千百年不得腐烂”，这个讲话的是这股日军的头。鬼子离开时，从几个方向朝大树射击，可怜这棵大树被打了数以百计的弹孔，院子里的农民再回到村里时，发现这棵树流下了许多伤心的“泪水”——松脂。此后，树尖开始发黄，接着满树枝叶呈黄色，1955年，大树枯死，“七尖树”消失在人间。

　　杨柯萍等特侦队员目睹了这一切，虽然非常气愤，但为了更重要的任务,只能压住心中的怒火。

　　曹支冲，是高沙西南的山冲地，它三面环山，山上古树参天，山里常年树荫见不到一丝阳光，柴草荆棘满山遍野，除农民耕作常走的三条道外，没有别的出路。带路的农民从左边的小道上，将这股鬼子带上了一块不毛之地——毛光坪，这几十亩地，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不长树，光长草，而这草硬是不长高，当地农民便叫它“爬地草”。当日军发现这个“新大陆”后，高兴得哇哇大叫起来，许多鬼子就在草地上打起滚来，谁知好景不长，一个鬼子被“五步蛇”咬了，蛇毒立即发作，开始双腿肿得吓人，慢慢肿到小腹，当胸口开始肿的时候，就蹬腿归西了。日军指挥官准备在此处休整几日，见毒蛇发威，便命令鬼子驱蛇，又见四周是大树参天的大山，为防止偷袭，便布满了岗哨，多挺机枪对着四面大山。特侦队员在曹支冲一个名叫谢建武的农民引领下，紧紧地尾随这股日军寻找机会，在山里，他们与打散的20多个国军官兵会合了，在接近毛光坪时，杨柯萍命令队员和国军官兵慢速摸进，他们拨开荆棘，发现了毛光坪里的日本鬼子，杨柯萍非常高兴，觉得这是难得的歼敌机会，她立即进行部署：从两路口缴来的两挺机枪对准日军的多挺机枪枪手，让敌机枪无用武之地，特侦队员和国军官兵分散在毛光坪四周，先向哨兵开火，然后再向敌营射击，首先撂倒鬼子的机枪手，夺取机枪杀敌；杨柯萍和杨琼花投出柳叶飞刀隐蔽杀敌；狙击手专门对准日指挥官，擒贼先擒王，使敌失去主心骨，一举消灭散敌。我方机枪一响，立即发起进攻。大家极其隐蔽地向四周摸去，不久，两挺机枪“叭叭、叭叭”地打响了，顿时，枪声大作，只见四周的哨兵倒下了，坪里的日军乱成一团，敌军机枪手还没握住机枪柄，便被撩倒了，杨家两姐妹的柳叶飞刀、冷大为的竹箭一支一支飞出去，刀无虚发，箭箭中敌。日军指挥官伏在地下大叫，命令开枪还击，无目的地朝莽莽大山开枪，又被我机枪封锁住，特侦队员乘机冲向敌军，想夺取机枪。这时，敌军也发现了我方的队员和官兵，纷纷举枪进行还击，佩着军刀的鬼子队长站了起来指挥，被谢方玉一枪击中太阳穴，倒地毙命。特侦队员和国军官兵一边端着枪射击，一边冲向敌军阵地，将多挺机枪夺了下来，向敌营一番扫射，敌军全部被消灭，大获全胜。不幸的是一名国军官兵被五步蛇咬了，大伙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人间。

　　毛光坪日军大败，100多个鬼子横尸草坪，缴获了许多战利品。这时，杨柯萍瞟了一眼二十多个国军，命令道：

　　“你们每人根据自己的身材到鬼子身上剥一套合适的老虎皮，也许在特殊情况下能用上。”这群打散的20多名国军里头没有一个当官的，一个大胡子兵对杨柯萍说：

　　“长官，我们被打散没有去的地方，你是我们国军的官，你一定要带我们走，千万不要把我们丢下啊!”

　　杨柯萍看到这些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散兵游勇满身泥土和血渍，个个黄皮寡瘦，确实可怜。便说：

　　“我们不管谁管，跟我们走吧，但目标太大，要分散着走，还要化装，你们的人分成几个组，每组由我们特侦队的人带领着。”这时，向导谢建武高兴地对着山里大喊：

　　“快过来吧!他们是中央军，是专门打日本鬼子的，日本鬼子全被他们打死了。”

　　听到喊声，200多个躲在深山里逃难的村民跑了过来，胆子大点的男子用脚踢着鬼子的尸体说：

　　“让你们见鬼去吧!”

　　逃难的父老乡亲和特侦队员、国军散兵们交谈起来，显得十分亲热。向导谢建武向父老乡亲拱着手说：

　　“乡亲们，中央军冒着生命危险帮我们把鬼子打死了，我们不用躲在山里，大家都回家去吧，煮上几锅好饭，炒上好吃的菜，慰劳慰劳中央军，烧上热水，让‘粮子’(当兵的)洗个热水澡，嫂子婶子帮他们洗洗衣服；将床让出来，让他们睡个好觉，‘粮子’太辛苦了。”乡亲们很听话，纷纷拉着“粮子”回村子。

　　杨柯萍这下领情了，跟着回到了曹子冲谢家村，安排好岗哨，其余的“享受”着乡亲们的好心招待。

　　杨柯萍和妹妹杨琼花住在谢富生的木楼上，这时，方宁跑上楼递给杨柯萍一张纸，这是王耀武司令官发给杨柯萍的电报：

　　“山门土匪头子兰八爷扣押国军人质和军需物资，务必采取一切手段予以解决。”杨柯萍看完电报，随手写了回电：

　　“我们在武冈、高沙打了两个漂亮仗，毙敌200多名，我方除一名国军士兵被蛇咬伤致死外，其它无一伤亡，收容了20多名国军散兵已编成组，我们立即动身去山门知会兰八爷，保证完成任务!”

　　第十五章 地下党收编赤峰寨

　　驻扎在山门的十九师缺少粮食,其它物资供应不上，便安排一个班长带着几个士兵下山去采购军需物资。这天，天气晴朗，士兵们赶着小毛驴驮着粮食上了山，刚好有十多个土匪在山上打猎，发现了拉着物资的毛驴队，土匪们打着哈哈拦住了去路，官兵们忙上前解释，说：

　　“这是抗日的军需物资，山上正急着要呢?”

　　“我们都没吃没喝，比你们更需要。”一个土匪回答。

　　“我们都是中国人，抗日是为了救国，大家都有责任。”

　　“我承认我们是中国人，同是中国人，为什么你们有吃有喝，我们饿肚子，这样公平吗?”

　　士兵发现土匪们不讲理，将背着的步枪立即握在双手上。

　　带队的班长寻思，土匪人多，虽然我们的装备好，但土匪在山上，我们在坡下，如真要打起来，我们占不了好处，只有好好谈，他便上前走了几步，说：

　　“老总，我们是国军十九师的，现在战事吃紧，希望你们让开一条路，让我们把物资运进山。”

　　“哈哈，你们是国军，我们大哥正有事找国军“商量”呢。弟兄们，上，把人和毛驴统统拉进山。”一个凶神恶煞的土匪小头目下了命令。接着大喊：

　　“把枪放到地下!”

　　“把枪放到地下，举起手。”众土匪吆喝着。

　　班长看到如果对抗也无济于事，带头放下了武器。

　　众土匪牵着毛驴，押着官兵绕了几个山头，便进了一个大山洞。

　　山洞四周点着枞膏火，照得整个山洞通明透亮，只见太师椅上坐着满脸络筛胡子的土匪头子，他就是兰巴田，外号兰八爷。刚才那位下命令的土匪小头目赶忙上前跪下，说：

　　“大哥，我们拦了一单货，是国军十九师的，请大哥发落。”

　　“哈哈，是国军，好说，好说；来人，把他们统统挷起来。”

　　众土匪把几个官兵五花大绑，捆在几根柱子上。兰八爷勾着头，闭着眼，在回忆着不堪回首的经历。

　　兰八爷是山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的苦孩子，靠啃树皮、吃野菜长大的。因他排行第八，人们就习惯地叫他兰八爷。他中等身材，外表结实，目光闪烁而傲慢，他那鲜红、年轻、俊美的面孔和那结实的身段，都散发着青春的英勇和生命的活力；一双象熟透了的葡萄一样又黑又大的眼珠，机灵地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他为人仗义，乐做好事，日子稍好起来，村里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爱上了他，20岁那年，便和姑娘成了亲，姑娘长得白净，水灵，是山里的一枝花。可是好景不长，被邻村一个名叫翁浩塞的地主崽子发现姑娘好容貌，便安排他的下人盯了姑娘的梢。就在这年农历九月的一天，姑娘到离二里地的地方，一个人挑着萝筐挖红薯，被翁浩塞的下人发现，赶紧回去告诉了翁浩塞，他带着下人急不可待地赶去将姑娘拉到山上强奸了。兰八爷知道后，在一个大雪纷纷、风高天黑的夜晚，翻墙进了地主的家，把翁浩塞给杀了，然后逃跑到离家20公里的大山里，闯进土匪窝里入了伙。他人缘好，又仗义，众土匪都敬重他，经过几番沉浮，拉了二十多弟兄在另一个山头立了“门户”，当了大哥。当时白手起家，才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带队下山抄了八个大户的家，“家底”是丰厚了，可大麻烦就来了。被抄的地主大户中有一户儿子在国军里面当团长，这个地主便跑到儿子那里诉说了一番。这个团长是个孝子，看到父亲落魄的样子，大发雷霆，带了一个连的兵力偷偷地进了山，偷袭了土匪窝。兰八爷身手好，带了十多个弟兄从地洞逃了出来，就在现在这个山洞里安了家，没有逃脱的弟兄全部被国军这个团长杀了。不久就在赤峰寨这个山洞里，兰八爷和十多个兄弟拜了把子。兰八爷右手拿起刀子，在左手拇指上割开了一个小口子，将血滴在酒碗里，其他兄弟也一样割指滴血、歃血为盟。这时，兰八爷朝前迈开一步，将酒碗平举，带头立誓“结义刘关张，兄弟闯四方，擎天一根柱，盖房三道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是娘家的人，死是娘家的鬼，弟兄们!喝!”随后大伙一起将酒碗摔在地下。经过几年的艰难经营，他们家底渐厚，有了300多条枪(猎枪)。想到这里，他半闭着的眼睛睁开了，说：

　　“此仇不报非君子，来人，拉出去全给我毙了。”

　　兰八爷一声令下，众土匪把几个官兵推出寨门外，众土匪的枪对准了国军的几个官兵。这时，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贴近兰八爷耳语了几句。听了师爷的话，兰八爷寻思开了，现在国军在抗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劫了国军的人和物资，岂不是帮了鬼子的忙，这样我不成了汉奸卖国贼?自己当了土匪，成了土匪头子，是被迫的，十万个不情愿。是翁浩塞这个地主崽子将他逼上了山。刚上山的时候，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猎人。在他心目中，猎人勇敢、威武而神秘!不管是风里雨里，不管炎天寒夜，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背着一支鸟铳(土枪)，几袋火药和一把快刀，出没于深山草丛之中，与狡猾的狐狸周转，与凶恶的野狼搏斗，与勇猛的老虎交锋。在那密不见日的森林中，在那没有人烟的深山里，到处都留下猎人的矫健的足迹!现在当了土匪头子，与抗日的中央军结了仇，又劫了抗日的军用物资，下场能好吗?可为了复仇，为了土匪头子的脸面，他只能强挺着。寻思良久，他扬了一下手，说：“把他们带进来”，兰八爷命令众喽锣给国军官兵松了绑，把他们关在一个地洞里，粗茶淡饭地招待，但兰八爷不想主动放人，不蒸馒头，也蒸(争)口气，为了争回面子，他得等着国军派人来交涉。

　　王耀武电令杨柯萍平息兰八爷发难一事，对完成这个任务，杨柯萍心中确实没有谱。王耀武司令在视察山门战区时，曾提醒她要疏通土匪的关系，她时时记在心上，现在最让人担心的事发生了。得知土匪头子兰八爷与国军有深仇大恨时，她更是头皮发麻，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绞尽脑汁苦想，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想来想去，她想到了蔡崇智，她暗思：也许东方不亮西方亮呢。

　　“东方不亮西方亮，土匪头子兰八爷恨国民党，他并不一定恨共产党”，想到这里，她决定月夜走宝庆。

　　她头上扎了一块毛巾化装成村姑，立即消失在去宝庆的路上。

　　就在杨柯萍动身的时候，蔡崇智接到省城地下党的指令，要他带领一部分人去山门策反土匪头子兰八爷参加抗日。就在杨柯萍动身的时刻，蔡崇智等人也化装成商人奔波在往山门的路上。

　　湘黔公路，是湖南通贵州的大动脉。

　　公路上，日军的防御工事随处可见。蔡崇智十多个人抄小路，绕过日军的封锁线，一天一夜才来到石江。

　　蔡崇智一行在一个村子里歇脚，正碰上一位刚拜堂的新娘被突如其来的日军劫持到十多里外的大山上轮奸，村子里的村民们叫喊着：

　　“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快逃命啊!”

　　村里的老百姓拼命往外逃命，几个鬼子兵猛追，开枪扫射，几个走在后面的老年人，应声倒在血泊中。

　　一个年轻姑娘，刚从屋里仓忙跑出来，便被鬼子兵掳住。

　　一个村姑打扮的女人，手里挽着一个篮子，低着头，迎着日本鬼子那儿走上去。鬼子见了高兴地大叫：“花姑娘的有，花姑娘大大的好!”两个日本大兵背着枪，露出狰狞的狂笑，手舞足蹈地走过来。

　　村姑学着日本人的话：“皇军大大的好。”又向掳住年轻姑娘的鬼子笑了笑，那个鬼子也松了手向村姑这边走来，村姑往院子里走，转了一个弯，就往大路旁边迈出一大步，刹那间，三支柳叶飞刀，几乎同时飞向鬼子兵的喉管，三个鬼子应声倒下，丧了小命。

　　伏在田埂上的蔡崇智等人把一切收在眼底，个个佩服这个村姑不凡的身手。

　　突然，有一个鬼子看到了三具尸体，赶忙吹起口哨，依里哇啦地喊叫着，十多个鬼子追向村姑。

　　“危险,”蔡崇智脱口而出。他想，如不出手，这个村姑可能会命丧黄泉。随即下了命令：

　　“这个姑娘有危险，我们赶快跟上去”!十多个自卫队员象离弦的箭一样冲向鬼子。

　　村姑又是向后一甩手，几支柳叶飞刀撂倒几个日本鬼子。

　　自卫队员冲上去把一个个鬼子摔倒在地，抡起鬼子的步枪向鬼子砸下去。蔡崇智功夫好，一连杀了三个鬼子。就在蔡崇智剥下日本鬼子衣服时，村姑已认出他了，飞快地走了过来。蔡崇智惊魂不定地说：

　　“姑娘好身手啊!刚才太危险了。”

　　“崇智，是我呀!”

　　蔡崇智这才认出是杨柯萍，顿时惊呆了，双手紧紧地将她抱住。

　　有几个自卫队员看傻了眼，感到莫名其妙。

　　蔡崇智松开了手，红着脸，拉着杨柯萍的手来到自卫队员面前，大部分自卫队员认识杨柯萍，也知道她与队长的关系，知趣地走开了。

　　崇智和柯萍诉说着离别后的相思之苦。

　　最后，杨柯萍问：“崇智，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其实我们是去山门‘招安’的，计划将兰八爷的土匪收编成抗日自卫队。”

　　“哎，太好了!我也是为这件事来找你的，他劫了我们的军需物资，还抓了我们的人。他以前与国军有过节，死活不肯放人和物资，真是豆腐掉在灰堆里。打又打不得，抓又抓不得，没办法，只好来找你帮忙了。”

　　蔡崇智听后大吃一惊，这真是“老鼠奸花猫——闯大祸了。”

　　蔡崇智深思良久，最后说：

　　“我们地下党组织对兰八爷考察很久了，他的情况我们基本掌握了，其实他当土匪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兰八爷的本质还是不坏，听当地群众介绍，兰八爷为了这支队伍生存，只劫地主、土豪、劣绅，从不去骚扰老百姓，这次他在“太岁”头上动土，犯了大忌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进了土匪窝再说。”

　　杨柯萍会意，赶紧追上前面的队伍，大家化装成日军官兵，大摇大摆地通过了封锁线，第二天下午就来到山门。

　　初夏的天气，小太阳噘着红红的小嘴，忙着和那东来西去的白云亲吻，飞来飞去的朵朵白云也很淘气,有的唇儿一碰就瞬间地飞去，有的任性地依偎着小太阳的红脸蛋，有的变幻成恶龙一样，张着血盆大口想把她一口吞了，有的变成小绵羊跑着求她的青睐。这样绚丽的景色，可惜没有引起人们的兴趣，只是小太阳太泼辣了，灼热的太阳刺得行人满脸流汗眼冒金花。蔡崇智和杨柯萍各带一队人马两天后来到了马颈骨，再往山上进发，爬了一山又一山，终于来到了土匪窝边，正待他们打量这神秘的山岭时,却被几个土匪哨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哪方神仙，敢闯赤峰寨。”

　　“我们是兰八爷的朋友，有事找老大商量。”

　　“你们是向我们老大要人要货的吧，这个没商量!”

　　“你不要讲人呀物的，你尽管去向你们大哥通报。”

　　一土匪背着条鸟枪，快步跑进了山洞，在大厅里报告：“大哥，外面有一拨人，还有一个漂亮小妞，死活要见您”。

　　“不知是哪路神仙?来了多少人?”

　　“十多个”

　　“带武器了没有?”

　　“长的没有，短火没看到。”

　　兰八爷低着头，在苦苦思索，最后站起身说：“打开寨门，迎接客人。”

　　兰八爷是个明智的土匪，他抓了国军的人，劫了国军的“货”，只是为过去的仇恨出口气，他明白，如果真的与国军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会招来灭顶之灾，估计这拨人是来当说客的，正好有个台阶下。

　　不久，蔡崇智和杨柯萍进了山洞，蔡崇智双手抱拳，说：“兰大哥，小弟我今天多有冒犯，这厢有礼了。”接着，环视一下四周说：“兰大哥，小弟想借一步说话。”

　　“好!我们去聚义厅谈，请。”

　　蔡崇智拉了一下杨柯萍，一起进了聚义厅，双方让座后，蔡崇智首先指着杨柯萍说：“这位杨柯萍，是国军的情报处长，我叫蔡崇智，是宝庆抗日自卫队队长。兰大哥，今天我们来，有事向你讨教，第一，你这次劫了国军的人和军需物资，国军在抗日，你的行为是在破坏抗日，国难当头非同小可，将来要当汉奸罪论处的……”兰巴田挥手拦住了蔡崇智的话：“我知道，我也是中国人，可当年国军围剿我的‘家’，我死伤了几十个弟兄，差点全军覆灭，现在我抓了几个人，劫了点物资，这算不了什么?还不解我心头之恨呢?”

　　“现在形势不同了，全国都在抗日，你做一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人民是不会答应的，你应该迷途知返，放人、放物，投入到抗日的队伍中来。”

　　“放人可以，这次已解了我心头大恨，但是这些物资是万万不会退的。我占山为王，也是出于无奈，你叫我抗日，怎么“抗”，你们抗日有群众捐钱、献粮、送物；我们有谁来捐、哪个来送?我们为了生存劫富济贫，在你们眼里就成土匪了?哼!”兰八爷满脸怒火还夹杂着对国军的怨气.

　　“看来你还是一个‘好土匪’，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今天你一定答应我，前方的战事吃紧，你赶快将劫的人和物归还抗日的国军，只要八爷抗日，其他问题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好!听你的。”兰八爷思索良久，才下定了决心。

　　三人回到大厅，兰八爷亲自到关押官兵的地洞里把他们放了出来，命令喽啰们把军需物资抬出来，杀猪宰羊，招待客人。

　　杨柯萍连夜将官兵和军需物资送到了部队，只字不提“解围”的内幕，她十分清楚，如果公开提是共产党解的“围”，党国的长官又会说自己通共,将来自己是个什么结局自然心知肚明?第二天，王耀武发来了嘉奖令，表彰杨柯萍的深入匪穴解救国军的突出表现。

　　蔡崇智还在土匪窝里，当晚，他和兰八爷谈得很投机，兰八爷接受了“招安”，同意成立抗日自卫分队，直接由宝庆抗日自卫队领导。接着，蔡崇智安排副队长凌逸飞负责兰八爷的收编整训，紧锣密鼓地对土匪进行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扩充队伍，收集鸟枪和打造土武器，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第十六章 马颈骨嗅枪显神威

　　不久，宫泽三郎司令部命令加川大佐，施放毒气开路占领了山门。

　　正在赤峰寨训练收编兰八爷队伍的宝庆自卫队教官凌逸飞获得情报：“山门失陷，日军正准备突破马颈骨西进。”宝庆地下党负责人指示：“四方面军王耀武司令正调兵进行雪峰山大会战，你队务必全力阻山门地区的日军西进。”

　　马颈骨，属洞口县桐山乡境内，因雪峰山主脉好似一匹战马，而此处最为狭小，有如马颈骨而得名，是洞口通往山门、溆浦县龙潭和隆回麻塘山乡、青山乡的必经之路，乃兵家必争的“咽喉地带。”

　　当时，国军部队还没赶到。凌逸飞赶紧和兰八爷商量，最后决定，出寨镇守马颈骨，利用所有的土武器，用擒拿猛兽的武器杀鬼子，阻止日军西进。根据地下党的部署，周五林副队长率领200多名自卫队员连夜赶到马颈骨，协同兰八爷作战。

　　日军首先安排三十人的小分队探路。莽莽林海，别说“举目无路”的日军，就是山门当地的老百姓，要走马颈骨奔龙潭司也难走出一条路来。众鬼子满山找路，刚入丫口，许多鬼子便遭了殃，有两个鬼子被捕捉野兽的机关牢牢夹住了双腿，活生生吊在半空中；有几个鬼子的腿被夹野猪的夹子卡住不能动弹；还有几个触及了竹弓，犀利的竹箭射中了胸膛。听到这些鬼子杀猪般的嚎叫，其他鬼子束手无策。加川大佐见状大惊，命令众鬼子救人，被竹箭射中的鬼子已经见阎王了。加川又命令十多个鬼子砍下竹子，用竹子向前探路扫除障碍，日军摸索前进。突然，轻则七八十斤，重则二三百斤的滚石铺天盖地滚了下来，鬼子死的死，伤的伤，越发惶恐不安。加川深知这是游击队惯用的把戏，还是指挥部队继续前进。慢慢地进入了兰队长的伏击圈。十米，八米，队长没有下命令，临近三米左右，他一声大喊：“给我打!”鸟枪齐发，灌满辣子水的射水筒也压出去了。刹那间，有的鬼子眼中射进了辣子水，有的被鸟枪射进满身的铁砂，疼得在地下打滚，日军阵脚大乱，没被射中的纷纷抱着枪往回窜。加川伏地观察：只见这些自卫队员那杆枪往鼻子上闻一下，枪就响了，射出了无数的小铁砂，中了铁砂的官兵满身是细小的弹孔，剥又剥不掉，扣又扣不出，痛得鬼子哇哇叫；还有被辣子水射中眼睛的官兵，蹲在地上揉眼睛，被自卫队一枪一个准，全部打扒。加川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怕了，对天长叹：“这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民族啊。”随后，他命令部队往后撤。这时，兰队长一声令下“冲啊，”自卫队员个个象下山猛虎追击敌人。加川想把部队撤退到村子里，谁知被北边山上凌逸飞埋伏的自卫队挡住了去路，一阵猛射，鬼子又倒下十多个，眼见无路可走，被逼到两边的水田里。日本士兵不善水战，现在被逼到烂田里，无法逃命，背着弹药的兵，把弹药丢在田里，有的把枪也摔了，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向两边逃命。“突、突、突”日军机枪向南北两边山头扫射，鬼子的后续部队来了。只听一声唿哨声，自卫队员消失在深山老林中。这一仗有120多日军伤亡，特别是中了铁砂的鬼子，砂子在身上发炎，溃烂，不死也得落下终身残废。士兵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后来，日军一见到“嗅枪”就全身发抖，也不知道是什么新式武器，只见用鼻子一嗅(实际上是瞄准)，立即枪响，鬼子取名为“嗅枪”，把这支队伍取名为“嗅枪队”。

　　兰队长是个十分勇猛的人，有一副虎胆。接着，他带领10多名队员，前往阻击和奇袭风神界大路上的日军。他令一班长丁章怀带着蓝吉昌在另一面山上埋伏着。兰队长一再嘱咐：“听我枪声一响，你们就马上开枪。”不久，约20个日军头戴树叶帽圈往山上爬，相距20余米时，兰队长带领的队伍枪声响了。丁章怀想，对面山上兰队长已开火，若不马上开枪，日军定会向兰队长那个方向猛扑。他对准敌人连发5枪，转到上面隐蔽处，又是5枪。日军摸不清山上有多少人，不敢冲上来，也不敢往兰队长那个方向转移，只是朝山上乱放空枪。这时，从龙潭司、青山界方向败下来500多鬼子。20多个头戴树叶帽圈的鬼子来劲了，告诉退下来的日军头目：“这里有一支“嗅枪队”埋伏着，不好惹。”

　　日军头目说：“管它娘的是“嗅枪队”还是“香枪队”，只管打。”

　　随即命令迫击炮，山炮，机枪朝着兰队长、凌逸飞埋伏的地方猛轰，狂射了半个钟头，兰队长、凌逸飞他们是临时来到这里，没有工事，没有掩体，面对日军强烈的炮火，无还击之力，300多人的自卫队，几乎全军覆灭，阵地烟雾弥漫，棵棵硕大的松树被栏腰击断。

　　我军六十三师一八七团团长赵尧，听到西边方向炮声大作，立即意识到是兰队长和凌逸飞的自卫队和日军接上火了，命令部队直奔风神界。先头部队和侦察人员返回来报告：

　　“一大股日军用大炮、机枪扫平了风神界，兰队长、凌逸飞和自卫队员可能是以身殉国了。但日军在原地待命，200多个鬼子在清理战场，缴获了自卫队员大批的乌铳和武器。”

　　赵尧团长朝着侦察员手指的方向，命令炮手、枪手首先对准日军阵地开炮，打得日军晕头转向，在炮火的掩护下，我军直逼风神界山头，将200多正在清理战场的鬼子全部就地消灭。

　　“兰队长，你在哪里?”赵尧翻着一具一具尸体，在寻找兰队长和凌逸飞，此前，兰队长和凌逸飞带领自卫队和一八七团多次配合，打了几个漂亮仗，彼此成为好战友了。一个战士在一个土坡后面发现了凌逸飞，他被一棵折断的松树压在下面，右手紧紧握着手枪，已经牺牲了，兰队长、周五林也身受重伤，赵尧赶紧命令抢救，安排士兵用担架抬到团部卫生所治伤，同时命令战士掩埋了凌逸飞，在他的坟头上立了一块石碑。

　　原来，山门这个地方靠近雪峰山脉，树高林密，野兽多，一些大型野兽时常出来祸害家禽家兽或庄稼，因此大多数的农民家里都有一两支打野兽的鸟铳，村村寨寨都有一两个打鸟铳造铁砂的铁匠铺，光看“鸟铳”这个名字，人们也许会以为只能用来打鸟，其实不然，每一个鸟铳的拥有者都会配上三四种不同的铁砂，分别用来对付不同的猎物，打鸟用的是最细的那种，圆圆的只有胡椒粒那么大一颗；打一般狐狸和野猫之类用的是大一号的那种，但仍然是圆的：要是打野猪和老虎，那就得用大块而尖锐的铁砂了，不管是打哪一种，鸟铳里装进的铁砂总有几十颗，一打出去，覆盖面就是一大片。

　　日本鬼子来到了山门，开始大家都躲进了深山，谁也没有想到用这种平时打野兽的武器来打这些两只脚的“野兽”，可鬼子的兽行在最后还是激起了猎手们的愤怒，看到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所受的凌侮，特别是看到自己年老的父母或年幼的孩子因行动缓慢而惨遭毒手之后，便有一些青壮年向落单的鬼子举起了平时用惯了的鸟铳，装上了打野猪和猛虎时才用的铁砂，扣动了扳机。

　　看到一个又一个鬼子在鸟铳的响声中倒下、呻吟，越来越多的猎手举起了手中的鸟铳，由于家园被日军占领着，铁匠铺也已经关了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铁砂，猎手们在用完手中的存货后各自想起了主意，有的把带到山里的铁锅砸碎装进去，有的在山上精心挑选一块块尖锐的小石头灌进去，还有的干脆把临时选出的铁砂用毒蛇涎水浸泡后再装填，慢慢的居然打出了鸟铳独有的威风，让日本鬼子听到铳响、看到有人把一根木棍端到鼻子边都心惊胆战。

　　垂死的日本鬼子被鸟铳打得失魂落魄，一个又一个被击中的士兵送进了医疗所十天半月都无法痊愈,还是喊爹叫娘,疼痛难忍，雪峰山发现神秘武器的报告像雪片一样一个又一个送到了大本营的陆军总部，由于日军临近失败，他们最终都没有查明这是怎样的一种“新式武器”。

　　第十七章 伏击战日军遭重创

　　蔡崇智从赤峰寨下山后，带着部分自卫队员去了新洲。当时，日本派遣军的大本营已设防广西、江西、湖南三省交界的三角地带一片山林间。这次从宝庆出发之前，省委指示他们，要发展和壮大自卫队队伍；兵分三路：一路去山门充实兰队长的自卫小分队，阻击日军西进(山门的自卫队几乎都以身捐躯了)；一路留在宝庆侦察湘乡往西的日军动向，随机打击敌人；一路深入到日军敌后，为王耀武的四方面军收集情报，侦察和打击敌人。这样，蔡崇智率领20多名自卫队员，经过化妆，巧妙地通过日军封锁线，秘密来到新宁，抓紧寻找新洲地下党秘密联络点，准备联手获取“樱花终极计划”。

　　就在蔡崇智到达新宁的这天下午，新宁地下党负责人张一飞带领两个手下正在日军营房前侦察，这时，后面驶来几辆插着太阳旗的摩托车，中间有一辆吉普车的车队从冷水滩方向驶向日军营房，后面那辆摩托车上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张一飞的眼帘，他，就是日军翻译肖佩然，看到张一飞时，肖佩然悄悄用右手食指顶住左手的掌心，反复几次。张一飞十分明白肖佩然是在向他发暗号，但他不明白这个暗号表示什么?张一飞停下来苦苦思索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出其中的奥秘，只好率领队员回到秘密联络处。正好蔡崇智赶了过来，见面寒喧一阵，张一飞安排蔡队长等人住了下来，然后独自一人来到蔡崇智的房间，说起见到肖佩然的事，问蔡崇智用右食指顶着左手掌心表示什么意思。蔡崇智解释，在篮球比赛规则上，这个动作应该是“暂停”。听到这里，张一飞像箭一样冲出了房门，口中不住地说：“这就对了!”蔡队长紧紧地跟了上去。张一飞赶紧来到刚才和肖佩然相遇的地方，只见一个穿日本军服的人搓着手走来走去，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就是肖佩然，他在这里等了一些时候了。张一飞急步上去，拍了一下肖的肩膀，说：“老肖，我们又见面了。”

　　肖佩然反过身来见到了张一飞说：

　　“该死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鄙人才学疏浅，不懂你的意思，还是蔡队长破译了你这个暗号，要不，你等一个晚上也是白等。”说完指着蔡崇智，说：

　　“他是蔡崇智，宝庆抗日自卫队队长，地下党负责人。”又指着肖佩然对蔡崇智说：“他是肖佩然翻译官。”

　　随后找到一个避静的地方，他们在一棵大树下蹲下来。

　　“明天，日军会有相当一个营的兵力，大约400多人，十辆大卡车，开拔雪峰山，能否打他个伏击，把他们消灭掉。”肖佩然说。

　　张一飞听了以后，思索了好几分钟才问队长蔡崇智：

　　“你带来多少力量!”

　　“能够排上用场的20多人吧，但武器很差，除七、八条盒子手枪，其余都是些汉阳造，靠这些很难对付400多鬼子。”

　　肖佩然起身要走，说：“我出来太久了，你们看着办吧，明天你们派人到这里取情报。”他指了指这棵大树上的空心洞就走了。

　　回来的路上，张一飞边走边介绍肖佩然的情况，肖佩然出生于新宁县城附近的一个名门望族，是家中的独子，祖上在新宁县城经营绸布生意。他父亲勤奋经营，家道殷实，广置田产，每年收租和生意收入在当地首屈一指，可以说满园春色。自小，他父亲专门请了先生教他读书习字。长大之后，他又辗转在宝庆、长沙等地求学，父亲指望他学有所成后，能回到家乡帮助料理家族生意，继承祖业。但在长沙求学期间，受到进步思想的影响，又加上家中富足，他萌生了出外留学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家中就他一根独苗，诺大的家业谁来继承?肖佩然当时已看到时局的动荡和列强的霸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魏源的《海国图志》和“师夷之长以制夷”的强烈呼喊，时常在他脑海中撞击回响，他决心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这样，二十三岁那年，就在父亲连续几个口信催促他回乡完婚的时候，偷偷瞒着家人挤上了开往日本的渡轮。

　　在日本留学期间，他一直很茫然，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岛国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为什么军国主义“武士道”精神大行其道，将侵略的利爪伸向了自己的祖国?他变得寡言少语，除了自己的学业，几乎很少与外人交往。这个天资聪明却不擅与人交往的年青人，很快引起班上一个叫樱子同学的注意。樱子活泼开朗，就像每年盛开一次的樱花一样纯洁美丽。肖佩然面对异国他乡的情缘也很矛盾，处处逃避着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也许是独自漂泊的寂寞，也许是樱子姑娘的善良纯洁，他终究没能将这份感情拒之门外，很快两个情投意合的年青人相爱了。但他仍然十分矛盾，此时，日本军刀挥舞着劈向自己的骨肉同胞。每每想到这些，肖佩然便会觉得无地自容，怎能和一个敌国女子结婚呢?但樱子太爱肖佩然了，她也知道自己的未来一定会在异国他乡结婚生子，为了佩然，她什么也不顾了，就是刀山也敢上，火海也敢跳，因为无法拒绝这份浪漫的异国情缘，肖佩然在日本渡过了痛苦而又浪漫的三年。毕业以后，肖佩然和樱子回到了中国，樱子介绍肖佩然到他父亲昔日好友宫泽三郎处任随军翻译，樱子成了随军家属，开赴湘西战场。

　　随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风起云涌和中国军民的奋起抗争，日军在中国战场的形势也急转直下，肖佩然已如一具行尸走肉，跟随宫泽三郎进攻到宝庆境内，宫泽三郎亲自带队攻下了新宁，然后率领联队血洗新宁县城，洗劫过后，肖佩然赶回家中，见到的情形却让他终身难忘：他的父母倒在血泊中。

　　原来，肖佩然的父亲在店里作生意，两名日本士兵破门而入，将肖佩然的父亲用刺刀杀死，母亲见状想拼命，也被鬼子开枪打死。

　　几个穿着便衣的汉子帮助他料理父母的丧事，他们就是地下党张一飞一干人，肖佩然的内心充满感激之情。他天生是一个愤世嫉俗、正义感很强的人，加上父母亲被日军杀害，因此对鬼子的憎恨比常人增加几分。张一飞和他几番交往之后，肖佩然被发展成为中共党员，利用担任翻译官的便利为党提供各种情报。

　　张一飞说完，忙问：“蔡队长怎么办?”

　　蔡崇智的思维高度运转，时间紧迫，这是个好机会，但敌我双方的力量悬殊太大了。

　　“军统特工联络站在哪里?”

　　“军统有个联络站住在昌盛旅馆，听说被鬼子监视了。”张一飞说。

　　“好，我们去昌盛旅馆，他们站长李平是我的在武冈读军校时的校友。”蔡崇智说。

　　两个人加快了步伐，向旅馆走去。

　　在一个转角处，突然伸出一双大手抓住了蔡崇智的膀子，将他拉向转角的黑暗处，蔡大惊，他以为自己暴露了，被敌人抓住了，因此极力反抗，但这双手好似铁钳钳住了他，让他丝毫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只听到一句：

　　“老蔡，是我呢?”

　　蔡崇智嗔怒说：“李平，你把我吓死了，我正要找你呢?”

　　张一飞走了上来，蔡崇智互相作了介绍。

　　当李平听完肖佩然提供的情报后，激动异常，说：

　　“打，打它个狗日的。”

　　“怎么打，弄不好我们是自寻死路。”

　　李平进入深度思考……

　　三个人沉默不语，足足有半分钟之多。

　　李平这个站长是有手段的，也是有能耐的。

　　三个人蹲了下来，李平说出行动方案：

　　“说实话，明天的伏击战，靠你们自卫队是不行的。”他点燃了一支烟，继续说：

　　“我看这样吧，伏击地点不能太近，防止日军救援，应选择在离日军营房向西10里以外的山沟大湾里，大湾的前方埋上一排地雷，炸药，我们埋伏在山上，安排十几挺机枪封锁鬼子的退路。如果同意，你们就派人负责埋地雷和炸药吧。”

　　晚上，在李平的指挥下，自卫队和军统特工六十多人经过紧张的工作，地雷和炸药都埋好了，两头安排了暗哨，防止老百姓和自已人触雷。第二天太阳还未出山，但东边已泛红。大山里静静的，沟谷里飘浮着一层淡灰色的晨雾，树林里各种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空气清甜而湿润，鬼子尚未光顾之前，这战地之晨分外宁静，让人不由自主联想起久已疏远了的和平生活。清晨蔡崇智安排去大树下取情报的自卫队员还没有回来，埋伏山头的特工和自卫队员在小范围内吸着烟，吹牛谈天。蔡崇智心头不平静，担心宫泽三郎的计划是否有变化，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后面的公路上。许久，才发现取情报的年轻小伙子骑着自行车向这边赶来，在山脚下，将自行车丢在沟边，急忙向山头走来。

　　小伙子走近蔡崇智，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递给蔡崇智一个小纸团，打开一看，一行小字出现在眼前：“九时左右，鸭子要放飞。”李平从上衣袋里掏出怀表一看，现在已是八点三十分，随即下达了命令：

　　“敌军第一台车触雷响了以后，立即发起攻击。”

　　然后临时编了组，十多挺机枪搭配步枪和手枪编成四个组，第一组射击前面三台车，第二组射击第四台，第五台……。

　　八时四十分左右，全副武装的日军坐在十辆大卡车上，每辆有两挺机枪“挺”在车顶上，浩浩荡荡地朝武冈方向驶来。后面那辆车刚转过弯，突然几声惊天巨响，第一台汽车被炸瘫了，同时，路旁的手拉雷也响了，车上的鬼子有的被炸死了，有的被炸愣了，车上的机枪和步枪只顾向前面开火，这时，埋伏在山头的特工和自卫队员机枪“突、突、突”地射出仇恨的子弹，日军机枪手还来不及调整枪头，大部分便被打死了。日军乱成一堆，跳下车的鬼子钻进车子底下，有的举枪向两边山上无目标地射击。后面车上的日军中佐从驾驶室跳下来，向山头举着日本指挥刀，口里不住地大喊“杀个格格”，马上有一串子弹找上了他。没有被打死的日军，多数蛰伏在车子底下，伺机反扑。蔡崇智对李平说：

　　“老李，我们不可恋战，日本人的援军到了我们就会无法脱身，机枪继续封锁路面，我们自卫队的同志下去启动前面两台汽车，引爆前面的地雷和炸弹，然后，大家乘前面两台汽车向武冈方向撤离。”

　　“对，我的想法和你一致，你下去引爆和启动汽车，我负责掩护。快!抓紧时间。”

　　经过和日军无数次较量的自卫队员，对引爆地雷和炸弹并不陌生，几声巨响，鬼子吓得缩成一团。蜇伏在前面几台汽车底下的鬼子都被打死了。两个自卫队员跳上第一台汽车，却发现马达怎么也启动不了。张一飞跳上最后一辆汽车，发现有一个鬼子伏在车厢里发电报，张一飞一枪结果了他性命。蔡崇智命令自卫队员赶紧排除车辆故障，队员们想尽办法都无济于事，他急得满头大汗。后面观察哨传来紧急信号，宫泽三郎派出的援军已经快到了。蔡崇智虽然冷汗直冒，但仍然临危不乱，命令十多个自卫队员下去，准备将第一台汽车推下沟。队员们推了几次，汽车仍旧巍然不动，现在已经能听到援军的汽车声了，情况万分危急，蔡崇智大喊：“老李，你赶快掩护，自卫队全部下去推车。”

　　自卫队员终于将第一台车推到了沟里，第二、第三台汽车启动了，日军援兵已接近被阻的车队后面了。李平命令：“撤，全部下山。”

　　十多个特工一面端着机枪，朝后面车轮底下射击，一面赶紧撤退，迅速地上了汽车。这时，藏在汽车底下的鬼子钻了出来，大多被我机枪手射杀了。汽车开动了，日军救援车队被堵在后面，可他们立即架起大炮，朝启动的汽车方向轰出了十多枚炮弹、敌机枪手也急跑到车队前面扫射，只听见汽车后档扳、车厢被打得“叭叭”响，蔡崇智忙叫驾驶员加速，速转了一个大弯，敌机枪终于够不着了，只有两边山头上不时响起爆炸的炮弹声。

　　杨柯萍自赤峰寨和蔡崇智分手之后，便来到了陈家垴。这天，王耀武司令将杨柯萍请进了办公室，开门见山地对她说：“杨处长，你还得带领特侦队去获取“樱花终极”计划，要打好雪峰山大会战，就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必须千方百计获取这个计划。这个艰巨的任务只有靠你去完成了。”

　　第二天，杨柯萍率领20多个弟兄下了山，走小路，插便道，绕大山避开了敌人封锁线，经绥宁，穿武冈，走新洲。前出的侦察员赶回报告，前面发现两部日寇军车，车上的人，手持武器，着便装，能否打它个伏击。

　　“好!可以，我们上山埋伏。”杨柯萍下达了命令。

　　说来也巧，自卫队员开着日军两台车进入杨柯萍伏击围的时候，两台车突然停了下来，蔡崇智跳下车对李平说：

　　“我们不能再跑了，后面有追兵，如果前面再有敌军堵截，那么我们就要吃亏了，全部下车，上了山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快，赶紧下车上山。”李平说。

　　蔡崇智大声吩咐：

　　“把两台汽车再“修理”一下，要它动不起来。”

　　几个懂技术的自卫队员忙碌了一番后，把两台车的化油器都卸了下来。

　　这时，从山上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叫喊声：

　　“喂，崇智，李平，我也在这里啊!”杨柯萍举着手枪急步下了山，别提心里有多高兴。

　　蔡李两人也看到了杨柯萍，蔡崇智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恋人，心情无比激动，跑步上前去迎接杨柯萍，口里不住地喊“阿萍”!杨柯萍的心情也一样激动，她豁出去了，想当着几十个人的面拥抱他，可蔡崇智只有握手的表示，却没有拥抱的动作，杨柯萍难为情地把左手收了下来，两人握了一下手就松开了。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不住地问：“蔡崇智变心了?”杨柯萍冷冷地说：“好在你们停车了，发现了是自己人，如果你们继续再走，我们就会打你们的伏击，好险啊。”

　　不久，李平等特工和自卫队员拥上来了，一一作了介绍后，迈上山头，在一片郁葱的松树林里坐了下来。

　　李平和张一飞把刚才蔡崇智的不痛快收尽眼底，他俩也知道个中秘密，为了打破僵局，李平说：“咱们找个地方研究一下吧。”

　　现在三股力量合在一起，扩充了实力，蔡崇智和杨柯萍打心眼里是高兴的。

　　在一片遮阴的草坪里，四个人席地而坐。蔡崇智介绍说：“这位是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又指着张一飞说：“这位是新宁抗日自卫队队长张一飞。”杨柯萍打量着张一飞，两人握了手，算是认识了。

　　杨、蔡二人分别介绍了王耀武和蔡老板交待的任务后，李平即提出三股力量不能各自为政，为了获取“樱花终极” 计划有力地打击敌人，要选一个负责总指挥的头来，当然，军统特工李平自知职务低微干不了总指挥，蔡和杨相互推让，而李平出于特殊身份，见蔡崇智既有超群拔俗的才能，又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但他的身份不明，如果他是地下党，绝不能让他当这个头，杨柯萍已是明码标价、地地道道的国军情报处长，因此极力推荐杨柯萍当总指挥。蔡崇智心中虽不痛快，但在这种场合也不便毛遂自荐。

　　而杨柯萍当仁不让。众人立我为“王”，我更要有自己的主见，“把舵的不慌张，乘船的才稳当，”她思索片刻后，立即说：“队伍迅速往新宁挺进。为了保存实力，三股力量还是分散住为好，听说李平住所被监视，要另找住所。”杨柯萍瞟了一下蔡崇智、李平和张一飞，发现他们都在注意听，又继续说：

　　“自从接受深入敌后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任务，我考虑了很多，如何获取这个计划，想听听大家的高见。”杨柯萍的话还没说完，李平插话说：“获取这个计划是当务之急，但另一个情报值得考虑，据我方侦察，在桂、湘两省交界的青龙山，发现大批日军的大型载重车都是从这片山林中进出，根据肖佩然提供的情报，也证实日军的军火库就设在深山里，如果摧毁他们的军火仓库，断其弹药供应，可以给日军致命的打击，为雪峰山大会战创造决胜条件。”

　　“对，我们可以利用肖佩然这个内线，要他提供“樱花终极”计划的线索，同时，争取炸毁军火库，为雪峰山会战的胜利奠定基础。”蔡崇智说。杨柯萍完全同意这个方案。

　　李平说：“现在立即往山边撤退向冷水滩侦察敌情。

　　第十八章　炸军火敌营唱楚歌

　　天黑下来了，肖佩然穿了一身便装蹲在大树的一旁，不一会，杨柯萍、蔡崇智、李平也来了。见面后，蔡崇智一一作了介绍。

　　“这个伏击打得漂亮，宫泽三郎大为恼火，追查是谁泄的密，看来今后这样的伏击机会很少了。”肖佩然首先开了腔。

　　“对，不能总是打伏击战，敌人也会加强提防的。”蔡崇智停了一会接着说：

　　“老肖，杨柯萍处长是我们行动小组的总指挥，李平和她提出炸毁日军后方的军火仓库，要你提供这方面的情报；另外，冈村宁茨制定了一个‘樱花终极'计划，希望你提供这方面的情报。”

　　“这倒是乱敌扰敌打击敌人的好方法，不过，难度非常大。日军的军火仓库我仅知道个大方向，并且，仓库层层设防，装备很先进，又是重兵把守。你们说的这些我会抓紧办；‘樱花终极'计划我也会尽快弄清楚。”肖佩然说完，就分手离开了。

　　晚上，蔡崇智来到了杨柯萍的住所，敲开门。她正在认真地看地形图。蔡崇智进房后，她起身主动让座。

　　蔡崇智主动向杨柯萍靠了靠，杨柯萍并没有挪开，只是“嗯”了一声。顿时，四目相对，双方都比较尴尬。上午，他在瓜田李下拒绝了她的拥抱，很失杨柯萍的面子，晚上，他主动来了，她也不能太冷淡。蔡崇智是这样想：“律己宜带秋风，待人宜带春风”，上午，他碍于面子，拒绝了她，晚上，在两人世界里我主动靠拢她，她并没有挪位置，肯定对我还是有情意的。他这样想，胆子也大了起来，趁杨柯萍低头之际，一把抱住，拥在怀里，杨柯萍也没有拒绝，二三十岁的她，成熟出脱得一朵花一样的大姑娘，很难逃避恋人性爱的进攻，成熟女人的原始冲动再也克制不了。这时，杨柯萍紧紧地抱住蔡崇智，闭着眼，在等待着“干柴烈火”的燃烧，蔡崇智这个大男人也急不可待，嘴唇早就贴了上去，这样太不过瘾了，蔡崇智干脆把杨抱了起来，平放在床上，这对恋人就在床上滚来滚去……

　　欢恋之后，杨柯萍坐了起来，理智地说：“大战在即，我俩还在这里男欢女爱，儿女情长的。你也应该注意你的身份。”

　　“打仗怎么的?就没有爱情?共产党员又怎么了?共产党员就不能结婚生子?人有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啊.”

　　“崇智，抗战很快就要胜利了，将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后，校长肯定不能容忍共产党的存在。那么，我是国军的情报处长，你是共产党的秘密联络站站长，两个人所处的地位是水火不容的，我们的相爱能有好结果吗?”

　　一接触政治问题，蔡崇智这个久经考验的共产党员就把爱情放在一边了。他坚定地说：

　　“现在中国的形势已经很清楚了，国民党的统治因党内的腐败已走向没落消亡之路，得人心者得天下，共产党是人民拥戴的一个政党，很得人心，如果蒋介石发动内战，那结果只是：国民党必败，共产党必胜。你要审时度势，要选择一条光明大道，不要一条道上走到黑啊!况且，我俩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也需要你啊!”

　　一贯追随王耀武的杨柯萍非常警惕共产党的赤色宣传，抗战时期，国共合作，虽然两人在两股道上走，但为了抗日，合作得很默契，今天提到这个敏感问题，她怎能不考虑，可王耀武是亲蒋的死硬派，她又怎能背叛主子去投靠共产党?这是不可能的。这个话题只有打住。

　　杨柯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崇智，今天李平要我当这个头，我为什么当仁不让?就是发现李平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我也要考虑抗战胜利之后如何在国军里混下去，所以，我不做过多的推让。其实，我哪能胜任呢?因此，你这个不是头的头，一定要给我拿主意，支持我啊!”

　　蔡崇智说：“什么头不头的，只要是打日本鬼子，大家商量着办，和以前一个样，坚决支持你。你说我们俩还分这个……吗?”他故意停了一下，手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一通。杨柯萍的脸一下子红了。

　　第二天清晨，肖佩然送来了情报，蔡崇智赶紧来到杨柯萍的住处，将情报递给了她。仔细察看后，杨柯萍说：

　　“日军的军火库座落在湘、桂两省交界名叫青龙山的山冲要地，三面环山，是猴子见了也发愁的悬崖绝壁。四周架设了通电的铁丝网，网上除挂了固定的小风筒外，还环绕着不少铁刺，四角都建有碉堡，三面山上安排有高炮和重机枪防守，岗哨密布，三层岗哨都要持宫泽三郎的特别通行证，每个哨卡都有几条军犬跟鬼子一样站着“岗”，(只是没有持枪罢了)。炸军火库，比找白翅膀的乌鸦还难，这个军火仓库是负责宫泽三郎师团八万日军进攻雪峰的装备，防守军火库的是横山大佐，是樱子父亲的学生。而且几里外的粮草仓库的防守也不逊色军械仓库，地理位置十分险恶，这些不利因素必须慎重考虑。”

　　随后，蔡崇智紧急把杨柯萍、李平邀到了秘密联络点，将肖佩然送来的情报和军火库示意图摆在桌案上，三个人看了后，都感到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大家沉默不语。不久后，肖佩然也赶来了。他的一个提问打破了短暂的沉闷：“两个库是同时一起炸，还是炸了一个再毁一个?”

　　“把舌头伸直了才说话，不要闭着眼睛捉麻雀。两个库一起炸，我们哪来这么大的力量，只能一个一个炸，问题是先炸那一个?”杨柯萍说。

　　李平说：“当然先炸粮草库，一日无粮千军散啊”!

　　“先炸粮草库不行，断粮固然是个好办法，但炸了粮草库，日本鬼子奸淫烧杀掳掠成性，没吃的仍可向老百姓去抢，去要，那么老百姓又要遭殃了。炸了军火库，抢不到，造不来，他们只有等着受死。”蔡崇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了蔡崇智的发言，杨柯萍感概万千，她想：共产党就是不一样，时时考虑到群众利益，这是共产党取胜的法宝。在炸两库的取舍上，他说的言简意赅、言近旨远，不得不同意蔡崇智的意见，同时，杨柯萍自惭形秽，与蔡崇智比较还差得远。国民党和共产党比较，共产党高人一筹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共产党不忘群众就是抓住了根本啊!

　　最后决定：先炸军火库。

　　究竟怎么炸?

　　“强攻等于以卵击石，必定要失败!”

　　“化装成日军混进去，来它个里应外合”!

　　“哪来这么多的特别通行证，炸军火库又如何混进去啊!”

　　一条条建议提了出来，很快又被大家一一否定了。

　　在大伙发言的时候，肖佩然低着头，沉默不语，不久，他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你们准备足够份量的蒙汗药，等我的消息。”

　　肖佩然走了，杨柯萍等三人十分明白他的苦心，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对这位深入敌巢的特工，大家肃然起敬。

　　肖佩然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樱子知道他有心思，便凑上去伏在他的胸脯上，娇滴滴地问：“你有什么心事，有什么难处，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呢?”

　　肖佩然喉结处一阵滚动，很艰难地说：“我的事，你管不了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我都有权力知道，有义务分担你的忧愁。”

　　“一旦说出来，我怕你会离我而去!”

　　樱子听到这里，心里“格登”一下，知道发生大事情了。她心里琢磨着：难道是他变心了，外面另有了女人?要真是这样，我怎么办?

　　在感情上，女人是最脆弱的，樱子也不例外。她越想越急，心里在不住地咒着：“肖佩然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一生托付给你，你倒好，我们还没养孩子，你就变心了。”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忍不住双手捶打着肖佩然的胸脯，骂道：“肖佩然你个天杀没良心的，你在外面看上哪个婊子了?你快说，快说!”樱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嚎啕大哭起来。

　　肖佩然发现樱子误会了自己，赶忙一屁股坐起来，紧紧抱住樱子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了!”樱子听后，哭声越来越大，想挣脱肖佩然的双手，口里急着说：“不是这样是哪样?你快说，快说!”

　　“你不哭不闹我才说。”肖佩然将樱子抱得更紧了，生怕她飞了似的。

　　听到这里，樱子稍为平静了些，止住了哭闹。肖佩然心疼地为樱子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深情地望着樱子，说：“我说出来，你不要像刚才那样哭哭闹闹，否则，我就不说。”

　　“我答应你，你快说!”

　　肖佩然迟疑了一会，也想了许多，觉得这个问题迟早要去面对，眼下确实到了摊牌的时候。他凝视着樱子，问她：“你爱你的祖国吗?”

　　“当然爱!”

　　“你们日本秣兵厉马来到我们国家屠杀了成千上万的中国人，现在你也是半个中国人了，你对你们的军队大量屠杀中国人作何感想?”

　　“哟，你原来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啊。你为宫泽三郎当翻译，不是想帮我们大日本帝国打赢这场圣战，而是在帮中国打日本?”

　　“我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帮日本打中国呢?”

　　“那么，你是利用翻译的身份做卧底，时时在干着损害大日本帝国的事?”

　　“是的!”肖佩然靠近樱子，深切地说：“樱子，明人不做暗事，今晚就把事情说透了吧，我就是共产党藏在日军的卧底!”

　　樱子瞪大眼睛，看着肖佩然说出他心中的秘密：

　　“回到中国不久，宫泽三郎率部杀了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公公和婆婆。我与日本帝国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那天，你们日本官兵杀害我的父母和我的乡亲，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当时，我真和这些畜生拼了，但冷静一想，冲上去，我必死无疑，这个仇谁来报?为了报仇，我强忍泪水，离开了血肉模糊的父母，跟着日本鬼子回了营房，决定一有机会，就给父母报仇雪恨。”说到这里，肖佩然哽咽不语，放声悲哭起来。樱子依偎在他的胸脯上，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肖佩然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偷偷跑回去，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偷窥动静，看到许多人为父母操办后事，听到有人私下窃语：‘……父母的丧事是地下党的便衣给办的。’为了复仇，我不敢为父母办丧事，不敢走近前看他们一眼，这事落到谁的头上，怎能不撕心裂肺啊!”

　　肖佩然停止了哭泣，继续说：“不久，为了抗日的需要，地下党的同志主动和我取得了联系，发展我加入了共产党，按照党组织的要求，我要长期隐蔽，随时获取情报，伺机打击日军。”说到这里，肖佩然没有了刚才那分伤心劲，倒有了几分激昂亢奋的情绪。

　　他继续对樱子说：“我们是夫妻，我准备不再隐瞒你了，已经将我的情况向你和盘托出，你现在就得在我和你的国家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是选择你的丈夫与家庭，还是选择你的国家?”

　　樱子虽然同情肖佩然的不幸遭遇，但要她背叛自己的祖国，这是很难做到的。她十分气恼地回答：“我既要我的丈夫，也要我的国家。祖国利益高于一切，要我背叛我的祖国，这是不可能的!”说完，樱子起身下床，气冲冲地出了门。

　　肖佩然顿时心急如焚。平心而论，他给樱子冷不防地抛出一个绝难两全的选择题，一般人答不好，樱子仍然不例外。而使他最为焦虑的是：先是担心樱子承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选择而发生意外，更大的担心则是怕樱子向宫泽三郎告发自己。若果真如此，我就完了，整个复仇计划也将会毁于一旦。

　　樱子快步地向宫泽的住处走去，肖佩然发现后，吓得魂飞天外。但他强迫自己沉着、镇定，隐蔽在黑暗的地方，跟踪和窥视着樱子的一举一动，心里暗下决心：只要樱子敲开宫泽的门，他马上逃出营房，远走高飞。

　　樱子正想敲门的一刹那，扬起的右手突然又垂了下来，经过半个晚上的折腾，弱不禁风的她体力不支，突然蹲在地上，后来又整个身子坐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肖佩然不再多加考虑，急步走上前想将樱子抱回家，但是已来不及了。

　　宫泽久患神经衰弱病，晚上睡眠极少。他听到有动静，翻身起床，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拉开了灯开关，然后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两个警卫忽地走上前护着宫泽三郎。

　　肖佩然心里格登一下，心里想：“完了，要出大事了。”他紧张到了极点。

　　“是谁呀!半夜三更不睡觉，到这里吵吵嚷嚷的?”宫泽推开警卫，走近前想看个究竟，发现是樱子时，他的眼睛一亮，马上想拉起樱子。

　　肖佩然抢先一步抱起樱子，说：

　　“樱子，你也太不应该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怎么来惊动司令呢?”回过头对宫泽说：

　　“司令，对不起，惊醒你的好梦，在下给你赔不是了。”他像抢宝一样抱着樱子回了家，没好气地将樱子摔在了床上。

　　樱子在床上嘤嘤地哭着，肖佩然也没有去安慰她，因为她还在高度的气愤中，这时的安慰是徒劳的，他想等她情绪稳定后再说，和衣躺在了床头。

　　樱子停止了哭泣，只见她翻身起床摇起了电话机，肖佩然想制止也来不及了。

　　“请接通我父亲的电话!”

　　樱子这一举动又把肖佩然吓得半死，赶忙走上去压住了电话机。

　　樱子气急败坏，拨开肖佩然压住电话的右手，又一次冲出了房门。肖佩然披衣而起，马上尾随樱子而去。

　　樱子这次没有再去宫泽的住处，而是掩面出了营房，不时地往后面察看，揣摩着肖佩然也许会跟在后面。她走到野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思想斗争仍然很激烈：如果我选择了佩然，不仅要做一个背叛祖国的罪人，而且还要与丈夫同谋祸害祖国的利益，怎么也说不过去；可如果不这样做，我将永远失去我最心爱的丈夫，也将任凭战火漫延，害及更多的无辜……

　　肖佩然来到大树旁，一直站着默然不语，心中却不断庆幸：樱子没有向宫泽三郎告发自己，樱子是爱我的，在祖国和丈夫的天平上，还存在向丈夫这边滑去的机会，自己还有一定的胜算。

　　樱子发现肖佩然一直站在背后守护着自己，心中也泛起了一种无名的不安，觉得他是个极重情感的男人，是值得依托的。现在，她平静了许多，也想了许多：自己远离家园来到中国，不就是为了寻找一生的归宿吗?现在佩然成了我的丈夫，让我找到了这种归宿，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替佩然设身处地想一下，日本屠杀了数以千万计的中国人，连他父母都死于日本人之手，我既然嫁给了他，身在中国，就应该“嫁鸡随鸡”，中国也就是我的祖国，我也是一个中国人，佩然的父母也是我的爹妈，我怎能置身局外呢?她舍不得佩然，舍不得夫妻分离。

　　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觉得肖佩然对她的要求在情理之中，猛然起身，走到肖佩然身旁，将他紧紧抱住，口里不住地轻轻重复着上面的想法。

　　肖佩然抱起樱子在树下坐了下来，轻言细语开导她：“樱子，你选择来到中国，选择了我，你就一定要做到爱中国，爱你的丈夫，要对你们日军的烧、杀、掳、掠丑恶罪行恨起来，只有这样，你才会有真正的归宿。”

　　樱子无语；她在追忆往事……

　　动员妻子仇恨自己的祖国而与自己一起复仇，这事已让肖佩然极为难做，但还有更为难的、更难以启齿的事情需要樱子去做。为了报家仇国恨，为了让千千万万同胞早日从战火中挣脱出来，纵使前面是火坑，纵使是粉身碎骨，肖佩然知道，他也得跳下去!想到这里，肖佩然冷静地说：“我俩的事，非同小可，隔墙有耳，还是回家去慢慢说吧。”

　　肖佩然扶着樱子，慢慢走进了营房。

　　回到房里，夫妻俩背靠背，各自想着心思，这对恩爱夫妻，自结婚以来，从来没有这样陌生过。

　　樱子算得上是书香世家，从小受严格的家庭教育，父亲虽然行武出身，由于心地善良，从心底里反对当局无端的杀戳。樱子流淌着父亲的血液，自从随夫来到中国，就一直陷在“爱祖国，恨杀戳”、“爱丈夫，又不愿支持丈夫而去伤害日本”的多重矛盾之中。

　　今晚，肖佩然向樱子表明了坚决的反战态度，樱子想，这证明他是爱我、相信我的，这样的伴侣完全可以托付终生。现在还不清楚丈夫和他所从属的组织对日军、对宫泽三郎将采取什么样残酷的报复行动，但我断然不会向宫泽三郎告密，这是最起码的为妻之道。

　　然而，丈夫和他所从属的组织与日军对抗，不会每一次都是胜利者，那么，我们这对夫妻随时都可能分手乃至于永别。想到这里，樱子内心已涌现出无名的恐惧和痛苦。

　　“唉——”肖佩然一声长长的叹息，打断了樱子的思考。樱子怜爱地翻过身来，双手抱着肖佩然，却并不做其他的安慰，因为她知道，这时的安慰是多余的。

　　此时，肖佩然想的更复杂。他认为，樱子对自己国家的侵略本性认识不清，不能憎恨法西斯兽行，动员她一起抗击日军的暴行，难度委实很大，至少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但炸毁日军军火库，国军特工和自己所从属的组织都已无计可施，时间是如此的紧迫，不动员她去办我们所无法办到的事，又能如何呢?

　　樱子抱着他的时候，肖佩然顺势向天而卧，瞪着个大眼睛，忍不住又是长吁短叹。樱子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肖佩然的叹气，弄得她无法安睡。就这样，夫妻俩在床上又僵持了很长时间。

　　夜很深了，樱子还是没睡着。这时，只听见肖佩然喃喃自语：“就是死，我也要把它炸掉!”

　　肖佩然的梦呓，惊动了樱子的神经。她大惊失色，右手撑在床上，左手拍打肖佩然的脸庞，不住地问：“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要死，我要你活着!你要炸什么啊?我替你去炸!”“你炸我炸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宫泽的特别通行证谁也炸不了。”佩然接着说。樱子清楚了，佩然要她向宫泽要特别通行证。想到这里，樱子又掉入了黑暗的深渊。

　　肖佩然瞬间清醒过来。其实，肖佩然是真的在说梦语，还是故意说给樱子听，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妻子一番急促的贴心贴肺的话，显见得她已将夫妻感情和祖国利益重新进行了调整，她似乎理出了一些头绪,自己的祖国派出的军队残暴地杀了自己的公公和婆婆,让她非常困惑,她的祖国对别的国家如此残忍,她陷入了更大的痛苦.她终于将夫妻感情摆到了第一位，这，使肖佩然兴奋至极。

　　天亮了，肖佩然起了床，做了早餐，来到床前，对樱子说：

　　“吃点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太累了，哪里也不去!”

　　“我知道你累了，我们到城外散散心，也许能够消解你的心愁!”

　　肖佩然哄着樱子吃了点早餐，又好说歹说劝她去野外散心。不久，樱子走近壁柜，开始挑选合适的着妆，此时，肖佩然的心里才有所舒展。

　　肖佩然挽着樱子的胳膊走出了营房，在门口叫了一辆黄包车，指挥着师傅拉向城外，向肖佩然父母的坟墓走去。

　　前面要上山了，黄包车停了下来，肖佩然跳下车，转到樱子这边拉着樱子下了车。

　　云雾还没有散去，云雾正笼罩着山包，而经过一夜的折腾，樱子确实累了，疲劳也象云雾一样，袭上她的心头，腿脚软了，挪动一步都是十分困难。肖佩然挽着她挪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走近坟堆。樱子很不情愿跟着丈夫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但她想，佩然要她来一定有他的用意，说不好，今天可以获得佩然家中的一些秘密。因此，她再怎么疲倦，还是坚持了下来。

　　好一片茂密的松林，黑压压乌沉沉地煞是威风，松涛呜呜地响着，在那松林的边沿上，一株古松弯曲着身子，荫庇着身子下的两座新土堆起的墓丘，没长草的黄坟，除了零零星星几张被雨淋烂的纸钱外，什么也没有，没有墓碑，更没有花圈这类东西，这时，肖佩然猛的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说：

　　“爸爸、妈妈，今天我领着樱子来看你们来了!”樱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日本女性，听到佩然喊“爸爸、妈妈”的时候，不顾地上黄土一片也立即跪了下去。肖佩然对樱子说：

　　“你以前许多次问我爸爸、妈妈哪里去了，今天我告诉你，他们就躺在这堆黄土里。可怜的父亲母亲是被你的祖国发动的这场侵略战争害死的!”说到这里，肖佩然失声恸哭起来。

　　樱子听到这里，觉得自己的心口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血也一滴一滴地流着，眼眶早就盈满了泪水。

　　樱子清楚了，也十分明白：佩然为了他们祖国，为了报家仇国恨，他疯了，什么也豁出去了，佩然要我去向宫泽索要通行证，宫泽是个大色狼，佩然也十分清楚，可能是想利用我的身子进行某种交换，去达到他报家仇国恨之目的。现在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愿意捧手相送，也不怕戴绿帽子，这个家真要坍塌了。想到这可怕的事实，樱子的心像被蝎子螯了一下，感到刺痛，她的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痛苦，忍不住悲痛，泪水顺着嘴唇两旁的深细皱纹流进嘴里。接连不断的精神打击，再加上悲伤过度，樱子已虚弱得不成样子，返城的路上，几乎是肖佩然扶着她走进城的，直到发现前面有一辆黄包车，肖佩然放下樱子，追着、喊着……黄包车停了，他又返回来将樱子抱起上了黄包车。

　　回到家里，肖佩然挽起袖子，准备给樱子做一顿可口的午餐补一补。

　　樱子躺在床上，脸像白纸一样惨白。她停止了哭泣，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天花板，又好象什么也没有看见。她觉得自己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黑暗像高山压着她，像大海淹没她，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痛苦能够和她此刻所感觉的痛苦相比。这种痛苦是那样锐利，那样深刻，又是那样复杂，那样沉重。她还在痛苦地想：

　　“我背叛了杀害我公公婆婆的祖国，帮助中国打日本，无非大和帝国骂我是叛徒，是卖国贼，但我还有佩然，还有个家。现在佩然为了报家仇国恨，用我的身子去换通行证，这本来将我们亲密的夫妻感情人为地制造了鸿沟和裂痕，今后人老珠黄，佩然难免拿这个说事，到那时，他再将我一脚踢了，我就没有了家，没有了丈夫，有国也回不去，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越想越害怕，好像生命走到了尽头，深重难言的悲痛，深沉的哀痛、悲哀欲绝一齐袭来。心里像翻肠搅肚般地痛苦，难过得肝胆欲裂，心像被毒蛇吞噬着，像被锋利的锉刀来回锉着。她绝望了，默默地做出了最后的决择，我得立即结束自己的生命，还可避免卖国求荣的骂名，减轻我的罪孽。

　　想到这里，樱子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也认为只有这样才是自己最佳的选择。

　　肖佩然的住房，是宫泽三郎强占的一栋小平房，老式住房上面横着几根粗大的横梁，樱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中间那根黑黄的横梁，将床单撕成几条，一条一条地打着结，将打结的布条抛过横梁，踩着凳子，又量着脖子打了一个死结，然后将布套挂着脖子，毫不犹豫地蹬倒了木凳，直挺挺地悬吊着。

　　肖佩然在厨房听到房内传来撞击声，赶忙跑进房去，突然发现樱子悬吊着，他觉得万箭穿心，痛苦得肚肠寸断，不住地哭喊着：

　　“樱子，你不要这样，不要离我而去!”他立即扶正凳子，踩了上去，将樱子抱了起来，但布套还是挂着樱子的脖子，他使劲抱着樱子往上顶，布套还是出不来，他又不敢喊“救人”求别人救助，急得魂魄俱丧，急得双脚乱跳，突然凳子倒了，肖佩然跌倒在地上，他急得六神无主，但也急中生智，赶忙跑到餐厅里搬来一张四方桌，桌子上放一条小木凳，接着跳上去，抱住樱子的半腰，腾出右手撩开了樱子脖子上的布套，由于重量突然失衡，两人双双跌倒在地上。

　　肖佩然抱起樱子，平放在床上，口里不住地喊：

　　“樱子，樱子，你醒醒，醒醒!”

　　樱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一天时间的折腾，她瘦落了形，眼窝塌下去了，腮帮凹下去了，眼窝上加了一层黑圈，两边的额骨愈加高了起来，眼睛下面的皮肉松弛得像两个小袋子，特别是脖子上那道血红印特别突出。肖佩然心痛极了，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向他袭来，吓得全身像游丝那样颤抖不停，不久又突然变得紧缩起来，害怕樱子离她而去，他使劲地掐住她的人中，又到厨房倒了半杯温开水，加了一些白糖，慢慢地喂进樱子的口里。

　　樱子觉得身子轻飘飘地飘向远远的天空，好像向她的日本家乡飘去，又好像听到她死去的奶奶在说“樱子，你不要回来，你的家在中国，”突然间，又听到佩然在喊：“樱子，你醒醒，不要离开我啊。”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眼前一切东西都像在打转，突然间，感到脖子痛疼难忍，终于喊了一句：“痛死我了!”口中的糖水被呛了出来。樱子终于醒过来了，肖佩然高兴极了，继续喂着糖水。樱子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想吃。”停了一下又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让我死吧!”说完又合上了眼睛。

　　不久，樱子完全清醒了，她坐了起来，边哭边说：

　　“嫁给你来到中国，指望着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可谁知，你让我当卖国贼，还要我出卖贞洁，现在你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为报国仇家恨，不去计较，等我人老珠黄的时候，你会记恨我的轻率，会计较夫妻生活的裂痕，到时候我既无国，又无家，有什么活头，不如早点死了算了。”樱子哭得更伤心了。

　　肖佩然抱着樱子，说：

　　“樱子，不会的，我肖佩然不是那种人，我发誓，如果我今后嫌弃你，雷打火烧，被车子压死，被枪炮子打死。”

　　“我听的、见的多了，男人在需要女人时什么誓都敢发，可到后来都变了心，有几个守得住诺言的。”

　　肖佩然觉得现在再怎样解释也很难消除樱子的远虑，他又不能像樱子那样“以死明志”，想了许久，突然，他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来到那张四方桌子前，伸出左手食指说：

　　“如果今后我变心，像这只指头一样。”同时，扬起右手的菜刀向左手指剁了下去，只见半截食指落在了地上。他忍着痛疼急步跑到樱子面前，跪在地上口里不住地说：

　　“樱子，请你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爱你一辈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樱子吓得半死，急忙挺起身子，想下床去制止，可已经来不及了，看到肖佩然掉在地上的半截手指，地板上一滴滴鲜血，她心痛极了，赶紧抱着跪在地上肖佩然的头，深情地说：

　　“我信了，我不闹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去做。”说完，她走向柜台，拿起常备的卫生盒，来到肖佩然身边，心疼地拿起他的左手用碘酒消毒，上了消毒粉，飞快地包扎起来，可一时止不住血，鲜血浸透了白纱布，鲜红的血仍然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樱子打起精神，拉着肖佩然说：

　　“我们去诊所吧。”

　　樱子用酒精棉花堵在肖佩然的左手食指上，用厚布包了几层，将他的左手塞进左边裤袋里，然后手挽着手出了房门，走出了营房，在街上找到了一家诊所，做了止血处理。

　　回到家里，两人沉默不语，肖佩然“断指明志”是等待樱子觉醒的沉默，樱子是愧疚和后悔的沉默，她痛心地想了许多，肖佩然是一个重感情，完全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平时两人爱得如胶似漆，爱得愿意献出生命，生死不谕的爱情应该是牢固的，我不应该耍性子去折磨心爱的丈夫。现在，自己应该先打破沉默，去帮助丈夫完成他神圣的事业，她豁出去了，她要和心爱的丈夫走到底。

　　“佩然!是我不对，把你害成这样，你说，要我怎样做?”

　　肖佩然低垂着头，想了许多，然后说：

　　“樱子，我对不住你，要你去做你不愿做的事，我确实于心不忍，从我爱上你那时起，决心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呵护你，现在如果我能向宫泽要到通行证，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会去做，可他不相信我这个中国人，只有你才有希望完成这个神圣的任务。”

　　“不要多说了，怎样做，你直说吧!我十分清楚，一踏进宫泽三郎这个狼窝，再怎么冰清玉洁的姑娘都会变成不干不净的女人，只要你不嫌弃，我刀山火海为你去闯。”

　　“我们准备炸掉日军军火库，断掉日军的军需装备。进军火库必须要持有宫泽三郎的特别通行证，负责看守军火库的横山大佐是你父亲的学生，我想让你带着伪造的你父亲给横山大佐的书信，请求宫泽允许你去见横山大佐，然后再配合国军情报处长杨柯萍去军火库下蒙汗药，炸掉军火库。”

　　“好!我去，可你是知道的,宫泽是头大色狼,大混蛋,万一她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你就这么忍心把你的女人往火坑里推吗?你呀!”肖佩然知道凶多吉少,但他相信樱子的人格,连连安慰妻子,久久地拥着妻子不放.

　　下午四点左右，肖佩然跑回家，带着樱子顺利地通过了办公室以外的岗哨，樱子径直朝宫泽的办公室走去，却被门口的哨兵拦住，这时，樱子大喊：“宫泽君，是我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报告呀!”

　　宫泽听到门外有一女子大叫，走出一看，见是樱子，便吩咐哨兵，说：“让她进来!”

　　宫泽是个大色狼，对樱子早就垂涎三尺，眼下，樱子一进门，宫泽就走上去，把樱子抱住了，用脚将门一踢，门被关得紧紧的。在这个两人世界里，宫泽欲火中烧，色胆包天，就在樱子脸上狂吻，他有恃无恐，狂吻解不了他的“色渴”了，就在宫泽用手猛剥樱子的上衣时，樱子挣脱了，说：“你们男人一看到年轻女子就不要命，你就不问一问我有什么事来找你呀!”

　　“你的事难道比这还要重要吗?”宫泽仍然抱着樱子不放手。

　　“好了，答应了我的事再说，”樱子厉声说。说话间，樱子坐在宫泽的大腿上，扳开宫泽的手，从身上摸出肖佩然伪造的那封信，说：“我要去拜会横山大佐，把父亲的信交给他”。

　　“龟田参谋明天就要去军火库检查安全防务，你父亲的信就由龟田转交好了。”

　　“不行，不行，我要亲自交给他，我和横山大佐是老相识，现在很想念他，我一定要去”樱子撒起娇来，欲从宫泽三郎怀中挣脱下来。

　　这时的宫泽，欲火达到高潮，怎肯让樱子轻易走脱，前次她到家里，因为有老婆那张黄瓜脸在盯着，没有搞成那事，宫泽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怎能让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口里不住地说：“乖乖，不就是去见一下横山大佐吗，你就是要我的命也可以给，你就随龟田一起去吧”，随后，从办公桌上的皮包里取出一张特别通行证给了她。

　　这下樱子在劫难逃，她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此时此刻，她想了很多，肖佩然要她来见宫泽这个色狼，他就应该考虑到妻子的贞洁，她是爱肖佩然的，在爱情上也坚贞不二，但要完成一件大事，总得做出牺牲，为了爱人报国仇家恨，为了和爱人在中国白头谐老，她豁出去了。樱子假装兴趣来了，拿出浪荡的姿态说：“宫泽君，要干就要轰轰烈烈地干一场，拿酒来，我们碰两杯，喝了酒，干那事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宫泽三郎求之不得的好事，他松开樱子，从壁橱拿了一瓶青酒，用嘴咬开瓶盖，“咕咚”几下猛喝几口，然后递给樱子，樱子拿着酒瓶清浅清浅地啜了一口，又朝着宫泽的嘴里灌酒，一瓶酒几乎全灌进了宫泽的肚子里，宫泽抱着樱子放到大腿上，一只手摸着她的大奶子，一只手剥她的上衣，她半推半让，突然，宫泽把樱子放下来，将自己的衣服平铺在地上，猛的把樱子抱起，平放在衣服上，他的双手猛一阵揉搓，然后全身扑了上去……樱子随他摆布，脸上布满了辛酸的泪水……

　　纵欲和酒精的作用，使宫泽疲惫不堪，不一会便呼呼大睡，樱子试探了几次，发觉他真的睡过去了，便慢慢地抽出被宫泽身体压着的左手，爬起来又从宫泽办公桌上的皮包里抽出4张特别通行证，然后，整理一下妆容，轻步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家里，樱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强忍着泪水，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这时，肖佩然推门进来，只见樱子用手在擦眼泪，一副委屈的样子，他那种侥幸的心理顿时崩溃了,他知道宫泽这头恶狼让妻子蒙羞了,他心里极难受,但他不能迁怒贤慧善良的妻子,不能有出有任何伤害妻子的言行,他拥着樱子，用怜爱的手拭擦她脸上的泪水。

　　樱子将5张特别通行证递给肖佩然，双手捶着他的胸脯，娇滴滴地埋怨：“只怪你，只怪你，你要我去完成这样的任务，难道你心里就好受吗?”肖佩然继续抱着樱子，凝视着五张特别通行证，这是我家女人用羞辱，用一顶绿帽子换来的，可这五张特别通行证，更是让宫泽三郎通向死亡、让日军通向覆灭的通行证。肖佩然推开樱子，站了起来，握紧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说：“旧仇新帐，要让宫泽三郎加倍偿还。“这时，樱子双膝跪在地上，说：”佩然，对不起，我成了不干净的女人了，我这样做出于无奈，也是为了你，你要一辈子对我好啊!”

　　“我会的，一辈子爱着你，我发誓：如果我用宫泽污辱你的事作难你，天打五雷轰，或是死在刀枪下，死在车轮下。”肖佩然停了一会，接着说：“快去洗个澡，把畜牲的污渍干干净净地冲掉。”

　　肖佩然忍辱负重，戴着绿帽子，谋划着摧毁法西斯畜行的惊天大行动。

　　晚上十点左右，在地下党秘密联络处，肖佩然、蔡崇智、杨柯萍、李平四个“行动”巨头，正在密谋着第二天炸毁日军军火库的方案……

　　上午8时左右，龟田开着美式吉普车，车上除他的四个随从外，还有樱子。

　　肖佩然心里兴奋异常，很想就在这一天，脱掉日军的黄马褂，堂堂正正地做回中国人，由秘密和日军较量转入公开的战斗，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为了肖佩然的安全但是，地下党组织命令他隐蔽埋伏，这次行动没让他参加。

　　吉普车行至山坳的转弯处，被几个身着日军服装的人拦住了，车刚停稳，李平用手枪抵住龟田的腰将他拉了下来，另几个人冲上去把四个随从拖下来，同一时间，四把匕首刺进了四个随从的心脏，并将四个毙命的鬼子拖进到山林里。樱子看到一股股鲜血喷在车门上，赶忙悟住了眼睛，从小到大，她从没看到过这种残酷的场面。李平将龟田拉到一棵大树背面，历声地用日语对他说：“你放老实点，一切按我们说的去做，如不老实，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然后将一颗微型炸弹捆在龟田的腰上，又将自动启爆器在龟田面前晃了一晃说：“我们随时可以要你的命。现在我们便是你的随从人员，到了军火库，一切要听我的。”

　　在吉普车里，重新换了四副面孔，杨柯萍扮成日军特务枝子，另外三个军统特工扮成随从卫兵。

　　龟田驾着车，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现在不再是检查防务的参谋了，而将成为帮助中国军队炸毁日军军火仓库的帮凶。他十分清楚军火仓库里有100门大炮，500门迫击炮，各种机枪2000多挺，子弹无法统计，还有没启用的装甲车200台、各式车辆500台、汽油上千吨，这些都是宫泽三郎的心头肉，也是日军突破雪峰山，直取芷江的希望，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毁之一炬。

　　转眼间，吉普车到了军火库的前哨，有龟田参谋安全防务检查的特殊身份和宫泽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地通过了繁琐的哨卡，顺利地来到了横山大佐的办公室门口。

　　车子刚停稳，横山大佐出来迎接，樱子看到了横山便大叫起来：“横山兄，好多年不见面了，我好想你，”同时走上前去，握着横山的手说：“我是樱子呀。”横山也很快认出了樱子，便说“你小的时候，我经常抱着你玩，那时你多乖啊!”他们俩个只顾亲热，把龟田参谋冷在一旁。龟田主动走向横山大佐行了一个军礼，李平趁机附在横山耳朵根秘密地耳语：

　　“那位女军官是冈村司令官特派的高级特工枝子，其他三位是宫泽司令参谋部的。”

　　这时，横山才正眼相视这位清秀、高挑、气质不凡的假枝子杨柯萍，向前几步，握紧“枝子”的手。“枝子”这个高级特工，在日军内部名声颇大，可她平时像风一样，住所不定，横山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枝子，听到李平的介绍，完全将杨柯萍当成了枝子，引领着她来到办公室。

　　让座，寒喧一阵。

　　这时，龟田将宫泽签署的军火仓库安全防务检查命令交给横山，随后用日语咿哩哇啦地交谈起来，“枝子”向樱子丢了一个眼神，樱子忙把横山的汇报打断了：

　　“横山兄，好久不见面了，我去给你做几个你爱吃的北海道小吃，帮你解解馋吧。”

　　“你去吧，你去吧。”

　　樱子拉着“枝子”跑了。

　　踏进厨房，樱子用日本话叫道：“大叔，你们辛苦了，横山大佐让我们来做几道纯正的北海道小吃，你们休息一下吧。”随后，樱子娇滴滴地握住了炊事大叔的手，拉到隔壁的房间坐了下来，问寒问暖，不一会儿，几个炊事兵也同时拥进房，都想一饱眼福，看看这位漂亮的娇小玲珑的日本小姐。

　　装扮成“枝子”的杨柯萍，挽起袖子，装模作样地准备做日本菜，看到日军已做好的大锅菜和一大锅大米饭，估模着够七八十人吃的。她的头脑飞速地算计，如果将蒙汗药投到饭里，必须用大锅铲和匀，大锅饭一翻动，会引起怀疑，还是投到主菜里可靠。她一边用眼睛余光斜视着房间，一边飞速摸出蒙汗药，倒进了主菜里，拿起大锅铲拌和着。

　　“樱子，北海道小吃我不会做，还是你来吧。”

　　樱子挣脱了炊事兵的纠缠，跑了出来，挽起袖子，真的做起了北海道小吃来，众厨子在一旁“学习”，其实不过是借此机会继续观看樱子的欢颜。

　　临到众厨动手了，大米饭有的装在大桶里，有的盛在大盆里，几样菜都是用大小铝盒盛着，有一个厨子挑着两桶饭，又将两盆菜放进饭桶里，出了厨房，杨柯萍分析这是给军火仓库守军送饭去了，十多分钟后，几声钟响，二、三十个鬼子敲着碗进了食堂，樱子做的小吃也端进了食堂隔壁的军官雅座，其中一碗“加料”的主菜放在中间。

　　横山大佐、龟田等走进雅座，雅座是两扇褐色的折门，李平走过去拉开，轻轻向两边一推，便自动地折叠起来，现出宽阔的大餐厅，大餐厅东面有一扇玻璃门，李平又推开玻璃门，让杨柯萍、樱子进去，坐在皮椅子上。四面墙壁是天蓝色的波纹图案，其中还绘了好几条日本常见的海鱼，靠门口左边角落里放着一盏落地立灯，反射出屋子里一片水样的绿光。

　　让座后，樱子殷勤地要横山夹她做的北海道小吃，那盘“加料”主菜动都没动。樱子献殷勤，对“蒙”倒横山大佐帮了倒忙。李平和三个军统特工紧盯着杨柯萍的筷子动向，杨柯萍夹哪道菜，他们也夹哪道菜。身上绑着炸药的龟田像死猪一样安静,他很想找机会与横山交流,只因身傍有个壮汉李平,无法动弹.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

　　杨柯萍惴惴不安起来，非常担心龟田暗地搞鬼，虽然安排了李平见机处置，还是希望龟田不要生出事端来，这样三个特工只要制伏横山一个人就简单多了。眼见火候到了，樱子跟着杨柯萍立即拉开了门，李平拉着龟田也出来了，横山大佐正欲起身，却被另一个特工卸了枪，将他按住说：“我们是中国特工，你放老实点，我们随时可以要你的命。”杨柯萍发现食堂里吃饭的鬼子全部倒下了，便发出了行动信号；李平拨出手枪朝着龟田的胸脯开了三枪，龟田立即倒地毙命；刹那间，十多个特工和自卫队员肩扛炸药包，右手持手枪将一颗颗仇恨的子弹射上哨兵，鬼子不做任何抵抗全倒下了。特工和自卫队员冲进了营房，急步向军火库走去；同时，四角的碉堡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机枪声，提前埋伏的特工和自卫队队员先发制人，向碉堡里开了火。

　　李平像离弦的箭，向扛炸药的爆破队员追去，杨柯萍冲进食堂雅座，拉起已经五花大绑的横山大佐推出了门外，安排一名特工拉着樱子走出了营房，这位护送樱子出营房的特工转身又进营房朝军火库跑去。这时，部分没有被蒙倒的鬼子开始有组织地顽抗，向爆破队员开了火，四面山上埋伏的行动队员立即进行反击。杨柯萍迅速将横山大佐推到军火库大门前，要他向没蒙倒的鬼子喊话，要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李平来到军火库安排好炸药安放地点，特工随即点上了火，特侦队员和自卫队们向后撤，纷纷冲向军火库大门。在军火库门前，导火线发出嗞嗞的响声和火花，队员都在等待“轰隆”一声巨响，等待炸毁军火库胜利的一刻；军火库大门前躺着的十多具敌尸，应该也会随着巨响飞上天空。谁料想突然有一个断了腿满身血污的鬼子用手抓着地皮向导火线慢慢地爬去，地上留下一道道血迹，他一步一步地接近导火线，只差两三步就够得着了；这一情况被山头的狙击手谢方玉发现了，“啪啪”几枪射过去，因为距离太远，鬼子又趴在地上，虽然连续几枪都射中了，却没有伤到要害处，鬼子只是把头埋在地上。突然，军火库东面方向出现了一挺机枪，对准谢方玉一阵猛射，埋伏在东面的特侦队员连忙甩出几颗手榴弹，将机枪打哑了。这时，断腿鬼子抬起头又继续向前爬，他终于抓住了火花四迸的导火线，使出吃奶的力气，硬是把导火线的连接线一齐拔了出来。

　　“引爆失败”，这对杨柯萍、蔡崇智是一个致命打击，危险一步一步向他们逼来，不远处的公路上，日军的几辆巡逻摩托车听到密集的枪声向军火库赶来，车轮飞速旋转，坐在车上拿着指挥刀的日军指挥官在依哩哇啦地大叫。紧急关头，李平、杨琼花率几个人拿着爆破器材飞步重返军火库门前，打死了断腿鬼子后重新安装导火线。现在已经能听到摩托车驶过来的声音了，情况万分危急，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险时刻，杨柯萍、蔡崇智冷静应对，虽然明知靠她们几支手枪挡不住日本鬼子全副武装的巡逻队，但埋伏在北面、东面、南面的机枪手，也应该会发现了这一不利情况而前来增援。埋伏的队员见爆炸声迟迟没有响起，也知道情况有变，只留下一挺机枪观察动静，其余的全部向军火库门前迅速运动。鬼子还未进军火库，摩托车上的机枪便朝两边猛射，此时，我方的机枪、步枪、手枪也一起开火，我方在暗处，日军在明处，敌军机枪手还没找到目标，大部分已被击毙，在强大火力控制下，巡逻队终于到天国巡逻去了。李平、杨琼花等人安装好导火线返回来了，杨柯萍这才命令埋伏的机枪手往山上撤退，杨柯萍、蔡崇智边撤边对队员们说“赶快撤退，军火库爆炸会很危险，另外，宫泽三郎如果得到消息，也会派重兵拦截，我们只能绕大山撤，越快越好。”

　　不久，几声巨响传来，惊天动地，火光冲天，连续爆炸声将大地炸得抖了起来。爆炸成功了。杨柯萍拉着樱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走着，行动队员扶着她上高山，下陡坡，樱子跑不动了，杨柯萍把她背起来，行动队员见此，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从杨柯萍背上抢过樱子，背着樱子就跑，一个个轮换着背一阵。这时，李平将横山大佐的绳索解开了，一边走，一边说：

　　“你当了俘虏，还是老老实实听我们的为好”。

　　横山不语，军火库被炸，他明白自己难逃其咎，在一个转弯处，乘我自卫队员不备，抢下一个队员的匕首用力刺进与自己的胸膛，立即倒地毙命。

　　宫泽三郎率领救援部队赶到军火库，依稀还可听到一些爆炸声，看到军火库刹那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变成了一片焦土，变成了废墟。他满脸的横肉变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地说：“大日本完了，皇军完了，我宫泽三郎劫数已尽。”他抽出指挥刀，倒转刀头，想剖腹自杀，向天皇谢罪，被随从抢下指挥刀制止了，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军被炸火库的惨状发呆。

　　城里戒严了，地下党联络处和军统特工的住地被日军捣毁了。宫泽下令：无论化多大的代价都要将樱子抓捕归案，将她碎尸万断。肖佩然被关进了大牢。宫泽又命令特务机关长率领所有特务在城里城外进行地毯式的侦察和搜查，还命令守军搜查和堵截。

　　在山林间，一支杂牌军在急行着，有的着便装，有的穿日本军服，这就是杨柯萍、蔡崇智、李平袭击军火库的行动队，樱子已疲惫不堪，全靠队员轮流背着走。

　　密林深处，队伍稍作休整。蔡崇智、杨柯萍、李平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决定绕开新宁县城，奔隆回，走洞口，直插雪峰山。在偏僻山林，蔡崇智绕道将樱子秘密安顿到一个农户家里，准备待雪峰山会战结束，再来接她。

　　这时，机要员杨琼花走来，王耀武要和杨柯萍直接对话，话筒里传出了王耀武的声音：

　　“哈哈，杨处长，你们炸了日军军火库，宫泽比死了爹娘老子还要痛心，你们为雪峰山会战立了大功，你真是‘雄鸡公戴帽子，冠上加冠啊!’何总司令电令嘉奖你，命令你火速归队。”

　　“是，坚决服从命令!”杨柯萍回答说。

　　杨柯萍向蔡崇智、李平等挥手告别，率领特侦队员直奔雪峰山，蔡崇智仍回宝庆自卫队；李平根据军统的指示，滞留新宁、武冈等地，继续窃取日军情报，这三股力量，分分合合，今天又到了分手的时候了。

　　第十九章 何应钦两次遇险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1945年3月上旬的一天，也就是杨柯萍率特侦队下山，将汉奸曾余辉暗杀后不久的一天，何应钦带上美国军事人员、作战参谋和随从人员登上飞机，对连绵起伏、高深莫测的四百里雪峰山沿线来回几次侦察，把整个雪峰山的沟沟壑壑看得明明白白，洞察于胸。然后吩咐掉转机头往宝庆方向侦察日军兵力部署情况，在再次转向桂林方向进行侦察时，突然遭遇了日军炮火猛烈射击。

　　飞机在天空左右盘旋躲避，机身剧烈地摇晃，接着前方出现了几架前来拦截的日军战机，情势万分危急。吉人自有天相，这时从西南方向出现了三架美国飞机，对飞来拦截的日军战机进行猛烈的攻击，同时另两架美国飞机则飞向日军的高炮阵地，丢下一颗颗炸弹，随着几声“轰隆”巨响，日军的高炮阵地炸开了花。何应钦终于松了一口气，飞机也迅速摆脱了日军的纠缠。

　　原来，在芷江机场的美国空军司令陈纳德将军知道何应钦乘机视察前线的消息后，立即派出了5架战斗机尾随保护，在飞机遇袭时天降神兵。

　　不久，侦察雪峰山地形的照片摆在何应钦办公室的桌面上，他凝视着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珍贵资料，点上一支烟，在烟雾中陷入了深思……

　　“来人,去把作战参谋叫来。”何应钦迅速掐灭手中的烟头，大声吩咐。

　　作战参谋火急火燎赶到办公室，何应钦指示说：“你参加了昨天的侦察，现在根据这些照片，结合军用地图，赶紧绘制一张雪峰山的地形图给我。”

　　“是。”作战参谋行了一个军礼，就出了门。

　　“报告。”机要参谋来到何应钦办公室门前。

　　“进来。”

　　“驻扎在武冈县江口(今属洞口)的五十七师战事吃紧，驻守的一个营伤亡200多人，请求增援。

　　何应钦展开了军用地图，手指在江口位置上狠狠戳了几下。

　　3月10日，何应钦带领中美将领十余人突然来到江口。

　　东南方向的青岩山，郁郁葱葱，峰高坡陡，层峦叠嶂。

　　在营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何应钦向守军营长询问战况，发现形势非常严峻，为了更清楚地了解敌我双方的情况，以便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何应钦决定同随行的十余名高级将领徒步上15里远的青岩山主峰。山间小路荆棘丛生，怪石横陈，众人气喘吁吁爬上一个制高点，俯视前方日军和我军的兵力部署情况。其实日军也只有一个营，却把我军打得狼狈不堪，何应钦心中很不平静。

　　这时，日军的瞭望哨好像发现了何应钦等人的行踪，一名军官正准备指挥几挺机枪射击，我驻军营长邓志辉先发制人，命令机枪连瞄准日军阵地扫射，最前面的几个日军应声倒地，我军趁势以密集火力强行封住日军阵地，掩护何应钦下山。

　　山中的天气变幻无常，在上山侦察时已经下起大暴雨，一道凶猛的洪水，带着不可抵抗的威力，从上游冲出来。洪水吼着，一切都在惨烈地号叫，它像是几千只老虎在咆哮，几万只野狼在嚎叫，又像是一个大战场上两军在呐喊嘶杀……绿铅似的大水，混含着泥屑、砂粒，向山里直灌，从小溪的上头，齐陡陡，一丈多高的洪水，像墙一样压了过来。十余名将领连滚带爬到了山下，身上的高级呢子军装粘满了泥巴和尘土。

　　山中暴雨，来得急，下得猛，邓营长凭着多年的经验，估计到河水会猛涨，赶紧安排官兵紧急搜寻杉原木，在何应钦等归途的小河中临时搭起一座简易木桥。虽然木桥被山洪冲得摇摇晃晃，但当时的情况危急，不远处的日军随时会把子弹射过来。在水里护桥的官兵催促何应钦赶快过河，何应钦刚踏上一截原木，一个护桥士兵脚底一滑，连同原木被洪水冲走。何应钦乘势跳向另一截原木，可这个护桥的士兵和原木又被洪水冲走了，何应钦跌入洪流中。见此情形，邓营长与另外十余官兵纷纷跳进水中，死死地抓住何应钦，与岸上的士兵手拉手把何应钦抱上了岸。

　　青岩山前线侦察回来，稍作休息，邓营长把何应钦迎进营部，召集连以上的军官研究当前的战况。此时的何长官经过洪水的侵扰显得有些疲倦,看到鬼子这么强势,而自己的部下又处在下风,心中确实有点不快,他说：“日军的一个营就把我军打得如此狼狈，真丢国军的脸，我这个司令也脸上无光。接下来的仗怎么打，请大家献计献策，一定要克敌制胜，打个翻身仗，一雪前耻。”

　　军官们都低着头，无语作答，他们心里清楚，何将军刚刚视察了青岩山阵地，对我们的能力肯定不满意,再者,何长官的主意肯定比我们的多,在何长官面前我们哪敢班门弄斧啊.这何长官心里肯定有锦囊妙计。

　　邓营长转向何应钦：“还是请何长官示下!”

　　何应钦将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

　　“小鬼子前些天把我们打得很惨，我们要记住这个血的教训，鬼子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全营官兵振作精神，采取包抄合围的战术，一定可以把鬼子吃掉。”

　　他喝了一口茶，神情十分严肃，坚定地说：

　　“现在我命令一连长率两个排从右侧绕青岩山，用最快的速度，登上青岩山主峰，隐蔽下山直插敌人后方，埋伏好，发射三颗信号弹，以示合围攻击开始；三连长率领士兵从左侧隐蔽上山，左侧的山没有右侧高，你们可以慢一点出发，等天黑再下山，同样直插敌人后方，见到信号弹立即发起强攻。其余人员听你们营长指挥。”

　　何应钦刚刚下完命令，邓营长站起来说：

　　“前些天青岩山一战，因我指挥不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现在长官命令我们从左侧绕青岩山背后，再登山下山，山高坡陡，且地形复杂，我请求这个任务交给我率部完成，将功赎罪。”

　　何应钦早闻邓营长是一员能打硬仗的虎将，听了他的请战后，斩钉截铁地说：“好，左侧就由你指挥，这里由副营长指挥。”

　　左侧暂且不提。

　　会后，邓营长马上找到一位姓刘的当地老猎人作向导，悄无声息地出了营房，他们快步绕道青岩山背。为了争取时间，邓营长问向导：“老乡，上青岩山可有近路?”

　　向导说：“我从小和父亲在这深山里打猎，我记得那边斜坡上有一条抄近的小道，但那条路实在难行。”

　　“好，你在前面带路，就是没路，老子也要踩出一条路来。”邓营长回答道。

　　于是，在向导的带领下，队伍抄近路走进了丛林深处。果然这条所谓的小路，实际上根本算不上路，很少有人兽走过的痕迹。

　　邓志辉马上命令几名战士手持大砍刀在前面开路，另外几名战士搬石头填路坑，好几次有官兵一脚踏空脚下一滑，连人带装备往下滚，好在滚下不远就被山里树木拦住，被荆棘缠绕，其他人马上冲下去，把失脚的战士拉上来，继续小心前行。就这样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见此情形，邓营长焦急万分。

　　在离主峰还有三百米时，有的士兵已明显体力不支，邓志辉准备从此地下山直插敌后，吩咐手下原地隐蔽休息，只带着向导和几个战士翻上脊顶，依稀可见日军兵营，甚至听得见日军依里哇啦的喊叫声。“不行，从这里下山，日军肯定会发现我们的。”

　　邓志辉果断命令：“大家顺着反坡前行，老刘带路。”很快，一行人登上了主峰，渐渐离日军军营远了，他们顺着脊峰直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传来几声震天动地的吼声，听了一会儿，向导说：“长官，我们遇到老虫了。” 邓志辉暗捏了一把汗，怎么办?如开枪射击，就暴露了目标，如果直接从主峰下山，另一边却是悬崖峭壁，无法落脚。正犹豫时，向导向后一摆手，示意官兵们趴下，不要出声，他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扒开杂草，果然在前面约五十米的地方，一只吊睛斑额大老虎卧在一棵大树下面拦住了去路。这是一只雌虎，肚子和大腿的毛都闪耀着白色的亮光，黄色和黑色的小斑点散布在它腿部的周围，就像套着漂亮的镯子一样。它的筋力坚强的尾巴也是黄色的，末端有些黑环。这支雌虎正在树底下吃一头刚刚捕捉到的小野猪，野猪的内脏已经掏了出来，肠子血液流了一地，在享受美食时，它不时发出呜呜的吼叫。向导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悄悄转过身来，贴耳对邓营长说：“长官，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一下了，只要大家不作声，老虫一般不会主动攻击目标。等这畜生吃饱了，它会径自离去的，到时我们再过去。”

　　“唉，这畜生偏偏这个时候挡老子的路。” 邓志辉狠狠一拳砸在路边的石头上。

　　这时，老猎人又向前走了十多步，只见他站起身，低着头，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知他是请梅山，还是请土地公、土地婆，不久，老虎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钻进了丛林深处，为部队让开了路。老虎是吃饱了才离开还是老猎人请神将老虎请走的，谁也不能确定。

　　天渐渐黑了下来，山林里出现短暂的寂静，偶尔有不知名的野兽从身边一晃而过。邓营长命令抓紧下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众官兵累了一天了，又担惊受怕。上山的时候气力足，稳稳当当一步步前进。下山时，腿脚有点发软，颤颤兢兢不听使唤，又背着沉重的武器装备，腿肚子老是发抖，身体跌跌撞撞，有时一不留神便连人带装备滚出好远。

　　下到半山腰，不少士兵已摔得鼻青脸肿，伤胳膊折腿的，邓志辉暗自着急，幸好，暴雨过后，山林里渐渐透出光亮，月亮终于露出了圆脸，也许老天对他们青睐有加吧，手拿砍刀的官兵仍旧在前面砍棘开路，官兵们手拉着手，一步一步摸到了峰底。

　　稍事休息后，邓志辉命令加快行军速度，向日军阵地包抄，这时东方已泛出鱼肚白，拂晓来临了。在清晰地看见日军营房时，他让众人停了下来，埋伏好，并没有急于发信号弹，他想让劳累了一天的士兵休息片刻，吃了干粮，养足精神，保证最强的战斗力。

　　另一边三连长带领官兵从左侧山背直插敌营，因左侧山峰不高，所以行进速度快，他们早已绕到敌后埋伏好了。

　　日军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刻，邓志辉果断下令发起总攻，三颗白色的照明弹腾空而起，照亮了青岩山的半边天空。

　　我军从三个方向发起了进攻，一时“冲啊!杀啊!”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山谷。重机枪喷出愤怒的火舌，手榴弹在日军的营地炸开了花。邓志辉犹如一只下山猛虎，冲在最前面，他要一雪前耻。

　　日军官兵大多还在睡梦中，有的来不及穿衣服，就稀里糊涂的见了阎王，青岩山成了他们的葬身之所，没死的大多数乖乖地举手投降。

　　就在邓志辉率全营清理战场时，何应钦和同行的十余名高级将领已启程奔往芷江。

　　此时，我军的后续部队也已陆续到位，新六军、第十八军已达湖南安江、芷江和沅陵、辰溪集中。

　　第四方面军总司令王耀武被国防部任命为前线总指挥。王耀武毕业于黄埔军校，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素以能打硬仗著称，自领命以来，日思夜想，为了制订“会战”战略战术和会战兵力部署，可谓绞尽脑汁。连日来，他亲率侦察处、参谋部的人奔波在雪峰沿线四百里的战线上，他认为雪峰固然天险，是天然屏障，日军也会派出侦察兵先遣队侦察和抢占豁口要害，寻找突破口，伺机发起进攻，突进芷江。

　　要想取得雪峰会战的胜利，减少伤亡，只有先洞悉雪峰山的地理地势，才能掌握战争的主动权。自从在溆浦巧妙躲避了日军的追踪来到武冈山门(今属洞口)以来，王耀武丝毫不敢放松，每天都在捉摸如何排兵布阵，他知道，这次恶战对于他的戎马生涯所意味着什么，而日军的残暴情形和强烈的民族责任感更让他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山门是日军突进芷江的首选要地，这里一定要安排一支精锐部队把守他才能放心。(后来王耀武安排第十九师，第七十四师，第六挺进纵队和陈光中的杂牌军予以重点把守。)

　　3月12日，王耀武一行沿着山路，经洞口塘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要塞江口(今属洞口)，仔细观察沿路地形，他胸有成竹。然后马不停蹄乘车赶赴绥宁的金屋塘、水口等地视察，于3月14日回到芷江。

　　3月15日，初夏的阳光明媚，万物复苏，处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在王耀武会议室里，何应钦主持召开有中外将领参加的军事会议，专门研究会战作战方案。

　　会上，争议不断。美国将军抢先发言：现在日军已经穷途末路，其大部分的军队被堵在了雪峰天险，我们应该采取快刀斩乱麻的战术，调集炮兵，空军和步兵发起总攻，一举全歼日军。”

　　有的说：“日军虽然被堵在雪峰山，但他们的武器装备依然精良，如果他们集中兵力突破一个口子，那么芷江岌岌可危，实在不可轻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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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应钦虽然经过数日的战地侦察，心里有数，但他想到指挥官王耀武也在雪峰山多处谨密视察，又是雪峰山会战的主要指挥官，肯定有独到的见解，因此，便对王耀武说：“王司令有何高见?”

　　王耀武站起身，来到墙上的作战地图前，神情严肃地说：“诸位，这次会战关系到整个抗日战场和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最后胜利。纵观现在的战事，我认为，应该扎紧口子，就是说对溆浦、山门、绥宁的几个山不高、地势相对平缓的豁口，一定要派重兵严防死守。日军在溆浦、山门受挫后肯定会突破洞口塘这个大口子，撕开江口，直捣芷江。我准备部署一支精锐部队在洞口塘进行堵截，我军前线各部可以佯败，诱敌深入，撤退至江口，包抄合围之。同时可紧急调集芷江、安江、辰溪、溆浦、山门等我军的主力部队，埋伏在月溪至江口的两面山上，在洞口塘佯败的部队退至江口进行埋伏、日军大部队挺进到江口时，全军发起总攻，并迅速从新宁、宝庆调兵增援，在洞口塘堵截，收拢口袋全歼日军。”王耀武一口气讲完他的思路，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英雄所见略同”何应钦站起来，右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斩钉截铁地说：“对，我们的作战方案，就是十二个字：扎紧口子，诱敌深入，包抄合围，把鬼子全歼在江口，扬我军威，扬我国威。王司令，你做好安排部署，指挥好本次雪峰山大会战。”

　　“这是作战处最近绘制的雪峰山地形图。”何应钦把地形图推到王耀武面前。

　　就这样，在王耀武的作战指挥室里，不仅有雪峰山详尽的地形图，而且还制作了雪峰山布防的沙盘，上面详细地标明了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和有关隘口。王耀武站在沙盘前，躇踌满志，开始运筹帷幄。会后，何应钦说：“王司令稍等片刻!”两人在作战室又在研究会战的细节。王耀武首先说：“目前我军的兵力部署没有到位，日军进攻势头很猛，因此，要部署安排能死打硬拼的部队进行阻击，会战前还有恶仗等待我们。”“是的，阻击日军西进很关键，请王司令尽快部署”何应钦同感而发地作了答复。

　　第二十章 岩口铺阻击赢战机

　　三月中旬，四方面军司令部驻地的溆浦县陈家垴的大山上已是一派新绿，山坡上、沟谷里，松树、杂树、杉树和各种灌木都生出茂盛的枝叶，使得那些随处可见的炸弹坑和被炮火烧焦的树木也被黄土和黑色浸染，变得不那么刺眼了。然而，整日不停的日军敌机飞掠的轰鸣声和不断响起的炸弹和枪炮声，依然在疯狂地敲击着战争的琴键。

　　日军继续以大炮开路、飞机掩护，向雪峰山腹地的新宁、武冈、绥宁、隆回、洞口、溆浦推进，我军在顽强阻敌的同时，几十万大军陆续集结，开入反攻阵地，大反攻的各项准备悄悄地在四百多里雪峰山沿线上紧张地进行着。

　　王耀武将作战指挥室设在一个潮湿的山洞里。这个洞穴，在微弱的光线下，尚能见到洞顶上悬挂着不透明的冰柱般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持续下滴的水珠已凝固得坚如刚玉；那种水珠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不管淌到哪里，都能把它所滋润的物体变成石头。被风吹进去的落叶和树枝，长在洞口得不到自然界露珠润湿的毛茸茸的灌木，都被这奇妙的过程化成石头。四方面军司令部的将校们在这个山洞里加紧工作，争分夺秒地完成战役发起前的各项准备。无数的电报、电话从各军团指挥所及各参战部队飞向溆浦这个小山洞里；无数的指示、命令又从这里发往前沿阵地。无数的请示、指示，无数的分析判断，无数的信息、敌情，无数的调查，无数张神经高度紧张的面孔，随着反攻的序曲正在一声声地弹奏着。

　　在这众多的拨动战争琴弦的乐手中，最高指挥部的领袖人物决定着大反攻乐曲的主调。

　　三月中旬，蒋介石致何应钦密电，下令“确保芷江机场，以第四方面军所属部队为主力。”“湘西方面之敌，已显动摇模样，为捕捉战机，希速殇第三、第四方面军，对当面之敌发动全面反攻，期在敌增援部队未到达之前，击灭该敌为要。”何应钦接到密电后，来到陈家垴，对王耀武说：“反攻前的排兵布阵抓紧进行，目前最为重要的是部署过硬的部队阻击进犯隆回、武冈、绥宁之敌，尽快完成反攻前的兵力部署”。王耀武听后非常高兴，说：“按何总司令说的办。”

　　何应钦走后，王耀武和五十七团团长钟雄飞通了电话，命令该团副团长林云飞死守岩口铺，阻击日敌向西挺进。新宁、武冈阻击战，何应钦已命令三方面军安排精锐部队阻击，为合围聚歼日军，调动和集结部队赢得时间。

　　同时，杨柯萍奉命赶回，王耀武见到她，非常高兴，突然,王将军表情严肃地对杨柯萍说：

　　“雪峰山会战的阻击任务十分艰巨，特别需要情报人员参战，请你派出小分队赴绥宁武阳参加阻击战，你仍去新宁，务必尽快拿下‘樱花终极计划'”。

　　杨柯萍迅速找到副队长田学敏，说：“谢方玉留下，你率方宁、杨琼花和一部分队员赴绥宁武阳协同五十七师作战。”

　　田学敏率领小分队要出发了，杨柯萍、蔡崇智、李平、谢方玉等前来送行，一一惜别。

　　1945年3月18日，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率一营据守岩口铺。他安排一股兵力死守岩口铺宝(庆)黔(阳)公路南边靠公路的铁丝岭，另一股兵力扼守铁丝岭东侧，在宝(庆)黔(阳)公路南边靠近公路的百弓坨，主力和机动部队扼守岩口铺邵黔公路北侧约半里的烟袋山，也称烟袋坳。此前，林云飞派出侦察班对整个岩口进行了侦察，决定利用茂盛的森林作掩护，在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三山设下三角连环阵地，俯视邵黔公路，切断日军沿公路前进的路线。

　　3月19日凌晨，日军一一六师团一0九联队的先遣队近千人摩托化前进，前几天，日军从此地畅通无阻地直入雪峰山，一0九联队作梦没想到此地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我军前方哨发出了信号，日军已进入我军的伏击圈，当日军的第一辆和后一辆车全部进入伏击圈时，林云飞一声令下，“打”，刹那间枪声、炮声震耳欲聋，仇恨的子弹射向敌军。林云飞指挥火力集中狠击日军的枪机手，日军30多辆汽车几乎全被打瘫，未死的日军，有的举枪还击，有的窜头鼠脑地钻进车轮底下。顿时，“冲呀”，“缴枪不杀”的喊声惊破了黎明的宁静，此仗从打响到结束仅花了一个钟头。战斗结束后，士兵们准备将缴获的迫击炮和机枪搬运上山，林云飞摆了一下手，说：“这些辎重全部搬到去雪峰山方向的山头上，除侦察员继续侦察外，全体官兵下山休整。”

　　20日晚上8时，我侦察兵报告：“敌军十多门大炮开路，几十辆军车全部重武器装备向岩口铺方向而来。”这是日军一二0联队主力反攻来了。

　　林云飞听到报告后，没有下达准备战斗的命令，仍在指挥室里静静地坐着。

　　不久，炮声齐轰，机枪“叭叭”响个不停，日军炮弹猛烈地射向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三个山头，山头上的参天大树被拦腰折断，青绿色的山林几乎成了黄土岭。日军联队长发现我军没有反击，赶忙安排三支小分队上山察看，没有发现一兵一枪，才发觉上当了。日军枪炮声刚停，林云飞立即下达了“冲锋”的命令，官兵们像离弦的箭猛突敌军，日军不敢轻“敌”赶忙向长阳铺方向撤退，三支去山头侦察的日军全部成了枪下之鬼。

　　21日14时，敌联队长为了摸清我军动向，派出十多个特工到我军前沿阵地侦察，发现了距公路100米左右的亭子旁有个弹药库后扭头就跑。一营长苏文彬请求活擒鬼子，林云飞副团长扔摆了一下手说：“让他们去!”随后下达了命令：

　　“转移弹药库，全军迅速撤离此地再进岩口铺，所有兵力按18日的部署，仍在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三山隐蔽埋伏。

　　22日凌晨，日军联队长改变了作战部署，命令主力部队300多人为前锋，后续部队千余人做后应。敌前锋部队向亭子边我军原弹药库位置发起猛烈炮击，发现没有一点反应，才知又上当了，便命令大炮和机枪向周围山头猛烈射击，我军仍无反应，日军隔靴搔痒，什么也没打着。原来，白天日军侦察到我军的弹药库后，林云飞连夜将部队的弹药库转移了。摸不清我军主力到底在哪里，日军联队长只好下令撤退，正好闯进了我军伏击圈，经过一番恶战，日军大败，联队长被枪击中身亡。

　　一营接连获胜，缴获了敌军许多装备辎重。王耀武得知后发来嘉奖令：全军将士机智勇敢，以最小的代价阻击敌军取得巨大的胜利，除给林副团长立功一次外，奖部队银元三万块。

　　鬼子一○九、一二○联队节节失败，日军直突雪峰山的计划受阻，一一六师团长大为光火。吼道：“不消灭这支中国军队，当剖腹以死谢天皇。”随即，他安排两支配有装备的特工和侦察兵，向岩口铺两翼纵深侦察。

　　在庆祝胜利的时候，林云飞却忧心忡忡。他想：卡住日军咽喉只是暂时的，敌军势必竭尽全力，杀开一条血路，伺机报复，下面的仗肯定会更残酷。他命令部队加固工事，将所剩的子弹、手榴弹搬上阵地，决定死守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太阳还没有升起，可是空气里仍然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叶上也已沾满了晶莹的露水；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吼着歌喉，而遥远的天际，有着一颗巨大的晨星正凝视着大地，犹如一双孤寂的眼睛暗淡无光。五十七团的军人们蹲在坑道里，枕戈待旦，随时准备痛击日寇。

　　23日拂晓，日军推出八门火炮首先远距离地对准我军烟袋山、铁丝岭和百弓坨三个阵地猛轰，我军的两门炮立即被打哑，机枪根本够不着日军，派不上用场，官兵无还击之力，伤亡惨重。林云飞审时度势，命令部队不要还击，隐蔽在工事里，保存实力，等待时机。敌军发现我军没有动静，以为被火炮打瘫了，便命令部队沿公路向南挺进。这时，林云飞拿起望远镜，看到约有两千之敌峰涌而来，我军的伏击圈太小了，他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敌军进了我军伏击圈就开始射击。”敌军继续前进，这时，我军阵地上机枪“说话”了，“突、突、突”的子弹射向敌群，一时间，日军死伤不少，先头部队被打晕了，后续部队也乱了阵脚，许多日军抱着枪往回窜，这时，一位拿着指挥刀的日军官依哩哇啦地猛吼“八格牙鲁，死啦的死啦的。”但逃窜的鬼子有增无减，这位军官随手拿起旁边一名士兵的步枪，一梭子弹射击，好几个鬼子倒下了，逃窜被制住了。军官随即命令后续部队和前锋没战死的官兵，兵分三路，徒步向我军的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坳阵地强攻。我军官兵奋起还击，经过浴血奋战，终于击退了敌军的第一次反扑，只见三个山头的半山腰遍地是敌尸。在敌军反扑时，我军伤亡不大。

　　林云飞不愧久经沙场的指挥官，他预计不久，日军弹药得到补充，特别是炮弹补充后，我军可能面临挨打的境地。他赶忙要发报员发报给作战部：“请求芷江飞机支援。”发报员刚发完报，日军就开炮了，经过刚才的战斗，我军的兵力部署完全暴露在日军炮口下，一打一个准，我军死伤无数。在关键时刻，从芷江起飞的5架美国战机，对准日军炮兵阵地，轮番几次投下了三十多枚炸弹，敌军八门大炮被炸翻，还炸死了不少炮兵。一营长苏文彬主张立即发起攻势，开展肉博战。林云飞仍一摆手，命令说：“迅速清理我军兵员和装备，将情况迅速报告给我。”这才发现，我军一个营的兵力只剩下180多人，除手榴弹没有消耗外，弹药所剩不多，形势非常严竣。

　　这场阻击战，没有前方和后方——血与火的较量无处不在。而且，战争与战争也没有真正的间歇，你要休整，敌方要进攻，不让你休整；而敌方的攻势疲惫了，我方的攻势早已在筹划之中，战争在按照它自身的规律进行。

　　傍晚，正在赶修邵黔公路的日军独立工兵第四十联队，调集第一大队之精锐八百多人，附火炮两门，采取集中兵力，攻占一个山头再攻占一个山头的战术，从东、南、北三面强攻岩口铺的烟袋山，日工兵团和一二0联队残余合兵一处，两门炮怒吼着，机枪手开路，步兵紧跟在后面，阵地上炮声隆隆，枪声连片，烟雾滚滚，咫尺之内看不清人，被大炮拦腰击断的参天大树砸在我军的坑道和工事上，有几个士兵被树砸死，坑道里的官兵不能抬头观察进攻的日军。这一惊险战况，据守在铁丝岭、百弓坨的官兵见了心急如焚，他们当机立断，来不及报告林云飞，两支队伍同时下山救援，想合兵一处，向进攻烟袋山的日军猛烈开火，林云飞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战机，命令部队反击。官兵们跳出战壕，端枪扫射，近距离的鬼子被手榴弹炸得飞起来，半山腰遍地都是鬼子的尸体，我军铁丝岭、百弓坳两支队伍封锁住南面路口，边打边向烟袋山转移，全军合兵一处在烟袋山集中火力还击；日军只好向北撤退，又一次击退了敌军的进攻。两天两夜，日军反复冲锋十五次，都被我军击退。

　　23日中午，日军从东端发起进攻，连长钟蔚文跳出坑道，端着机枪向日军扫射，日军纷纷将枪口对准钟蔚文猛射，钟连长身中数弹倒在坑道里。排长孟宪章一跃身，跳上去从钟蔚文手中接过机枪继续猛烈扫射。钟蔚文轻轻地闭拢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已近在眼前了，他的灵魂半意识地、无目的地漂荡着，游离着，他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及当兵后的军旅生活，当生命逐渐消逝、而不远处的枪炮声逐渐在他耳朵里模糊起来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在端起机枪将仇恨的子弹射向敌群。最后，他的眼睑无力地垂了下来，不远处的枪炮声在他耳朵里停止了，生命显然在衰退，他的四肢已经发冷了，向战友们露出最后的微笑，这一丝微笑，一直保持到生命结束。

　　钟蔚文牺牲了，士兵们非常悲痛，仇恨的子弹、手榴弹一齐掷向敌军，从东端进攻的日军又被击退了。孟宪章跳下坑道抱起钟蔚文的尸体，大哭道：“连长，你不能死啊!”战士们围了拢来，抚尸大哭。这时，林云飞从南边坑道里走来，看到战士们痛哭的样子，忍着悲痛说：“战斗都会有牺牲，大家要化悲痛为力量，我们在这里多坚守一分钟，雪峰山会战胜利的把握就会多一分。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亡，我们要坚守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分钟。”他略思索一下，接着说：“现在命令孟宪章为连长，继续指挥战斗。”

　　阵地上，还是浓烟滚滚，多处黄土覆盖着青山，那杆“中国国民革命军五十七团一营”军旗被枪弹射出了许多小孔，还有几个地方被烧去了，残缺不全的军旗被微风吹着依然在阵地上飘荡，林云飞凝视着军旗，虽然心中有些酸楚，但心里充满自豪：“军旗还在飘，证明阵地在，一营还在，中国人是打不垮的。”他接着去视察阵地去了。刚刚接任的孟宪章连长安排战士掩埋了钟蔚文，又命令大家抓紧加固工事，清理检查弹药装备。

　　24日，我军阵地上只剩下官兵150多人，日军又出动300多人，从东、南、北三面围攻烟袋山，25日又增加了一门山炮、两门迫击炮和两架飞机向我阵地发起猛烈进攻，我军严重减员，阵地上十分悲壮。突然，弹片将军旗击倒，战士董文不顾密集的炮弹，一个鲤鱼打挺，跃到军旗旁，双手刚触摸到军旗杆，就被飞弹击中倒下了，紧接着，又跃出两名战士护旗，用树藤将军旗扎牢在一棵树上，军旗又随风飘扬。形势越来越严竣、恶劣，林云飞命令话务员接通指挥部，不一会，王耀武和林云飞对上了话：

　　“王司令，看来我要和阵地共存亡了，对不起，我们只剩下八九十人了，已击退了日军几十次进攻，阵地仍然在，敌人没有前进半步，我们已弹尽粮绝，日军飞机还在炸，大炮还在轰，几百鬼子已扑上来了，我们只能白刃拼杀……”话没说完，一颗炮弹响了，带着尖利的呼啸声，落在林云飞的身旁，话务员护在林云飞身上当场牺牲了，弹片击中了林云飞的头部，流血不止，他昏过去了，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轻飘飘的羽毛升了起来，无边的黑暗像潮水般的涌上来……

　　营长苏文彬赶紧命令两个战士将林云飞抬下火线。林云飞被抬下火线后，很快被转移到我军后方医院。阵地上，苏文彬不顾大炮轰，不怕飞机炸，组织官兵们把手榴弹向敌群掷去。这时，八架美国飞机前来助战，准确地把炮弹投向日军，鬼子撤退了。

　　烟袋山，山上山下散发着树木烧焦的烟气，远处响着忽紧忽慢的枪炮声，我军阵地上，苏文彬营长和官兵们一起修筑工事，清点弹药，现在剩下的只有一百多颗手榴弹了，他吩咐战士们要节约点用，等敌人靠近了才摔出去，手榴弹摔完了，就开展肉博战，反正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一阵冷风从工事坑道底卷上来，正在流着汗的战士竟被激起了寒噤!一道长长宽宽的闪电划破了整个夜空，所有坑道底的战士和物品都被照亮了。接着一响暴烈的雷声，几乎要把整个宇宙震碎了似的爆响着。要来的暴风雨终于到来了，那沉重的飚急的大雨点和了风漩，有如一条条残酷的鞭子，从天空凶猛地抽打下来。它抽打着山顶和坑道，毫无怜惜地抽打着坑道口士兵的头脸和周身。深夜，暴雨不期而至，苏文彬说了一句：“真是雪上加霜啊。”

　　入夜，天空象劈裂开了，暴雨打开裂口直泻。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闪电，时而用它那耀眼的蓝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一刹那间，电光消失了，天地又合成一体，一切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了。对面不见人影，四周听不到别的响声，只有震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噪声……

　　从3月18日开始，到今天整整十三天了，部队风餐露宿，其间，又下了几场雨，衣被全淋湿了，现在，坑道里一片凄风苦雨，战士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有的撑起一块雨布，许多人躲在雨布里避雨，一个个坐在坑道泥水里、树根上，背靠背打盹儿，也有的裹着雨衣、雨布横躺竖卧……还有几个战士干脆用背包带或绳子把身体捆在树干上，贴着树干站着睡觉，睡梦中，脸上还露出丝丝微笑——因为他们是幸运的，他们还活着!

　　后方医院，林云飞头裹白纱布躺在病床上。

　　王耀武司令进了病房，看到一直挺躺着一动不动的林云飞，对身边的医生和护士说：

　　“岩口铺阻击战打得好，为我军部署雪峰山大会战赢得了时间，五十七团一营立了大功，你们要好好地给这位立了大功的英雄治疗和护理。”这时，送林云飞来医院的一位士兵用低微的声音说：“王司令，岩口铺五十七团一营快象是“老鼠看食，看得精光”了，还剩下的几十个官兵撑不了一两天，阵地上只有几十个人和百来颗手榴弹了，他们已准备和日本鬼子拼肉博了，决一死战与阵地同在，如果战斗部署差不多了，还是让他们赶紧撤退吧。”

　　王耀武强忍着泪水，紧握着这位士兵的手说：“谢谢你帮我提供这些情况，我会安排的。”停了一下，一眼看见了五十七团团长邓雄飞，说“邓团长，你迅速去岩口铺，指挥剩余官兵向芙蓉山撤退。”

　　4月1日清晨，邓雄飞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奔上了烟袋山，官兵们围住他问长问短，打听林副团长的消息：“你见到他没有?”“他苏醒过来没有?”“好一些没有?”邓雄飞一一作答。

　　他接着说：“会战将临,前方兵力部署差不多了,王司令已下令,担任岩口阻击任务的一营官兵撤离烟袋山,即日返回芙蓉山。”

　　突然，子弹和炮弹又在烟袋山阵地炸开了。

　　原来，负责搜索烟袋山的200多鬼子，纠集原进攻铁丝岭、百弓山的另外300多鬼子，带山炮一门对烟袋山形成包围态势，准备一举攻克这个啃不烂的硬骨头，很快便被邓雄飞、苏营长指挥官兵用手榴弹击退了。

　　4月2日黄昏，邓雄飞命令将残余工事摧毁，掩埋好坑道里牺牲的众多官兵尸体，午夜向西南撤离，返回芙蓉山。

　　林云飞在手术后的第二天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白的，墙壁、被褥，医生、护士的白大褂都白得刺眼，他手摸头部，全部裹着白色的纱布，他闭着眼睛猛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会躺在这个“银妆素裹”的世界里。

　　站在病床前，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惊喜地喊道：“他醒过来了……”

　　医生迅速赶来，又给林云飞查体温，量血压，一阵忙碌。头部伤口的巨痛又将林云飞推进黑暗的世界里，他又昏过去了。

　　在新宁，杨柯萍听到林云飞靠机智勇敢击退日军几十次进攻的英勇事迹和身负重伤的消息后，急得方寸大乱，偷偷地跑去探看林云飞。

　　第四方面军女兵不多，杨柯萍身居情报处长要职，可她更是一个传统的湘南女人，她拥有颀长的身体，胸部两座“小山”高高隆起，细腰、柳叶眉和樱桃小嘴样样齐全；她更拥有一份深埋在心底的情愫，希望找一个智勇双全的大男子作为终生归宿。当年蔡崇智和林云飞同是武冈军校的佼佼者，也同是她最激烈的追求者，虽然在多年的交往中，她的心已慢慢地向蔡崇智倾斜，但他一直没法忘记林云飞这个敢爱敢恨的铮铮男子。特别是最近得知蔡崇智已成为共党分子，恐怕好事难谐，她对林云飞更多了几分关注。听到他伤重之后，不顾战事紧张，只想回来见他一面。

　　林云飞已完全清醒了。这是他入院的第四天的下午，杨柯萍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一眼看到杨柯萍，林云飞眼睛发亮，过份的激动拉动了头部的伤口，引起了剧烈疼痛，两只已撑起床板想起身的大手，只能转移阵地移到了头上，双手捂着头。杨柯萍大胆地走上前，坐在床的边缘，将林云飞的头枕到自己的胸脯上。赶紧问：

　　“痛得厉害吗?”

　　被大美人枕着半边身子的林云飞，此时爱意袭身，哪会说半个“痛”字。他闭紧双眼，只是摇了摇头。回忆和沉思中，生发出许多怪异的想法：这个如同古画中的美人竟引起他对胜利的思考，明明前不久，她还和蔡崇智如胶似漆，对我的多次示爱无动于衷，我也将蔡崇智视为自己不可逾越的情敌，特别是有人说蔡崇智也救过杨柯萍，我还有希望吗?烟袋山阻击战，自己靠机智、勇敢和死打硬拼，击退日军无数次进攻，赢得我军雪峰山大会战部署和兵力调集的成功，战争的胜利也许会引起爱情的大转机，现在虽然不敢肯定她就是我的了，但起码在与蔡崇智的情爱争夺战中我又多了几分胜算。他的大脑里幻想着一个场景，一个美得令人心动的场景，真想高声大叫，热情在林云飞的心里控制不住，沸腾起来了，“我呀!一个穷当兵的，居然得到了这个大美人处长的爱情。”他一面竭力抑制着心底的快乐，一面暗想：“我战胜了蔡崇智……”林云飞享受着欢娱无比的时光，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默默地想：我的头要是能永远地枕在她的胸脯上该多好啊!

　　这时，杨柯萍大胆地拥着林云飞的头，趁着他闭上眼睛的当儿，想凑上去亲一下完全被白布包裹的脸。但是，她还是克制了。她抽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精心保存、来自飞虎队飞行员的美国巧克力，掰开一半放在柜上，将另一半掰开一小半，看看房里没有人，便迅速地塞进林云飞的嘴里，林嚼出了甜味，张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杨柯萍，慢慢地嚼着，像是在慢慢地咀嚼着幸福。就这样，一块巧克力，掰成小块，慢慢地塞进了林云飞的嘴里，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享受着浪漫，享受着青春，享受着幸福……

　　杨柯萍也想起了许多：她与林云飞是武冈军校读书时的同窗好友，踏出校门后都走进了军营，走上抗日的战场。在武汉会战中，有一次，杨柯萍带领情报小组前去侦察日军的兵力部署，被敌人发现，将她们圈围在一个小山沟里。当时情况对她们十分不利，由于被压在山沟底，仰坡反攻突围难度很大，柳叶飞刀已摔完，子弹也快打光了，后面只听见一片日军的喊杀叫嚣声。

　　杨柯萍想：这次可能要为党国杀身成仁了，即使这样，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多杀几个日本鬼子。她当即命令集中力量往西南方向冲击，希望杀开一个缺口突围，虽然敌人死伤了好几个，情报小组损员折将也牺牲了一大半。

　　万分危急的时候，林云飞从西南方向杀来了，帮她们解了围。不幸的是，杨柯萍被日军射中了左腿，负了伤，只能依仗双手伏在地上向前爬行，后面的日军又追上来了，小组人员想架起她撤退，被她拒绝，命令战友不要管她，保持实力突围。

　　林云飞发现了这一险情，命令士兵掩护，他冲下山架起杨柯萍就走，杨柯萍认出了林云飞，当即说：“云飞!我是杨柯萍。谢谢你来救我们，你们快撤吧，我会拖累你们的。”

　　林云飞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反过头来看到蓬头垢面的杨柯萍，十分惊喜，说：“不要说了，我死也要将你救出去，要死我俩死一块吧。”

　　小组其他成员边撤边向敌人射击，西南方向的国军加强火力封锁，终于将日军的火力压了下去。

　　杨柯萍伏在林云飞的肩背上，不时地反手射击后面的敌人。日军被甩到后面去了，杨柯萍要求下地慢慢走，可林云飞坚持就这么背着，情报小组其他成员也想替换一下辛苦了的林云飞，都被林云飞回绝了，因为背着她觉得很幸福。

　　翻过山顶下坡时，林云飞终于体力不支，一个踉跄，俩人倒在山丛中，杨柯萍从他的肩背上翻了下来，林云飞累得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杨柯萍怜爱地拉着林云飞的肩膀说：“云飞，怎么样啊?累坏了吗?”

　　“死不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国军官兵和情报小组的队员围着他们两人，默默地等待着林云飞的命令。

　　林云飞缓过气来了，下了命令：赶紧撤退回营，我要护送杨柯萍到安全地带，送她到后方医院疗伤。

　　在后方医院疗伤期间，杨柯萍才知道林云飞当上了营长。

　　杨柯萍回忆着这段生死经历，思绪万千。现在云飞受了重伤，她一定要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同时也萌发了一个想法：烟袋山阻击战，林云飞大智大勇成为英雄，是一个值得爱的男人，不管今后爱情归宿如何，现在我给他点爱抚也是应该的。就算是我个人对会战的一点贡献吧!就是有人骂我水性扬花，我也心甘情愿。英雄爱美人，美女也爱英雄啊!虽然我算不上大美人，但也有爱英雄的权力啊!她很想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会儿就定下来。因此，她把林云飞的头抱得更紧了，心里不住地重复着：“云飞，我爱你……”但始终没有叫出声来，因为她心中还有另一个恋人——蔡崇智。

　　杨柯萍私探林云飞的事传入王耀武的耳鼓，他非常的不高兴。百忙中，王耀武走到了林云飞的病榻前，发现杨柯萍与林云飞卿卿我我的亲热样子，大为光火，将杨柯萍叫到没人的房间里，厉声说：“杨处长，你不知死活，私自离开战斗岗位，这是要掉脑袋的，你不要以为我们关系特别，我就不敢惩罚你，你胆子也太大了。现在我命令你，立即去武阳完成特殊任务。”“是!”杨柯萍急步走出了医院，骑着高头大马，向绥宁武阳奔去。

　　第二十二章 武阳歼灭战开先河

　　杨柯萍、田学敏、杨琼花、方宁等特侦队员经过关峡梅口按时赶到了武阳，在路边的一个院子住了下来，秘密侦查敌情。

　　这时，杨柯萍口授，命令杨琼花向陆军司令部发报：“日军从广西全县调集的万余之敌破新宁、突武冈、战梅口，现在直窜武阳，驻守武阳的我军五十八师主力因抢占要点后撤，留下一个连牵制日军，苦战四天四夜，寡不敌众，全部壮烈殉国，武阳遂陷敌手，情况非常危急。”

　　芷江，陆军司令部作战室，何应钦看了杨柯萍发来的电报，随手递给了前来芷江开会的王耀武。

　　作战室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不一会，王耀武打破了僵局：“何总司令，我们在武冈西部和绥宁的兵力部署比较薄弱，虽然对关峡豁口进行堵截获得成功，但如果敌军侦知绥宁方向我军没有重兵设防，集中兵力攻破关峡天险，那样，他们就可以畅通无阻地直突洪江，或从右翼直插靖州、会同，直取芷江，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这是我的疏忽，如果日军聪明一点，用重兵攻破关峡天险，那么芷江就岌岌可危了。现在再从广西、宝庆、宁乡方向调集兵力去设防绥宁，实在太困难了，只有命令第三方面九十四军牟廷芳部从贵州黄县取道镇远、天柱、锦屏、会同八个县至绥宁，加强绥宁的防御和消灭武阳万余之敌。”何应钦作出决策。

　　“这倒是个万全之策。但九十四军现在驻防贵州黄县，黄县至绥宁要历经八个县，又是山道，没有公路，全靠步行，赶到绥宁需要一些时间，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王耀武担心地说。

　　“现在我们以‘远水’解‘绥宁之渴’总比不送水要保险得多。何况五十八师是我军头等主力，再不济也能支持几天，就这样办吧。”何应钦当即口授了电报：“命令九十四军牟廷芳部火速进兵驻防绥宁，歼灭武阳之敌，如有延误，军法严惩。”

　　王耀武给杨柯萍发来了电报：“已令九十四军加强绥宁防务和歼灭武阳之敌，你率特侦队组织国军失散官兵和地方武装赴关峡豁口加强防守、堵截，不准日军踏进关峡豁口半步。”

　　关峡豁口，是一个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其后更高处是林封的山峦，阴森森的，挡住了当顶的日光；高得令人头晕目眩的悬崖构成了没有尽头的夹壁，山坡青翠，重重叠叠的岗峦迤逦而去；两山中间一条清水小溪，流泉中碰在石上，淙淙作响；峡谷的左边有一条小道。老天爷一发怒，就会泻下倾盆大雨，雨后，浓云白雾，把这小小的峡谷吞没。

　　杨柯萍接到电报后迅速赶到关峡豁口，一边收集被日军打散的国军官兵，一面组织地方自卫队和抗日力量，部署在关峡村的周围：杨柯萍任总指挥；方宁率部埋伏在左边山头；新来的排长米贵率部在右边山头埋伏；从芷江抽调来的狙击手赵元宇率重兵埋伏在溪上小路上；杨琼花化装成村姑去绥宁方向迎接九十四军牟廷芳军长。

　　率部进攻武阳的是日军原田旅团长，万余日军分别部署在武阳的六王庙、神仙堂、万福桥、龙烟山和茅柴岭一线，指挥部设在六王村，有少部分兵力已向瓦屋、水口方向挺进。

　　当时的六王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座木房，左面是高山，右面一条河流，象一束丝绒似的在阳光下灿然闪烁，两岸光秃秃的，飞星溅沫，逶迤从村子的右边穿过；村庄边，绵亘着一长条一长条的耕地，一片又一片的灰色的田圃，田圃之间是网丝一样的小径。原田坐在指挥部的一把红漆大椅上，桌子上摆着地图，呆若木鸡似地望着地图发呆。

　　“报告!”从洞口、水口、绥宁县城三个方向侦察的前出小组相继赶回指挥部。

　　“进来!”

　　原田想从这些侦察兵中捞回救命稻草，赶紧问：“你们侦察得怎么样?”

　　三路侦察兵叽叽喳喳地说着，叫着，概括起来是这样的：往洞口方向突进等于是走回头路，离芷江越走越远；向水口方向进发是雪峰天险，也是一条死路；只有突破关峡豁口，直插绥宁，然后可分两路进军，一路直指洪江，一路可直突靖州、会同，两路都可进军芷江。

　　听到这些情报后，原田直拍脑门，当时为什么不重兵突破关峡呢?他为坐失良机后悔不已。他恨下属无能，还是恨自己指挥不当，恐怕两者都存在。现在怨谁都无济于事，他伏在桌上，苦苦思索。突然，他站了起来，说：“命令向水口方向挺进的部队撤退驻守武阳，驻守武阳的部队，驻守六王庙的部队外，其余的猛突关峡豁口，向绥宁长铺子进攻。”但原田哪里知道，国军部署在金屋、瓦屋的守军已奉命赶到官路，将关根旅团的日军堵死在水口，水口敌军插翅难逃。

　　日军顺利通过珠玉、茶江，来到关峡就停下来，不敢贸然向关峡豁口突进。

　　傍晚时分，九十四军的先头部队到达了绥宁的长铺子，老百姓听说中央“粮子”(当兵的)是去武阳打日本鬼子的，纷纷来到军前献计献策。

　　“去武阳有两条路，从李家塘，过江口塘去武阳比较好走，但是要远一点，从长铺过苦栗冲路不好走，但比较近，如果你们要赶时间，最好走苦栗冲，这条路我很熟，可以给你们带路。”说话的是长铺子农民苏进平。

　　师长李则芳得到这个信息，决定由苏进平带路，命令十三团为前卫，渡巫水河走西线黄土塘、苦栗冲，进关峡突武阳，立即启程。

　　成千上万的部队，哪有这么多的船只过河，时间紧迫，李则芳命令涉水渡河，在老百姓的带领下，找到一个水浅的滩头，强渡巫水河，长铺子几百个市民自发地帮部队牵马，抬大炮、机枪，过了一趟又一趟，一直到部队过完。官兵不顾齐腰的深水，衣服和背包全湿了，变成了落汤鸡，全然不顾，他们迎着夜色，向苦栗冲进发。

　　从绥宁到苦栗冲的小溪两边有几座房子，左边屋里的李大娘有早起的习惯，这时，她打开窗子，只见对面屋的杨大嫂比自己起得更早，坐在自家门前的石阶上，正在梳着头发。见李大妈开了窗，杨大嫂就开了腔：“昨晚你听到没有，过了一晚上的‘粮子’!”

　　“是啊，这些‘粮子’轻轻地敲我家的门，我吓得浑身发抖，以为是土匪下山了，见我不开门，又在窗户前轻声地说：‘老乡，我们是中央军，是从长铺子过来的，去武阳打日本鬼子，请问武阳怎么走?’我家老李醒来听到了‘粮子’问话，忙把我拖起来走到窗户前，把食指舔湿，在窗前戳开了一个小孔，斜着眼睛一看，哎哟，我的天啦，外面黑压压的停着扛着枪、骑着马的中央军。我家老李吓的后退了几步，等我去看时，‘粮子’接着说：‘老乡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心里直打鼓，但又想是祸躲不过，大胆地开了门，两个‘粮子’进了我家的堂屋，细声细语地和我们商量，要我家老李给他们带路去武阳，还说，要给老李带路钱。老李说：只要是打鬼子，我带路，不要钱。老李就出了门。”

　　杨大嫂说：“这些‘粮子’挺规矩的，没人乱说话，只听见脚步声和马蹄声，一夜都没停过。”

　　杨琼花接受了去绥宁长铺子迎接九十四军牟廷芳军长的任务后，抄小路走江口塘、李家塘进长铺，和部队走苦栗冲错开了道。她到达长铺子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了，这时，后续部队还在过河，她二话没说，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又折返过了河，迅速去追赶李则芳的先头部队。经过一天的紧张跋涉，她已经极其疲劳，要将关峡豁口的紧急情报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先头部队，确实很困难。但她还是很艰难的前进着。前面不远处，看到了一位骑着高头大黑马的国军军官，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以最快的步伐赶了上去，拦住了黑马，骑马的正是师长李则芳，觉得拦马的姑娘很蹊跷，便下马准备询问，这时，警卫员走向前抓住杨琼花的衣领说：“姑娘，你好大胆，竟敢拦我们师长的马?”

　　杨琼花掏出特别通行证，上气不接下气地介绍了日军部署重兵向关峡豁口突进、国军第四方面军特侦队的杨柯萍正在组织力量堵截日军的情况，随后便昏倒在路边。李则芳估计姑娘是疲劳过度昏过去了，立即叫警卫员拿出干粮和水。杨琼花喝了水，苏醒过来，立即说：“请告知先头部队加快速度去关峡救援。”

　　先头部队十二团团长接到李师长的命令后，命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

　　十二团先头部队翻过大山，关峡历历在目，只听见关峡炮声隆隆，枪声连连，火光冲天，日军正在进攻关峡豁口，几次进攻都被田学敏的伏兵击退。团长命令部队隐蔽加速前进。刚进入村子，号兵吹响了冲锋号，十二团迅速将原田率领的日军拦腰切断，命令一营消灭右边关峡豁口以外的日军，二营、三营追击左边面向茶江方向撤退的敌人。田学敏和方宁听到我军的冲锋号，奋起反击，关峡豁口的日军腹背受敌，惊恐万状，纷纷逃命，我方前后夹击，日军尸横遍野，没死的纷纷当了俘虏。

　　飞马赶到的李则芳亲自率领二、三营官兵北上追敌，日军在小炮、大炮、机枪和飞机的掩护下，向六王庙撤退，原田龟缩在六王庙修筑的工事里。

　　此时，武阳方向枪炮声一阵紧似一阵，牟廷芳率领的九十四军指挥部和一个警卫连过了茶江、珠玉，向武阳挺进，公路被炸毁了，到处都是巨大的弹坑，牟廷芳下鞍弃马步行，他和官兵一样，头上戴着一顶用树藤树枝编织成的帽圈，既能防空又可遮挡住烈日。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沿途村庄被炮火和炸弹悉数毁尽，村民都躲进山里了。天气格外炎热，山路崎岖难行。担架上的伤员一路呻吟着。牟廷芳拄着一根树棍，迈动着双腿，热汗浸透了军装，还一个一个地察看着担架上伤员的伤势，肚子里空空的，正在“闹战争”，饥饿、疲劳、日晒，牟廷芳的步子委实放慢了。警卫员在路旁找了一间房子，扶着牟军长进了屋。牟廷芳命令作战参谋展开地图，他伏俯在地图上，皱着眉头深思，叨在嘴里的香烟熄了火都没觉得。

　　“报告!第四方面军情报处杨柯萍奉王耀武司令长官之命率领特侦队前来配合作战。”

　　“好!欢迎，欢迎!”

　　牟廷芳紧紧地握住了杨柯萍的手，眼睛火辣辣地打量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大姑娘。

　　杨柯萍详细地向牟廷芳报告所侦知的敌情，他说：“原田旅团的万余日军攻武冈，取梅口，现在卧守武阳，盘踞在六王庙，他们依仗着居高临下和装备先进的优势与我军对抗。”

　　牟廷芳打断了杨柯萍的话，问：“日军现有多少兵力?国军的部署如何?”

　　“日军几经血战，盘踞在武阳的兵力在6000人左右，部署在六王村、六王庙、武阳西面的傅家坳和万福桥；我军一九三师少部在平溪口、武阳店、毛店子加强警戒；我率领的特侦队十几个人，动员自卫队员60多人，收集了我军散兵100多人共200多人，正休整待命。”

　　“好!现在敌情、战情清楚，你安排侦察员火速通知一九三师官兵，在明天中午12时向武阳六王庙的日军发起攻击，我军直突毛坪，进发武阳向六王庙发起猛攻。”

　　“是!”

　　随后，十三团向武阳方向攻击前进，十五团第二营经田心渡、大安、茶江向珠玉挺进，掩护师主力部队。十三团先头部队驱逐日军警戒，迅速攻占了武阳，敌军撤出武阳，主力部队退据六王庙。十三团绕茅岭、罗家铺经李熙桥向傅家坳推进，趁机向六王庙发起进攻。

　　第二天中午12时，总攻击准时发起，我军立即进攻六王庙马鞍山，虽然我军对日军形成包围之势，但日军居高临下，盘踞在六王庙的原田主力部队加强了火炮和各种机枪的威力，我军仰攻十分不利，久攻不下。这时，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伏在六王庙下面一块50多米高的巨石后面，架起两挺机枪进行掩护，一自卫队员扛着炸药包冲向六王庙制高点，还没跑出20步远，被日军机枪射中牺牲，国军一士兵立即冲了上去，扛上炸药包，快接近制高点时，又被日军击中身亡。这样，五名自卫队员和国军散兵牺牲了，杨柯萍命令队员们撤了下来，国军十三团、十五团伤亡很大，而日军则愈增愈多，情况十分危急。

　　第三天下午，师指挥部在傅家坳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对策。指挥部设在一座简陋的民居里，屋前一棵大桂花树下，两名士兵握枪站岗，堂屋里的高椅子和矮木凳上坐着国军第五师团以上军官，还有美国盟军联络官及特侦队队长杨柯萍。会上，第五师副师长邱行湘提出：“日军处于密林高地，拥有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山腰上尽是水田，我军不易隐蔽蹲守和强攻，可利用山林便于隐蔽的特点，采取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特别部署一支劲旅，插到日军后方，打它个措手不及。”

　　师指挥部一致同意了这一方案，师长李则芳立即下达了作战命令：

　　“第十五团、第十团三营为挺进队，配二门火炮由副师长邱行湘指挥，隐蔽绕道傅家坳，翻过珠玉山、曾家桥，绕罗家铺、李熙桥迂回攻击曾家湾、万福桥之敌；火炮和机枪数挺抢占马鞍山高地，目标直射六王庙之敌；第十三团继续攻击当面之敌，并保持接触不让其逃跑，待我迂回部队到达后发起攻击；第十四团从左翼的欧溪桥进入六王庙埋伏；考虑挺进部队绕道翻山的难度，攻击时间为明日拂晓六时，现在按我的怀表为准，请各位对一下时间。”

　　邱行湘副师长立即率领部队整装待发。在90华里以外实施一百八十度的大迂回，是很不容易的。同时在行军所经各处制高点不能使敌人发现我军的行踪，连无线电也约定不能联系，电报也不能拍发。挺进队官兵衔枚疾进，昼伏夜行。我军一千多人马，辎重排成一路长队急行军，他们上高山、下陡坡、过河涧，用大刀扫开林中荆棘；有时沿田间泥路不停息地飞速前进。夜间，迷蒙的月色笼罩着村庄、树丛、水田和茅草封了田径路，也照出了映在田边急移的人影。没有人说话，夹杂着沿路村庄的狗吠和田野里的蛙鸣，打破这夜间的寂静。经九十里强行军，按规定时间提前插入敌后，占领了相关战略要点。火炮推向马鞍山，数挺机枪隐蔽埋伏，等待拂晓进攻。

　　在此同时，第十三团正面之敌，逐渐增至二千多人，炮火猛烈，守备该山的第十三团五连因地形孤立，且受敌居高临下的火力压制，对敌炮无能为力，阵地全毁，伤亡过半，又反复冲杀，先后毙敌五十余人，最后因众寡悬殊，马鞍山再陷敌手。

　　在此期间，由罗家铺来敌千余人增援，附炮三门，分两路向我右翼猛扑，日敌一部攻抵神仙堂附近，企图包围我右翼部队，师部立即命令以右翼预备队迎击，来犯之敌被我十四团二营阻击滞于茅柴岭以北低谷。

　　李则芳判断：日敌五十八旅团主力一一五大队、一一七大队总兵力约六千之众，经我连日攻击，伤亡甚重，其主力及炮兵已转移至神仙堂、茅柴岭、龙烟山一带，我军已完成对敌合围之势，为防敌逃窜，连夜进行调整部署，继续对敌实施围歼。

　　当天凌晨6时，合围聚歼的战斗打响，我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朝六王庙、神仙堂、茅柴岭和龙烟山，特别是埋伏在马鞍山的我军炮兵向六王庙发起攻击，火力甚猛，这时，马鞍山居高临下，一轰一个准，打得六王庙的敌军晕头转向，我军节节胜利。

　　右翼方面，第十四团二营攻占神仙堂之大部，敌军凭险顽抗，数度增援，激战甚烈。突然，从神仙堂飞来一颗炸弹，在连长肖叔康身边爆炸，五名士兵牺牲，肖叔康头部、手臂重伤，左腿被炸断，卫生员为他包扎好伤口，战士们要抬他下火线，他从担架上挣扎着翻下来，用胸脯顶着机枪，单手扣动板机，将仇恨的子弹射向敌群。官兵们见到连长身负重伤，裹伤再战，士气大振。这时，第三营加入攻击，反复冲杀，占领了神仙堂，日军向茅岭溃退，第十四团乘胜追击。

　　左翼方面，第十四团第一营与十五团在拂晓时发起攻击，开炮向六王庙的敌人攻击，日军四方受挫，原田做梦没想到他的后方高山上出现了中国部队，简直是天降神兵。这时，他束手无策，惊恐万状，担任护卫任务的小泉小队长见日军气数已尽，忙说：“原田将军，我来掩护，你率部撤退。”原田已成惊弓之鸟，马上率领指挥部向瓦屋方向潜逃。小泉小队长负隅顽抗，被我狙击手谢方玉击毙。六王庙战场上，日军五百多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陈在山岗上、草丛里，太阳旗有的被击毁，有的还在燃烧，缴获的六十匹骡马在嘶叫，日军的五门山炮、八门迫击炮、五部无线电台成了我军的战利品，我军官兵押着俘虏，乘胜追击顽敌。

　　军指挥部，牟廷芳军长伫立在军用地图旁。

　　“报告!”

　　“进来!”

　　杨柯萍全副武装推门进来，行了军礼后说：“我有情况向军长报告。”

　　“你说!”

　　“我军将日军打得溃不成军，日军只有撤退逃跑之功，无还击之力，据我队员侦察：盘踞武阳之残敌约800余人，潜匿于龙烟山，横溪冲附近；另一股约500余人藏匿于茅柴岭，鲤鱼渡附近，企图向东潜窜；原田率部向瓦屋方向潜逃。报告完毕!”

　　“好!你的情报来得及时，为我军乘胜追击、消灭武阳之残敌奠定了基础。”

　　牟廷芳靠近沙盘，察看了龙烟山、横溪冲、茅柴岭、鲤鱼渡的位置后，果断电令：

　　“令第五师以歼敌为目的，歼灭龙烟山、横溪冲、茅柴岭、鲤鱼渡藏匿之残敌，务必以勇敢果决之行动，严密部署，搜寻残敌预以歼灭之；东北方面堵剿部队应在各部现在位置封锁敌军可逃之路；择要地构筑工事，广派便探，以使敌军无法逃脱；西南方面的堵截部队，扼守铁坡寨、武阳市街，构筑工事，控制鸦雀桥西南方向高地，防止敌军潜逃。”

　　牟廷芳又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杨柯萍又行了一个军礼，向杨琼花使了一个眼色，说声“再见”，两人走出了指挥部。

　　这天拂晓，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凉爽的晨风吹在脸上，有一种难得舒服感。我军第十四团迎击敌军遭遇微弱抵抗后，向罗家铺方向追击敌军。傍晚，隐隐约约地看到千余日军，携带山炮三门、迫击炮五门从罗家铺向东潜逃。特侦队田学敏副队长侦知后，向我军十四团发出信号，第十四团二营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急行军绕道赶到黄羊坪将这股逃敌进行堵截。此时，第一二一师三六一团也及时赶到，进行了二个小时的激战，千余逃敌命灭黄羊坪。

　　同时，藏匿在龙烟山、横溪冲的400敌人，被我军第十五团围困，大部分被歼灭。近200余残敌穿上我军服装，在夜幕的掩护下仓皇东逃。日指挥官在逃跑时向他的士兵训话：“不准说话，多多跑路；抓紧时间撤退突围。”

　　在日指挥官训话的山岗后面，隐蔽执行侦察任务的杨柯萍和她的特侦队员们将日军逃跑的行踪看得一清二楚。杨琼花对田学敏说：“我们几个特侦队员如果和全副武装逃跑的日军较量，肯定要吃亏，只能另觅它路。”然后，她将方宁拉到较远处的一棵大松树后面，低声说：“我们人少，不能硬拼，你和其他队员留下来跟踪日军的行踪，我和田学敏去找咱们的部队，随时保持联络。”方宁说：“山高天黑的，你一个女人家不方便，还是我和田学敏去找部队吧!”“不要争了，就这样。”说完，田学敏和方宁便消失在夜幕中。

　　他俩使出轻功，疾驰在山林中、田野里，穿插于小院落，时起时落，像两只小燕在飞跑，风速将他们的夜行衣吹得飘起来。当他们来到李煕湾头时，被我军第十三团士兵发现：

　　“这两个走夜路的好功夫，看他们这身打扮，肯定是劫财客。”一个士兵说。

　　“不能让他们坑害老百姓，一定要将她们两人截住。”另一个士兵说。

　　连长也早就发现了田学敏和方宁的行踪，他迅速命令官兵隐蔽埋伏起来，说：“不准开枪，抓活的。”

　　突然，田学敏发现前面出现黑压压的一片人，连忙减慢速度，在部队埋伏的不远处停了下来。向对方低声喊道：“我们是四方面军的特侦队，不是坏人，有重要情况向你们报告。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连长忙站起来说：“我们是国军十三团的，请问第四方面军司令长官叫什么?”连长进行考察式的询问。

　　田学敏听到问话，心里直泛嘀咕，我还想证明你们的身份呢，你们倒先问起我来了。但他又转念一想，他们保持这种警惕也是应该的，忙答道：“王耀武，请问你们的军长叫什么，师长叫什么?”田学敏心有余悸，担心又遇到化装成国军的日本鬼子，他多了一个心眼。

　　连长随口而出“军长叫牟廷芳，师长叫李则芳。”

　　田学敏和方宁疾步向前和连长握手，说：“我是四方面军特侦队田学敏，他是方宁。”

　　这时，十三团的团长也赶过来了，当团长得知200多日军化装成国军企图逃跑时，又着急，又高兴。着急的是害怕日军逃跑成功，给我军造成损失；高兴的是逃窜的日军撞到我十三团的枪口下。他命令：

　　“由田副队长带路，部队急速前进!”

　　十三团官兵来到湾头时，和逃跑的日军遭遇了，但田学敏不敢肯定他们就是那股逃跑日军，赶忙发出信号，一声报春鸟叫：“贵哥贵哥”，接着传来了猫头鹰叫：“沽、沽、沽!”

　　田学敏对团长说：“就是这股日军!”

　　“好，听我命令，机枪手迅速赶往前面，部队呈一字散开。”

　　此时，日逃兵已发现了十三团官兵，日本翻译官忙喊话：“不要误会，我们是国军，是去李熙桥追剿日本鬼子的。”

　　“好哇，我们是国军十三团的，李则芳师长也是命令我们去追剿日本鬼子的。”团长急步向前，为了部队迅速部署到位，尽量拖延时间，团长又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团长叫什么?”

　　日军翻译一时语塞答不上来，日指挥官忙递话，翻译听不清楚，这时，团长往后一看，部队已呈一字散开，机枪手也已运动到位，仅离日军十多步远了，于是团长一声令下：

　　“给我打!”

　　枪声大作，日军倒下一大片。

　　日军妄想蒙混过关，正当翻译一时语塞久久答不上话时，狡猾的日本鬼子也悄悄地达到了临战状态，把背着的枪换成端着，子弹上了膛，前面的日军倒下时，后面的日军也同时开了火，我军前面的官兵也倒了一大片。十三团发起了猛烈攻击，恰在这时，日军后面冒出了十五名官兵，在特侦队杨柯萍的带领下，十五名官兵迅速向这股穿着国军军服的日本鬼子开了火，前后夹击，将逃跑的日本鬼子全部消灭，我军大获全胜。

　　师长李则芳命令：

　　“加快搜剿速度，务必将藏匿日军全部歼灭!”

　　各路追兵奋起直追，捷报频传。

　　至此，日军独立步兵一一五大队全部被歼；一一六大队也有重大伤亡。武阳附近残敌全部肃清。

　　九十四军军长牟廷芳到芷江报捷，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亲自出门迎接，少有的笑脸挂满总司令方正的脸庞，何在和牟握手时，第一句话就是“武阳之捷开湘西会战胜利之先声。”

　　第二十三章 火烧茶山惊神泣鬼

　　4月上旬，天气是醉人的温暖，日军约2000多鬼子被诱进了雪峰山腹地的绥宁县水口茶山，前面是雪峰天险，后面和左、右被我军五十八师重重包围。行人走过的路上满是狼藉的粉色花片，有些沾挂在平铺的碧草上，几树梨花还点缀着嫩白的残瓣。对于受尽苦难的中国人来说，这是一个好景的残春，到处有媚丽的光景使人流连。对被困的日本鬼子来说，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来欣赏这一风景了。

　　一阵晚风，吹过茶树密集的叶层，叶叶摩擦，发出凄切的哀呤……半夜时分，风，像撒欢似的，使起野马的性子，一阵呼啸，茶山间混淆成迷离恍惚的一片。粗大的树，连根儿拔出土皮来，挣扎着摇晃几下就倒了。随后，雷鸣闪电，接着就是大点的雨，雨一来就猛，就密。茶山里蜇伏的日本鬼子一下子就像掐了头的苍蝇，嗡一声，乱了阵，有的在叫喊，有的骂脏话。

　　这时，许多日军在抱头痛哭，有的抱病呻吟，还有的在觅食填肚，许多士兵喊着父母、妻子、儿女的名字：若能再见上一面，我死也心甘。日军官见此保持沉默，他们也一样在等待死亡，铃木细小的身子抱着高个儿的佐木取暖，泪流满面，只听见铃木说：

　　“佐木，我不要剖腹就要上天国了。”

　　“要上天国，我俩一起上。”佐木回答说。

　　铃木细声说：“如果死在这里，你一定将我埋好，垒上石头，留下记号，能看得出这是铃木的坟堆。”

　　佐木无语。

　　自从进了茶山断了粮，茶山里的飞禽走兽跑的跑了，飞的飞了，不跑不飞的全被鬼子射杀吃了；野草和树叶也被吃光了。当时正是春笋出土的季节，铃木刨出一根春笋，剥了笋叶，现出白白嫩嫩的笋干来，为不暴露目标，不能生火，铃木和鬼子们实在饿得无奈，就撕裂着笋干填肚子，生笋嚼起来麻舌头，麻的舌头卷不动了，为了饱肚，嚼烂后也得咽下去。吃下去容易，吐出来难啊，生笋在胃里面翻江倒海，把铃木疼昏了过去。下午，肠子又闹“地震”了，一连泻了七、八次，再经暴雨一淋，冷风一吹，人虚弱得无法站立了。死神在等待他们。白天，个个焦黄的脸上挂满了泪珠；晚上，哇哇的哭声连成一片。人间悲剧是谁创造出来的?这是日本军国主义的专利，也是侵略者自食其果。

　　第二天中午，铃木脱水气绝了。佐木叫来几个弟兄，挖了一个适中的坑把铃木埋了，用小石子在坟堆垒成一个十字。

　　后来,佐木被俘捡回了一条老命回到了日本.

　　茶山，位于绥宁西北部，是通向洪江要道的重要屏障，突破茶山，就可以进犯洪江，合围芷江。因此，茶山成为敌我双方必争的战略要地，特别是日军从梅口偷渡巫水的企图失败后，这里更成为他们“豪赌”的场地。对此，王耀武也早有防备，安排自己的老班底七十四军五十八师在此进行阻击作战。

　　由于附近层峦叠嶂，大小山头无数，部队无法一一设防，师长蔡仁杰只好将少数部队安排在几个较高的山头设置阻击阵地，同时以主力部队钳制主要路口，并留一团部队为师预备队。

　　果然，敌分三股来犯。

　　蔡师长立即命令所属部队全力阻击。

　　战斗首先在其中一个制高点水庙打响。

　　水庙村，位于水口东部，这里稀稀疏疏有几间民房，其中一座房子三面都是郁郁葱葱的竹子，二楼是吊脚楼，在这里算是殷实人家。进屋的右边有一棵大桂花树，周围还有几条供夏天纳凉用的长凳，走廊的一头有一架大纺车。进入堂屋，地面是三合土打成，平整，但很潮湿，里面湿漉漉的。堂屋两边是厢房，这是正屋。后面是偏屋，近几天，不时从偏屋传出滴滴哒哒的声音。这家主人姓袁，祖上传下来做玉兰片手艺，老袁不在家，去宝庆打理玉兰片生意去了。袁大娘是个50开外的妇人，性情温和、开朗。这时，一个村姑进了堂屋，她就是杨柯萍，从武阳赶到水庙。早上外出时，她告诉袁大娘出去打猎。下午，袁大娘见到杨柯萍扛着自家的猎枪进了屋，便笑咪咪地问：“杨姑娘，你们不是打猎的，是专打活人的吧?”

　　“大娘，你知道就行了，放到心里。”杨柯萍说完便进了偏屋。刚进屋里，方宁递来了电报，杨柯萍接过电报细看：“务必配合七十四军堵歼从武阳逃窜之敌，消灭水口逃敌。”这是王耀武司令官发来的电报。

　　杨柯萍凝思了片刻，来到方宁的住房“发报”，她想了一下，口述电文：“侦知，被困在水口、茶山的2000日军弹尽粮绝，成了死亡之军；我欲诱武阳之逃敌至水口，然后我军重兵堵守反攻，求空中飞机支援，将敌全歼于水口，可大大减少我军伤亡。”

　　溆浦陈家垴司令部，王耀武接过电报，走到地图前，查看了水口位置，发现水口后面是巍巍雪峰山天险，纵使日军向前挺进，也插翅难飞，觉得杨柯萍说的战术很有道理，随后便命令机要员发报：“请告五十八师师长蔡仁杰，放武阳之逃敌入水口，然后重兵堵截，待飞虎队飞机出现，立即发起进攻，全歼这股日军。”

　　接到电报，杨柯萍又跨步出了门，很快就来到了五十八师师部。师长蔡仁杰看到刚离开师部的杨柯萍一下子又回来了，估计有重要情报，赶忙将杨柯萍让进了指挥部，问：“杨姑娘，又有什么情报?”杨柯萍没说话，将电报递给蔡仁杰。蔡师长看完电报后说：“好!就这样干!”蔡仁杰走进作战室，对部队重新作了部署。同时，命令一线部队携带白布板，参谋处电话告知美军对空联络官司利普：“白布板西面是日军，后面是友军。”

　　此前，从武阳向西逃窜的日军顺利地通过了瓦屋塘的官路村。长驱直入向水庙以西挺进。国军五十八师一七三团一营发现日军的一个中队正向水庙搜索前进，便跑步进占水庙高地，推出十几门迫击炮，在中距离连续发射60多发炮弹，炸得敌人横尸山岭，狼狈逃窜。随后，日敌逃窜主力部队，以大炮、机枪开路，撕开了水庙这个口子，浩浩荡荡向水口茶山逃窜，我军稍作抵抗，诱引日军逃往茶山。

　　原田率领大部队逃至水口茶山，部队安置好后，信步探视原来在茶山被困的2000多日本官兵，刚踏进营地，欢迎他的是满山遍野嗡嗡叫的苍蝇，来不及掩埋的日军尸体上爬满了苍蝇和各种虫子，伤员躺在地上，用树叶驱赶苍蝇、蚊子、小虫；原田看到了用小石子垒在上面的铃木的坟堆，只见佐木向原田行礼后说：“这是铃木的坟冢，我们死后恐怕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看到眼前的情景，原田虽然黯然神伤，但在这里，他是最高长官，他决不能允许这种悲观消极情绪扩散开来，便厉声吼道：“我们大日本帝国是不可战胜的，谁还散布这种议论格杀勿论!”

　　再往前走，没有人毕恭毕敬地向他行军礼了，活着的全躺在用树叶、柴草铺成的地上，有的饿得有气无力背靠大树打瞌睡，这些天，没有人来关照他们，只有老鼠、毒蛇、蚊虫光顾，时时遭到侵袭；走进帐蓬，只听见赤身裸体的士兵大声喊疼的喧嚣，喊爹喊妈、叫儿叫女的声音，和蚊蝇嗡叫声连成一片，因为医务人员没有药无法给伤员治伤，加上饥饿，士兵们只有躺在一堆打瞌睡；原田走到灶房，行军锅里，只见黑糊糊的黑叶子和着水，这些还只有重伤病员才能分到一点点。2000多人，相当于一个团的兵力，就这样瓦解了。如果原田发点善心，将逃亡带的粮食、药品给予补充，也许能救回一半同胞的生命。但他考虑到如果将给养分发给了这2000多将死之人，主力部队就会减少一部分，以后还必须靠这支主力部队来抗击中国人的进攻呢，就让这2000多人效忠天皇吧!他低垂着头返回驻地，思考着迎击中国部队的进攻。

　　这天，天尚未亮，国军五十七师一七三团向逃窜茶山之敌发起攻击。特侦队向他们发出日军阵地位置的信号，一七三团以迫击炮和重机枪对茶山日军阵地制高点猛烈射击，敌军并没有反击。在我军炮弹间断的片刻，狡猾的原田才命令各种火炮疯狂向我军阵地猛射，虽然国军兵力部署分散，也有50多人光荣牺牲，随后，一七三团担任主攻的部队发起进攻，目的是想夺取茶山制高点，但日军炮火炽烈，国军又是向上仰攻，推进极其困难，进展迟缓。

　　师指挥部致电芷江指挥部，请求空中支援。

　　不久，飞虎队派出5架飞机在绥宁水口盘旋，飞行员正在寻找目标。此时，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负责与美军对空联络官史利普联络和安排白布板。

　　“喂!你是史利普联络官吗?我是中国军队的情报官杨琼花。”杨柯萍看到美军飞机无法投弹，着急地和史利普联络。

　　“是的，你们现在处在什么位置?白布板安排在什么地方?”史利普询问。

　　“我军在武阳方向的茶山东边，前面茶山就是日军的阵地，白布板安排在茶山以东约200米处。”杨柯萍回答说。

　　史利普将这一情报告知了飞行员，飞行员再往低处侦察时，看到一束强光反射上来，便知道了白布板的位置了。在高空的飞机上马上反馈了信息：“我们看到了白布板了!”

　　几秒钟后，5架飞虎队飞机轮番俯冲、投弹、扫射，刹那间，整个茶山浓烟滚滚，茶子树被掀翻，处处都被一层黄土覆盖着，日军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在慌乱中寻觅藏身之所。日军阵地上部分工事被摧毁，兵力部署完全暴露在一堆堆黄土地上。我军一七三团对准目标，用迫击炮“说话”，用机枪“点名”，日军无反抗之力，尸体横陈山岗，被鲜血浸染的黄土已呈红黄色。

　　原田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双手拿着望远镜，还在观察战况，他怎么也不明白，中国军队近在咫尺，为什么美军飞机只炸日军阵地，而中国军队却毫发无损；突然，他从望远镜中看到了白布板，随即高声大喊：“白布板，白布板!立即给我炸毁!”

　　日军的大炮、机枪，对准白布板，对准我军阵地一阵猛射，白布板炸飞了，我军阵地伤亡不少。

　　美军飞机第二轮轰炸很快又要开始了，杨柯萍非常着急，白布板炸飞了，美机轰炸就会失去目标，后果不堪设想。她扛起两张预备的白布板冲出隐蔽地前去布板，刚从武阳赶来的副队长田学敏强行拉住了，在他们互相争夺的时候，方宁突然冲出掩体，抓住两块白布板用力一拉，结果，白布板被方宁夺走了，他一个箭步，冲向原来布板的位置，正在安放时，原田命令部队集中所有炮弹、子弹射过来，白布板被炸毁了，方宁被炸飞了，光荣牺牲，尸骨难寻……杨琼花失声痛哭……

　　飞虎队第二轮轰炸开始了，在天空的中层盘旋寻找白布板，飞过来，盘旋去，没有发现白布板，史利普得知这一信息，非常震惊，赶忙用无线电与杨柯萍联络：“飞行员没有发现白布板，你们的白布板安排在哪里?”

　　“白布板被日军炸毁了，日军对此地封锁很严，几度强行安排都是人板全毁，我们还在作努力。”

　　美机飞行员迟迟得不到信息，只好凭刚才轰炸的印象开始了俯冲、投弹。结果，大部分射中了目标，有一部分炸弹落在了我军阵地上，造成十多人伤亡。师部参谋长将这一情况报告指挥部，美联络官史利普在电话中抱歉，用无线电大骂飞行员“饭桶，快滚回去!”

　　杨柯萍果断决定：将此前收容的国军士兵全部由一七三团收编，特侦队和自卫队组成突击队，协同一七三团作战。

　　杨柯萍与一七三团的蒋团长，在团部指挥所研究敌情：“我们遇到强硬对手了，我军与空军协同作战火力够猛的，但日军死守不退，恐怕有更险恶的企图。”杨柯萍分析说。

　　“是的，估计他们是想等待后续部队的增援。”蒋团长说。

　　“如是这样，我们就更危险了，如果日军后续部队进攻水口，我军被夹在中间，前堵后截，我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因此，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在天黑前消灭茶山之敌。”杨柯萍果断地说。

　　“对，组织部队，立即发起进攻。”

　　在一七三团火炮、机枪的掩护下，三营官兵和田学敏组织的突击队开始了强攻。前方阵地上，田学敏手执国旗率队冲锋，排长米贵端着机枪猛射，就在临近敌军阵地时，日军阵地上摔出了几十颗手榴弹，田学敏手上的国旗被炸飞，右手被炸断，头部也“钻”进了一块弹片负伤，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被米贵背着撤退到了掩体内。美军飞行员在低空轰炸看到刚才一幕，竖起大拇指说：“中国军队好样的!”并将这一行动报告转知四方面军总指挥部，盛赞国军勇敢作战的行为。

　　就在一七三团向茶山日军强攻的时候，原田电令花园方向的千余日军经黄土坑，直奔瓦屋的官路，前来水口救援。突然从水庙的两边山上“飞”出来了两支国军部队，这就是我军的一七四团，将日军拦腰切断，我军左、右开弓，沉着应战。日军从花园经黄土坑至官路，畅通无阻，进展顺利，因此丧失了警惕，有的背着的枪还没有拿到手上就被打死了，大炮、机枪还没有安放好，炮手和机枪手就见了阎王，激战两个小时，战斗结束，日军被击溃，我军俘获敌军及辎重、战马甚多。

　　这就是师长蔡仁杰的高明之处，他早就料到：日军茶山被困，肯定会派兵增援，于是安排了一七四团阻击，断了原田的梦想。

　　4月14日下午，在茶山的上空又出现了5架美军飞机，它们有时高飞，有时在中空盘旋，有时又在低空侦察。他们还未投弹，还在继续寻找目标。原田电告宫泽三郎请求空中支援，但被美军另外几架飞机拦截，无法阻止美机在茶山上空投弹。原田见穷途暮路无计可使，便命令炮手将剩下的几枚炮弹射上天空，美机飞行员巧妙地躲过了日军的炮击。不久，侦察完毕的美机俯冲下来，下了几个“黄弹”——凝固汽油弹后又冲向天空，后面紧接着一架飞机又俯冲下来，又下了一批“黄弹”，日军官兵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原田临时搭建的指挥所也中了几个“黄弹”，他的随从赶忙将原田按倒，有的伏在他的身上，还有一个日本鬼子赶忙拾起没有爆炸的“黄弹”往外走，“黄弹”倒是没有爆炸，但手上的“黄弹”马上变成了一团火，向四周喷火，这个鬼子全身着了火，最后烧成了一团焦炭。顿时，整个茶山变成了火海，茶子树带油性，又是热天，整山的茶树也烧起来，茶树燃起的油香味和烧焦尸臭味混合在一起，火和烟混合在一起，把整山的鬼子烧得无处藏身，有的想要露个头出来透透空气，又被我军的机枪射中，没射中的被再次逼回仍在燃烧的工事里。在原田的指挥所，有30多个鬼子撕下太阳旗，包裹着头，组成敢死队，冲出指挥所，冲出工事，不顾周围仍在燃烧的树木柴草，不顾密集的扫射而来的子弹，一边开枪，一边向我军发起冲锋。前沿阵地指挥员识破了敌人的企图，向冲来的日军敢死队猛烈开火，排长米贵客串狙击手，对准敌人，一枪一个，一七三团一营的主攻也上来，加强了阻击力量。30多个鬼子全部倒在日军阵地前。不久，日军阵地上用机枪作掩护，第二批敢死队又冲出了工事，还没有冲出30米，又被我军全部收拾了。

　　经过几轮冲锋，原田也自感末日来临，类似的“攻击”再也组织不起。站在指挥所，他用望远镜看着前方，虽然火焰挡住了他的视线，但前面的巍巍雪峰山，也就是雪峰山天险，是无法踏进半步的，三面被我军包围，后面的援军迟迟没有到达，估计是被我军后续部队阻击切断。这时，他预见了自己的下场，他知道他率领这个旅团的命运，悲观、失望一起涌上心头，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司令部的一些官兵抱在一起大哭……

　　还没有饿死的佐木，是一个明智的人，他看到原田来视察茶山被困的2000多日军时，以为得救了，以为原田会给他们粮食、药品，会给他们补充弹药，一起突围茶山，可是，原田却见死不救，其意就是让他们这2000多残兵败将集体效忠天皇。原田悻悻地走了，带走了佐木他们的希望。佐木彻底明白了，他们是败军之师，这场圣战必然是以失败而告终。就在原田到阵地视察的那天晚上，他带领几个还能活动的士兵乘着黑夜带着一个脸盆下了茶山，就在一块红薯地里，摘下红薯叶子，煮了一脸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被俘后回到日本，回忆起吃红薯叶子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就是这块红薯地，救了他们的命。后来，美军的凝固汽油弹把茶山烧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焦尸遍野，他派出士兵去山上侦探战况，侦察回来的士兵对他说：

　　“几批敢死队都在阵地前被打死了，原田旅团长也无法挽回败局，他们正在等待援军呢!”

　　佐木听到这里，心里更加失望，他想：效忠天皇，见他的鬼去吧，我们不能为这场圣战卖命了，为了多救几个同胞，他豁出去了，决定带头举起白旗，向中国军队投降。

　　肚子吃饱了，身板也就硬朗了。他走进山，高举起白旗，让其他几个士兵端着冲锋枪开路，并命令道：“谁阻拦，就开枪打死谁!”随后，将白旗转到右手上，左手一扬，边走边喊：“弟兄们，为了活命，我们投降吧!”

　　没死的士兵跟上来了，投降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越走越大，在临近原田指挥所时，佐木向里面喊话：“长官们，这仗打得太悲惨了，为了你的士兵，为了日本同胞，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样子，一名军官垂头丧气地撩开了树叶门帘，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向后一扬，就钻进指挥所里去了，其意思是告诉佐木他们，你们投降去吧!

　　走出不远，只听见指挥所里“叭、叭、叭”几声枪声，这些日本军官集体自杀，到天国效忠天皇去了。

　　黄昏，我军开始打扫战场。满山遍岭都是日军的尸体，有的被烧焦，有的缺胳膊少腿，惨不忍睹；缴获的装备，十分可观：仅一七三团就缴获轻重机枪90多挺，步枪1000来支，防毒面具数百件；歼敌2000余人。

　　这就是威振天下的雪峰山大会战之——“火烧茶山”!

　　第二十四章 洞口塘阻敌告失败

　　王耀武为落实何应钦提出的雪峰山大会战“阻击敌军，诱敌深入，合围聚歼”战略，连日来绞尽脑汁，既要部署阻敌的坚强力量，又要安排合围聚歼的精兵强将，还要考虑防止日敌撤退时第一、第二、第三防线的伏兵。在调整部署中，岩口、淑浦、山门、关峡、武阳、水口的阻敌前线时时传来告急的电报，每接到这种战报，他的神经就要高度紧张一阵，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计可施，只能重复着“坚持，坚持再坚持，给我顶住，顶住就是胜利”的命令。现在“阻敌”，已经很成功，合围的力量正在运动，三道防线的兵力也接近水到渠成。

　　王耀武站立在沙盘前运筹帷幄，正在考虑诱敌深入由谁当诱饵?他走近桌前，正在发愁的时候，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报告，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伤愈前来领命。”

　　王耀武见到林云飞，面露喜色，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拍着林云飞的肩膀说：

　　“伤好了没有?”

　　林云飞双手拍着脑壳，又拍着胸脯坚定地说：“完全好啦，打阻击战过瘾，司令你还是给我安排这样的任务吧!”

　　“好!现在正缺一员像你这样的虎将呢!我命令你率五十七团两个营埋伏在洞口塘阻击日军，开始你要和日军真打，然后，且战且退，退到江口埋伏起来，反攻信号发起后和友军一起总攻。”

　　“是!坚决完成任务!”林云飞历来言出必行，说一不二。

　　“好!我立即给你们师长打电话安排。”

　　洞口，当时属武冈治内，因枕雪峰而扼宝黔公路咽喉得名，成为日军重点攻击的地区，也是宫泽三郎制定“樱花终极计划”妄想挽回败局最后一搏的地方。

　　洞口塘是通往安江、直达芷江必经的通道，两侧悬崖峭壁，堪称天险。4月23日林云飞受命坚守洞口塘后，立即命令部队筑构纵深阵地工事，密切注意日军的动向。

　　四周黛绿的群山，方圆近百里，这就是举世闻名的雪峰山。在日本鬼子还未到来之前，群山已让天风拂去了雨季期中的瘴雾，都裸露出身子，迎迓着鲜丽的朝日，轻爽地微笑起来。

　　远的峰上，近的峡里，全是洋溢着群猴欢欣的呼啸，野鸟的歌鸣，反倒被淹了。朝阳的霞光点缀在江那面的峰尖，慢慢地抹到山脚。山脚下的林丛，小溪边的草莽，也渐次在晨光中很明晰地绘了出来。

　　何谓雪峰天险?方圆百里的群山，有万丈深渊的峡谷，有海拔二千多米高耸入云的尖峰。真可谓：上连玉女洗头盆，下接天河分派水。乾坤皆秀，尖峰仿佛接云根；山涯推尊，怪石巍峨侵斗柄。青山削翠，碧岫堆云。两崖分虎踞龙盘，四面有猴鸣啼鹤唳。流水潺潺，涧内声声鸣玉佩。

　　洞口塘地处雪峰山东麓，公路东西穿越，是通往安江、进达芷江必经的隘路。中间河流，水深湍急，两侧悬崖峭壁，特别是“狗爬岩”，刀削一样险峻，堪称天险。一直有国军驻防在此，并构筑有纵深阵地工事。会战开始后，王耀武考虑到狗爬岩天险为雪峰山腹地之咽喉，战略位置极为重要，遂增调第五十七团固守此地。

　　日军进抵洞口塘要隘后便集中炮火猛轰我五十七团前沿阵地狗爬岩。狗爬岩前临深水潭，两山夹峙，湘黔公路凿山穿石而过，地势极为险要，当地传有“洞口塘之深深，狗爬岩之险险”的说法，极言其地势之险峻。双方炮战一昼夜之后，敌步兵对我警戒阵地猛攻，势在必得。林云飞为避免过多消耗兵力，乃逐次将洞外之一营撤回主阵地固守。敌无法前进，遂以敢死队轮番冲击，林部坚决反击，予敌以重大杀伤，同时，得到芷江飞虎队飞机及七十四军炮火支援。但无论雨天黑夜，日军攻势不断，连续激战。

　　在山峰的后面，阳光像是被泼出来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团白热状态的光华，它的温度似乎能溶解一切。在一些较低的山峦上，随着起伏的山势，也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柱，有的还能照到平溪江上，使水面浮出一簇簇光怪陆离的光彩。

　　日军见轮番攻击没有任何效果，转而采取乘夜偷袭的办法，组成“敢死队”百余人，夜间浓雾时悄悄靠近我方主阵地，因浓雾和黑夜的遮掩，我守军没有发现敌人这一行为，百余名敌人已进入我阵地时才发觉，只能仓促应战，因当时我阵地上仅有一连守军，很快处于不支的境地。

　　林云飞在不远处指挥侦知了这一情况后，亲自率两个连从两翼包抄而来。因狗爬岩地势险恶，周围尽是低洼地形，林云飞所率侧击部队未近主阵地即被日军发现。另一股日军以密集火力对我侧击部队进行封锁，在顽强反击的同时，林云飞仍率官兵奋力前扑，终于接近到狗爬岩阵地前近百米处，这时才发现阵地上的守军已经伤亡殆尽，阵地完全落入敌手，林云飞马上组织反冲锋，准备趁敌立足未稳之机再次将阵地拿下。

　　由于是从下仰攻，而另一股敌人又从我后腰进行攻击，人数和武器均属劣势，该阵地久攻不下，林云飞只好命令撤出战场。

　　狗爬岩陷入敌手之后，洞口塘要隘已经无险可守，林云飞率部逐次后撤，寻找有利地形与战机，至此，洞口塘宣告失陷——假败变成了真败。

　　该路日军不久长驱进窜，将洞口至江口公路线咽喉——月溪攻陷。

　　洞口塘失陷，林云飞败走月溪，然后，且战且退于江口，这是王耀武合围雪峰山战略上所需要的。按原先的部署，林云飞是诈败，现在真的打败了，死伤了许多官兵，是痛心的。但是把日军引诱到月溪、江口这个大口袋里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日军攻克了洞口塘狗爬岩天险，宫泽三郎命令精锐部队大举前进，日军万万想不到，他们将像三国关羽败走麦城那样——覆水难收。但宫泽三郎还那么自信，以为突取芷江胜利在握，这简直是抱着屁股上楼——自己抬自己。不可一世的日军象往常一样傲慢，大举指挥刀：“前进!”可等待他们的只是一个偌大的坟墓.

　　第二十五章 张一飞尸悬敌营前

　　杨柯萍接到王耀武命令,要她火速前往新宁宫泽总部获取“樱花终极计划，”杨柯萍急忙跨上战马，带领特侦队消失在了大山里，奔跑在前往新宁的驿道上。

　　四月十日，处于新宁县城中心大街的“悦来茶馆”。这是个小荼馆，门窗都关得严严的，充满了煤气、汗味与烟卷等混杂气息，玻璃窗上还凝结着一层雾水，时不时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喝茶的几乎都是拉黄包车的，有的把头靠在墙上，借着屋中的暖和气儿，闭上眼打瞌睡。有的没有什么菜，拿着碗白干酒，相互举碗干杯，而后慢慢的喝，喝完一口，上面咂咂嘴，下面吸着凉气，有的绷着脸，说些闲话。

　　二楼雅座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客人，背靠窗户、面对楼梯的那位男茶客正以优雅的姿态用碗盖拨着盖碗里的茶沫儿，女茶客眼睛似乎漫不经心的看着街景。楼下大街上列队走过的日本宪兵们不会想到，茶楼上坐着的是中共地下党宝庆秘密联络站站长蔡崇智和国民党四方面军上校情报处长杨柯萍。约会地点选择得极富挑战性，这是日军重兵防守的县城，在中心大街的茶馆里见面，这对双方的勇气都是极大的考验。

　　听得楼梯脚步响，杨柯萍就知道军统情报站的李平来了。李平穿着很讲究，一色的杭纺绸长衫，头戴礼帽，脚下是千层底，礼服昵面布鞋，雪白的绒袜子，腰间鼓鼓囊囊，一点也不加掩饰，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20响驳壳枪。蔡崇智暗想，李平确实胆识过人，敢打扮成日伪便衣队的模样，腰里明目张胆插着枪，大摇大摆地闯进日本人的老窝里来赴约，胆小点的人想想都打哆嗦。李平双手抱拳：“杨姑娘，看来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杨柯萍抱拳还礼：“李老板，恭喜发财啊!”冷在一旁的蔡崇智不知所措，杨柯萍给李平让座后，蔡崇智主动打破僵局，说：“李老板别来无恙啊!”三人坐定低头密语。杨柯萍说：王耀武司令官命令，要我们尽快弄到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有的放矢地部署雪峰山会战的兵力，击退日军的进攻。李平说：“日军的这个“樱花终极计划”是在绝密的情况下制定的，只有冈村宁次本人和大本营几个亲信参谋参加，最近才送到新宁。“蔡崇智想：宫泽三郎对王耀武的情报网肯定有所防备，作为一个资深的日本将军，他明白任何一支占领军，无论它的情报系统多么专业也总是处于下风。因为你毕竟是占领军，身处敌方的领土，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对方的情报人员，宫泽三郎前所未有的慎重态度，为窃取“樱花终极计划”增加一定的难度。想到这里，蔡崇智说：不能冒然行动，否则是自投罗网。蔡崇智望着李平。李平当然心领神会，蔡队长是要我这个在敌军心脏里“活动”的军统特工拿点主意和办法，我李平不是吃干饭的，连日来，他已通过内线与肖佩然取得了联系，肖佩然仅只知道绝密文件置于保密室，奸人都有狡兔三窟诡计，何况宫泽三郎这个久经沙场、万分狡猾的家伙会更加谨小慎为.“樱花终极计划”究竞藏宫泽的哪个房间里，肖佩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探听不出来。李平介绍了以上情况后，三个人思考了很久。

　　再说，肖佩然在前次军火库被炸后，因樱子的失踪被关进了监牢，经过严刑烤打，多次审问，没有审出子丑寅卯来。

　　宫泽三郎办公室，易丽红(枝子)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门口。

　　“报告!”

　　“进来!”

　　易丽红一屁股坐在宫泽对面椅子上，一脸怨气地说：

　　“肖佩然好似毛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置死不招!”

　　“你怀疑肖佩然是共产党，现在没有证据，如果他真是共产党，听说共产党人是洗了脑的，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恐怕无论你再使什么招，也是枉然。”

　　“那么，我们从肉体上消灭他，干脆毙了算了!”

　　“我可爱的枝子，你的不懂，像他这样的人，留着比杀了作用要大，反正我不给他的实权，留着他还有利用价值。”宫泽边说边靠近了易丽红，用手拍着她的肩膀，亲热得好似一对老夫少妻一样。

　　“你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易丽红假装成一个无知的小孩，由不懂到彻底地搞懂了似的。

　　“你的大大的聪明，对，就是这样。将肖佩然放出来以后，明里不要限制他的行动，暗里由你安排人员时时跟踪他的行动，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和哪些人有接触。”

　　易丽红接过话头狡滑地说：

　　“在他办公室的电话安装窃听器。”

　　突然，宫泽捧着枝子的脸，双眼放光地说：

　　“对!宝贝，你比我想的还要周到。”

　　这对野鸳鸯又在办公室里滚在一起。

　　在日军医院里。

　　肖佩然赤裸着上身躺在病床上，全身肉血模糊，遍体鳞伤，真可以说“体无完肤。”

　　女护士帮他用药棉擦着血迹，用酒精消毒时，女护士问：

　　“疼不疼?”

　　肖佩然咬紧牙关在坚持着，没有立即回答女护士的问话。女护士抬头看了一眼肖佩然，只见他咬紧牙关，嘴唇都咬出血来了，头上汗珠儿直往下滚。其实，在未擦酒精前，肖佩然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全身什么地方疼，什么地方不疼了，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在这麻木的肢体上面，好象有什么针在刺着似的，觉得这个地方、那个地方不断地，一阵一阵地刺痛。擦了酒精后，由麻木变得剧烈的痛疼。女护士见状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

　　“没什么!你问疼不疼，当然很疼，与伤口上擦盐好不了多少。但是比在刑房里强多了。”

　　女护士麻利地为肖佩然挂上了吊瓶。

　　肖佩然躺在病床上，虽然痛疼缓解了许多，但他想到樱子，想得心里发慌，想得心里刺痛，想得更多的，还是考虑樱子的安危。

　　病房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不久，一个身材魁梧，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就是地下党新宁联络站的站长张一飞，人称猛张飞。

　　肖佩然一阵惊喜，看到自己的同志，激动得泪花滚滚。张一飞将欲要起身的肖佩然按住说：

　　“好好休息，不要起来!”张一飞停了一下，接着说：

　　“樱子很安全，地下党和杨柯萍处长将她安排离城20多里的山村，一个善良的人家家里。请你放心，好好地养伤。”

　　肖佩然眼睛里冒出泪水，这已不是悲痛的，而是感动的泪水。他含着眼泪望着张一飞，呆呆地怔在病床上。

　　“炸军火库，你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监狱里你表现得很出色，你的身份可能暴露了，党组织考虑你再不能留在敌营继续战斗，要我通知你立即回长沙。”张一飞对肖佩然说。

　　肖佩然擦干脸上的泪水，思索了一下说：

　　“不!我不回长沙，宫泽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他不敢暴露特别通行证的去向，只是易丽红这个臭婊子在追究我和樱子的连带责任和嫌疑，可她也找不到有力证据，也只能不了了之；我还要继续留在敌营和他们较量，不报国仇家恨誓不罢休。”

　　“你要求留在敌营继续战斗，等我请示了上级后再说，宫泽将你释放出来安排在医院疗伤，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放长线钓大鱼!你今后的行动一定要小心啊!”

　　“我会注意的。”

　　“蔡崇智、杨柯萍他们已到了新宁，为了营救你，策划了几套方案，宫泽将你释放出来大家都高兴啊。”

　　肖佩然听后非常感动，说：

　　“谢谢同志们!请转告同志们，不要贸然采取营救行动，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宫泽会放我出来的。”

　　张一飞继续细声地说：

　　“他们这次来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要密取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

　　肖佩然这下来了兴趣，忘记了疼痛，双手支撑起身子，靠近张一飞，附耳小声地说：

　　“有一份绝密文件放在二楼保密室的保险柜内，这事我曾经向李平说过。”

　　张一飞坚定地说：

　　“只要还在保密室，我们一定能搞到它!”说完，张一飞靠近床前，与肖佩然握手告别。肖佩然仍拉着张一飞的手问：

　　“今后我们怎么联系?”

　　“联络方式照旧。”

　　张一飞闪身出了病房，像风一样出了医院。

　　张一飞回到了住处，向蔡崇智汇报了肖佩然的情况，蔡崇智立即说：

　　“马上去请杨柯萍、李平来这里研究密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事。”

　　杨柯萍、李平等人踏进蔡崇智下榻的旅馆，走上二楼，房间里除了一张太师椅外，还有两三条方凳，蔡崇智见杨柯萍、李平等推门进来，将那张太师椅让给了杨柯萍，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其余的坐在方凳和床上。

　　杨柯萍显得比较急躁，她的心里好像是十只猫爪在抓，不时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她急促地说：

　　“大会战就要开始了，时间不等人，肖佩然提供的‘樱花终极计划’放在保密室的情报很重要，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那几间保密室碰碰。”

　　蔡崇智说：“深入虎穴盗取绝密文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可能要付出生命为代价，大家还是好好的谋划谋划吧，我们不能做无畏的牺牲。

　　李平虽然保持沉默，但他还是有倾向性的，他心里一直跟着杨柯萍走，只是口头上不说。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大伙折腾了一夜，讨论也结束了，最终统一了思想，制定了盗取“樱花终极计划”的几个方案。大家准备离开时，地下党的一名特工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紧张地说：

　　“不好了，出大事了，张一飞率领两个特工化装去敌营窃取‘计划’被日军打死了。”这一消息像头顶炸了个响雷，蔡崇智端着刚想喝茶的茶杯跌落在地，有一个特工更是惊慌得身子瘫软在地上。蔡崇智很快稳定住情绪，发觉了自己刚才的失态，死命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可他把汗湿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仍然克制不住身体簌簌地颤抖。

　　原来，蔡崇智要张一飞去请杨柯萍、李平来开会，他通知了杨李二人后，并没有回到蔡崇智所住的旅馆，而是来到新宁地下党的秘密住所，悄悄地叫上了两位同志，告诉他俩去敌营摸哨，去探查和密取“樱花终极计划”，两名队员听后，跟着他去了。

　　张一飞长得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性格豪爽，说话粗声大气，一根肠子通到底，不拐弯儿，办事果断干练，说一不二，说到做到，时间长了，大伙给他取了个绰号——猛张飞。

　　张一飞三人换上了夜行装，腰间各自掖了一把短枪，脚腿插上一把匕首，使起轻功，不一会来到了敌营，三个人同时翻身越墙，几个纵跳，已跃到了二楼的保密室，走进里间套房，保险箱靠在底墙的角落里，张一飞打着手电，另一个同志刚要套开保险箱时，突然从房外进来一个穿着日本军服的军人，说：

　　“我在此等候多时了!”说着，闪亮的利剑便刺了过来。

　　她就是日本高级间谍易丽红(枝子)，她张臂曲腿如天马行空，舞刀时身似矫龙，只见周身寒光飞旋，几乎不见人影，剑路清晰，一招连一招，一式接一式，不乱不紊，无断无间。

　　张一飞他们急忙抽出短刀迎敌，黑夜中三刀如飞，风嗖嗖，青霜逼人，光灿灿，万花缭乱，接着步步紧凑，闪展腾挪，只见白光闪闪，劈刺处铿锵有声。张一飞心想，我们三个人难道还敌不过你一个女的，但又想到，如今身陷敌营，恐怕早已暴露，应该尽快脱身才对，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易丽红虽然自恃武功、剑功高强，但也怕力敌三人万一有闪失，就在张一飞三人砸开后窗跳下去的当儿，拨出手枪对准后窗连发了几枪，营房里顿时哨声四起，脚步声朝着保密室而来，易丽红顺着后窗跳下，对着峰涌而来的日军大喊：

　　“不要开枪，抓活的。”

　　在此同时，探照灯定格在三个黑衣人身上，张一飞他们完全暴露在白灿灿的灯光中。

　　人声沸腾，握枪的日军哪里听到易丽红的喊声，纷纷举着枪对准张一飞三人射击，他们都身中数弹倒地。

　　其实，就在这天的下午，易丽红着便装来到街上，在一个转角处发现了杨柯萍和李平等人，她在岩口铺时，与杨琼花相认姐妹，和杨柯萍见了几次面，刘汉坚被刺杀，她便知道了杨柯萍的身份。她想：杨柯萍来到新宁，肯定负有重大使命，她想放长线钓大鱼，先侦探杨柯萍的落脚点，可稍一楞神，杨柯萍一行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易丽红回到营房，想到杨柯萍一行可能是冲着“樱花计划”而来的，便不动声色地在保密室对面作战室的三层楼上隐蔽了起来，观察动静，不久，发现三个黑衣人翻墙而至，很快进入了二楼的保密室，她急促地下了楼，演出了刚才的一幕。

　　易丽红因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大声责骂起宫泽的副官小野(小野前不久从岩口铺调回司令部当副官)，走上前抓着小野的衣领说：

　　“我在大喊，不要开枪，抓活的，为什么不听从我的命令。”

　　“我没听见谁下了命令。”小野说后，用手招呼着官兵问：

　　“刚才你们听见谁下命令没有?”众官兵个个低垂着脑袋不作声。小野心里怎能服气，我是宫泽的副官，你一个间谍怎能在我面前指手划脚，你还不是靠那张漂亮的脸蛋，那股风骚劲，用肉体换来宫泽的欢心，在官兵中耀武杨威，我才不买你的账呢。随后，他命令道：

　　“收工，将三个支那人的尸体扔到山上喂狼去吧!”

　　“慢，尸体我还有用处。”

　　“好，将三具尸体抬到枝子的房里去吧!”

　　“你!”枝子气得脸色发青，一跺脚跑到宫泽三郎家里请功和打小报告去了。宫泽没有在家，她又出了门，继续寻找宫泽。

　　宫泽三郎这时正坐在茶室里，两位日本艺伎跳着舞，唱着日本歌，宫泽双手打着拍子，悠雅的歌乐声在茶室荡漾不绝；茶室隔音好，加上歌乐声掩盖一切，外面火烧着、惊雷炸着一概听不到，刚才激烈的枪战对茶室里的一切好像没有任何影响似的。这时，侍从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看到侍从如此不懂规矩，脸部气成猪肝色的宫泽正欲发作，侍从赶紧说：

　　“不好了，外面枪声大作，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宫泽赶忙立起身，走出了茶室，向亮着探照灯的作战室楼房走去。

　　小野向宫泽报告了刚才发生枪战的情况，提出将三具尸体抛到野外。

　　宫泽右手一招，示意小野埋人。这时，枝子急步赶到向宫泽耳语一阵，宫泽三郎又改变了主意。

　　清晨，日军营房门口竖立着三根杉木高杆，张一飞等三个特工的尸体悬挂在高杆上，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群众。

　　昨天晚上，蔡崇智下榻的旅馆住着的全是地下党邵阳秘密联络站的同志，新宁联络站的地下党员有的侦察日军的情况，有的跟随在蔡崇智左右随时听候调遣。蔡崇智向队员们讲得最多的就是：地下工作者最重要的是要有组织纪律性，一切行动听指挥，切勿擅自行动，张一飞三个同志牺牲这是血的教训。

　　不久，有人报告说张一飞三人的尸体悬挂在日军营房门口三根杉木高杆上。蔡崇智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直跳，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胸膛里燃起，他直起腰，在房内大步地来回走着，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在跳动。

　　旅馆内沸腾起来，同志们的怒气如火山爆发似的喷射出来，恨，像一把烈火；恨，正凝成一种力量。

　　有的说：“和他们拼了!”

　　有的说：“拼着命也要将战友的尸体抢回来。”

　　还有的说：“去暗杀宫泽三郎，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这时，杨柯萍和李平等特工又来了，她们也是为了商量抢出三位战友的尸体而来的，她们力主组织强有的力量——“硬抢”。

　　蔡崇智平静地说：

　　“高杆悬尸是宫泽和枝子的一个阴谋，目的是乘我们抢尸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决不能上当，要抢，也得研究一个妥当的行动方案。”

　　会场中挺热闹的，队员们七嘴八舌的，说出了许多抢尸的方案，都被蔡崇智否定了。

　　最后，蔡崇智说：

　　“大家提的方法很好，有的很有借鉴作用，你们各自回自己的房间，我们综合集中一下，一定会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房间里只剩下蔡崇智、杨柯苹、李平三个人了。

　　杨柯萍低声地说：

　　“要想抢出战友的尸体，还得采取那个老办法。“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两个字：“下药!”

　　停了一会，蔡崇智否定了自己也想到的“下蒙汗药”的方法，说：

　　“这次不同于炸军火库了，上次是以上级检查下级的名目出现，日军疏于防患，找个任何借口就可以混进厨房；这里是在敌司令部门前，就是我们化装成日军，又能找什么理由进厨房呢?况且下药必须在白天，日军肯定对陌生的面孔检查很严，这个方案不保险。”

　　杨柯萍说：“采取声东击西的方法，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开!”

　　李平说：“这个方法值得考虑，日军司令部原是新宁大财主冷厚庭的府宅，日军只是在大门修饰和加固，整个宅院虽然有围墙，但比较矮，后院是警卫连、仓库等，因仓库靠近警卫连，防患上不那么严，我们在仓库搞些动作，将警卫连的力量引向仓库，再到前门高杆抢尸就会轻松多了。”

　　李平说到这里，自卫队副队长卓廷坤走了进来，说：

　　“日本天皇派特使来雪峰山检查防务，明天早晨要来新宁。”

　　蔡崇智问：

　　“你这情报可不可靠，你讲一下消息来源。”

　　卓廷坤回忆着：

　　这天下午，日军食堂搞采购的推着三轮车走出了营房，卓廷坤就跟了上去。菜市场人不多了，日军到肉铺买了猪腰、猪肝，数量不多，到鸡市买了一只鸡、一只鸭，卖鸡的老板不经意地问：

　　“营房里这么多的兵，一只鸡、一只鸭怎么够吃?”

　　日军采购员横了一句：

　　“这是军事机密，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啥，你卖鸡我给你钱就行了。”说完，瞪了鸡老板一眼。这时，卓廷坤从腰间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送给他说：

　　“老总，不要发火，他一个卖鸡的老板没什么歪心思，只是好奇而已，你抽根烟，压压火气。”

　　日军采购员用眼睛瞟了他一眼，接了烟，卓廷坤忙凑上去划了火柴，帮他点燃了烟，卓廷坤接着说：

　　“我也是搞采购的，在一家大户人家做事混口饭吃。”

　　“啊，我们还是同行，干这行真罗嗦，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使。”

　　“对!对!对!你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大凡下层的小人物，总喜欢炫耀自己单位的秘闻来哗众取宠。

　　卓廷坤随即奉承说：

　　“宰相府衙丫环七品宫，你在司令部干这个，至少是一个尉官。”

　　“这下你说对了，虽然我官职不大，但我管着他们的吃住行，我比他们的爹娘老子还要神。”

　　“是的，是的，”卓廷坤附和着接着问：

　　“搞采买都是上午都买好了的，你怎么下午还来采购，真够麻烦的。”

　　这位日军已将卓廷坤当成同行朋友了，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他凑近卓廷坤，低声地说：

　　“日本天皇的特使明天来新宁吃早饭，我还要去买桂圆和其他糕点呢!”

　　卓廷坤心中一惊，觉得这一消息或许对抢出战友尸体有帮助，他无心再和日军闲聊，敷衍了几句，便赶了回来。

　　蔡崇智听完卓廷坤的传述，说：

　　“真是天赐良机，看来抢出战友尸体又多了一分把握。”

　　很快，制定了一号、二号行动方案。

　　张一飞三位同志牺牲，并且还悬尸敌营大门口，这一消息传到武冈、隆回、宝庆，这些县的地下党员和自卫队员纷纷前来新洲领命，表示冒死也要抢出战友的尸体。

　　宫泽办公室，副官小野、高级间谍枝子站在宫泽左右。

　　宫泽说：

　　“天皇派遣特使来新宁，他们的安全是第一要务；最近国军和共党特工活动频繁，如果特使在我的防区出了问题，大家都只有剖腹谢罪的份。因此，我亲自率领警卫连两个排到我防区的连接点上去接特使，枝子负责大门口支那人的三具尸体，将来抢尸的支那人一网打尽，小野副官负责后院的安全，防止支那人偷袭后营。

　　“哈依!”小野、枝子各行了一个军礼走出了办公室。

　　夜很深了，庭院静静的，山野很黑暗，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带着清冷的微光，窥视着人间。

　　蔡崇智、杨柯萍、李平各自率领队员蜇伏在隐蔽处，耐着性子，悄无声音地在等待执行一号行动方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但营房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卓廷坤和几个队员多次来到蔡崇智面前，请求执行第二号方案。

　　蔡崇智斩钉截铁地说：

　　“不到四点半，谁也不准乱动，谁动，后果自负。”

　　时针指向三点半，司令部办公室亮起了灯光，警卫连寝室灯光明亮，一台小轿车、两台大卡车驶近警卫连门口，不久，三辆车驶出大门，向桂林方向驶去。

　　蔡崇智忍耐着，没有发出行动信号。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蔡崇智扣动了手枪板机。

　　敌营仓库几声巨响，只见火光冲天。

　　日军营房内哨声四起，警卫连的营房里只听见依里哇啦的恐叫声，无数的手榴弹投向了那里。

　　这些所谓的皇军端着枪朝仓库方向开了火。

　　院外高处的机关枪叫板了，打得日军抱头窜鼠，小野下着命令：

　　“伏下来，向院外的机枪点开火。”

　　大门口二楼的日军机枪，掉转枪头，朝后院高处的机枪点射击。

　　枝子大惊，忙喊道：

　　“这是支那人声东击西的鬼把戏，把枪头掉过来，提防前营门口的支那人抢尸。”

　　我方后院外的机枪和日军大门口的机枪对射着，没有给鬼子喘息的机会，枝子下的命令无人理会。

　　日军大乱了。

　　卓廷坤手端冲锋枪，李平等特工拨出手枪射向大门口的日军，守护三具尸体的日军一个不剩地被击毙了。

　　卓廷坤、李平又朝高杆上吊着尸体的绳索射击，三具尸体同时掉了下来，特工们背着尸体走进街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枝子率领日军冲出门外，被我方特工密集的子弹阻击，日军无法前进。

　　蔡崇智站在高处，看到抢尸成功，立即发出撤退的信号。我方特工且战且退，不久，也消失在黑暗中。

　　抢尸行动仅花了三十多分钟，我方无一伤亡，鬼子死伤无数。

　　日军仓库，仍然火光冲天。

　　小野冲向枝子，指责说：“你是怎样指挥的，你的火力为什么射上后院?”

　　枝子大骂着小野：“蠢猪，你为什么不来支援前门?”

　　等待她们的是宫泽的一顿大骂和军法处置。

　　长沙来电：“蔡崇智速来长沙述职。”这是长沙地下党负责人来的电文。蔡队长和大家都清楚，明曰述职，其实是追查张一飞三个特工的死因，张一飞带领特工私闯敌营，造成重大损失，蔡崇智是要负领导责任的。

　　第二十六章 林云飞智救杨柯萍

　　医院里，肖佩然朝里墙反侧躺在医院病床上。此时，他心中的伤痛胜过体外伤的疼痛：樱子有家不能归，离寄在山乡村野；自己审查惨遭受刑，差一点丢掉了生命；宫泽明里是放过了自己，暗里恐怕是为利用我钓大鱼，回到敌营不仅得不到信任，人身自由都可能受限制，起码与组织上联系不是那么方便。他觉得自己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戴白口罩的男大夫，推门进了病房，来到肖佩然病床前，轻轻拍了拍肖佩然的肩膀,小声地说:“肖翻译,好些了吗?”肖佩然翻身面对戴着大口罩的大夫，觉得他的声音好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大夫”见肖佩然满脸疑虑,忙取下白口罩，握住了一下肖佩然的手，笑着说：”“佩然!我是卓廷坤啊!”

　　肖佩然见到从天而降站在床前的是老战友卓廷坤，欣喜若狂，忽地坐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卓廷坤的双手，久久地说不出话，只有眼眶里滚动着泪花。

　　卓廷坤见到肖佩然，也很兴奋，笑容满面。过了一会，卓廷坤刚才还是睛空一样的脸，忽然阴云密布，笑容顿消。肖佩然不知原因，摇着卓廷坤的手臂，急不可耐地问：

　　“出什么大事，快点告诉我呀!”

　　“张一飞私闯鬼子的保密室想盗取‘樱花终极计划’，被早有防备的日军间谍枝子发现，与同去的两位同志一起牺牲了，尸体悬挂在敌营门口的高杆上，今天清晨费了好大的劲才抢出来。”卓廷坤哽咽着，眼眶里含着泪花道出了事倩的经过。

　　肖佩然的右手猛地砸在病床上，愤怒地说：

　　“狗日的日本鬼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卓廷坤见肖佩然过于激动,怕影响了他的伤情,急切地劝他:“佩然,你现在的任务是把伤养好,此仇是一定要报的,你放心好了,你的伤势究竟怎样?”

　　“这是外伤，不关紧”肖佩然说着便露出上身接着说：

　　“你看，伤口快结壳了，不几天就会好了。”

　　“我不便久留，蔡队长要我告诉你，如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你还是带伤回营房，那怕能提供一丁点情况，也是对雪峰山大会战作出贡献。”卓廷坤快言快语地说。

　　“好的，明天我就请求出院。”

　　连日来，从早到晚看不见太阳，天空带着愁眉苦脸的样子，忧郁的、暗灰色的云愈积愈多，空气沉闷，也没有一点风。

　　杨柯萍独自坐在旅馆单人房间的床头，沉默不语，这时，谢方玉阴沉着脸，递给她一份电报，这是杨琼花从武阳发来的。

　　“方宁在水口茶山战斗中阵亡!”

　　听到这个消息杨柯萍万箭穿心,好像被人从万仞高崖给推下万丈深渊一样.“多好的一位战友啊!”杨柯萍想起方宁的种种优点,想起妹妹琼花对方宁那种特别的依恋,想起妹妹怎敌得过这塌天的打击,她心如刃绞.

　　“又是一笔新债，要让鬼子血偿血还!”

　　悲伤的杨柯萍脑海里不断出现了方宁的影子：方宁和妹妹杨琼花校场比武，百发百中击毙鬼子，发起轻功像只飞燕，他对妹妹含情脉脉的表情像过电影镜头一样飘忽在脑际中。她想：我们失去了一位好战友，妹妹杨琼花失去了托付一生的好男儿。

　　一连串的打击，使杨柯萍郁郁寡欢，变的神不守舍起来，但她是一个久经考验的特工，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她知道,战争的残酷,必须面对,她是头儿,主心骨不能垮了,她要用行动去完成方宁未竞的事业!

　　杨柯萍是个很好胜的女子，她从来不服输，办事干练，有魄力有恒心，行动迅速，目光犀利如鹰，干什么都会抢先，做什么都很周全.只有在蔡崇智面前，杨柯萍才呈现出女人服从柔顺和温婉的一面，的确她总是对蔡崇智言听计从，好像是一个小学生，什么事都由蔡崇智作主。由于密取“樱花终极计划”毫无进展，方宁的牺牲，蔡崇智又去了长沙，她又感觉到蔡崇智没在身边的那种无名的失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李平来了，看到杨柯萍阴沉愠怒的脸，没有多说什么，悄悄坐在凳子上。这时，谢方玉又撞了进来，递给她一份电报：

　　“迅速抓紧获取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这是王耀武司令发来的。杨柯萍的心情由沉痛、忧愁、愤怒，现在变得急躁起来，说：

　　“大会战就要开始了，王司令急需敌人的樱花终极计划，可是，我们都在这里束手无策。”

　　“无策就得耐心等待，不能蛮干!”李平接上了话。

　　“我不能再等待了，今晚一定去闯一闯保密室!”

　　“不行!这样去闯，等于自取灭亡，张一飞就是明显的例子。”

　　“难道张一飞死了，我们就胆小如鼠坐以待毙了?”

　　“我的姑奶奶，你是这儿的头，现在必须要保持冷静，如果你乱了方寸，这里就会大乱阵脚，你独闯敌营，等于飞蛾扑火，去一个就会死一个。”李平急得直跺脚。

　　杨柯萍自怨自艾地说：“蔡大哥还不回来，他在这里就好了。”

　　李平没好气地说：“就是你的蔡大哥在这里，也得有机会才能行动，没有机会也是白搭。”

　　杨柯萍很清楚，这句话可能刺伤了李平的自尊心，她缓和了语气，说：

　　“还是你说的对，保持冷静，等待时机,一定要让奇迹发生。”

　　肖佩然出院了，忍着伤痛坐在办公室。他无所事事，喝喝茶，翻阅桌上无关紧要的文件打发日子。不一会，上校参谋冈乌开会回到办公室，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明天宫泽司令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我还要加班给司令准备一些材料。”

　　肖佩然听后不作什么表示，和先前一样喝茶，看文件，但心中窃喜，分析着刚才冈乌说的话是否真实可靠。他又来到其他办公室，一些参谋正在为宫泽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而忙碌着。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用小白纸条写上：

　　“明天宫泽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写好后，折好，插入皮鞋的边缘。下楼后，悠闲自得地出了营房，每走几步都要环顾四周，观察有没有“尾巴”跟踪，发现确实没人跟踪才向城外走去。

　　肖佩然出院，自踏进营房后，就没有离开枝子的视线。肖佩然出了营房，枝子从侧门出来了，远距离地尾随跟踪了上去。肖佩然只注意营房正面的情况，那里知道从侧门出来的枝子。在城外丛林古树周围，肖佩然谨慎地踱着步子，眼睛扫视四周，确定安全可靠时，快步走近古树，将纸条神速地塞进古树小孔里，很快消失在这片丛林中。

　　肖佩然走了，一个年轻村姑来到古树前，从小孔里抽出那个小纸条，拆开看后犹豫了一下，仍旧将纸条塞进小孔里，嘴角和眉梢流露出狡黠的难以捉摸的微笑。

　　不久，卓廷坤出现在古树旁……

　　杨柯萍得到情报后，很快约集李平、卓廷坤、谢方玉商量，研究对策。李平说：“我化装成日军官深入敌巢窃取计划，柯萍和谢方玉负责外援。”李平把方案脱盘说出。杨柯萍自恃武艺高强，又是接受任务的最高责任人，此时此刻有点刚愎自用地改变了李平部分行动方案，说：“由我化装成日本女军官去窃取‘樱花终极计划’，你和谢方玉负责外援，你们选我当总指挥，现在我说话算数，就按这样办。”李平无话可说，谢方玉无可奈何。次日夜间，卓廷坤从其他县调来了50多名自卫队员，李平的特工队身着便衣也全部出动，化装成卖烟、修理自行车、卖夜宵的出没在日军营房的周围。不久，一辆越野吉普车出了大门，肖佩然发出了行动暗号。不远处，一个日军女军官带着两个随从径直走来，进了营房，这个日本女军官就是杨柯萍，肖佩然费了一番周折，引领柯萍等人很快上了作战室。杨柯萍三人顺利地制伏了几个日军哨兵，杨柯萍直抵保密室，两个随从守在门口。杨柯萍刚扭开保险箱，警报声震耳欲聋，刹时间哨声四起，突然从保密室的里间跳出一个全副武装的女军人，刺刀直指杨柯萍，口中大叫：“杨处长，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杨柯萍大惊失色，喊了一句：“易丽红你这个狗特务，前来受死吧。”话虽这么说，这里是敌营，既然暴露了，就不能恋战，寻找机会撤退和脱身，但易丽红咄咄逼人，刺刀直刺杨柯萍要害处，不久，一群全副武装的日本官兵杀出来，把作战室围得水泄不通。情况万危急，两个随从和杨柯萍突围，杨柯萍把所有的柳叶飞刀甩出去，十多个鬼子毙命，然后拿出手枪射击，弹不虚发，弹弹命中目标。杨柯萍一个鲤鱼翻身，从楼上翻身下地，被增援的日军团团围住，外围的自卫队和军统特工，集中火力攻击救援，终于抵不住日军机枪扫射，救援失败，杨柯萍寡不敌众，生生被俘。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日军一个少佐和几个鬼子把生擒的杨柯萍三人用黑布蒙上了眼睛，用绳子连着接力捆在一起，一个鬼子拉起绳子走在前面，其他鬼子端着枪押着，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座砖屋前，随即进了门，只听见门闩克拉一响，将他们三人推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易丽红吩咐鬼子揭开了蒙在三人脸上的黑布，杨柯萍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眼前还是漆黑一团。易丽红吩咐点起火把，顿时，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到了面前的牢房，日军打开一个无人的单间将杨柯萍猛地推了进去，摔倒在草堆上，立即有人给她双足上了镣铐，手上的锁链比较长一些，让她可以把食物送入口中。其他两个特侦队员被关进另一间牢房，其“待遇”和杨柯萍类似。不久，杨柯萍的两个战友便被提审且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才知道，两个战友受尽酷刑，不吐组织秘密，最后被鬼子用铁钉向脑袋上钉去，双双被钉死在审讯室里。

　　轮到杨柯萍受审了，行刑室的四面墙上挂满了铁链和勾环，还有不少的鞭子、荆条、长毛竹板和短柄木杷板，琳琅满目的刀子和铁钳等刑具，都血淋淋的摆在一边的大桌子上；另外是半空纵横交错的横梁，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吊环和铁钩；墙边有一排水桶，有的水桶早空掉了；室内架有两个火盆，里面插满各样式的烙铁……

　　杨柯萍呈十字挺身被绑在大柱子上，枝子叉着腰两眼瞪着杨柯萍说“给我往死里打!”两个鬼子拿着鞭子猛烈地抽去，刹时，手臂和腰部现出了血印子，整个白皙的皮肉全呈现出软组织的挫伤，红肿和淤青大面积的出现。杨柯萍咬着牙坚持着。枝子十分清楚，这种常规刑法根本不会让这位国军女军官屈服，随即命令鬼子将杨柯萍松了绑，将她的身体呈U字形，脸朝下，手和脚向后，向上被镣铐吊在半空，向两边拉开，成X状的把耻骨放在一个高高的方凳上，上身和大腿完全悬空。两个鬼子拿起鞭子猛抽，此刻密布背部和腿臀的鞭伤，足以可以证明杨柯萍受过多少非人的鞭打和折磨了。枝子用血淋淋的竹板托起杨柯萍的下巴：“说出你们组织的领导和你的下级，说出新宁有多少你们的人和据点，只要说出来，你就可少受很多活罪，不然你很难再看见阳光和你的亲人了。”杨柯萍大骂：“易丽红你这婊子养的，休想从我嘴里得到半点消息。”当枝子扬起竹板准备再次朝杨柯萍打去的时候，宫泽走进了牢房，与枝子耳语了几句，停止了对杨柯萍的折磨，将她送回牢房。

　　淑浦的陈家垴，王耀武在司令部作战室里焦灼地踱来踱去，不停地吸烟，时而掏出金壳怀表瞧瞧，时时掀开布帘，看着作战地图出神。

　　“报告!”

　　“进来!”机要参谋推开门进来后行了军礼，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王耀武。

　　王耀武打开文件夹，这是谢方玉从敌后拍来的电文：

　　“杨柯萍闯敌营窃取‘樱花终极计划’遭间谍暗算，被敌人抓捕，现在关在日军牢房。”

　　王耀武看后惊得目瞪口呆，久久地缓不过神来，杨柯萍的影子不时地在脑海晃荡，口中不住地说：

　　“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他立即冷静了下来，思考着由谁带队去营救，他想到了林云飞。林云飞胆大心细，有智有谋，他是最好的人选。

　　王耀武走近电话旁，拨通了五十七团的电话，说：

　　“我是王耀武，请林云飞副团长接电话。”

　　不久，林云飞手握电话机说：

　　“王司令，我是林云飞，有什么指示?”

　　“你的伤好了没有?”

　　“好得差不多了，谢谢王司令关怀。”

　　“云飞，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杨柯萍在新宁执行任务时被日军特务暗算，关在牢房里。现在我命令你：去新宁营救杨处长，请你千万不要急躁，去后一定和军统、特侦队紧密配合，把杨处长营救出狱。”

　　“是!坚决完成任务!”

　　团长钟雄飞坐在电话机旁，心里想：王司令直接要林云飞接电话，肯定有事情安排，在林云飞放下电话机时，钟雄飞急着问：

　　“什么紧急任务?”

　　“杨柯萍在新宁被俘，命令我去营救她!”

　　钟雄飞也惊得口舌打结说不出话来，林云飞这时像挨了一闷棍，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办?怎么办?”

　　钟雄飞接过话头：“怎么办?执行命令，去救人!”他停了一会，急躁地大喊一声：

　　“请把赵副官叫来。”

　　赵副官急步地走了进来，问：

　　“什么事，这样急!”

　　钟雄飞说：

　　“杨柯萍身陷敌营，王司令命令林副团长去救人，我命令你迅速挑选十来个机智勇敢、枪法好的官兵随林副团长执行任务，要挑最好的马，最先进的武器，越快越好!”

　　“是!”赵副官答应后走了。

　　此时的林云飞被复杂的感情交织着，缠绕着。他不知道是甜是苦，是酸是辣，反正样样都有。他嘴唇两旁的深细纹更明显了，像是在咬牙忍痛，又像是在苦楚地微笑。接受这个任务，既兴奋又着急，兴奋的是王司令把营救任务交给他，着急的是心上人杨柯萍的安危。他知道杨柯萍性格坚强，不会变节投敌，如果宫泽提前将她杀害了怎么办?他自言自语地说：“我豁出这条命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他的心早已飞向新宁。

　　赵副官办事迅速果断，不到两个小时，十二名官兵骑着高头大马、全副武装来到团部领命。

　　林云飞向钟雄飞、赵副官抱拳告别，率领十多个精兵强将下了山，星夜赶往新宁，路途中虽然险象环生，但都有惊无险，凭着林云飞的机智勇敢，巧过日军的封锁线，不日来到了新宁。

　　谢方玉给王耀武拍了电报后，独自坐在房间里，此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感涨潮似地漫过他的胸口，脸上布满愁云，眼睛含着沉郁凄楚的神色，眉毛拧在一起，脸色像黄昏一样阴沉，他狠命地吸着烟。脑海里浮想联翩，短短的十多天时间，方宁战死在水口茶山战场，张一飞等三位同志死在日军的枪口下，现在队长杨柯萍深陷敌牢，足智多谋的蔡大哥还在长沙。谢方玉是个坚强的军人，他不怕敌人的枪炮子弹，不怕残酷的战争，但他最害怕失去团队，失去主心骨。他可以冒死去营救杨柯萍，但如何策划营救办法，他心里没有底。在新宁有影响的头面人物，只有卓廷坤和李平，他决定不再独自伤神耽误营救时间，准备去找他们好好商量。

　　谢方玉走出房，找到卓廷坤一起来到李平的房间，有几个特工也跟着进了房。

　　李平低着头在桌上写什么东西，见大伙进房，忙抬头招呼让坐，然后又低头在写他没写完的东西。

　　“卓队长，想办法把蔡队长请回来，救救杨柯萍队长吧”。几个特工齐声哀求着。

　　李平听了特工的请求，心中有些许不快，蔡崇智精明强干确实高已一筹，在特工中享受崇高声誉，但我李平在军统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蔡崇智能救人，难道没有你蔡崇智我李平就不能救出杨柯萍，我就不信这个邪。此时，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

　　“现在无法与蔡队长联系上，他不在，我们也得想办法救人，刚才我不是在制定营救方案吗!”李平将桌上的纸拿着一扬，继续说：“目前我方云集新宁的特工精英为数不少，个个又身怀绝技，而且我们不少人常住新宁，对日军宫泽老巢的分布部署早已侦察准确，特别是牢房的位置，受监人物的层次均已掌握。劫狱的不利因素是，敌营兵力多，武器精良，还有杨队长可能关押在最深层的牢房，要炸开四道铁门才能到达，营救是相当困难的，但再困难我们也得冒死一拼。”

　　房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特工们一致觉得有一场恶战。

　　“现在请卓廷坤副队长、谢方玉留下，其他人员散会，等待命令吧。”李平说后，几个特工出了门。

　　李平招呼谢方玉、卓廷坤靠近点，低声地说：

　　“劫狱定在明晚三点三十分。我和谢方玉率领十名特工着日本军服进营，没有特殊情况，不准开枪，一律采用飞刀、顽石和其他方法不动声色制敌；卓廷坤占据营房外制高点，一旦发生险情，用机枪、手榴弹控制警卫连和进入监牢的日军，掩护我方救援人员撤退。你们回去后，一定要保守秘密，劫狱时间明晚12点以后再公布，公布后我们的队员不得随意外出走动，始终控制在我们的视线内，我负责军统特工，谢方玉负责特侦队员，卓廷坤负责自卫队员，全体人员要服从命令听指挥，违令者军法处置。我这样安排，你们是否同意，如有不同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

　　卓廷坤、谢方玉觉得李平的方案切实可行，也没有什么可补充的。李平说：“现在对一下表。”

　　卓廷坤、谢方玉已踏出门，李平又将卓廷坤喊了回来，说：“卓副队长，三个队的队员明天晚上都由你指挥，明天一早去日军外围侦察一番，选准好位置，晚上部署到位，才会准确无误。”

　　李平分析得准确，杨柯萍果然关押在要通过四道铁门才能抵达的最底层牢房里。牢房墙壁是石砌的，相当潮湿。窗洞很高，装着铁栅，网满铁丝。墙根留了个三尺多高的小门，算作出入牢门口。窗外面五寸厚的大门，上着一斤重的铁锁，牢里没有灯，一片黑不见天，不见地，也不见自己，森严恐怖，活像地狱一般。杨柯萍穿着沾满鲜血的牢服躺在牢房的草堆上，由于不是致命伤，神志还很清醒。此时，她想了很多，也有许多担心和企盼：她担心李平盲目冒死劫狱，这样会牺牲更多的队员；她非常盼望蔡崇智早一点回新宁，指挥这三支队伍完成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任务，为雪峰山大会战的胜利提供准确的情报。

　　夜，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野没有一点亮光，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落尽叶子的树枝，在风中发出悉悉的声音。

　　时针刚越过三点三十分，日军营房门卫拦住了一队身着日军服装的小队伍，身材高大的日军少佐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通行证递给了门卫，哨兵看了一下将手一扬，少佐率领他的部队进了营房。化装成少佐的就是军统特工李平。他多次深入敌巢侦察，今晚他轻车熟路地直奔牢房，其间没遇到什么麻烦。来到监狱门口，两个站岗的鬼子端着枪，眼睛不时向牢房外搜索情况，发现这支人马向牢房方向走来，就依哩哇啦地叫了起来，李平忽地一惊，但他立即镇静了下来，双手向后一压，示意队伍停下来，扯一下谢方玉的衣角，两人不慌不忙地向门口走去。两个鬼子看到少佐的肩章，放松了警惕，进门时，李平不紧不慢地从上衣袋中摸通行证，脚步仍然不停地走近牢房，哨兵想拉住李平看个究竟，李平突然将这个鬼子的头一揪，鬼子的脑袋顿时耸拉了下来.谢方玉同时将另一个鬼子的脖子扭断，两个鬼子同时倒地，后面化装的特工哗啦啦地冲进了牢房。拐了一个弯，第一道铁门前站着两个鬼子，李平和特工们躲在拐角，将手一扬，冷大为急步上前，只见竹箭刺进两个鬼子的咽喉。开锁是谢方玉的拿手好戏，一根小铁丝插进大锁孔内，转动了两下，大锁就打开了。轻轻地拉开铁门，特工们迅速地进去了，李平安排两个特工守住第一道铁门。迎面是第二道铁门，站岗的鬼子已朝谢方玉等人走来，依哩哇啦地喊：“站住、站住”，谢方玉走近前，他两臂弯曲着，像一个铁钩似的勾住鬼子的咽喉，莫说喊叫，连出气都没份儿，鬼子像一坨烂泥巴似地，趴在地上，站在铁门口另一个鬼子也中了飞刀一命乌呼。

　　又拐了一个弯，前面就是第三道铁门，门口的鬼子警惕性没那么高，谢方玉和另一个特工迅速地走上前，在两个鬼子忙向他们行了军礼的同时，两把匕首已经插进了鬼子的心脏。开了铁门，特工们直往前扑，两边都是牢房，牢里的犯人有的睡觉，有的在细声拉呱，有的大骂鬼子，醒着的人看到特工们，忙说：“老总，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吧!”

　　特工们在喊着：

　　“杨队长，你在哪里?”他们在各个牢房寻找杨柯萍。李平果断决定直冲第四道铁门。

　　拐了两个弯，李平和谢方玉走上前，前面是单独的一间牢房，是关押重犯，要犯的，两哨兵早就被解决了，厚铁门扇上面带着铁栓，加了大锁，牢房的两侧，左面是一间审讯室，右边有一间小房，小门半掩半开着。谢方玉打开了铁门大锁，见这间单独牢房墙根开着三尺高的小门，忙对着门口喊着杨柯萍的名字，里面没有动静，却惊醒了右边小房子里的鬼子，鬼子从小房子里冲了出来，向特工们开枪射击，枝子也跳了出来，手枪突突地射向李平和谢方玉，更为严峻的是左边两挺机枪开始叫唤了，李平大喊一声“撤。”

　　特工们迅速地撤到拐角处，李平对谢方玉说：

　　“你向牢门口侦察，看是不是被封锁了，我断后，迅速撤退。”

　　“好的!”谢方玉和另一名特工朝牢门口冲去。

　　枝子指挥着鬼子向拐角射击，由于火力太猛，特工们无反击之力。这时，李平向一个特工耳语了一阵。枝子在机枪的掩护下，追了上来，第二个转角处，一个特工几支柳叶飞刀摔出去，冷大为的竹箭也射中了目标，两名机枪手毙命，大家马上撤退到前面一个转角处。

　　监狱里的枪战，早已惊动了营房里的鬼子，众鬼子潮水一样从宿舍涌了出来。这时，卓廷坤一声令下，机枪从几个方向射向敌营，手榴弹的爆炸声，在敌营炸开了。

　　鬼子用机枪、手榴弹封锁了监狱门口，后面枝子指挥着鬼子冲了上来，李平冷静地思考，牢门口有卓廷坤他们暂时可以控制局势，我们竭还是尽全力解决后面的枝子再说。他命令冷大为用竹箭专门对付穷凶极恶的枝子，冷大为不负重望，只要枝子一露头，竹箭“嗖”地射了出去，这时，枝子只好将头埋入墙角，伸出右手对着我方射击，突然，一枝竹箭将枝子的手枪射落在地，枝子吓得魂飞魄散，慢慢地牢内枪声弱了下来。李平对一位特工说：

　　“你去告诉谢方玉，如牢门口兵力减下来了，就寻找机会，带领大家冲出去。”

　　情况万分危急，李平心中十分清楚，不清除外围的障碍，时间长了，我们就会弹药消耗殆尽，鬼子就可以瓮中捉鳖，今晚就可能是我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可不管怎样，都要想尽办法多拼几个鬼子。随后，他命令特工们节省弹药，对准目标杀鬼子。

　　死神向李平他们袭来，更为惊险的情况发生了，小野率领20多名鬼子突击队向牢门口奔来，尽管营房外面卓廷坤指挥机枪尽力封锁小野这股鬼子，但子弹还是击得牢门口的墙直冒火花。卓廷坤大惊，命令机枪对准牢门口射击，这时，警卫连的鬼子也冒了出来，有几名鬼子端着冲锋枪快要接近牢门口，卓廷坤心里凉了半截，心里在说：“完了，李平、谢方玉他们完了。”一边命令加强火力，封锁牢门口。他很想端起机关枪冲进敌营，与鬼子同归于尽，但他考虑到自已是外圈的指挥员，一定要坚守岗位，要遵守战场纪律，又沉着冷静地指挥起外围战斗来。

　　日军警卫连的指挥官改变了战术，十多人一组分三组从三个方向包抄牢房，牢房门口成了火药筒，封锁得严严实实，谢方玉他们没有撤退突围的机会，牢内李平和枝子的较量更为惊险，两挺机枪不停地扫射，让李平他们没有反击之力，并且一步一步地逼近，外围的鬼子快要冲进牢房了。在万分紧急的时候，营房外又冲进来十多个身着日本军服端着冲锋枪的军人，冲进了营房，只见为首的一个军官左手向上一扬，说：

　　“我们是中国军队，来救杨柯萍队长来了。”示意左边卓廷坤等人不要向他们开枪。随后，十多支冲锋枪子弹射向了小野的突击队，小野的突击队几乎被消灭。左边卓廷坤听到“我们来救杨柯萍队长”的喊声特别兴奋，指挥特工对准警卫连三股力量猛射。这时，谢方玉看清了后面冲进来的小股军人为首的是林云飞，心中大喜，迅速指挥特工冲出牢房，谢方玉又返回去，通知李平、冷大为赶紧撤退。不久，李平等也冲了出来，林云飞掩护着特工迅速地出来了，左边一声口哨，刹那间，特工们撤退得无影无踪。

　　原来，林云飞星夜赶到新宁，来到联络处，不见特工的踪影，只听见敌营方向枪声大作，揣磨着特工们提前劫狱展开了枪战，便命令他的部下，迅速往日军营房赶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了李平等特工。

　　回到驻地，惊魂未定的李平拉着林云飞的左手，谢方玉拉着他的右手，同时说：

　　“你来的太及时，再迟来一步我们全完了!”

　　林云飞将王耀武命令他前来配合特工营救杨柯萍的情况介绍了一番，大家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这次劫狱，牺牲了二名特工，枝子将两具尸体抛在野外，谢方玉得知后，及时地找回了尸体，与张一飞他们埋在一起，对两个特工的牺牲，大家暗然神伤。

　　日军作战室灯火明亮，宫泽这个魔头，左右开弓掀着小野的耳光，口里骂着粗话：

　　“混蛋的有，我们这么多兵力，武器这样先进，还让支那蠢猪跑了，死啦死啦的有。”他抽出军刀，重重池摔在小野的面前，“剖腹向天皇谢罪吧!”

　　小野胆颤心惊地从地下拾着军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宫泽三郎，盼望着宫泽改变主意。当倒转刀头的一刹那，枝子突然说：

　　“慢!今晚让敌人跑掉，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先让我自裁吧!”随后，枝子迅速地从小野手中夺过军刀。枝子有十足的把握宫泽是不会让她死的，她死了谁来满足宫泽的淫欲。

　　不出枝子所料，只见宫泽大喊一声：

　　“行了，不要闹了，赶紧回去看紧杨柯萍。”

　　平时小野与枝子小有磨擦，经常中伤枝子出卖肉体赢得主子的欢心，今天他也变相地占了枝子肉体的好处，对枝子心存感激之情，在走到一楼的走廊里时，小野深深地向枝子鞠了一恭，口中不停地说着“谢谢”。

　　杨柯萍被捕以后，宫泽命令枝子看紧她，对肖佩然的跟踪稍有松懈。枝子还是安排两个鬼子叮梢。

　　肖佩然每天仍旧来到办公室喝茶看报看文件，偶尔到其他办公室走动走动，与一些参谋秘书聊聊天，想从中能获得一丁点儿有价值的情报。下班后，漫无边际地游走在街头，或坐在茶馆喝茶，或呆在酒馆里喝酒，混迹于低级场所，每晚不醉不归。他用低沉、低调和纸醉金迷的生活麻痹敌人。

　　两个负责跟踪肖佩然的鬼子每天向枝子汇报一次，枝子听后，得意洋洋地从鼻孔里发出哼哼的奸笑，她在笑自己那得意的安排。

　　清晨，营房内外枪声大作时，肖佩然还在睡梦中，被激烈的枪声惊醒，心里格噔一下，心想：坏事了，肯定是李平他们沉不住气，冒死劫狱了。他打开窗户往外看，只见鬼子的火力集中在牢房，他真想抢过鬼子的机枪向鬼子猛射一阵，但他强忍住了，看到小野率领突击队冲向牢房时，他紧张得全身血管都要爆炸了一样，手心里渗出了冷汗，浑身松软没一点力气。接着，外面又来了一支小队伍，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完了，完了，李平他们完了。”紧张得脖颈发硬，两眼发黑，差点晕了过去。最后，他看到后面这支小队伍，个个手中的冲锋枪对准小野的突击队扫射，惊讶过后是一阵惊喜，他又高兴得像失了神，许久才缓过气来。接着，李平等特工出了牢房，迅速地撤出营房，肖佩然如获大赦般的高兴，赶忙躺在床上，强迫着自己稳定情绪。

　　白天，肖佩然坐在机要室外面套房里喝茶，翻看着过时的旧报纸，这时，里面的电话响了，肖佩然放下旧报纸侧耳倾听，只听见机要参谋不连贯的说话声：

　　“啊……三点……押送……桂林。”

　　机要参谋放下了话机，肖佩然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办公室，下了楼梯，迅速地走出营房……

　　两个鬼子近距离地跟踪着，怎么也甩不掉，他只好闯进逍魂楼和几个妓女调笑一阵，乘两个特务不备，从后面溜了出来，终于摆脱特务跟踪。

　　肖佩然迅速来到“悦来茶馆”，在门前转了七八个来回，前后左右观察，确定确实没有“尾巴”跟踪，才一个箭步钻进“悦来茶馆”。楼上，林云飞、李平、卓廷坤边喝茶，边说着事儿，肖佩然突然出现，李平眼睛一亮，高兴地走上前握着肖佩然的手，一起走近桌边指着林云飞说：

　　“这位是国军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是王耀武司令派他来营救杨处长的，昨天晚上是林副团长救了我们。”然后又指着肖佩然对林云飞说：

　　“他就是肖佩然翻译，是打入日军的卧底，他的日本妻子樱子从宫泽那里智取了通行证，帮助我们炸掉了军火库，肖佩然的身份被宫泽怀疑，严刑拷打审问，吃尽了若头，没有审出什么名堂，宫泽把他放出来，意欲放长线钓大鱼，把我们一网打尽。”

　　林云飞起身，握着肖佩然的手，对肖佩然肃然起敬。

　　大家坐定后，肖佩然说：

　　“我受审放出来后，宫泽根本不信任我，得不到什么情报，今天上午机要参谋接了一个奇怪电话，我仅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字，大伙分析一下，是不是重要情报。”

　　李平说：“你说。”

　　“啊……三点……押送……桂林。”我觉得这个电话和杨柯萍队长有关。所以，我千方百计摆脱特务跟踪就来了。

　　李平说：“佩然,你冒着这么大风险来找我们,知道你一定有重要情报告诉我们,你说鬼子的机要参谋说的这几个词语，如果连接起来理解：就是‘三点押送杨柯萍去桂林’，三点，是今天下午三点还是明天早上三点，不得而知，冈村宁次大本营在桂林设了大据点，抓到了杨柯萍，她是情报处长，冈村宁次以为抓到了一条大鱼，押送到桂林受审是理所当然的。”

　　林云飞接着说：

　　“李平站长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个电话的内容应该是这样，不过，这个三点要分析准确。”

　　卓廷坤神情果断地说：

　　“不管是那个三点，从今天下午三点开始，我们要有所行动，最好打它个伏击，把杨处长营救出来。”

　　肖佩然站起身，说：

　　“我要回去了，时间长了会引起枝子的怀疑。”

　　肖佩然走了后，李平接着说：

　　“卓廷坤说的对，从今天下午三点开始营救杨柯萍处长。”

　　李平是个新宁通，他展开地图继续说：

　　“从新宁去桂林的必经路上，有一个大丫口，我们将兵力埋伏在丫口的前后山上，狱车和押送的卡车过完丫口我们就动手。”

　　林云飞补充说：“宫泽三郎非常狡猾，我们要防他一手，万一押送时间提前，那么，杨处长就死定了。因此，我们的人马上全部去丫口。

　　方案很快被通过了，三支队伍，带上干粮，全副武装，分批向丫口运动。下午一点左右，兵力部署基本到位。

　　下午三点已过，没有一点动静，特工还是耐心地埋伏着。

　　不出所料，宫泽三郎的行动提前了，凌晨一点，一辆囚车和装满日军的两辆大卡车驶出了营房，两辆大卡上各架有两挺机枪，囚车和一辆大卡车刚驶过丫口，林云飞一声命令“打”，一排排机枪子弹射上大卡车，前面的囚车轮胎打暴歪在山沟里，日军车上的机枪手几乎被击中，卡车上的日军无反击之力，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也当了俘虏。

　　囚车里面没有动静，在“缴枪不杀”的喊声中，特工们慢慢地靠近了囚车，卓廷坤赶忙拉开车门，前排的司机和日军官已经死了，杨柯萍五花大绑，嘴里塞了毛巾，一左一右两个日本军官将手枪对准杨柯萍的太阳穴，将杨柯萍当成人质。情况万分危急，怎么办?硬抢肯定会鸡飞蛋打两头空。卓廷坤、李平等一干人措手无策，林云飞看到这个情况后，急得头脑发昏，搓着双手反复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办法总会有的。突然灵机一动，有办法了。他独具匠心将被打死的一名日军官的军服脱了下来，自己将日军官的军服穿上，让士兵将自己用绳子绑起来推到囚车面前说了一句：“八格牙路，死啦死啦的”，然后把头一摆。两个日本鬼子以为中国军人绑架了他们的军官，犹豫着把对准杨柯萍太阳穴的手枪松了一下，李平和卓廷坤一左一右闪电般伸手把两个鬼子拉了下来缴了枪，林云飞迅速上车把杨柯萍抱了下来，拉出嘴里的毛巾，平放在已铺好的柴草上。杨柯萍受的都是外伤，伤得不算太严重，只是绑得太紧，手脚麻木了，这下获救了，她一直强忍的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了，不断地顺着她那娇嫩的脸颊往下流。林云飞走过来，轻轻地帮她擦去手脚上的血渍，杨柯萍低声对林云飞说：“我仅受癣疥之伤，不打紧，你赶紧回山门，去加强防务。”然后，又说：“大家赶快撤!”李平赶紧命令军统特工扶着杨柯萍，三股人马迅速朝前迈进，然后再拐道向武冈方向转移。

　　大家扶着杨柯萍走了半夜，透过拂晓的晨雾里看到前面有个村子，走近一看，大家像一跤跌到水里，浑身都凉了，这哪里是个村子，简直是个乱坟岗；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子，黑黑的，只有破烂不堪的木板壁立在那里，窗子被鬼子打得只剩了个烂框框；遍地是碎砖烂瓦，屋里地上的茅草有一人多深，小树也长得有碗口粗了，野鸟听到响动，“扑楞”一声从窗洞里飞出来。从村东头一直到村西头，还能看见一排排傍着残垣断壁搭起的竹帘子，看样子还有人住。这时，李平说了一句：“大家不要恢心,这里，正是杨处长疗伤的好住处。”安顿好杨柯萍,特侦队又在外村子访着了一名草医，给杨柯萍处理好了伤口，又将她转移到了前面村子的一家四合院子住了下来。林云飞精心护理，俩人倾诉离别之苦，互诉衷肠。李平迅速回到了新洲。林云飞率领他的人连夜赶往山门。

　　长沙，一家私立药店，这里是湖南省地下党秘密联络处。

　　蔡崇智来到长沙，情绪低落，不时地在反省工作中的失误。

　　晚上，地下党负责人蔡老板接见了蔡崇智。

　　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蔡老板就严肃起来，板着面孔说：

　　“张一飞等三位同志的牺牲，你是要负重要责任的，张一飞未经请示，没有研究行动方案，置地下党的纪律不顾，独闯敌营救人，在我们地下工作史上哪有这样的先例，你是如何抓纪律的，是如何教育你的同志的，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这是你严重失职的结果，经组织研究，决定让你停职检查，反省所犯的错误，你写好检查后，视你对错误的认识程度，组织上才决定给你什么样的处分。”

　　蔡崇智低垂着头，很诚恳地说：

　　“张一飞三位同志的牺牲我是有不可推御的责任，应该检查和反省，也愿意接受组织对我的处理。不过，请求组织上对我的处理尽量快一点，雪峰山大会战急需日军‘樱花终极计划’，我在这里耽搁久了，会影响大会战总攻的时间。”

　　“你不要用大会战来压我，如果你对所犯的错误不认识清楚，就会‘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在获取‘计划’过程中还会出大问题。”

　　蔡老板走了。蔡崇智坐在桌边，手拿毛笔写检查，可他思绪混乱，无法认真写下去，脑海里老是出现张一飞牺牲、杨柯萍深陷敌营的情景。他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眼睛直瞪着天花板，认真地思考着：蔡老板的批评是对的，自从和杨柯萍重逢，和她卿卿我我的时间多了，对邵阳地下联络站的政治思想工作和组织纪律教育有所疏忽，下面县站很少去管，放任自流，将共产党这个特殊组织等同于社会上的三教九流，这样哪有不出问题的。如还不正视这些问题，今后不知还会出现什么乱子。想到这里，他翻身起床，神龙走笔，连夜写出了几千字的检查材料。写好以后，心里舒坦多了，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清晨，蔡老板敲开蔡崇智的门，看到蔡崇智布满血丝的眼睛，又见他哈欠连天、昏昏欲睡的样子，示意他再睡一会，他躺下不久，室内鼾声如雷。蔡老板仔细地查阅了他写的检查，觉得从思想深处挖根源，找准了问题的症结，整改措施也不错，非常满意，不觉从口中说出了两句赞美的话：

　　“响鼓不用重捶，是一块好料。”

　　上午，蔡崇智接到卓廷坤拍来的电报：

　　“昨夜劫狱，告败，军统和特侦队各牺牲一名特工。”

　　蔡崇智心急如焚，请求蔡老板放他走，他的心早已飞上了新宁。

　　蔡崇智心猿意马，心神不安，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心头爬行，说话举止很不协调。蔡老板见他心烦意乱的样子，带有批评的口吻说：

　　“看你不成熟，不老练的样儿，我再一次要批评你.雪峰山大会战，全歼日军是我们的共同任务，你汇报了前段夺取‘樱花终极计划’的情况，你就不想听听我们有什么主意，有什么打算吗?”

　　蔡崇智听后，来了兴趣，安心地坐了下来，说：

　　“请蔡老板指示。”

　　“根据我们地下工作者多年对敌斗争经验，营救杨处长和获取‘樱花终极计划’只能智救、智取，不能蛮干知道吗?肖佩然受审查，宫泽已不信任他，我们也要特别重视甄别肖佩然所提供情报的真实性，那很可能是虚假的，或者是宫泽和枝子故意设下的陷阱；当务之急，是要在敌营中另行发展内线，没有内线，你们将会寸步难行。”说完后,葵老板贴近蔡崇智的耳朵轻轻地说了许多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

　　蔡老板的三条指示，蔡崇智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为获取“樱花终极计划”指明了方向，为下段的工作拨开了迷雾，感慨万千地说：

　　“姜还是老的辣，前辈还是前辈，为我们指点迷津，眼见可以减少牺牲，增加成功的希望。”下午，蔡崇智向新宁回了电报：“抓紧在敌营中另行发展内线。”

　　第二天清晨，蔡崇智启程了，蔡老板在送他的时候递给他一份电文：

　　“杨柯萍成功获救!”蔡崇智大喜。

　　两人边走边谈，谈得很投机。这时，蔡老板手摸了一下后脑勺，说：

　　“差一点忘记了，据我们调查，发现宫泽三郎现住的房子是强征新宁绅士冷厚庭的私宅，你们可在以私宅上做点文章。”

　　蔡崇智挥手告别了蔡老板，星夜赶往新宁，却没有和杨柯萍等人见面，甚至连卓廷坤这个地下党都没有通知就平空消失了。

　　第二十七章 按图索骥巧获情报

　　卓廷坤收到蔡崇智发来的“要从敌营中寻找内线”的电文，急忙来到李平的秘密住所。李平看后，表现出赞许的神情，转辗又来到杨柯萍养伤的村子。杨柯萍看了电文后，眼睛一亮，说：

　　“还是我们的蔡大哥有办法!”然后翻身起床，接着说：

　　“走，去新宁!”李平、卓廷坤很快明白了杨柯萍的意图，但考虑到杨柯萍的伤情，忙劝说：

　　“你的伤还未好，还是养伤当紧，这些事我们去办!”

　　“没事，现在好多了。”她挣扎起身，由于全身剧烈的疼痛，嘴唇咬出血来，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掉。她坚持走了几步，虽然疼痛难忍，还是走出了房门，坐在小平板车上，飞快地赶往新宁。

　　来到“悦来茶馆”二楼茶室，杨柯萍、李平、卓廷坤喝着茶，聊着天，好像没事儿一样。不久，肖佩然从楼梯上冒了出来，大伙无比兴奋。

　　肖佩然坐定后，说：

　　“我没什么情报可提供，我是不放心杨队长，想来看看。”

　　“你来了就好了!”杨柯萍说。

　　李平问：

　　“你和宫泽的贴身参谋中，哪一个参谋的关系好一些?”

　　“我和冈乌义郎参谋的关系稍好一点，但现在很难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他有什么嗜好?”

　　肖佩然悟着头想了很久，突然说：

　　“他经常去‘凰仙楼’，听说和一名叫杜月仙的妓女是相好。”

　　“有了，有办法了!”杨柯萍和李平同时脱口而出。

　　“就从杜月仙这个妓女身上打破缺口。”李平兴奋地说。

　　杜月仙，本是良家女子，十五岁时因父母双亡，被卖到凰仙楼，几经调养，出落成端庄大方、容貌美丽、风姿绰约的女人，她瓜子脸，眼睛像两颗黑而亮的珠子，高鼻梁，嫩白的皮肤，隆起的胸脯，优美的曲线，身段匀称，姿态动人；又经专门的调教，变成了骚首弄姿，举止轻佻的凰仙楼金字招牌。她夜间纵酒行乐，早晨和白天却昏瞌死睡。啥时醒过来了，才疲乏地从肮脏的床上爬起来，穿着罩衫、短上衣或者长睡衣，在姐妹们的房间里懒洋洋地走动，然后梳洗，抹油，洒香水，试衣服，照镜子，涂脂抹粉，描眉毛，吃油腻的甜食。晚上走出门口，打情骂俏，卖弄风骚拉客。由于她的美貌和勾魂摄魂的手段，回头客逐渐地多起来，根本不需要到门口拉客。天一黑，老妈妈吩咐侍女端来瓜子、水果、甜食，静静地候在房间等待回头客。

　　鬼子来到新宁不久，一个天高风黑的晚上，冈乌义郎只身来到凰仙楼，门口的妓女，他一个也没有看上，进楼后，他将老妈妈拉到一边，用中国话说：

　　“漂亮美丽大姑娘的有，好处大大的有!”随手将一沓钞票塞进老妈妈的手中。

　　世间那有不吃腥的猫。老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便拉着冈乌上了楼，来到杜月仙的房间。

　　杜月仙见有人进房，脱了外衣，松松的挽个簪儿，身上穿着大红小袄，半掩半开的，开始装着窈窕淑女，绷着一张羞涩的脸，坐着一动不动。

　　老妈妈说了一句，“他是皇军，好好的侍候。”说完就走了，冈乌见到眼前这个大美人，魂都被她勾去了，他欲火难耐，猛的扑了上去；杜月仙见此，就移了个位，冈乌没扑着美人，上半身扑在了床上。只听见杜月仙说：

　　“我是不轻意接客的，我接的客……”她欲言又止，故意露出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鲜艳夺目。然后忽起忽坐，没半点斯文，两个奶子就和秋千一般……她挑逗着冈乌，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价。

　　顿时，冈乌欲火达到高潮，几乎带着哭腔求她：

　　“大美人，不要折磨我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杜月仙觉得火候已到，走近冈乌，双手勾着冈乌的脖子说：

　　“你一踏进门，我就看上了你，我是一个感情专一的女人，一般不和人家乱来的。”然后一脸媚态，含情脉脉的望着冈乌。冈乌把她抱得紧紧的，心里觉得她是一个值得爱的女人，突然松开了手，从衣袋里掏出了项链、戒指、金怀表、厚厚的一沓钞票送给杜月仙，说：

　　“只要你依了我，钞票还大大的有。”

　　杜月仙故意不屑一顾地说：

　　“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看重的是感情，而不是项链和钞票(妓女哪有什么感情，只是见钱眼开，一见到钱就宽衣解带)，说得冈乌浑身麻酥酥的，急促地说：

　　“好了，不要闹了，今后我只和你一个人相好，决不去找别的女人。”说完抱住杜月仙，急不可耐地帮杜月仙脱衣，扑倒在床上。杜月仙腾出一只手，将项链、戒指、金手表、钞票抹到床里边。两人滚在床上，窃窃私语鬼混了好一阵。

　　就这样，杜月仙成了冈乌义郎的专职情人。

　　入夜，繁星点点，灯光迷离，银星和灯光衔接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星河哪是灯海。卓廷坤指了指前面，那灯光如织的楼房就是凰仙楼。

　　李平说：“我知道，新宁这个地方我比你熟，现在闯进去恐怕还不是时候。”

　　“我先装成嫖客，摸进去侦察一下。”卓廷坤说：

　　李平不作声，卓廷坤走了，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卓廷坤摆脱了门口妓女的纠缠，慢步进了门，老妈妈迎了上来，说：“老板，外面这么多美女，你一个也没看上。”

　　“我是专门奔杜月仙而来的。”

　　“这个我可担待不起，她呀，是皇军包了的。”

　　“今晚皇军又不来，守着空房多浪费啊!”

　　“皇军不来你也不能要她，月仙姑娘也不会沾你的身。”

　　“不见得，我有的是钞票，总有一天我会搞到手。”

　　“不信，你试试。”老妈妈说完，轻飘飘地上了楼。

　　卓廷坤一溜烟转了回来说：

　　“李站长，杜月仙房中没人，我们去吧!”

　　李平、卓廷坤悠闲自得进了凰仙楼，出现在杜月仙的房里。

　　杜月仙忙迎了上来，说：

　　“老总，我是被皇军冈乌包了的，老总们想要我的身子，总得一个一个地上。”她卖弄风骚，含情脉脉的。

　　李平突然用手枪顶住她的腰，厉声地说：

　　“我们不是来要你的身子，是来要你的命的。”

　　杜月仙吓得魂不附体，颤颤兢兢地赶忙跪了下来，反过身来抱着李平的大腿求饶：“老总饶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

　　“我们什么都不要你做，只是下次冈乌义郎来你这里，给我们报个信就行了。”说完，李平给她递了一个小纸条，接着说：“这是我们的联络方式。”卓廷坤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严厉地说：

　　“警告你不要讨好冈乌出卖我们，如果你不帮中国人，反过来帮日本鬼子，那就小心你的脑袋，共产党、国民党都会把你当作汉奸，随时可以处决你。”卓廷坤松开了掐住她肩膀的手，杜月仙痛得哇哇叫，脑壳像鸡啄米一样，说：

　　“不敢，不敢，我要做中国人，我也要抗日,我坚决不当汉奸!行么?”

　　.

　　第二天上午，杜月仙前来报信：“今晚冈乌要来凰仙楼”。傍晚，肖佩然发现冈乌打扮得整整齐齐、有形有派出了营房，肖佩然悄悄地尾随其后，李平得知这一信息也向队员们发出了紧急命令，密切跟踪冈乌义郎。杜月仙房间里，月仙照例和冈乌十分亲热，拥抱，接吻，宽衣解带，一切和从前一样。就在乌冈和月仙欲死欲仙的时候，三把手枪巳齐刷刷对准了冈乌，李平把赤条条的冈乌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吓得乌乌瑟瑟发抖.这时，肖佩然也出现在了现场。

　　冈乌义郎跌跌撞撞转身见到房间里的肖翻译，和肖佩然四眼相对，不解地问：

　　“你是什么时候背叛大日本皇军的?”

　　肖佩然昂然道：“准确一点说，我从来没有背叛自己的国家，只是没有一个穿针引线的人，自从宫泽杀了我的父母后，我对你们只有仇恨，我只想利用当翻译的职务之便，为自己的祖国尽点力。总之，今天是生是死你自己考虑清楚”。

　　李平接着说：“要你死，只在一瞬间，但以平时我们的了解，你很反感战争，反对杀戮，是一个正直的日本人；不久，日本侵略军就会全部葬身中国大地，我们今天来找你，可以为你找到最好的归宿”.

　　其实,冈乌义郎是一个坚定的反战志士,他受日本反战联盟的派遣来到中国,一直潜伏在宫泽三郎本部,公开身份是少佐参谋.日本反战联盟要求他伺机与中共湖南省委地下组织取得联系传送日本战情情报.中共湖南省委地下党也早知有这么个战士,由于斗争隐秘无法联系到他.冈乌义郎在宫泽三郎身边休眠了几年由于联系不上共产党地下组织,他初来中国战斗的热情也逐渐消退,深感孤独,于是就借声色犬马麻醉自己.填补心中的空虚,他专心把精神寄托在了妓女杜月仙身上,以此来排遣心中的无聊和寂寞..

　　冈乌义郎低头不语，沉思良久，低声细语说：“我十分盼望结束战争，离开战争。不过，我的归宿只有死亡，因为我给你们提供情报服务，背叛了自己的祖国，是要杀头的；不听你们的，你们会要我的命。今天落在你们手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请告诉我，你们要我做什么?”

　　李平这个老特工似乎觉察到了冈乌的灵魂与信仰,对冈乌表示的配合点了点头.冈乌见劫持自己的人不是中共地下组织的人员,不敢亮明自己的身份,但冈乌觉得李平他们虽然不是中共人员,可也是坚定的反战人士,他决心帮助中国特工

　　杨柯萍看到冈乌的态度,对冈乌说：“冈村宁次把战火点到了湘西，妄想实施一个所谓“樱花终极计划”，这个计划已经护送到新洲宫泽三郎手里，请你帮助我们获取这份情报”。

　　“这个计划开始放在我们作战室，自杨处长“光顾”后，宫泽亲自到作战室拿走了，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确实不清楚，估计是拿到宫泽的卧室里去了。但我可以给你们打听”。

　　“好，一言为定，今后有什么情况你直接向肖翻译汇报”。

　　冈乌义郎离开了“凰仙楼”，杨柯萍、蔡崇智、李平、肖佩然继续研究如何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事情，没有结果。

　　肖佩然回到大本营后平安无事，大家估计冈乌义郎没有向宫泽告密，但是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天，肖佩然看到冈乌义郎独自在办公室，乘人不注意，悄悄溜了进去，但冈乌一不说话，二不让座，对他非常冷淡。肖佩然觉得很不是滋味，甚至怀疑冈乌对窃取“樱花终极计划”不肯真正尽力，正当他抬腿要走的时候，冈乌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宫泽是个收藏谜，特别对中国字画很着谜”一行字。肖佩然窃喜，将纸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就出了门。

　　肖佩然虽然不是书香世家，但家里很有钱，寻几件古董，找几幅字画那是小菜一碟。他回到家，来到书房清理那些久违的东西，挑出了仅有的一幅唐伯虎真迹字画，用干布擦去了灰尘污渍，用透亮的大白纸卷成一个筒，喜滋滋地出了门，送到冈乌的办公室。

　　晚上，冈乌敲开了宫泽三郎的门，继而又闯进了卧室，宫泽看到冈乌掖着一个长白纸筒冒冒失失闯进他的卧室，开始以为是作战地图一类的东西，显得很不高兴，说：“这么晚了，办公事可以等明天去办公室嘛。”

　　冈乌笑着说：“今晚是公私兼顾啊!”

　　宫泽听到这句话，抬头打量了一下冈乌，想从冈乌身上看出“公”是什么，“私”是什么来。冈乌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轻描淡写地谈起机要室的工作，发现宫泽不经意地“嗯”“嗯”着，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一下，揣摩宫泽对谈工作不感兴趣，就马上转了正题，他将长纸筒放在桌上，撕开外面透亮的白纸，将字画展现在宫泽的面前。宫泽瞟了一眼字画，一看到“唐伯虎印章”大红方印，马上眼睛发亮，连忙站了起来，用放大镜足足看了几分钟，口中不住地说：“哟西，好家伙，真东西，你的大大的好。”冈乌发现宫泽来了兴趣，动作慢慢大了起来，卧室的两壁上挂满了古今名人的书法和字画，趁宫泽正在欣赏唐伯虎字画的时候，冈乌起身来到墙壁前翻看这些字画，此时宫泽的注意力集中在桌上，对冈乌的行动不大注意，正当冈乌伸手去翻看一条长屏风上的字画时，被宫泽转身发现了，宫泽大惊失色，几乎是跳过来用身子拦住了长屏风，并厉声训斥：“不懂规矩，不经允许，就乱看乱翻。”冈乌装作受委屈的样子，哭丧着脸说：“对不起，我太爱这些字画了。”

　　冈乌迅速地斜视着这幅长屏风，总觉得这幅长屏风比其他挂着的字画要高出几厘米，背面还贴着一幅画似的，又想到宫泽刚才惊恐失色的形态，估计“樱花终极”计划很可能就藏在长屏风的后面。

　　冈乌从宫泽家里出来，换了便装来到了肖佩然的家里，将刚才的情况向肖佩然说了。肖佩然觉得冈乌分析得有道理，事关重要，连夜出营找到了杨柯萍。大会战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杨柯萍提出和谢方玉再闯宫泽老巢，其他同志坚决反对。第二天上午，冈乌又来到秘密联络点，将一个纸团塞给联络员后慌慌张张地走了。李平揭开纸团，上面写着“宫泽下午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一行字，大家看后都为之惊喜，都认为机会来了，杨柯萍提出扮成日本女军官与谢方玉去宫泽家里。特工们担心宫泽用计诱引杨处长取“计划”再次落网。李平说：

　　“不能失去这个机会，是不是可以这样，等宫泽出了营房后，杨处长再进去，同时安排几个高手化装成修鞋、卖包子、香烟的在外接应，其余的人埋伏在丫口，如果宫泽立返新宁，就打他的伏击，为杨处长争取时间”。

　　大家同意了这个方案。

　　下午二点，宫泽三郎的小车驶出营房，20分钟后，两个男女军官通过卫兵盘查后进了营房，冈乌发出了安全信号，肖佩然将杨柯萍迎进了家里，经过进一步化装后，杨柯萍和谢方玉敲开了宫泽家里的门。宫泽的妻子开了门，看到是并不认识的两个军官，很不高兴地让进了屋，杨柯萍关好门，谢方玉赶紧走上去用一块麻醉布捂住了宫泽妻子的鼻子和嘴，在麻醉药的作用下立马就昏过去了。杨柯萍进了书房，站在长屏风前面，说：“估计就在这里”。杨柯萍手脚麻利地揭开长屏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杨柯萍急不可待，头上沁出豆粒般大的汗珠。她搓着双手，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慢步，眼晴向四周扫射着。她正欲上前打开壁橱的时候，突然一个身着日本军服的女军官，从房门口窜了进来，举着军刀杀气腾腾的刺向杨柯萍，两人剑拔弩张对杀起来。

　　本来易丽红是随宫泽三郎一起去参加军事会议的，半路上宫泽在车内闭目沉思，突然担心起那份樱花终极计划来，他忙叫司机停车,宫泽下车贴着易丽红香耳悄悄地说：“我们大本营可能出了内奸，‘樱花终极’计划我已经秘密地藏在家中，我的行动每时每刻都会引起中国人的兴趣，家里肯定‘闹鬼’，你杀它个回马枪，回去保护樱花计划吧!”

　　“是。”易丽红急步往回赶，为了隐秘,她多半的走山间小道，到了宫泽本部她从侧门秘密地来到营房，询问宫泽家门口的哨兵:“刚才有没有人进了营房?”

　　“有一男一女两个军官持证件进去了。”哨兵说.

　　易丽红听哨兵这么说,心想“糟了，敌人去取计划去了。她径直向宫泽三郎家走去，推开门，见宫泽太太麻昏在沙发上还没有醒过来，看到这情景,她五雷轰顶,心更急了，赶忙抽出日本军刀冲向房里。

　　杨柯萍十分清楚，这时，恋战等于死亡，只有设法脱身才是出路。谢方玉使力挡住了易丽红的利剑，说了一声“撤!”两人一闪身跑出了门外，飞也似的向营房外冲去。

　　杨柯萍和谢方玉在外围的支援下，终于脱离了危险。

　　杨柯萍一干人和李平等在一家四合天井的平屋后面偏房里再次聚集，由于获取情报功败垂成，个个垂头丧气，都像霜打的茄子，有的坐着，有的蹲着，还有的躺在长凳上和衣躺着。李平撑腮思考着，杨柯萍仍然闪烁着精神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在想着对策，然后打起精神对大伙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好在我们的人员没有伤亡，失败了不要气馁，亡羊补牢继续想对策去获取。”这时，谢方玉走了进来，将王耀武司令官拍来的电报递给了杨柯萍。杨柯萍接过电报，李平也侧着头看着电文。

　　“兵力部署已基本完成，总反攻快开始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总攻前必须获取日军的‘樱花终极’行动计划，做到有的放矢地歼灭敌军，望你们抓紧时间。夺取情报,切切!”

　　李平和杨柯萍看后眼睛互相对视了一会，随后又陷入沉思当中。他们感觉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杨柯萍更是如芒刺在背，心中火烤一样难受。

　　外面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谢方玉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前门，从门缝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获取樱花计划正在处于进退维谷的时候，蔡崇智从天而降。

　　蔡崇智跨着大步，迈过几道门槛，风一样地来到杨柯萍面前，杨柯萍惊喜得跳了起来，疯也似的走上前把蔡崇智抱住，撒娇似地流着眼泪说：“蔡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蔡崇智的出现，怎能不叫杨柯萍激动和忘形啊!

　　这对恋人又见面了，各自都在思念着对方。特别在困难和危险之时，恋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能不兴奋感动啊!另外，蔡崇智来了，也许可以想出新的办法来力挽狂澜。

　　蔡崇智慢慢地松开了杨柯萍，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向摆在桌上的电文瞟了几眼，说：“我昨天就来了。”接着又在杨柯萍的耳边诡密低声说了一句：“是长沙的蔡老板要我来的。”杨柯萍听后，更高兴了。

　　嘴里不住地说：“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谢方玉走上前问：“蔡大哥，你昨天来了，怎么现在才到啊?”

　　卓廷坤说：“长沙蔡老板电告，说你来新宁了，可是不见你的人影啊。”

　　“我在找你们，找得我好苦啊!”蔡崇智说。

　　原来，湖南省地下党负责人蔡老板得到党中央的指示，何应钦、王耀武在雪峰山调兵遣将准备向日军发起总攻，准备将日军合围全歼在雪峰山，想尽快获得日军制定的“樱花终极计划”行动方案，根据日军的计划方案制定总攻方案，党中央命令湖南地下党的同志配合国军情报人员，务必获取这份情报，蔡老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蔡崇智。

　　临行前，蔡老板除了告诉蔡崇智宫泽三郎身边潜伏着一名反战联盟的战士外还告诉蔡崇智：“宫泽三郎的住处是当地一名绅士冷厚庭的，在当地是一个大户，不过冷厚庭现在在哪里不清楚。”

　　蔡崇智来到新宁，没直接回联络站，而是通过新宁自卫队的同志，秘密调查冷厚庭的去向，经过顺滕摸瓜终于在离城20多里的大山里找到了冷厚庭同胞妹妹冷寒梅家里。不幸，冷厚庭已经神志不清了。

　　蔡崇智对冷寒梅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宝庆抗日自卫队的，今天来贵舍找冷厚庭了解他的私宅的情况。冷寒梅十分伤感地说：“新宁失陷后，鬼子闯进了大哥的家，不分青红皂白将大哥一家几十口人往外赶，要这座房子作为日军的军事机关，我哥不同意，在争辩当中一鬼子用枪托向大哥的头部砸去，当即昏倒在地，大嫂急昏了头，走向鬼子撕扯着找鬼子论理，鬼子向大嫂开了一枪，立即倒在血泊中死了，家人把大哥抢了出来，送进山来到我家里，请了几个医师，吃了药脱离了危险，但整天糊糊涂涂地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像疯了一样。”蔡崇智接着问：“冷先生住宅的情况你家有人清楚吗?”旁边有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善良的人在蔡崇智的耳边低语说了几句：“我是冷家的管家，对冷先生的卧室略知一二，请蔡队长借一步说话。”

　　他们来到厢房，管家快言快语地说：“冷先生的卧室有一个壁橱，转动壁橱就能进入暗室，暗室里的通道可以通到外面，冷先生是为了应对特殊情况暗设的机关。”蔡崇智说：“太好了，您熟悉暗室情况，请你将暗室和通道画出来，行吗?”

　　“行!我家祖辈是冷家贴身管家，冷先生对我十分放心，暗室和通道我进过几次，比较熟悉，现在我就画。”

　　虽然是管家，看来还有点学问，也可能紧随冷先生耳濡目染，人情世故也学到不少，没多长时间，暗宅和暗道的图样清晰地画了出来。蔡崇智拿着图，急促地赶回新宁，却为寻找杨柯萍、李平、卓廷坤费了一番周折。

　　蔡崇智从身上掏出暗室图，右腿下跪，双手向上捧着图说：“杨处长，崇智这厢向你献图来了，让我们按图索骥，从暗道出口处进入宫泽藏情报的地下暗道，智取‘樱花终极计划’吧。”在场的人见此，个个捧腹大笑，杨柯萍既高兴又没好气地嗔怒地说：“这个时候了，还这样小孩子气啊。”

　　蔡崇智在介绍以上情况时，有意隐瞒了地下党的身份，他十分清楚，李平是军统的铁杆特工，在他面前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要非常慎重。蔡崇智接着说：“大会战在即，‘终极’计划对会战非常重要，情况万分火急，你们秘取行动失败我也知道，现在必须冷静地慎密地思考研究下一步怎么行动。”李平抢过话头说：“你来了给我们福音，你真是及时雨，看来我们有希望了。”然后，将如何争取冈乌的过程介绍了一遍。

　　李平抓了冈乌义郎这个喉舌,正是歪打正着.蔡崇智听他们如何争取冈乌合作的事会心地笑了,他蔡崇智怎么不知道冈乌的底细呢,这是党组织的秘密,他不能在这里说穿.他只一个劲儿赞扬李平干得漂亮.

　　杨柯萍接着说：“崇智，究竟怎么办，你拿个方案，我们照办!我们的行动失败后，冈乌也非常着急，刚才我在路上碰到他了，这是冈乌送来的情报：‘趁宫泽外出没回，一定从速行动，易丽红由我来监视和见机处理’。”

　　虽然算不上一份有价值的情报，但冈乌的提醒和决心，加上他负责处理易丽红这个高级特务，促使蔡崇智、杨柯萍、李平三个特工巨头迅速决定了获取“终极”计划的时间表。

　　杨柯萍异常兴奋，她对蔡崇智说：“上次窃取计划失败，我们的锐气、智慧、决策能力受到不同程度的挫伤，你的头脑清醒，这次行动就请你部署指挥。”

　　“对，你安排，我们都听你的。”李平赞同地说。

　　蔡崇智挠了一下后脑勺，当仁不让地站了起来，说：“我先提一个方案，然后大家再议一议。行动就定在今天晚上11点30分。”停顿了一会后，将谢方玉叫到身边，耳语了一阵，谢方玉飞也似地走了。蔡崇智接着说：“这次行动最凶险的敌人是易丽红，为了防止意外，控制易丽红的工作不能完全依赖冈乌，我们要安排得力人员守护在营房门口，侦察易丽红的行动，一有机会就将易丽红除掉，扫除障碍；卓廷坤、谢方玉和其他机枪手埋伏在日本大本营附近楼房的制高点阻击和应对敌人的警卫部队，杨队长身份暴露不能直入敌营，由李站长化装日军官进营随时配合冈乌的行动；我和杨队长按图纸寻找秘密通道的入口，由秘密通道进入暗室，到时杨队长率特工入通道进暗室获取情报，我在入口处负责监视敌军和应付特殊情况。”

　　这个方案安全、缜密、可行，大伙都认为没说的，就这样干!蔡崇智分配了任务后，各自去做行动前的准备。

　　下午，李平向冈乌发出秘密接头的信号，但在秘密接头处，冈乌迟迟没有来，李平警觉起来，赶忙找了一个较为隐蔽地方等候。不久，冈乌急忙跑了过来，李平迎了上去，冈乌说：“不好了，易丽红这个骚娘们怀疑我了，将我控制起来，刚才我找了一个借口才脱了身。”冈乌咬牙切齿地说：“今晚必须除掉易丽红。”冈乌的决定和蔡崇智的想法不谋而合。

　　李平将行动方案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冈乌完全同意这个方案，答应找机会去宫泽三郎家。

　　冈乌进了营房，回到办公室，易丽红紧跟着进来了，穷凶极恶地问：“你刚才外出这么久，去了哪里?”

　　“我没有责任回答你的问题，你也没有权力过问，你不信任我，你就要宫泽将军把我抓起来吧。”易丽红气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们就这样对恃着，形成剑拔弩张之势。

　　“报告，宫泽将军请枝子长官接电话。”机要秘书说。易丽红拿起话筒，着急地说：“情况不好，我得到确切情报，冈乌义郎被支那人收买了，支那人要对郊外的什么暗道出口采取行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宫泽三郎恍然大悟，说：“就是我住宅暗道的出口，你现在将冈乌控制起来，率领人马去郊外对付那些那支人，我现在动身赶回来。”

　　易丽红回到冈乌办公室说：“冈乌参谋，你最好在这个房子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不久，营房里骚动起来了，易丽红在集合着一支队伍，出发前带了两个鬼子上了楼，来到冈乌的办公室，看来易丽红和宫泽通话后，对冈乌的监视升级了。

　　两个鬼子身背步枪站在冈乌办公室门口。

　　20多个鬼子提着机枪、冲锋枪，在易丽红的指挥下，向宫泽三郎指定的地方跑去，蹲守在营房门口的两个军统特工暗暗地跟了上去。

　　这一情况及时地汇集到蔡崇智面前。

　　冈乌被软禁，易丽红率队去了郊外，这些突发情况让蔡崇智、杨柯萍、李平三个头面人物的神经紧张了起来。虽然情况突变，但行动方案不能变，临时调整了一些细节，蔡崇智坚定地说：“李平赶紧去日军营房，设法帮助冈乌脱险，机枪手和狙击手待命，随时听从调遣。其余人员赶赴城外埋伏。

　　天快黑下来了，谢方玉还没有回来，蔡崇智几次到门口查看，盼望谢方玉早点回来，他内心比谁都焦急。

　　冈乌默默地分析易丽红的行动，她在这个时候率领部队走了，究竟去干什么呢?现在不论易丽红的行动，先考虑自己如何脱身为重，他来到门口，两个鬼子端着枪威胁他，历声地说：“不要动，再动就打死你。”

　　冈乌细言细语地说：“我们都是日本同胞，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能够在一起是我们的缘份，何必相煎太急，我是正儿八经的参谋，枝子这个婊子并不是真正的军人，军衔也比我低，你们怎么能听她的?如果我有什么问题，宫泽将军能不亲自处置我吗?你们盲目听从枝子这个婊子的命令，宫泽将军回来看你们怎么向他交待。如果你们不信任我，我们一起给宫泽将军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情况还我的自由。”

　　两个鬼子对视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枪，不言不语站着不动。冈乌走出门，来到机要室，两个鬼子也跟了上来，站在机要室门口。

　　冈乌在机要室拿起话筒，随便摇了下电话：“请宫泽将军接电话!”过了几秒钟，冈乌在电话里大发牢骚：“枝子这个婊子自作主张把我软禁起来，这是不是你的命令，如果你不相信我，干脆下命令要枝子把我枪毙算了，我跟随你左右出生入死、效忠天皇，现在还限制了我的自由，叫人太寒心了。”发了牢骚后，只听见冈乌发出：“嗯!嗯!嗯!好的!好的!我听你的”声音。

　　两个鬼子听了以后，不哼一声，不声不响地走了。

　　在这个时候，冈乌哪敢给宫泽去电话。这是冈乌为了脱身，在两个鬼子面前虚幌一枪。

　　“谢方玉回来了!”随着喊声，蔡崇智抬头望去，只见谢方玉一脸疲倦、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屁股“咚”的落在凳子上，后面跟着一位魁梧男人，他就是冷家的大管家。蔡崇智忙指着大管家对杨柯萍等人说：“宫泽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冷厚庭的，他就是冷家大管家，他知道秘密暗道的郊外出口处，时间不早了，现在开始行动。”崇智眼睛落在谢方玉身上，几个钟头，来回40多里山路够辛苦的，接着说：“谢方玉在家休息，我们赶紧走。”

　　谢方玉听说有任务，全身的倦意没有了，死活不肯留在家里，硬是随着队伍一起出发了。

　　冈乌放下电话，马上出了门，发现两个鬼子不见了，他抽身下了楼，赶紧向营房外走去。

　　天完全黑下来了，营房岗哨口的余光照耀着冈乌那娇健的身影，李平一眼看到了，忙走上前迎接，李平拉着冈乌就走，只听见冈乌语无伦次地说：“我已暴露，也无退路，现在公开参加你们的战斗，与宫泽三郎、枝子这个婊子对着干，走!我们找她去。”李平接着说：“好!你到前面等一下。”李平将化妆的特工召集拢来，选了几个得力的特工继续坚守在营房左右侦察，其余的10多个特工随李平走了。

　　走了不远，尾随易丽红的那个特工跑了回来，赶紧向李平报告：“易丽红率领的鬼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埋伏着，他们埋伏的意图不清楚。”

　　“走，在哪个位置?”没走几步，冈乌发现易丽红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过来，好在还没有发现他们。冈乌忙将李平推到一边，要他们隐蔽好。李平等特工闪身进了暗处。只见冈乌大踏步向前走去，手枪直指前方，在接近易丽红十多步的时候，冈乌历声地说：“枝子你这个臭婊子，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想带着队伍去投靠中国人吧，宫泽将军命令我除掉你，你赶快投降吧!”一个箭步，将易丽红扭住，易丽红不是吃素的，她经历过专门的特工训练，不论枪法、格斗、各种武艺都是一流的，两人马上撕打在一起，几个随从不知所措，不知听谁的，帮谁的忙。冈乌边打斗边大声说：枝子是中国特务，她想私自带队伍叛变，刚才宫泽将军命令我除死这个臭婊子，你们还不赶快来帮忙。易丽红见冈乌先发制人，在这种场合再解释毫无意义，只有战胜冈乌、杀死冈乌才是出路，她使出一绝招，冈乌一失手，易丽红将冈乌压在地下，眼看冈乌就要命丧黄泉。刹那间，一个彪形大汉冲了上去，卡住易丽红的脖子，冈乌翻身起来按住易丽红的双腿，直到易丽红没有一丝气，大汉才松开了手。这个大汉就是李平，冈乌忙对随从说：“枝子是中国人安插的内奸，除掉她是宫泽将军的命令，你们不要担心，赶紧回营房坚守自己的岗位吧!”

　　几个随从走了，冈乌对李平说：“这次行动不宜开枪，一有风吹草动，惊动了城里的队伍，获取‘终极’计划的困难就更大了，我在日军中还没有暴露，那股埋伏下来的日军由我来处理。我先去控制这股日军，你们断后。”冈乌带着刚才尾随易丽红的那名中国特工走了。李平这股特工刚隐蔽下来，发现后面黑压压的来了一支便衣队伍，领队的就是蔡崇智和杨柯萍，李平一个箭步跨上去，拦住了蔡崇智和杨柯萍，李平命令队伍赶快隐蔽，在一个转弯处，李平将刚才杀死易丽红，冈乌只身去控制埋伏日军的经过说了一遍，大伙们都感到很高兴，静静地埋伏下来等待动静。

　　不久，冈乌率领全副武装的20多个鬼子回营房。蔡崇智、杨柯萍率领特工去找秘密暗道的入口。在一个长满青草的松树坪地里，冷管家摸着后脑勺不知所措，在深度夜色里，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努力辩认方向，可还是找不到暗道的位置。心里既紧张，又着急，这么大的一个事，交给自己，如耽误时间，那是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越想越着急，越急越想不起来。蔡崇智忙安慰他，不要急，要冷静，静下心来，回忆出口处有什么特征，什么标志。冷管家蹲下身子，双手抱头，慢慢地回忆起来：有一次从暗道出来，顶开石板后，冷厚庭盖好石板，将滑到一边的草和泥土很均匀地摊到石板上，出口应该在有松土的地方；对了，石板的两侧还有两棵小树。冷管家的回忆越来越清晰，他站了起来，打着手电专门找两棵小树，位置终于找到了，他伏在两棵小树旁，蹲在地上刨中间的小草和松土，立即呈现出那块石板，冷管家说：“就是这里，掀开石板就是秘密暗道了。”

　　特工们喜出望外，七手八脚地掀开了石板，大伙们都想往里钻，杨柯萍制止了，说：“崇智，我看这样，我带领几个人下秘密暗道取‘终极’计划，其余的人还是留在上面，多数人都得去日军营房那边，接应冈乌脱险。”

　　“对，暗道容不下这么多人，这里留下五、六人外，其余的人跟我走，去营房。”蔡崇智说完带着人走了。

　　按蔡崇智的设想，从通道出口进入暗室获取行动方案，神不知、鬼不觉地，不用放一枪一炮就可以成功，但事情往往不是按自己的意愿去发展，也往往阴错阳差将事情搞复杂了。冈乌并不知道中国特工从外围通道进暗室取情报，刚才李平在急促中见面没有说明行动方案过程，冈乌想急于求成，决定只身再闯宫泽家密取“终极”计划，结果危险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来。

　　天黑前，冈乌来到机要室拨的假电话，自言自语胡说一通的行动被机要秘书看出了破绽，就在冈乌走后不久，宫泽三郎打来了电话，刚才冈乌的假电话就露馅了。

　　“喂!请叫冈乌参谋接电话!”宫泽三郎虽然知道冈乌已被枝子软禁了，但他要证实，“软禁”得如何，软禁得怎么样。机要秘书明知故问：“刚才冈乌不是与你通了电话吗?现在他已经出去了。”

　　“见你的鬼去吧，我在开会，他根本没有给我打电话。”宫泽惊震了，口里不断地说：“出事了，坏事了!”接着又问：“枝子在不在?”

　　“枝子带着队伍执行任务去了。”

　　“赶快叫小野副官来接电话!”

　　机要秘书大惊失色，离开机要室，敲开了小野副官办公室，说：“宫泽将军要你接电话!”小野急步走进了机要室。

　　“我是小野，请将军指示!”

　　“请派人将冈乌抓起来，等我回来处置，你去我家里，不准任何人进我的卧室。”小野安排作战参谋抓人去了，自己来到宫泽家，宫泽太太拦住了他，小野不顾她的纠缠，强行冲进宫泽的卧室，紧握手枪，眼睛直视门口，像一个警卫一样坚守岗位。时间长了，闲得无聊，他开始翻看宫泽的字画、古董和文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野站在壁橱前，无意中碰着机关，壁橱转动着，现出了暗室，好奇心驱使他跳进了暗室，暗室的柜上放着一个小手电，他拧开手电扫视室内的秘密，他只是看，手都不敢动一下。突然，他看到墙上挂着一把带鞘的剑，觉得好奇，也觉纳闷，宫泽将军怎能让“刀枪入库”呢，这不是将军的性格，他耐不住寂寞和好奇，走上前取下剑鞘，使劲一抽，却只抽出一个剑柄，并没有锋利的剑身，他越发觉得好奇，想使劲倒出剑鞘里面的剑，剑没有倒出来，一个扎着的圆纸筒却掉在地上。他打开纸筒，上方标有“樱花终极”计划的字样展现在眼前，副官做梦没想到宫泽将军将樱花终极计划藏在这个秘密的地方，急忙将“计划”塞进剑鞘里，装上剑柄，重新将剑挂在墙上。

　　突然，小野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接着，有人从没关的壁橱跳进了暗室，他马上隐蔽起来，等那人来到他的身边，迅速用手枪抵着来人的后脑勺，说：“不许动，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打死你!”小野已认出这个人就是冈乌，冈乌也知道他是效忠天皇的铁杆副官，慢慢举起紧靠小野的左手，因为漆黑一团，小野清晰地听到了冈乌左手举动的声音，却没有发现他的右手拿着手枪始终对准自己胸部的位置。冈乌一动不动，假装浑身颤抖着，他在继续蒙骗小野，小野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冈乌参谋，我知道是你，你来干什么，是来取宝的吗?”

　　“和你一样。”冈乌回答。

　　“不对，我是来护宝的，而你是取宝献给支那人的。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大日本帝国?”小野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他在发怒。冈乌不再细想，只有生死一博了，他先发制人，右手扣动了扳机，“呯”的一声，子弹射进了小野的胸膛，同时，小野的子弹也响了，穿过了冈乌耳际，耳朵被打穿，大半边掉了下来，两人同时倒在地上，小野当即身亡，冈乌也昏死在地上。

　　宫泽三郎乘座驾车飞速前进，车轮时时发出“嗤，嗤”的响声。营房就在眼前。

　　杨柯萍一行在冷管家的带领下，打着手电，向暗室摸索前进，突然听到两声沉闷的枪声，杨柯萍心里直打鼓，在心中说：“不好!有情况!”虽然加快了速度，但动作却异常的轻巧，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来。到了宫泽卧房的暗室了，发现了两个日本军官倒在地上，认出了其中的冈乌，杨柯萍忙用食指和中指在冈乌脖颈触探了一下，发现还没有死，她果断地安排特工将冈乌抬出洞外抢救。杨柯萍和其他特工手忙脚乱地寻找“计划”，最后从悬挂在墙壁上的剑鞘里找到了“樱花终极计划”，杨柯萍命令特工用柜子顶住通往暗室的门，然后掏出照相机，拍了一张后，另一个特工赶忙翻开下一页，没几分钟，“计划”全部拍完，仍将剑挂在墙上。在拍摄中，杨柯萍粗略地瞟了一下计划的内容，拍到最后一页，杨柯萍的眼睛定格在“如雪峰山战役失败，则使用特种炮弹(七三一细菌武器)，与雪峰山的支那人同归于尽”等内容上。她虽然很愤怒，但现在不是仇恨的时候，她立即下达了“赶紧撤退”的命令。正在撤退的紧急关头，宫泽三郎带领官兵冲进卧室，撞开壁橱门，命令士兵用机枪向暗室扫射，特工摔出几颗手擂弹暂时控制了局面，迅速往郊外洞口撤退。宫泽进暗室的第一眼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剑鞘，心中窃喜，庆幸“樱花终极计划”没有被盗走。宫泽三郎又大喊：“枝子，你在哪里?”发现没有回应，接着，营房内哨声四起，一片混乱。宫泽三郎跨上战马，举着军刀，亲自率领官兵向郊外奔去。

　　分散在营房外面的几十名特工，悄悄地跟在日军队伍的后面。

　　杨柯萍将“方案”藏进内衣里，指挥着特工撤退，大家已出了洞口，蔡崇智命令特工不要进城，往山林中撤退。这时，宫泽三郎赶到，机枪、冲锋枪发出一串串子弹，有几个特工中弹倒地身亡。蔡崇智、杨柯萍抬着冈乌在特工的掩护下已冲出危险区。跟在日军后面的李平发现大股敌军死死咬住蔡崇智和杨柯萍，眼看吃不消了，心中非常焦急，如果不将大股敌军引开，蔡崇智和杨柯萍他们全部死于敌手，那么获取 “樱花终极计划”又会功亏一篑。李平决定将鬼子吸引过来，果断命令“给我打”。机枪子弹、手榴弹，直飞敌群，敌军死伤无数，敌军调转枪头向李平等特工和特侦队员发起攻击，虽然杨柯萍一行赢得了突围的时间，但李平他们却面临着

　　死亡的境地。正当李平率领队伍向山边撤退的时候，从城里开过来的500多增援鬼子发起了强烈的攻击，前后夹击，将李平他们逼到了一个山头的悬崖边，敌军火力很强，特工们死的死，伤的伤，只听见敌军指挥官大喊：“不要开枪，抓活的”。

　　李平很平静，预料已经到了为国尽忠的时候了，他对大伙说：“宁死不当俘虏，咱们集体跳崖吧!”李平一声令下，特工们都感到回天无术，有的开枪自杀，多数队员随李平跳了崖。鬼子赶到崖边，向跳崖的特工继续开枪射击。李平和特工无一生还。

　　在撤退的路上，蔡崇智大脑高速运转，根据党的指示，宝庆地下党只是协助国军方面获取“樱花终极计划”，这个计划最后肯定会由杨柯萍密交上级，具有严格的保密性，其他人无缘识得庐山真面目，可为了党的事业，又必须掌握情报的主要内容。想到这里，他拉了一下杨柯萍，杨柯萍心领神会，跟着蔡崇智来到一棵大树的后面，蔡崇智忙问：

　　“樱花终极计划到手了?”

　　杨柯萍也不隐瞒，便将冈村宁次要在雪峰山使用细菌武器的情况说了一遍，蔡崇智惊得目瞪口呆。

　　这一内容蔡崇智牢记在心中。

　　他们两人对日本帝国主义痛恨得咬牙切齿，面部同时出现紧张的神情。

　　蔡崇智说：“柯萍，你必须快马加鞭迅速将“樱花终极计划”送往芷江，我仍旧回宝庆领导抗日自卫队。”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他们又到了分手的时候了。后来，杨柯萍还是将冲印出来的“樱花终极计划”秘密地转交了一份给蔡崇智。

　　冈乌被送到了中国后方医院养伤.

　　第二十八章 大会战浴血雪峰山

　　幕春的早晨，雪峰山笼罩着薄薄的轻雾，太阳还没有出来，平溪江上吹来的暖风，带着潮湿的凉意。蚂蝗花(又名万山红)开过了，桃花开过了，油菜花和各种色泽的菜花都开过了，雪峰山下不太平坦的田畴，青青欲滴的软柔柔的稻苗，苍苍翠翠的丛丛绿叶在风中摇晃，山峰、田野处处一片生气。

　　雪峰山万山矗立，神态各异，既有泰山的雄伟，又有庐山的清奇，既有峨眉山的秀丽，又有黄山的峻峭，山上草深林密，古树参天，山连山，山叠山，山外有山，山里有山，山峰直插云霄，林梢突破了天，虎哺熊嗷，豹哮鹿鸣，入林仰面不见天，登峰俯首不见地。

　　一股清泉从山那边的峡谷中流淌出来，跳过岩头，越过涧石，月溪的山脚，曲曲弯弯，细心人从头一数，竟有十几道弯，这曲曲弯弯的清流源头，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湍急处如飞珠溅玉，平缓处若银河泻波，错落有致，铮然出声。小溪宽约十丈，河床都是花岗岩铺成，静静的溪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地，溪水却依然清澈见底，河中游鱼悠然自乐,不避游人,来去匆匆，可圈可数。这就是雪峰山下美不胜牧的平溪江。

　　就在这样绚丽多姿的春光下，在绵绵起伏不平的雪峰山的山道上，有三匹高头大马从溆浦的陈家垴的山间，带着叮叮当当声音向洞口塘跑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匹枣红马，马鞍上稳坐着一位挺起胸板的军人，他就是国民革命军第四方面军司令官王耀武，他魁梧的身体上，穿着整齐清洁的国民党高官军服，一条宽阔的牛皮带横缠腰间，上面系着一把小小的手枪。从面庞上看出他已近老年，身材适中得体，有一副圆方形的脸盘，广阔的前额，黑黑的眉毛，隆起的鼻子下面是一口潇洒婉美乌黑的胡须。从长象和穿着上看，给人一种威武雄壮的感觉。与众不同的，除了那口美髯之外，就是那双闪亮的眼睛，这双眼睛只要一睁，就能发出很大威力，一转，就能表现出深切的智慧，如果一连眨上几眨，就会洋溢出多种多样的表情，有深沉，有干练，还有看不透的“狡猾”和“诡谲”。

　　这天，王耀武来到洞口塘月溪、江口做决战前的最后一次视察。在江口一家农民家里吃过饭，他跨上二楼，伫立在楼栏边，凝视江口这个小盆地，这里将是埋葬日本鬼子的主战场。他思绪万千，想到不久后包抄合围鬼子的战争竟和暮春万花开过的那样，显得那么合拍，那么协调。万花开过了，皇协军师长暗杀了，汉奸保长、别动队长被智杀，别动队也收编了，日军军火库也炸了，各路阻击战打得非常漂亮，我军合围雪峰山的兵力也部署好了，引诱日本鬼子进月溪江口的大口袋已经张开，现在，包抄合围开始了。想到这里，他心里非常激动，随即下了楼，骑着他那头枣红马，急促地赶往淑浦陈家垴，去下达包抄合围雪峰山的最后命令。

　　这是中国军人最期待的一天,这是中国人民望眼欲穿的一天——包抄合围雪峰山下的日本鬼子，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王耀武回到陈家垴，虽然极度疲劳，但仍坚持到作战室反复仔细地推敲“合围反攻”作战计划。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报告，杨柯萍完成任务回营。”

　　“进来!”王耀武听到杨柯萍的声音，喜出望外地说：

　　“看你喜形于色的样子，肯定任务完成得不错吧!”

　　“是的，我们与肖佩然策反了日军司令部参谋冈乌义郎，我们里应外合，从暗道进入了宫泽三郎的秘室获取了情报，好一场恶战!可惜，军统站长李平等党国精英为国捐躯了。”说着，说着说着,刚才还神采飞扬的杨柯萍却暗然神伤起来.她喝了一口清茶，接着她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地宫泽的樱花终极计划递给王耀武将军.王耀武迫不及待地研究这份非常重要的情报.

　　樱花终极计划的核心就是面上(即在绥宁、山门、溆浦)布疑兵，中间开花(即樱花，这个“中间”就是在中线的洞口塘部署重兵，重武器，大批飞机掩护，猛突江口，直取芷江)。精锐部队部署在雪峰山腹地的隆回、宝庆、新宁以西，等待我军向绥宁、山门、溆浦救援时，日军的精锐部队直突洞口塘，如果计划失败，杀身成仁，立即启动细菌武器和雪峰山的国军同归于尽。

　　王耀武看到这显得非常愤怒，脸上显现一股杀气，他继续往下看:只见“樱花终极计划”后面的一段中，标出了日军兵力集结部署：日军第二十军司令部驻长沙；第六十四师团独立第八十六旅团集结宝庆、永丰地区；第三十四师团集结于广西全县、兴安地区；第六十八师团集结于东安、零陵地区。担任进攻芷江的主力部队是日军第二十军所属五个师团，三个混成旅，另配五个战斗机中队，一个轰炸机队，飞机一百三十五架以及战车部队，伪和平军第二师和特种部队，总兵力十万余人，总指挥是第二十军司令官宫泽三郎。王耀武看后拍案怒吼：“好一个狡猾的宫泽三郎，想从江口突破，我们提前获取了这份情报，这一次宫泽三郎的死期已经铁板订钉了，他的所谓‘疑兵’大部被我军诱入雪峰天险，进不去，退不能，我要让他的精锐部队血溅雪峰山。”

　　王耀武紧紧地握着杨柯萍的双手，非常高兴地说：“你们辛苦了，这个情报来得不易也来得及时，你们为雪峰山大会战立了大功。”

　　4月22日清晨，王耀武向芷江赶去。

　　在芷江，何应钦兴奋地迎接王耀武，在作战室里，展开雪峰山地形图和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两人密谈了两个多钟头。最后，何应钦说：“从冈村宁次制定的‘樱花终极计划’，可以看出他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专横跋扈的骄性，实际上他孤陋寡闻，对雪峰山的复杂地形根本不了解，他虚幻地想在雪峰山上看到海市蜃楼，简直是‘山’上谈兵，其结果必将是筑室道谋，以失败而告终；同时也暴露出他蚕食鲸吞的侵略本性，想在雪峰山作垂死挣扎，挽回败局。这完全可以说是回光返照，白日作梦。”

　　第二天中午，何应钦主持召开了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室设在几间平房的套房中间，跨进月亮门，左边有一个瓜棚，许多半生不熟的瓜果垂垂欲坠。走进会议室，墙壁中间挂着孙中山的头像，两边配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对联。房子中间摆着一张猪腰形的大桌子，绕桌周围摆满猪肝色的靠背椅，室内的陈设非常简单。

　　各路将领有的坐在靠背椅上，大部分的将领正在互相作离别重逢的握手礼节性问候。靠近孙中山头像下方的三张椅子还空着。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众将领迅速回到了座位上，何应钦、王耀武、汤恩伯三位将军步入会议室，众将领赶忙起身鼓掌欢迎。坐定后，何应钦宣布会议开始。由于太兴奋的原因，他的讲话不是十分有条理，只见他喜形于色地说：

　　“合围聚歼日军的时候到了。”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雪峰山大会战早在4月9日打响了，前些天，各位同仁英勇果敢，打了一些残酷的阻击战，成功地将日军诱入了雪峰天险。现在，困在天险的日军已断了给养，士气不振，到了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的境地，不可一世的日军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会血溅雪峰山。”何应钦说了一些打气鼓劲的话后，离席拿起墙边的指挥棒，来到沙盘前，神采飞扬地在军用沙盘上指着小白旗的位置，这是日军“樱花终极计划”中最精锐的部队和日军几支劲旅佯攻溆浦、山门、武阳，准备最后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攻江口、直取芷江的部署情况；指挥棒指着小红旗的位置，就是连日来何应钦、王耀武从远在贵州、广西、江西、湘乡等地调集部队的情况，同时标出了部署在雪峰山和雪峰山腹地的隆回、高沙、武冈、溆浦、山门我军的部署位置。何应钦说：“这是根据日军樱花终极计划重新调整的必胜作战方案，大会战的战术仍是那十六个字：逐次阻击、诱敌深入、分割包围、聚而歼之。”

　　何应钦、王耀武身经百战，是有战争经验、有头脑的将领，为了不造成恐慌，对日军“樱花终极计划”中最阴险的使用细菌武器部分只字不提。

　　随后，何应钦严肃而庄重地宣布：“发起合围聚歼的总攻时间定在4月26日清晨六点钟。”

　　王耀武回到陈家垴，和作战参谋重新研究作战方案，只见贴在墙上地图上，绥宁草寨方向一个红箭头直指江口；龙潭司、山门方向一个红箭对准江口；古楼方向同样的红箭头对准月溪、江口；高沙、桥头多个箭头直指洞口塘、月溪、江口。这样的红箭头，在战争年代象暮鼓晨钟一样向人民既通报苦难，也传播胜利消息的信号，这一个个令各路将军熟悉的红箭头，显得特别庄严……

　　包抄合围雪峰山，将日本鬼子全歼在洞口塘、月溪、江口，这有多么了不起。

　　八年抗战，辽阔广大的国土被无数日军师团践踏，举国上下就都向往着，热切地向往着；在遥远的将来，有朝一日中国的军队能够合围全歼日军，人们向往着，满怀信心；人们怀着坚定的信念去战斗，去工作，不知疲倦，不求安逸，不吝惜自己，朝思暮想整整八个年头了。现在，军用地图上标出了“包抄合围雪峰山”，沙盘上无数小红旗逼近月溪、江口，包围了它，有如一张无形的网把日军团团围住了，很快就会让日本鬼子血溅雪峰山。

　　王耀武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激动异常，随后发出总攻命令：

　　十八军十一师由辰溪经溆浦直插木鳌洞、山门，直奔雪峰山，一一八师由安化直插新化洋溪、突击雪峰山，侧击日军四十七师团，切断敌一一六师团退路。

　　原固守瓦屋塘、江口线的第七十四军及七十三军一九三师，则分经洞口、桥头反击进入月溪。

　　第一○○军及五十一师同时向木鳌洞、山门实施合围。

　　第七十三军由洋溪经大桥边、巨口铺，向雪峰山挺进。

　　总预备队新六军由安江推进到江口。

　　第三方面军司令汤恩伯得令，顾不得远道而来和连日征战的疲惫，也对所部参战部队发出了总攻命令：

　　各部集中主力由花园靠拢雪峰山；另一部则向新宁方向出击，从而对敌形成战役决战的合围之势。

　　这一天来的多么不容易啊!王耀武几个月的调兵遣将，历历在目：

　　岩口铺阻击战，当林云飞副团长带的一营击退日军三十多次进攻、反扑，仅剩下几十个人，向王耀武请求增援的时候，王耀武坚决地命令：

　　“给我顶住，顶住就是胜利。”

　　王耀武何尝不想救援啊!可为了将日军诱引到雪峰天险，为了调集兵力聚歼日本鬼子，在交通极不方便的1945年，调兵遣将谈何容易。陆军司令部命令九十四军牟廷芳部从贵州的黄平，镇远途经天柱、绵屏等八个县，花了七天时间才徒步赶到绥宁武阳。

　　想到这里，王耀武不寒而栗。

　　前天夜里，情报处长杨柯萍安排在敌后的特工从敌后送回情报，可以说是“八百里加急”啊!情报说：侦知宫泽三郎仍在执行“樱花终极计划”，一一六等三个师团大举猛攻江口，妄图杀开一条血路直突芷江。宫泽三郎这个战略没有变。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特工用鲜血换来的情报，为王耀武集结部队合围雪峰山的战略战术增添了信心。

　　夜已深沉，帐幕外面传来草虫的微呤和枣红马不安的踢蹄声。绿色的山坡上，蒙着一层惨白的月光，没有一点活动的影子，呈现出可怕的死寂。罩在头顶的天空，有着稀稀疏疏的星星，亮亮的，仿佛一些光明的泪珠，就要坠落人间。田野、村庄、树木，在幽静的睡眠里，披着银色的薄纱。非凡的夜、迷人的夜!黑暗中的森林，不动的、灵化了似的耸立着，投出庞大的阴影。望望天空，繁星围拱的银河，仿佛一条宽阔的银带穿过无垠的天际延伸开去。

　　王耀武抓紧集结部队，十八军胡琏部和十九师全师兵力埋伏在月溪至江口的两边山上，原驻守在广西全县、新宁、宝庆的众多国军主力悄悄地向洞口挺进；宁乡、辰溪休整待命的部队日夜兼程，爬山越岭，经洞口的罗溪直奔江口埋伏在青岩，铁山一线；七十四军从绥宁的红岩、武阳至瓦屋、金屋直突江口，一00军悄悄地向洞口塘运动；部署在桂林、宝庆、湘乡的部队向洞口方向移防，组成第二、第三防线阻击撤退的日军；芷江400多架飞虎队美军飞机待命作战。至此，形成四面包围之势。恰在这时，情报处长杨柯萍送来情报：

　　“原皇协师冉再雄副师长、宝庆自卫队副队长周五林(共产党)率宝庆自卫队和赤峰寨兰八爷的队伍合兵一处，正从罗溪直奔江口阻击日军。”

　　另报：“日军一一六师团长凌田元朗和关根久太郎厌战情绪严重，内部分崩离析，多次请求冈村宁次停止雪峰山战役。曾向部队下达命令：“各自整理部队，等待新的命令。”但由于冈村宁次孤注一掷，想作垂死挣扎，命令部队继续执行“樱花终极计划，突破江口，夺取芷江，还命令部队佯攻龙潭司和山门豁口。

　　这些情报对王耀武来说无疑是兴奋剂。他高兴至极，说：“太好了，也让日本鬼子尝尝失败的滋味。

　　宫泽三郎率日军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越过月溪，有前锋侦察部队报告：“前方没有阻军，静得吓人。”宫泽三郎开始警觉起来，这种宁静太不合符军事常规了，江口这样的军事要隘，没有重兵把守，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中国指挥官太无知了，二是我们日军中了王耀武的计了，如真是这样，前有阻军，后有追兵，两山有伏兵，困在江口，粮尽弹绝，那么，我们皇军就完了。他越想越害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给我撤!赶快撤兵。”这时撤兵，谈何容易，前方部队已接近江口了，后续部队从洞口塘大量涌进，进攻的脚步怎能停得下来!王耀武也发现了日军有异动的迹象，马上命令承担堵截任务的两个军抓紧封住了洞口塘这个口子，斩断了日军的退路。

　　4月26日早六点，王耀武下达了总攻命令，合围聚歼日军的战斗打响了。第七十四军、第一00军、第七十三军大炮齐轰，大量炮弹投入敌阵；几十架美国飞机，俯冲、投弹、扫射；震天动地的炮声和炸弹爆炸声，惊呆了东方刚冒出的太阳。江口上方硝烟和尘土混沌一片，泥土、石块和弹片腾上天空，又哗哗飞落，树木被炸得连根拔起，枝干连同敌人的军帽一起被气浪冲上天空，掩体被一一炸毁。林云飞率领后面得到迅速补充的两个营的官兵，跳出工事向日军发起强烈的攻击；冉再雄、周五林和兰八爷率领的抗日队伍对准敌人射击。鬼子刚发现“嗅枪队”，便风声鹤戾，草木皆兵，叽哩哇啦地喊着，叫着，急着逃命，敌阵地乱成一团。后续敌军部队听到前方震耳欲聋的枪声、炮声和飞机投下来的炮弹爆炸声，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没等上峰命令，部队自动往后撤，埋伏在两边山上的国军立即进行堵截，战场上炮声隆隆，战马和官兵的嘶喊声连战一片，烟雾弥漫，火光冲天，敌尸遍野，血流成河。

　　大火渐渐蔓延，到处都是一片火焰，一群一群的日军，在烟雾与火星中间狂叫，一切声音所汇成的恐怖喧闹里，混着临终的呻吟。敌我双方几乎不能互相看见，惨白的大灰尘飞舞着，以无可忍受的硝烟与血的气味，遮住太阳，空气中弥漫着屠杀；日军前些日子放纵的兽性，凶暴与疯狂，此时得到了彻底的回报，同样吃人命的炮弹与子弹，这时开始蚕食着他们残存的兵力。

　　烈日底下，肩并肩、头接脚地躺着好几百个伤兵，有的在山坡上，有的在小溪边，有的在草丛中，还有的在大路两旁，象沙丁鱼似的无穷无尽地排列着，其中少数人直僵僵躺着不动，大多数在那里痉挛着，哼得震天响。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苍蝇，在伤兵的脸上爬行着、嗡嗡叫舐着士兵的鲜血，肮脏的绷带缠着喊娘叫爹的生命,到处弥漫着呻吟声，咒骂声。汗臭、血腥……救护队在那密稠的人群中挤来奔去，有时不免会踩在伤兵身上，那些被践踏的伤兵无奈得也只能翻翻眼睛哼哼叹声罢了。

　　战斗打响了，王耀武在不停地调兵遣将，绥宁、溆浦、隆回、安江、武冈等地的不少部队紧张地向洞口、江口方向集结。那几天，山头上，山沟里，到处都是步兵，炮兵，骑兵，步兵在沟里行进，脚步声沙沙作响，炮兵部队上山的时候，驮炮骡子哼哧哼哧喘着气，炮兵战士们，用手推着炮筒，给牲口使劲，一队队的侦察骑兵和三五成群的通讯骑兵，从部队行列边的河槽里跑过去，马蹄嗒嗒地响着，这些部队有南来的，北往的，东走的，西去的，穿来插去。其实，这一股一股的部队，都是按统一的号令向自己的目的地行走着。一部分砂尘被人脚和车轮搅拌着，另一部分像云一样飞腾在军队的上空，侵入在路上行走的人们和战马的眼睛、毛发、耳朵、鼻孔里，行军的战士个个成了活泥人。太阳升得愈高，尘土激起的云升得愈高，透过扬起的尘土，可以用肉眼直视无太阳的光茫。山沟里没有风，官兵们在静止的空气里喘息着，行军途中,为避开扬起的尘土,士兵们用毛巾捂着鼻子嘴巴,，到了有水的地方，纷纷扑了上去，一直喝到水干见泥底。

　　战斗打响后，日军每天都派出战斗机，编成机组，每组十多架，轮番向我洞口塘、月溪、江口两边山头投弹、俯冲、射击，两边山头成为火海，埋伏山头的国军官兵死伤无数，并且无安身立地之所，只好退返山背，伺机进攻；与此同时，芷江机场派出飞虎队迎击敌机，进行空战，日机有多架被击落。飞虎队战机在痛击敌机的时候，发现月溪、江口壕沟里的日军，便大举投弹，俯冲和扫射，在我地面部队的指引下，战机准确地投掷炸弹，形成巨大的杀伤力。撤退到两边高山里埋伏的国军官兵抓住这一战机，翻过山头，痛击敌人。宫泽三郎恼羞成怒，一次派出几十架战机，安排十多架歼击机与美飞虎队战机进行空战，后面有二十多架飞机掩护着炮兵部队，指挥着日军向江口强行推进。

　　满天的繁星、正如中午的日光，夜色显得无限美好，谁又不晓得五月(指阴历)之夜，不晓得五月夜里那既远又近的分外明亮的星星!每一颗星星都沥沥在目，反射在我们眼帘里是那么晶莹。瞧，有一颗星边上象是沾满了霜花，周身发着冷光，带着天真烂漫的惊讶神情从漆黑的天上望着大地。

　　日军夜袭飞机的隆隆声在黑暗中越来越近了，一会儿功夫，战斗机丢下照明弹来，把月溪、江口一线照得异常清楚。一阵一阵的爆炸和耀眼的亮光轮番出现。洞口塘那边炸弹穿云裂石，轰轰声变成不停的怒吼；被击落的敌机象疯狂的流星迅速掠过天空，然后在天边爆炸；降落伞，被刺空的日军探照灯揪着，轻摇慢降地穿过黑暗迸发的高射炮弹像朵朵银花，从天堂落到杀人的地狱。雪峰山的天变得通红，好像太阳要在半夜里升起来一样。江口是个小盆地，数以万计的日军，大炮，战车盘踞在这个小盆地上，日军战机和各种类型的大炮强攻我七十四军、五十七团、冉再雄、周五林、兰八爷和嗅枪队阵地。五十七团在狗爬洞战事失利，到了江口立即补足兵员，阵地周围有小股日军侦察兵和日特化装成当地农民，向日军发出信号，敌机和日军高炮准确地轰炸了我军阵地，五十七团和嗅枪队攻势受挫、严重减员，冉再雄、周五林先后为国捐躯，特别是嗅枪队几乎全队覆灭。兰八爷临死前右手紧紧地握住他那杆心爱的乌枪，左手那支短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五十七团阵地几乎被炸平，林云飞和团部参谋、卫兵都集中在掩体里。营长苏文彬受了重伤，这时，日军趁势猛烈冲击我阵地，机枪手已经牺牲了，一个瘦小的通讯兵跑上去扳动了机枪板机，子弹射向敌军。苏营长见阵地难以守住，便安排战士火速在阵地前埋上地雷、炸弹，然后从通讯兵手中抢过机枪命令部队撤退。日军很快占领了阵地，就在他们得意忘形的时候，飞虎队的飞机及时来到了前线，几声巨响，掀起了阵阵巨浪，浓烟夹杂着尘土，树枝和日军士兵的残肢抛上了空中，阵地上一片狼籍，无数尸体横野山岗。

　　夜。城市、农村、森林都安睡了。满月象一口钟那样高挂在山顶上空。雪峰山虽然安睡了，但躺在战壕里的官兵们怎么也不能入睡。月光温柔地洒在森林里，洒在战地工事里，远处的枪声时时划破夜幕的寂静。

　　林云飞很快收拢了部队，和苏营长一起选择有利地形阻击日军。林云飞是出生入死的指挥官，他丢开一切，子弹在他头顶，在他的耳际，在他的身旁如流星般飞过，看到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在前后左右击倒，鲜血染红了地面，看到受伤的兄弟倒在地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碾转呻吟；有的爬行着想挣扎起来，又因无力而跌下，有的在微微地喘息待死，有的因为伤在要害，疼痛难禁的用手击打着地面，这些悲惨场面，使林云飞这硬汉悲愤欲绝。他们在一座高山上停下来了，只见左边还是大山，对面也是高山，两山之间隔着一条溪河，右边有一条通往芷江的小道。林云飞和苏营长率领部队埋伏在右边山头上。大股日军靠近了，林云飞下达了命令：“给我打!”只见机枪声、大炮声连成一片，冲在前面的鬼子被打死，后面大股鬼子跟着冲了上来，又被我军的机枪和手榴弹压了下去。这时，我军阵地上响起了爆炸声，日军用野炮和迫击炮猛轰我军阵地，林云飞大喊：“伏倒，快隐蔽!”但是一颗炮弹落在苏文彬的周围，卫兵一个箭步伏在苏营长的身上，立即身亡，苏营长的右手被炸断，左腿严重受伤。这时，月亮慢慢地升起，流泻的月光映照着这死亡的阵地，映照着这处处凝固了的血山。苏营长掠过这堆尸体，再悄悄地掠过那堆尸体，他凝望着这一双双瞪视的但都是死去的眼瞳，暗影里又显现新的血泊，现出一副副青乌的面容，苏营长不由得黯然伤神。但他想到了光伤神是不行的，一定用伤残身体坚持着多杀几个鬼子，便将机枪平放在一块石头上，用左手扣动扳机，扫射冲上来的鬼子，同时大喊：“林副团长，我不行了，我来掩护你们，快撤吧!”

　　林云飞一挺身子，跃在苏文彬的身边，将他拖了下来，一营的几个士兵将苏营长背起就走，林云飞端起机枪向敌军扫射，卫兵强行将他架走，刚走出十多步，几颗炮弹在刚才林云飞扫射的地方炸开了，大家都为他暗暗地庆幸。

　　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着。

　　大批的日军被诱进了月溪江口这个口袋里。小野副官被宫泽派遣，率领敢死队突进到江口。由于王耀武在江口前方布有重兵，纵使小野再怎么进攻都无济于事。小野拿出望远镜，只见前方：

　　峰峦起伏的大山，奇峰耸拔，直插云霄，枭枭青烟，和灰茫茫的薄雾混在一起，这烟幻化出千奇百怪的形态和颜色；特别是山口吞吐着浓烟，隐隐约约看到战旗，惊心动魄的景象腾出股股杀气，周围都是日军的尸体，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向小野袭来。

　　小野故作镇静，放下望远镜，思索起来，觉得日军气数已尽，进取芷江已成梦想，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这时，就是他们效忠天皇的时刻。他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冒死一拼。

　　新一轮的进攻开始了，几十门大炮昂首齐吼，顿时，天在摇，地在颤，天地似乎要裂开了。短短的时间里，高地上落满炮弹，两边高山和山口被炮火打得像蜂窝一样；射击过来的机枪子弹，快把地面掀去了一层皮，草丛都被连根铲除一样，到处飞扬着碎草和土块。国军74军埋伏在山两边，受到重创，死伤无数，退至山口，阻击日军。林云飞看到自己的部队只剩下一、二十个人了，心中隐隐作痛。这时，他看到冉再雄、周五林、兰八爷部被日军大炮、机枪打散的残兵游勇，就大声喊：

　　“我是国军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受命阻击日本鬼子，由于鬼子疯狂进攻，部队伤亡很大，现在你们来了，太好了。不管你们是正规军还是游击队，是农民还是土匪，只要是中国人愿意打鬼子的，跟我来。敌人想前进一步，除非我林云飞死了。”

　　这些残兵游勇听到林云飞的喊声，觉得有主心骨了，纷纷隐蔽着向林云飞靠拢，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坚决听从林副团长指挥，和林副团长一样，与阵地共存亡。”阵地上土气大振。

　　日军大炮轰过之后，小野指挥着步兵开始冲锋了，机枪、冲锋枪向山口疯狂地扫射，友军在两边山上用机枪进行封锁。林云飞有了喘息的机会，猛地站了起来，说：

　　“不怕死的，跟我来，”他冲出战壕，向鬼子冲去，紧接着出现了穿军装的、着便装的一队人马，端着枪跟着林云飞冲了上去，这时，鬼子发现了前面的目标，从临时挖掘的掩体里，各种武器一齐发射，机枪声、冲锋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夹杂着敌人的嚎叫，汇成一片。各种火舌，一阵阵爆炸的红焰，一道道子弹流光，闪耀地交织在山口的上空，地上又布了一层战友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平溪江水。这时，一颗子弹射中了林云飞的右臂，血流不止，旁边的士兵拉着林云飞想撤回战壕，他坚决不从，说：

　　“军人只有冲锋才能胜利，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决不往后撤。”另几个士兵赶忙上前为林云飞包扎伤口。

　　隐蔽在山两边的友军，将林云飞受伤的情况尽受眼底。此刻，只听山头上吹响了“嘟—嘟—嘟”三声长号声。接着，手榴弹像一片黑乌鸦一般，纷纷扔了下来，机枪、冲锋枪又怒吼着，事前早已测好距离的六○炮，也一个劲地在敌群炸开了花。山洼里日军阵地上顷刻腾起一片蓝色的烟海。敌人只得向后溃逃。林云飞指挥大伙纷纷跃上山口，居高临下,用机枪、冲锋枪猛密集扫射，就好像在围猎一群横冲直窜的野兽一样。

　　龟缩在田坎下的小野，眼睛直视前方，正在捕捉新的战机，他发现山口上有一个手臂缠白布体型高大的指挥官，经常变换位置在指挥作战，马上命令旁边的机枪手，说：

　　“目标瞄准那个手缠白布的支那人，给我往死里打。”

　　“是!”这个机枪手在林云飞出现的刹那间，啪、啪、啪!几个连发射向林云飞，林云飞无法躲避，大腿中了一枪，紧接着，左胸脯又中了一枪。林云飞倒下了。但他仍趁清醒的时候，对守卫在那里的官兵说：“不要将我抬下山口，我躺在山口，你们的胆子会大一点，先前几千人守的山口，现在只剩下我们几十个人了，我们坚决要守住，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这个山口，就是我死了，我的尸体、我的灵魂，也会同你们一起坚守这个阵地，决不后退半步。”林云飞这番慷概激昂的宣言，感动在场的官兵流下了热泪，他们齐声高呼：“誓死坚守阵地。人在,阵地在!”

　　这时，几十架飞机在山口上空盘旋着，这不是敌机，而是芷江机场飞虎队派来的飞机。他们在上空正在寻找目标。忽然，为首的那架红头指挥机，射出好几颗红色信号弹，一闪一亮，像小鼓似地“卜、卜、卜”响了一阵，然后闪开去路绕到圈外，接着，一架接着一架飞机，立即降低高度，改变队形，成一路纵队俯冲下来，顷刻间，山谷中烟火弥漫，群山震动。那架红头指挥机仍在原来的高度，不慌不忙地哼哼着，为他的伙伴观察轰炸效果。

　　日军阵地乱套了，鬼子死的死、伤的伤，纷纷往回逃窜。

　　林云飞昏死过去了。士兵们将他抬进掩体，卫生员早已牺牲了，一个老兵找到卫生员的药箱，为林云飞包扎了伤口。七十四军一位长官，亲眼目睹林云飞的壮举，安排了卫生队的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带着四个士兵和一副担架，将林云飞抬到军部卫生队进行抢救，总算救了林云飞一条命。

　　紧接着，一群巨大的怪物，在天心里吼叫着，从云头里慢慢的旋出来。于是在月溪和江口的空中，急剧的生出了拖尾巴的黑球，这些黑球，象成熟了的果子一样落下来，落到地上，带着沉重的不可思议的声音爆炸起来，把无数活着和死了的人掷到天空里，又很快落到地上，炸成了粉碎的一块块。这是飞虎队的机群支援来了，炸得日本鬼子不敢抬头。

　　日军的进攻，再也挡不住这些从心坎里爆炸出的力量了，他们纷纷丢弃了受伤的和死了的尸体，以及最新的、但又笨重不过的杀人利器，向月溪方向撤退。两边山头的第九十四军、第七十三军的主力部队也赶来了，大炮齐轰，机枪扫射，日军死伤无数，敌第四十七师团第一三一联队长重广川岛和第一0九联队长浇寺保三郎等被当场击毙，我军趁势把日军压在江口这个小盆地里。

　　枪炮声，炸弹爆炸声震得日军战马飞奔起来，疯狂的马群再也不服从主人的驯斥，它们以密集的队形首尾相衔、横冲直撞，鬃毛向风飘舞，鼻孔上罩满泡沫，血红太阳的低斜光线，将它们狂奔的影子投射到大山的另一端……它们把一切都踏碎了，土地震动，蹄子扬起如雨的石子，踏着尸体，踏着活人，狂奔着，嘶叫着，谁也不想落后。狂跑的马群疾驶到江口的一个转弯处，右边一条小路通往芷江，下面是足有一百多米深的小溪，小路和小溪之间，是壁陡的悬崖绝壁，狂疾群马收不住脚，成批的栽入了深不见底的溪河里，它们和它们的主人一样，都逃脱不了血溅雪峰山的命运。

　　开始，宫泽三郎顺利地执行“樱花终极计划”，以万军压镇之势破洞口塘、攻月溪、进攻江口，以为直突芷江指日可待，对如此顺利暗暗窃喜。谁知道最后陷入了江口这个陷阱，由于我军重兵防守，中美飞机的空中支援，把江口围得象个铁桶一样，牢不可破，日军不能前进半步,也无法后退。这时，宫泽三郎感到了皇军已陷入了灭顶的深渊，他立即做出决定，向大本营请求允许撤退。

　　“报告。”两个日军特务站在宫泽的门口。

　　“进来。”

　　“报告司令长官，中国部队部署20万之众包围雪峰山，除外围少量部队外，至少有15万支那兵部署在雪峰山洞口塘、月溪、江口方圆15公里的山上、壕沟里，拥有大量重机枪、各类大炮和美式装备的几个军进入了阵地，皇军进入了支那军的大口袋、包围和伏击圈，月溪和江口围得水泄不通，雪峰山遍地都是中国部队，皇军左不得，右不得，前进不了，后退无路……”

　　“不要说了，这些我都知道了”。宫泽三郎此时成了“八十岁学吹号——气短”，但他仍然拿起电话机，接通了日军飞行大队：

　　“命令你们出动全部飞机支援雪峰山被围的友军，编好组，列好队，实行全天24小时轰炸，将友军救出来。”

　　中美混合机群和敌军飞机进行高空激战，宫泽三郎的救援计划又落空了。

　　宫泽三郎这时命令部队撤退，但现在想偃旗息鼓，谈何容易，我军第一00军、第十八军和炮兵奉王耀武之命，来到洞口塘堵击敌军。

　　遭到伏击的日军早已溃不成军，他们江河日下，惶惶不可终日，苟延残喘的日军进也不能，退也不能，左右山头又突不了，粮尽弹绝，军心动荡。他们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希望能靠空中轰炸帮他们突围，虽然日军飞机架次增加，但芷江飞虎队的机群来得更快捷，不仅在空中对日机进行拦截，还不时寻机向撤退的日军俯冲，投弹，扫射，撤退的日军队伍里不时有士兵倒下,成了一具具尸体。早已被仇恨填满胸膛的国军将士，向撤退的敌军发起了更猛烈的枪击和炮击，可恶的日本鬼子一个个血溅雪峰山。突然，我军阵地上发出一阵阵巨响，几十架日机投下了两百多枚重型炸弹，阵地上烟雾弥漫，火光冲天，掀起的气浪比炮弹的杀伤力还凶猛，被拦腰击断的树杆压死许多官兵，机枪和大炮也被炸哑了。我军惨遭重创，死伤无数，坐镇芷江的陈纳德闻讯后，命令飞虎队二十多架歼击机迅速飞往洞口塘迎战,迫使敌机慌慌忙地溜走了。战争形势，慢慢地呈现胶着状态，像何应钦预料的那样：“如果阻断不了敌人的进攻,堵死了敌人的退路，反把敌人赶到了一堆，很难一下子消灭敌人,国军短时内真的会啃不动这块又臭又硬的骨头的……”

　　“怎么办?”王耀武思来想去,决定放开一个口子,让鬼子撤出江口,日军溃成了一条长线,进而拦腰分段消灭之.他的想法与何应钦不谋而合,他来不及向何应钦报告，就命令第十八军放开一个口子，让日军向雪峰山覆地的洞口、武冈、隆回溃退，准备将鬼子歼灭在撤退的路上。

　　参谋长邱维达有些发愣，很不理解，问：“为什么将煮熟的鸭子又放飞?”

　　王耀武解释说：“开门捉贼容易，关门捉贼难。我也懂得‘编筐编篓，重在收口’如果关起门来捉，我们从四面冲进去，把敌人堵死在山沟里，沟小人多，免不了混战一场，我们的人数优势发挥不了，特别是洞口塘、月溪、江口一线的老百姓要遭殃，日军见无路可逃，将作困兽之斗，就会乱跳乱咬，加重我们的损失。让日军从洞口塘撤退，山外我军重重叠叠围了三层，日军跑出去头层，还有第二层，第三层围着，鬼子怎么逃,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仙.得了再说日军成了惊弓之鸟， 粮尽弹绝，已无心恋战，我军再行追击，可分割歼灭,速战速决，还可减少自己的伤亡。岂不是绝妙吗?”

　　第十八军放开口子后，日军就象拉开闸门的大水一样，从洞口塘直泻关外，顺着宝(庆)洞(口)公路，沿竹市、高沙流向宝庆、武冈、新宁等地。不久前，他们还不可一世，如今却成为惊弓之鸟、乌合之众，仓促逃命.他们没命地乱吼乱窜，人踏人，马踏马，互相冲撞，互相撕打，咒骂，枪刺……有人跌倒了，呼喊救命，无数双脚踩过跌倒的人，踩成了肉酱。有时候，骡马在山沟里拥挤得不透风，鬼子们就用冲锋枪扫射惊慌的骡马开路逃命。步兵纷纷把炮兵驮炮的牲口推向深沟，夺路而逃。有的军官横冲直撞，举着手枪，对天放枪,维持秩序，但是像洪水一样的人群把那些维持秩序的军官挤成了肉丸子“随波逐流”.

　　撤退，逃命,鬼子不管逃到哪里,撤退到哪里，都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们已经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战事尚未结束，何应钦已将雪峰山会战胜利的捷报电告重庆国民政府。他即将赴重庆参加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前,他电令前线各部队坚持战斗，快速取胜。王耀武得知何应钦要去重庆赴会,为了落实何总指挥的指示,他电告参谋长邱维达：“前方战事仍未结束，何总司令非常着急……委座密电催何将军回重庆，要他亲自向大会报告雪峰山大捷经过。何总司令说，战斗仍在继续，他若去重庆报告战争的大捷，前方后方的说法岂不矛盾!他要我和你商量一下，争取早日结束这一战役。”邱回电认为战役结束至少需要5天时间。王见邱不明其意，乃告：“穷寇难以聚歼，网开一面，第十八军正面已向敌人开了缺口，你开个口子就行了。”邱刚放下电话，何应钦打给邱维达的电话又响了，何慢悠悠地说：“我后天早上回重庆，王佐民(耀武)同你谈的问题，希望你全面考虑，军事要配合政治嘛!”

　　5月14日下午，何应钦赶到重庆，向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中国陆军总司令部组织情形及雪峰山战役经过》，称：本月9日，中国军队猛烈反攻，日军已开始溃退，我军在“短时间内即可全部消灭”日军。

　　5月20日，何应钦在国民党六全大会上当选中央执行委员。

　　邱维达命令第一十八军开了个让日军溃退的口子，将鬼子分而歼之的计划在不声不响的实施着。敌军四十七师团一三一联队在我军四面包围下，粮尽弹断，被逼投降。

　　将日军聚歼合围雪峰山，这个战略部署非常正确，“中国即胜，日寇必败”这是肯定的，战争发展的趋势也正如此，只是迟早的事情。当时战场的形势也正如何应钦预料和担心的那样：“如分割不了敌人，把敌人赶到一堆，啃不动这只大老虎,自己就会乱了阵脚.”

　　原来,何应钦看到了雪峰山中日战役处于胶作的症结,他冒着风险要王耀武“放水捉鱼”.正当国军“啃不动”日军的时候，何应钦却在远离千里之外的重庆,无奈,只好再次电告王耀武实施“捉鱼”计划。对何应钦放开口子这一分段打鬼子的战术，国军高层分歧很大，许多坚决反对将“煮熟的鸭子又放飞”，但王耀武纵缆全局，对放开口子致鬼子于死他胸有成竹,他排兵布阵自有胜算的底线，当他放开口子的时候，同时部署了三道防线等待仓皇出逃的日军。与此同时，共产党和国民党在国际众多媒体上撰文揭露日本帝国主义准备在惨败的雪峰山战场作垂死挣扎的罪恶计划:日军策划了“樱花终极计划”，最后想丧心病狂地实施化学细菌武器阴谋，欲对中国人民进行毁灭性打击。国际舆论强烈谴责了日本法西斯行径，日本天皇在国际舆论的重压下，迫不得巳致电冈村宁次停止这一行动，雪峰山军民才免遭更毒的浩劫。

　　第二十九章　庆胜利山城齐欢腾

　　雾都重庆,久违了的太阳冲破了厚厚的云层,露出了她那洋溢着喜悦的笑脸.重庆的天空晴空万里,保卫芷江战的胜利让这座国民政府的涪都疯狂了起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欢庆的气氛浸润着山城的每一寸土地.

　　蒋介石官邸:一份雪峰山战役战报正正方方摆在了总统办公室桌上,委员长脸上显露着从未有过的轻松,脸边眼角的鱼尾文像绽开的两个菊花,洋溢着开心的喜悦,他专注着摆在桌上的战报,一字不拉地细沟地品读:

　　战况简报:“对日总反攻从1945年4月26日开始，6月2日结束，12498名日本官兵战死雪峰山，伤23307人，余敌全数被俘.缴获日军战马347匹，火炮24门，军需物资20吨。另雪峰山会战历时55天，涉及半个湖南(以宝庆为主战场)，中国陈兵20万，伤亡近6万人，是中国抗日战争史上规模最大、时间最长、双方伤亡最重的一次正面阻击战.空陆配合歼敌的拼搏战，这场雪峰山芷江保卫战以日军全面溃退在中国战场上彻底失败而告终。”

　　委员长反复看着这份战报,不禁想起了抗战时期那些浴血奋战保卫祖国的将士,看到了日本侵略者最终走向失败的结果总裁感慨万千.中国终于胜利了,他要以中央的名义隆重嘉奖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嘉奖在战争中英勇杀敌的英雄们.委员长挺了挺腰,笔直地站在总统府窗前,面对窗外沸腾的街巷,面对青山绿水,久久凝思着,注视着雪峰山方向……

　　不几天，何应钦在重庆召开的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作军事报告，当报告到雪峰山作战大捷时，全场掌声雷动，何长官因此而名扬中外；此次战役主力军第四方面军司令王耀武因雪峰山作战战绩卓越也被新增为中央委员，多数国大代表把自己最信任的一票投给了王耀武将军。

　　日本东京:天皇像念悼词一样宣读着无条件投降的诏书，饱受日本鬼子践踏的宝庆人听到鬼子无条件投降的消息无不欢欣鼓舞。一些殷实人家的家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都在认真地听着播送日本投降消息的收音机，站在人群后面的人掂起脚，小孩则骑在大人们的肩膀上，一些还没见过收音机的人则高声喊叫：“把那个讲话的人放高一点，我们看不见。”听到喊声主人不厌其烦，将桌子上的东西挪开，在桌上放上一条长凳,再把收音机就放到丨凳子上面，这样后面的人看得见“讲话”的收音机了，坐在大人肩膀上的小孩高兴的说：“是一个盒子在说话呢。”

　　宝庆的几所学校，老师、学生们抬着“中国必胜，日本必败”的横幅卜，手里拿着写有“日本鬼子滚回去”等内容的小彩旗走上街头庆祝胜利.宝庆广场上，没有了往日里的紧张和沉寂,到处是一片兴高采烈和狂欢的景象.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车水马龙,游行的车上坐着打扮成小丑的人儿,身着大红花衣的杂耍演员手持梭标跳着滑稽的舞道.戴半边面具的男男女女兴之舞之，大家兴奋地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可爱的姑娘们被这种场面感动得忘了形，或依着阳台，或靠着窗口，向经过的马群、人群抛撒着五彩绣球，坐在马车里的俊小伙见到抛撒绣球的漂亮姑娘心花怒放,有的干脆把接住的绣球又抛向心仪的姑娘,大街小巷,成了花的世界,成了欢乐的海洋.只有往日里打着膏药旗的小汉奸们不敢出门,从门缝里瞅着大街上载歌载舞的人们,心里泛起无限的失落.

　　狂欢持续了两三天，狂欢的人们回到家里，纷纷杀猪宰羊、杀鸡杀鸭,四合院子里的人们，将自家的桌子合并到天井里，各家都把自己的拿手好菜摆到天井里的桌子上，倒上自酿的米酒，院子里的几十号人们举着酒杯互相庆贺，整个宝庆城都沉醉在庆祝胜利的喜悦中。

　　合围聚歼日本鬼子主战场的洞口，也和宝庆府一样，欢庆着抗战胜利。洞口人好划龙船，正月十五元宵节、端午节、八月十五中秋节都要举办龙船比赛。如今抗战胜利了，比过节还要热闹，几位绅士聚在一起议事：如何庆祝抗战胜利，大家决定进行划龙船竞赛好好欢庆一番，为了纪念抗战的胜利,这次龙船比赛的路线作了有纪念性的转变，特意选择鬼子败退的洞口塘滩下作为起点，迴龙洲作为终点。各队龙船前面插着标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必胜，日本必败”内容的旗子,每条龙船,有一个领头的舵手、一个鼓手、一个锣手。队员们各持一支短桨，随着鼓声缓急为节拍，把船奋力划向前方，和往常不同的是桨手身上都统一穿着印有抗战胜利为内容的棉布背心。带头的坐在船头上，头上缠裹着红布包头，手上拿着两支小令旗，左右挥动，指挥船员前进。龙船竞渡,擂鼓吹号,鞭炮齐鸣,欢呼声随着龙船箭一样前行,高潮叠起.两岸庆祝胜利的人群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他们挥舞着小旗，捧着鲜花，随船而下。

　　这是中国的胜利,这是中华民族的胜利.胜利的欢乐感染着每一座为之奋战过的城市和乡村.绥宁、城步、新宁、武冈、隆回、宝庆,所有的山山水水都为雪峰山战役的胜利而欢欣鼓舞.一个个鬼子低下了顽固的头被人们押上了历史的审判台.

　　这是历史的胜利!

　　中共宝庆地下联络站,蔡崇智在主持召开一个宝庆全体地下党党员参加的会议,传达党中央的最新指示,要求大家在胜利面前做好新的战斗准备,随时接受日本投降的交接工作.

　　杨柯萍被派往北方,她路过庆时有意在这里停留了一天,她忘不了在宝庆与蔡崇智一起战斗的日日夜夜,她怀念着在这里与战友一起除汉奸,杀鬼子搞情报的每一次惊心动魄的行动,她特别是想在这胜利的时刻想给蔡崇智一个热烈的拥抱,她还是伤感地离开了,时间,再一次考验着他们的命运.

　　尾 声

　　日月如梭。

　　历史的车轮辗转到了一九八四年，中日关系解冻，大批未战死的老日本军人通过申请，经中国政府批准，前来中国各地为死去的战友、或带着死去战友的亲人认墓扫坟。雪峰山会战，洞口、绥宁广大区域是主战场，而主战场的中心是在洞口塘至江口金屋塘沿线。清明时分，洞口县每天有百余日本老军人和军人遗孤前来祭扫。

　　一九八四年三月二十七日，曾经在“火烧茶山”战斗中被俘的日军班长佐木带着战友铃木的儿子来到绥宁县水口，重新踏上这块让他惊魂的土地。陪同他来的，是中央某部对外事务司的司长杨柯萍、县统战部的同志和县公安局的两个干警。当年，佐木被困茶山仅仅十多天时间，但他对这里特别熟悉。他带着铃木的儿子和一行人，径直走向铃木的坟冢，用砍刀砍掉了柴草，铃木的坟堆显露了出来，坟前，用小石子砌成的小十字历历在目，佐木庄重地对铃木的儿子说：

　　“这就是你父亲的坟墓!”

　　铃木的儿子双膝跪地，全身伏在坟墓上泪流满面，号啕大哭说：

　　“是该死的战争，使我们父子分离!让您客死他乡，变成孤坟野鬼……”

　　悲切的诉说，令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伤心落泪!

　　铃木的儿子跪拜在父亲坟冢前足有十分种，最后，泪眼婆娑地站起身说：“中国是受害国，我同情和理解中国人的心情。但我有个请求，请求中国政府允许将父亲的遗骸带回日本，或者将我父亲的坟冢好好修葺，我愿意投资将万福桥至水口的公路进行全线修复。”

　　杨柯萍回到了邵阳市委，晚上在市委机关招待所用餐。他们正在餐桌旁等着市委领导，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杨柯萍眼前，这个人就是蔡崇智。

　　“崇智，是你呀!”随行的人员刚介绍说“这就是我们的市委副书记”时，杨柯萍已经情不自禁地失声叫了出来。

　　蔡崇智是战争时期的化名，市委副书记也从惊鄂中认出了杨柯萍，有些失态地僵在那里，不愧是经过战争洗礼的老地下工作者，稍一调整，他立即恢复了沉着干练的领导神态，赶忙将自己的一双大手伸向杨柯萍……

　　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两人的重逢感到惊喜，更为他们传奇般的经历而惊叹不已。

　　餐后，市委副书记力邀杨柯萍去茶馆品茶叙旧。在杭州龙井温馨的清香中，两人各自诉说了战后离别的经过。

　　原来，在雪峰山合围聚歼日军时，杨柯萍接受了一个新任务，当她完成任务回到溆浦时，第四方面军已奉命移防江苏、山东，杨柯萍像只离群的羊，形单影只地徘徊在原来的驻地，几经周折，终于接到王耀武留给她的命令：“回营后火速赶往山东济南。”她赶忙打点行装，立即出发，来到宝庆，想向蔡崇智告别，可她找遍了宝庆大街小巷的餐馆、茶馆，打听了不少亲朋好友，不见蔡的踪影。此时的她，心中无比的伤心，部队开走了，恋人找不着，自己好似小岛上的一只孤雁。她真想向隅而泣一场，她走一步，又反过头来回眸一眼古城---宝庆，就是这样，离开了让她魂牵梦回的雪峰山。后来，她只身来到济南，可已找不到第四方面军的影子，遍地都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前线被封锁了，按杨柯萍的功夫，只身化装越过封锁线是没有问题的，但她放弃了再去找部队的打算，就在解放军驻地附近的一家旅馆住了下来，有意接近解放军。

　　说来也巧，这天黑夜，杨柯萍踱步来到解放军机关附近转着，国民党埋伏的特务组织侦察到解放军机关官兵仅50多人，便发动了对机关的偷袭，她发现后尾随而行。特务们安排和部署也很周密，20多人对付解放军警卫排，同时有10多个蒙面人翻墙进院，还有20多人接应。杨柯萍一个快步抢上去，抢占有利地势，向正在朝着警卫排开进的特务开了一枪以示报警，随后几把柳叶飞刀甩了出去，翻墙的特务有的滚入院内，有的倒在院子外面，警卫排的战士听到枪声，立即进行反击，承担接应任务的特务听到密集的枪声发觉偷袭失败，没放一枪就逃得无影无踪；从正面进攻警卫排的特务被击毙10多个，剩下几个咬下衣服纽扣里的毒药自杀身亡。

　　听到枪声，解放军一位首长(就是现在杨柯萍的丈夫)观察敌情，发现院子前面10多米处的土堆后面埋伏着一个姑娘，正在不紧不慢地向特务开枪射击，战斗一结束，他就命令警卫员将那位姑娘请了进来。他让了座以后，抬头一望，发现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姑娘，就问：

　　“姑娘，你是谁?”

　　“我叫杨柯萍，是国军四方面军的情报处长。”

　　“你既然是国军的情报处长，为什么要帮助我们打特务呢?”

　　杨柯萍说：

　　“我要参加你们解放军，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我还有一个恋人是中共地下党的领导呢。”

　　这位首长没有立即答复，而是安排她住下来，然后将保卫科长叫来，吩咐科长观察杨柯萍的行动并调查她的历史表现。

　　第二天，首长刚踏进杨柯萍的房间，杨柯萍就说：

　　“首长肯定不敢轻易相信我，但你们向湖南地下党组织调查，宝庆地下党的蔡崇智可以为我作证。”

　　不久，湖南地下党发来了公函，证明了杨柯萍的身份，也谈到她有倾向性，说她是为了报王耀武的个人知遇之恩，才没有早日投奔共产党。就这样，杨柯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解放战争中立了大功，解放后，转业安排在中央某部工作。后来，杨柯萍又和这位首长结了婚，组成了幸福的家庭。

　　何应钦随蒋介石去了台湾，逝于台北。

　　王耀武淮海战役被俘，1957年大赦出狱，1968年逝于北京。

　　肖佩然在去接回他的爱妻樱子时，被日军特务跟踪，夫妻双双被杀害。

　　林云飞去了台湾，田学敏和杨琼花在解放战争中光荣的牺牲。

　　参考书目：1、血战雪峰 2、深山英魂

　　带着困惑上“雪峰”

　　(后记)

　　我出生于一九四五年六月，日本鬼子的铁蹄踏进我的家园时，我还在我娘的襁褓里。鬼子来了，凶残至极，还好，我谢家院子靠近山边，当看到鬼子在对门院子烧、杀、掳、掠时，父亲就领着我娘进了山，躲进密林中，吃喝拉撒在刺蓬，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非人生活。鬼子过了一拨又一拨，哪敢回家?后来，父亲扫开周围的荆棘和柴草，搓起的粗草绳拴在一人多高的大小树上，顶上盖着茅柴和稻草，周围扎着从活杉树上剥下来的树皮，地上铺上厚厚的稻草作睡床，三块石头支口锅，这样，我娘吃住在这个临时支起的窝棚里。母亲很清楚，在这个深山老林里安了“家”，可以躲避鬼子的兽行。但是却逃不脱来自山里的各种风险，有时外面下大雨，棚里下小雨。特别到了晚上，时有野兽骚扰，一听到豺狼的吼叫声，看到一对对绿光，吓得魂不附体。我母亲说：大约从阴历的三月上旬开始，在这个窝棚里整整过了60多天“白毛女”式的非人生活。我在儿时和少年时，母亲时有诉说着这一段悲惨的经历，每讲一次，她的眼睛就滚动着泪珠。1965年夏季，北部湾一声炮响，美国在越南发动战争，毛泽东为了援越抗美，破例决定夏季征兵，我报名应征入伍，在开赴越南前线的头一个晚上，我母亲泪眼婆娑地又说起“走日本”的那段悲惨经历，母亲不懂援越抗美的含义，只是说“我舍不得你去当兵，当兵是要扛枪打仗的，像日本鬼子那样的坏人应该打，你去吧，练好本领，狠狠地打。”当时，尽管母亲那样仇恨日本鬼子，但我处在朦胧状态，母亲的话一讲而过当成了耳边风。我服役的是汽车部队，而我从小立志当一名新闻记者，虽然我仅读了六年书，但从1958年开始就博览群书，为后来的记者生涯奠定了基础。来到部队，由于自己笨鸟先飞、刻苦好学，后在新华社、《人民日报》、《解放军报》资深记者的言传身教下，三年后，终于掌握了新闻写作的一些技巧，每年军部要召开一次新闻表彰会，我都是这个军的冠军。当时没有稿酬，报刊又不准署名，但我一如既往，认真的努力奋斗，圆了我儿时的记者梦，由此，也奠定了我撰写《谍战樱花终极计划》的基础。

　　我是带着许多困惑撰写《谍战樱花终极计划》这部书的。我入伍到部队，进行忆苦思甜，革命传统教育，参观了云南个旧市锡矿山和石家庄郊区群众揭露日本鬼子杀害中国人的现场，一桩桩、一件件我均记录在案，从此我就留意收集日本侵华史等方面的书籍和资料，由此也激起了我对日本鬼子的仇恨。在这过程中产生一些困惑：比如，当时在红色书籍中记载的国民党抵触民众抗日，对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八路军在北方战场抗日的篇幅记载甚多；特别是文化大革命中，有人说国民党抗过日、打过日本鬼子，就难逃批斗的厄运。我大嫂的亲三叔在江西打日本鬼子时打断了腿，负了重伤，致残回到了武冈湾头桥，就讲了一句“谁说国民党不抗日?我的腿就是在江西打鬼子时打断的”，结果被斗的死去活来，被逼带着他的江西老婆去了江西。国民党不抗日，或抵触抗日，也难自圆其说。据资料记载：抗战八年，长江以南部署了二十三万日军，当时，新四军、八路军还没有过长江。雪峰山战役，冈村宁次就部署了十万鬼子进攻芷江，结果，何应钦、王牌将军王耀武率领20万国民党军队，将十万日军血溅雪峰山。共产党的地下工作人员(特工)、游击队、自卫队也参与作战，这是活生生的事实。但是，此战役在群众中争论不休，甚至“血战雪峰”的作者受到许多的责难，指责作者写错了，有的说雪峰山会战是共产党打的；还有的说是宝庆人民群众将日本鬼子打败的。作者解释说：“雪峰山会战是何应钦、王耀武率领20万国军和地下党、游击队、人民群众积极抗战打赢日本鬼子的。”这个无争的事实，却遭到反对：说作者对毛主席、共产党不忠，专烘蒋介石、国民党的冷屁股，为蒋介石涂脂抹粉。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拳脚相加。粉碎“四人帮”以后，国家拨乱反正，党中央连“两个凡是”都敢推翻，因此觉得我党对抗日时期国民党是不是抗日，蒋介石算不算一个民族英雄和抗日领袖等问题早就要有一个公开、公正的评价。共产党最讲究实事求是，最讲求真理，趁历史的经历者尚有一部分健在，《史记》部门和媒体能否腾出一点空间，让他们回忆一下当时的事实，将这段历史中的恩怨情仇予以澄清，还历史以真相，还国民党以公道，既有利于我党继续巩固扩大统一战线，也有利于和平解放台湾。我也是一名老共产党员，如果我们的党这样做了，我不觉为耻，反以为荣。

　　十多年以前，包括我在内，像雪峰山会战这样惨烈的战役，完全书写国民党抗日的，不敢用文字表达出来。近几年来，书籍、电影、电视连续剧连篇累牍、大书特书国民党抗日作战，我才试着将收集到的资料写成《谍战樱花终极计划》一书。由于这个困惑，该书迟写了10年时间。

　　我为什么要写《谍战樱花终极计划》?还有第二个困惑。从大量的资料中看到：“战在雪峰、降在芷江”，这是正确的，但有的说《湘西会战》、《保卫芷江》、《芷江保卫战》，也有提《雪峰山会战》的。湘西、芷江、雪峰山这三个地名无可非议，是正确的，但提到打日本鬼子，想法颇多，因为日本鬼子还没有进过湘西，哪有日本鬼子可打?因此湘西会战的提法不妥。《保卫芷江》和《芷江保卫战》这个提法说得过去，因为芷江以远的抗日都是为了保卫芷江。最为妥当的还是《雪峰山会战》，这场战争是雪峰山腹地的“洞口、武冈、绥宁、邵阳、隆回、新宁(也包括怀化的溆浦) ”等地展开，日本鬼子在邵阳陈兵十万，邵阳的这些县(市)都出版了抗日专题书籍和小册子，记载了日本鬼子烧、杀、掳、掠、奸的罪行，亲日汉奸的丑恶嘴脸，民众抗击日寇的可歌可泣事迹，这里的人民发挥了不可替代的智慧，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所以，我写《谍战樱花终极计划》这本书，也就是还邵阳(宝庆)人民一个公道。因此，我建议邵阳市委、市政府，在洞口县的洞口塘附近修建雪峰山会战纪念馆，在洞口县的江口、山门，隆回岩口、武冈扶冲、绥宁的武阳、茶山等抗日战场修建一些纪念塔和纪念碑，还原历史真相，也供后人瞻仰。铭记这段惨烈的历史。

　　还有一点值得说明的，在写《谍战樱花终极计划》前，邵阳市公路局局长刘柏生等三人写了一部《血战雪峰》长篇纪实文学，书中记载了《雪峰山会战》大量的真实史料，被影视界一老板看中，拟想拍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剧名为《魂断雪峰山》，2010年4月，在洞口成立了《魂断雪峰山》电视连续剧剧组，剧组的编导看了此书后，觉得该书缺乏生动情节和文艺性，提出修改，这样，我采写了两年。两年中，光这部书名先后四次易名，先将该书冠名《魂断雪峰山》，业界人士提出日本鬼子《魂断雪峰山》是个褒义词，觉得不妥，接着就改名为《宝庆谍战》，在征求意见中，又遭到不少人的反对，将该书冠名《浴血雪峰》，因为这是中国抗日战争的 “浴血雪峰”，从任何角度去衡量，觉得没有错，但又考虑与《血战雪峰》书名雷同，就在书稿印刷前才将书名改成《谍战樱花终极计划》。

　　《魂断雪峰山》电视连续剧剧组在洞口成立两年过去了，剧组跑到哪里去了，不得而知。作者诚挚地企盼：企盼全国(包括台湾、香港)影视界、文艺界的剧作家和老板青睐这部书，将它改编成剧本、电影，电视连续剧，搬上舞台和银幕，这不光是我个人的要求，也是整个邵阳(宝庆)干部、群众的要求，因为在《雪峰山会战》中，宝庆人民付出的太多太多，以此作为一种精神补偿。作者非常清楚，由于水平有限，该书还存在许多问题。尽管存在诸多毛病，该书占有许多史料和大量的故事情节，改编成电视连续剧是不成问题的，恳求业界人士青睐这部书。也恳请众多读者阅读这本书后多提宝贵意见，拟在再版时纠正。

　　下面，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说明：

　　一是该书写作手法上有点不伦不类。对蒋介石、何应钦、王耀武等领袖人物的言行立足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上，作者不敢造次和凭空捏造。因此，只能用纪实的手段去描述；其余的虽然采用文学手笔，但小说的色彩不浓；尤其是下面人物和英雄人物过多，不能定格在两三个人身上，这样使读者读来泛味，敬请读者原谅。

　　二是几个原形人物的说明：蔡崇智，是中共邵阳市委地下党的负责人，抗战前和后来的解放战争率领邵阳的中共党员与国民党作了生死较量，抗战时期组织了游击队和抗日自卫队(书中统称抗日自卫队)，在国共合作时期，联合宝庆地方抗日力量与日寇进行殊死的斗争；林云飞的原型人物是洞口木瓜的国军副团长林拨翠，集抗日英雄、十一师师长杨伯涛的英雄事迹于一身，塑造了林云飞这个英雄人物，林拨翠后去台湾，死于台北，他有一位后辈现在湖南卫视工作；兰八爷(兰天霸)的原型人物是洞口山门的土匪头子兰起达，是一个有良知的土匪，在抗战中发挥了很大作用；杨柯萍、李平、方宁等都是邵阳地区的传奇人物。

　　三是冷大为采用“梅山法”抗日的问题，令读者不可思议，好似天方夜谭。像冷大为似身怀“梅山法”绝技的奇人至今大有人在，湘西南(宝庆)，特别是绥宁、城步、会同、通道等山区的老猎人怀有“梅山法”的随处可见。如果你能和一位老猎人攀谈，他会津津乐道地向你讲述他施展“梅山法”捕猎的生动故事，按老猎人的话说，不懂这个“法”，就无法猎取猎物。作者在任绥宁枫木团乡乡长时，曾经采访了黄泥井一位老猎人，他说“我在大山里设了许多陷阱、夹子、套具等猎物工具，漫山遍野的，布的猎具多，地域广，不可能天天守着，看着，没时间天天踏山狩猎，如不懂‘梅山法’，猎取的猎物只能是死的和臭的。怀有此法，随时可知道哪个陷阱、哪个夹子和套具猎住了猎物，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准确地去获取猎物”，你若问他是怎样知道的?老猎人就默不作声了；在洞口有位老渔人曾对我说“平时哪条河里有鱼，哪条河里没鱼，胸中有数，因此，打渔从来不空手而归。”有一天晚上，我和儿子各划一条船到一条深水河里打渔，哈!哈!那鱼多的不得了，多的让人胆怯、害怕。十斤左右的草鱼、鲤鱼捞了一条又一条，两条船快要装满了，我心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知道是“梅山”现身了。我告诫儿子：“捞的每条鱼都要我看一下。”不久，我发现儿子捞了一条断了尾巴的鱼，我便叫儿子将断尾鱼放生，就收手划着船回家了。我问：“如继续捞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他说：“会有生命之危!”其中奥妙，只有老渔人知道。

　　书中我采访的冷大为用“梅山法”打鬼子，我郑重地告诉读者，这决不是空穴来风。

　　我一生好猎奇，自己经历的和采访掌握了许多关于“梅山文化”、“巫傩文化”的奇人奇事，因此，我下一部创作的书名为《奇人奇事传》—“梅山文化”和“巫傩文化”猎奇，不久将与读者见面，这部书的付梓，会令读者拍案叫奇。为了丰富内容和传奇色彩，企盼读者畅谈想法和宝庆读者向我提供这方面的素材。

　　本书的付梓，得到省委宣传部李武祥、原邵阳市委副书记屈家海、《湖南日报社》谢荣德先生、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王化平、中共绥宁县委、县政府、邵阳市公路局刘柏生局长、湖南省湘天建设工程有限公司邵阳分公司董事长邓少波、张玲玲、《邵阳日报》伍经建、袁通杰、九六三0一部队少校罗丙伍、洞口县政协主席廖文中、洞口县公路局局长苏开怀、绥宁县委办、绥宁县委宣传部、绥宁县财政局、民政局、民宗局等单位和同志们的关心支持，还有薛建平、谢定局、龙标松、刘京喜、肖调顺、陈小宁等同志的帮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作者：谢宏祥

　　二0一二年四月

　　目 录

　　第一章 委员长怒杀张军长

　　第二章 杨柯萍宝庆遇情人

　　第三章 曾余辉南京攀高枝

　　第四章 日间谍策反独立营

　　第五章 密杀令汉奸惊魂魄

　　第六章 皇协军师长命归西

　　第七章 反派人物粉墨登场

　　第八章 两汉奸丧命赴黄泉

　　第九章 鬼子兵血洗冷碧寨

　　第十章 杨琼花只身救战友

　　第十一章 特侦队会战武冈城

　　第十二章 冷大为诱敌进坟场

　　第十三章 白岩洞巧施火攻计

　　第十四章 杀敌寇闯关夺险隘

　　第十五章 地下党收编赤峰寨

　　第十六章 马颈骨嗅枪显神威

　　第十七章 伏击战日军遭重创

　　第十八章 炸军火敌营唱楚歌

　　第十九章 何应钦两次遇险情

　　第二十章 岩口铺阻击赢战机

　　第二十一章 布疑阵梅口灭倭寇

　　第二十二章 武阳歼灭战开先河

　　第二十三章 火烧茶山惊神泣鬼

　　第二十四章 洞口塘阻敌告失败

　　第二十五章 张一飞尸悬敌营前

　　第二十六章 林云飞智救杨柯萍

　　第二十七章 按图索骥巧获情报

　　第二十八章 大会战浴血雪峰山

　　第二十九章 庆胜利山城齐欢腾

　　尾 声

　　第一章 委员长怒杀张军长

　　1945年，初春，寒意正浓。

　　站在雪峰山巅，远望脚下星罗棋布的小村庄，灰朦朦的一片,小村屋顶若隐若现,寒风瑟瑟,厚厚的云层把太阳遮挡得严严实实,凝固的寒冰裹住了座座青山,一动不动,静止的大地上移动的只有在地里劳作的山民。有时，透过密云那蔷薇色的斜晖闪烁不定地蒙在平溪江河面上。

　　天将落黑,本来就暗的天更加模糊了.在田野里劳作的人们纷纷回窝了，几个农民在大谷坪里边走边聊：“今天的乌云那翻腾的架势与以往大不一样，今年的天也和往年不一样，天下怕要大变了……”

　　轰隆一串巨响，几颗重磅炸弹在防卫森严的日本东京的皇宫爆炸了，刹那间，浓烟滚滚，弹片和腾起的瓦砾、泥土散满皇宫附近二公里的地方。

　　皇室乱成一团，日本上层惊恐万状。

　　几个小时过去了，大本营仍然未能侦知是哪个敌对国家投放的炸弹。

　　三天后，情报部门报告：“这是中美空军混合大队轰炸机投下的炸弹。”虽然无法侦知中美空军混合大队的前进机场设在何处，但他们推断：远程轰炸机既能穿梭轰炸日本及海上交通线，一定在豫西或鄂北建有基地，补充弹药和油料才如此方便。具体的地点，日军大本营判定在南阳、襄阳或老河口，因而电令侵华派遣军扫荡豫西鄂北这些地方。

　　3月下旬，鬼子先后在鄂北、豫西发动攻势，与中国守军激战，付出极大伤亡后夺得南阳、襄阳、老河口等地的机场。然而，从中国起飞的战机还是不断飞往日本进行轰炸，与此同时，还在中国的日占区平汉、粤汉、津浦、京沪以及平绥铁路沿线进行反击，日军的许多军事设施和人员被炸被毁。

　　3月26日，日本高级特工报告：美军的前沿基地不在别处，就在湖南芷江。日本大本营大为恼火，电令日战机立即起飞拔除这颗“钉子”。

　　3月29日，日军南京作战室,侵华曰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阴沉着那张满脸皱纹的老脸,横眉打视了一圈前来参加作战联席会议的几位高级将领，从牙缝中挤出十二个字:”拯救危机,挽回国运,直捣芷江!”冈村宁次怒嚎着将握着拳头的手砸向桌面,震得桌上茶杯摇荡溅出许多水花.

　　会上，冈村下达了攻占芷江的作战命令。

　　随后,这个不可一世的老狐狸又把一大帮参谋带进了指挥室。

　　“快快快，快找到芷江!”冈村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放大镜。

　　“在这里”。参谋部主任官崎熟练地指着五万分之一比例的地图上那块褐色山地包围的一块盆地。

　　这份地图是冈村早年为北洋时期孙传芳督军当顾问时搞到的。回到日本后，他将地图交给参谋本部，获得了一份巨额赏金。这次升任侵华派遣军总司令之后，这份地图又派上了用场。

　　芷江，一个散发着浓郁侗、苗、瑶文化芳香的山边小镇。此刻正如一个恬静淡雅的姑娘静卧在雪峰山下，又像深山里一汪蒙着轻纱的翡翠般碧绿的深潭，令人怦然心动。

　　然而，映衬着不远处神州大地上的战争硝烟芷江却是一个少有的战略要地，因为：芷江地处湖南西部边陲，是通往西南诸省的要道，素有“滇黔门户，全楚咽喉”之称，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中国历代王朝，均以重兵名将镇守，以防西南少数民族起事。明清时期，先后在芷江置总督、巡抚、卫、镇等重要军事机构，以“控荆湘，扼滇贵，附蜀而复粤”，可谓“兵征数省，大帅如林”。

　　芷江是一个相对平坦的丘陵山区，四面环山,东有巍峨险峻的雪峰山，西有延绵起伏的云贵高原，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中国国民政府陆军总部的所在地，还有一个让所有鬼子胆战心惊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芷江机场。

　　芷江机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战略军事要地,使它成为中美空军主要前沿阵地和远东盟军第二大机场。

　　1940年，国民党航空委员会芷江工程处组织民工完全修复了几乎停工险遭废弃了的芷江机场。

　　1944年至1945年8月，中美空军的大批鲨鱼式、野马式战斗机、黑寡妇式侦察机、B-25中型轰炸机、C-46式大型运输机进驻芷江机场。

　　面对摆在桌面上的芷江地图，阴险的冈村琢磨攻打芷江机场的如意算盘:日军占领芷江,打通这个通往西南的要道，便可“一箭三雕”，一可以迅速完成进攻四川、打击重庆的战略目标；其次，可将美军牵制在中国大陆，以便为日本本土作战赢得充分的时间；再次可以大幅度消除中美空军飞机对日军构成的威胁。

　　冈村把这个想法报告给大本营。大本营大加赞赏，冈村兴奋地立即作出了在直捣芷江的作战决定。

　　有了大本营的命令，冈村手握战刀,胸有成竹,命令:任命第二十军司令官宫泽三郎为总指挥，投入十万兵力。进攻芷江!

　　第六十四师团一部，附独立第八十六旅团，集结于宁乡附近地区；

　　第一一六师团和第四十七师团集结于宝庆、永丰地区；

　　第三十四师团集结于广西全州、兴安地区；

　　第六十八师团集结于东安、零陵地区。

　　十万兵力,十万火急,芷江危机!

　　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

　　蒋介石正襟危坐，拉着一张苦瓜脸苦苦思索着：

　　抗战之初，日军发动的每一次进攻，都让他提心吊胆，都是他难以承担的风险，这里丢失了一座重要城镇，那里又沦陷了一座重兵据守的关隘.鬼子的嚣张,像把刺向自己心脏的尖刀,刺痛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委员长.那时没有外援，没有军火，没有预备队，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处处被动。如今可大不一样了，军事委员会属下有284个正规师和各特种部队，其中有71个师装备齐全，随时可用于总反攻。为了便于管理，他在去年将全国及印缅方面划分为11个战区，4个方面军，几个地方绥靖、防守部队以及统帅部直属部队。无论哪个战区发生险情，都可以随时调兵增援。

　　日军去年发动的“一号作战”，虽然占领了长沙、衡阳、梧洲、桂林、柳州和南宁等重要城市，短期内还逼近了贵阳，但被日军打通的大陆铁道线一直未能通车，日军南洋方面军仍是一支孤军，已不能给中央军主力造成多大的威胁。

　　蒋介石耿耿于怀的，是老河口美军基地的陷落。他曾答应过盟国要死守这些基地的。现在有情报显示日军又盯上了芷江机场，无论如何，在老河口发生过的事，蒋介石不允许在芷江再次发生。否则，他可能成为盟军的笑料，弄得威信扫地。

　　蒋介石，快奔六十的年纪了。他瘦挑身材，长脸，高颧骨，尖下巴，高高的鼻梁，宽宽的嘴唇。那一对眼睛尤显威严，常瞪得又大又亮，遇着发怒时，那眼睛就暴起来，令人望而生畏，即便微笑的时候，眉宇之间也隐隐含着一股杀气。他剃着光头，头顶稍尖，穿一身灰哗叽军服，马裤，马靴，扎着武装带，身板笔直，处处想给人一种精明干练又英年有为的军人印象，始终保持着“最高领袖”的姿态，大声讲话，大踏步走路，大刀阔斧地发号施令。

　　参加今天军事会议的有陆军总司令何应钦，第三方面军司令汤恩伯，第四方面军司令王耀武，以及另外两个集团军司令。由于深知任务艰巨，人人都是一张与笑容绝缘的严肃面孔。

　　报告:“空军方面来电：侦知日军正在赶修衡阳至宝庆、湘潭至宝庆的公路。”机要秘书打断了会议进程,委员长脸色刹时阴沉了下来

　　蒋介石清楚，芷江是中美空军最重要的前进机场，在那里不仅囤积了大批军用物资，而且还在那里训练部队，准备反攻。撤退是来不及的，那地方没有铁路，山区公路又格外崎岖简陋。再说，让他们撤到什么地方去呢?芷江如果丢失，对日本的战局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蒋介石抬起头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听取与会将军们的意见.

　　汤恩伯一脸凝重，一板一眼地说：“总裁,日本人的这种做法令人难以相信，他们去年来几次进攻的目的似乎都为了占领芷江机场，天上打不过，就到地上来出气。我到湘西前线去过，举目一望，到处是密集的日军，胆小的人很可能吓得患心脏病。”“的确很奇怪，”王耀武接过话头，“虽然我每天都统计进犯湘西之敌的数字，但他们仍在不断上升，而且是分兵数路，同时合围。因此，我建议火速增兵，必要时采取空运方式，抢在日军到达前巩固芷江前沿阵地。”

　　蒋介石凝思了片刻，然后说：“是的，要搞空运。这个基地对盟军对抗战实在太重要了，就是抽调总预备队，我也心甘情愿。”

　　何应钦拉开墙壁上的军用地图，对蒋介石和将官们说道：“这是最近的湘西势态图。请看，这里是芷江县城及其近邻的防御工事，盟军的机场被掩护在这里。这一大片，以及沿广西、江西、湖北这一片黑点，都是出巢的日军。我军只有以整个湘西山地为依托，把拳头伸出去狠狠地打鬼子，才能确保芷江万无一失。”

　　军事委员会会议持续到午夜，最后，蒋介石下令：芷江会战由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亲自挂帅，率汤恩伯第三方面军、王耀武第四方面军、王敬久第十集团军、李玉堂第二十七集团军，分头迎击日军。并从昆明空运美械装备的新编第六军到芷江作为总预备队，以及驻芷中美混合团第一、二、三、四、五等航空大队各一部，美第十四航空大队一部，各型战斗飞机400余架，约20万兵力迎战日军，确保芷江中美空军基地不失。

　　这么多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前来进攻的日军，可谓铜墙铁壁。

　　委员长下达完密令,长吁一口气,脸色变得捉摸不透起来,室内弥漫着一股杀气.突然,他话峰一转,怒吼着:“某军的张军长作战不力，致使长沙失守!”蒋介石说到此处，瞥了一眼在座的将领，以加强这话的威慑力量，然后才转过口气说：“我对诸位过去的战绩还是十分赞赏的，相信各位能为国效力，建立盖世奇勋。”

　　侍者送上香槟，蒋介石端起的仍是白开水：“诸位，让我们为确保芷江而共勉!”

　　“报告!”机要参谋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夹推门进了会议室。

　　“什么事?”蒋介石明明知道事情的原委，却故意诘问。

　　“军法处来电向您报告，张军长刚才已被执行枪决。”

　　蒋介石绷紧着严肃的脸庞。他深入沉思：长沙失陷，日军大举西挺，芷江机场岌岌可危，在此军事高级会议，不来点手段，怎能治军、怎能抗敌?!张军长，对不起了，不是我蒋介石杀鸡给猴看，不尽人情，今天我是不得已“挥泪斩马马谡”，而你正好碰到了枪口上!

　　他站起身，右手猛往桌子上—拍，说：“为了严肃军纪，我不得不下令对张军长执行枪决!”委员长两眼射出的怒光刺得会议室里的众位将军不寒而粟。

　　第二章 杨柯萍宝庆遇情人

　　山城重庆。何应钦来到王耀武下塌宾馆的房间。

　　按常规，何庆钦只要打个电话，王耀武就会随喊随到，为什么他还要专门跑去王耀武的房间呢?一是何应钦有好动、串门的习惯；二是他听说王耀武手下有个年轻貌美、武功高强的女情报处长，今天想会会她,欣赏欣赏王将军手下这位倾国的特工。王耀武将房子里的主座位——那把雕花大椅让给了何应钦，自己便坐在何应钦对面的椅子上，侍者上了茶水，两人同时点上了烟。

　　何应钦说：“校长今天动了杀戒，可以说是杀鸡给猴看。不过，校长也是出于无奈，芷江若是失守，日军直逼重庆，那么中国就完了。看来，雪峰山有一场恶战。”

　　“您多次示下，这次的战术是‘诱敌深入，聚而歼之’，这样也有一定的风险，那个豁口稍有松怠，日军长驱直入，威胁芷江，那么我们就成了罪人。”王耀武忧心忡忡地说。

　　何应钦皱着眉头，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两点，一是担心隆回、龙潭寺、新宁、武冈、绥宁武阳、梅口阻击任务重，部队伤亡大，阻击失败，势会影响大会战；二是担心将敌诱入雪峰天险，如分割不了敌人，反把敌人赶到一堆，啃不动，吃不完,最后还会引狼入室……”

　　停了一会，何应钦展开文件夹，递给王耀武，王耀武接过后说：“日军在近段连续实施了‘樱花一号’、‘樱花二号’、‘樱花三号’计划，结果均以失败而告终。冈村宁茨为了挽回败局，孤注一掷，作垂死挣扎，准备发动雪峰山进攻战，并组织大本营策划了‘樱花终极计划'，也可以说是侵华战争的最后一次计划。最近，这个计划已被秘密送到宫泽三郞的参谋部。这份情报很重要，为了雪峰山大会战的全面胜利，必须截获这份情报。因此，既要部署几支敢打死拼的部队和坚强的指挥员阻击死守，还要组织精捍的侦察分队，利用宝庆的抗日自卫队(实际上是中共地下党领导的游击队，地下党特工)渗透到日军后方，获取情报，扰乱敌人部署……”

　　“对，就是这样，我听说你们的情报处长杨柯萍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应该能够担当此任。”何应钦说完眼睛直瞪着王耀武。

　　此时，王耀武正在考虑派遣去敌后的人选，听何应钦这么一点拨，正中下怀。“来人，将杨柯萍叫来。”

　　不一会，门外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报告!”

　　“进来。”

　　杨柯萍全幅武装出现在何应钦与王耀武两位将军面前，她首先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王耀武说：“杨处长，何总司令命令你率一精悍的侦察小队深入敌军后方，获取情报，有效地狙击扰敌和打击敌人。”一定拿到冈村宁茨策划的“樱花终极计划”。王耀武神情诡秘地对杨柯萍说:“樱花终极计划是鬼子妄图直取重庆的最后一手秘密,我们必须彻底粉碎这一阴谋的实施!”

　　何应钦见到这位美艳绝伦的特工,老皱了的心顿时泛起了一袭涟漪,心里涌动起一股一股的淫情,恨不得一口吃了眼前这位天仙般的尤物.这一瞬间的失态连将军自已都觉难堪.好在何将军久经沙场,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杨柯萍，说：“你一向机智勇敢，北山打虎、南山擒狼，累立战功；这次，不仅要继续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深入到敌人心脏中作战，牵制日军，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尽快获取“樱花终极计划”情报，为打好雪峰山大会战再立新功，接着,何长官怜香惜玉地告诫杨柯萍:“要注意保护自己，你和你的队员都一定要活着回来。”

　　“是，坚决完成任务!”杨柯萍说。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了口：“但我有一个要求。”

　　王耀武问：“什么要求?”

　　“我要挑选精明强干的人，选出的人都要有各自的本事，狮子老虎狗，各有各道，占一个坑，就必须是一个像样的萝卜。”杨柯萍说。

　　“人由你来选，这个队就取名为特侦队嘛!队伍由你来带，即日出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王耀武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是。”

　　第二天清晨，杨柯萍告别了王耀武司令，只身乘车赶往湘西南的溆浦。

　　在溆浦陈家垴，她向王耀武的副官递交了特侦队员的名单：

　　田学敏——担任副队长 (智勇双全)

　　谢方玉——狙击手 (累立战功，枪法精准，百发百中，会说日语)

　　杨琼花——侦察员 (祖传武功，柳叶飞刀出神入化，宋代杨家将后裔)

　　方 宁——侦察员 (方世玉后代，飞檐走壁，武功高强)

　　……

　　一共26人。

　　在此之前，王耀武和在前线的副官打了个电话，杨柯萍一到，副官立即命令秘书分别通知26名特侦员所在的部队。

　　第三天，26名武艺高强的特侦队员在溆浦的陈家垴集中短期培训，杨柯萍宣布了特侦队的任务、纪律后，便率领一干人马便装下山了。

　　初春的早晨很冷，灰色的云好似懒女人的头巾，遮住了太阳，南方的地是不平坦的，地上长着去年留下来的日渐枯褐的野草，在早晨的微风中微微地摇动着。野草下面已有新的绿意——这是草木知春的征候。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有一种莫明的气氛笼罩着村庄、山野的远远的模糊的轮廓。

　　他们首先来到湘乡，混在逃难的人流中，经双峰、邵东到了宝庆。

　　由于长沙沦陷，湘黔公路上，一股股逃难的人流自东向西，白天黑夜，像潮水般接连不断。

　　行人中，有的挑着沉重的担子，有的背着鼓囊囊的大包袱。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空手走路还拄着拐杖。他们没有欢歌笑语，只有唉声叹气，极其疲倦地自动呈三、四路纵队在公路两边向西前进，茫然中不知前路在何方……

　　宝庆一隅。

　　公路两旁，百年杨柳树，高大，枝叶婆娑，阴如华盖。树荫下，摆着一排排小方桌，小竹椅，方凳，长凳，用楼板钉两个板子锯成的小脚，就叫板凳吧，五花八门。附近农民出卖稀饭、米豆腐、烤红薯、米粉和热茶。

　　公路上的行人，来到树荫下休息，吃稀饭、米豆腐、米粉和热茶、各取所需，烤红薯生意特别好，买根红薯，可以边吃边走路。

　　一颗特大千年梧桐树下，人聚得特别多。

　　树下摆着几张小四方竹桌子，四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矮竹凳子、竹椅子。桌子后面用几根杉树搭起一个像小屋似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好多大小不一的竹筒水壶。用一块大门板做成案板，案板上放着竹碗，竹筷子，竹调羹，米豆腐，稀饭，佐料，热茶，案板旁边架起柴火灶，灶旁堆着一堆柴火。

　　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英俊，潇洒，长长的睫毛下面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像两颗闪亮的珍珠，亮晶晶的。他是姑娘们追求的男人胚子。姑娘和年轻娘们有事无事，都想到这儿坐一坐，凑凑热闹，瞟几眼年轻老板。有些直接向难民打听鬼子兵打到什么地方了；有的亲热地和老板说说笑话；也有的和老板讲讲手艺或磋切武艺上的事——自然聊久了，肚子空了也要买碗稀饭或者买碗米豆腐吃。

　　今天客人和难民特别多，老板忙得不可开交。

　　店里还有两个打下手的中年妇女，也是手忙脚不停。

　　老板精明干练，手脚麻利，主事饮食厨艺；两个中年妇女送吃、收碗、洗碗、擦桌子，礼节性的迎来送往。

　　这时，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专门要了一碗米豆腐，坐在长木凳上一边吃，一边往店里瞧，其他逃难的食客不分男女老幼都在打量这位在苦难岁月里仍然模样俊俏的姑娘——她，太漂亮了，正是鲜花盛开的年华，长得特别整齐、匀称、秀美、端庄、落落大方、樱桃嘴唇，脸上总是带着甜密、优美的微笑，两腮露出两个酒窝，衬出他那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加上她那女性丰满、高挺的酥胸，显得更加动人和迷人。

　　她就是杨柯萍，国民革命军第四方面军情报处处长兼特侦队队长。接受任务后，她化装混入败下来的国军和难民队伍，来到了宝庆。没有人知道，她此番有备而来，为的就是寻找黄埔军校武冈分校读书的同窗校友蔡崇智。

　　杨柯萍出生在绥宁县边远苗寨的一家农户里，是宋代杨文广的后裔，从小习练杨家枪。她的舅舅在武冈城里谋事，可以说人财两旺。8岁那年，舅舅见她聪明伶俐，把她接到武冈城里读书。18岁那年师范毕业，她不去从教，经人介绍，就读黄埔军校武冈第二分校，成为蔡崇智的同窗好友。两人同出同进，恰似一对恋人。

　　但到底是人各有志。1937年，卢沟桥一声炮响，打破了中国的宁静，为了忠心报国，杨柯萍毅然投入抗日前线，南征北战，凭着机智勇敢，多次深入日军敌后，获得可贵情报，累立战功，前不久被提拔为中校情报处长。

　　而蔡崇智毕业后虽然也去了长沙，但交结了进步人士，受到先进思想的熏陶，进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投入到抗日救国的道路。由于工作需要，党组织安排他回到家乡，担任地下党宝庆联络站站长，联络站设在宝庆城边的小饭店，公开身份是饭店老板，实际上他还担任抗日自卫队长，领导整个宝庆的地下抗日运动。

　　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杨、蔡之间逐渐变得音信全无，如今人海茫茫，怎样才能找到蔡崇智?这事，着实让杨柯萍颇费思量，但她还是决定去宝庆碰碰运气。可能是心有灵犀吧，在一次饥肠辘辘时，终于让她多少找到了一点线索。

　　杨柯萍回想起在武冈同窗共处的那些紧张而又快乐的时光，期间有一次难得的同学聚会，同学们畅谈人生理想，有的说“从戎一生，终不言悔”，有的说“从军界过度到政界，是我人生的必然”……杨柯萍只是静静地听。有人说平定天下之后就去教书，这倒引起了杨柯萍对未来的憧憬，但这也只是刹那间的事。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处此战乱不堪的年代，身为军人，杀敌报国才是本份，战场上，谁又能预料生死呢?

　　“我啊，天下太平的时候，就去卖米豆腐!”这一声斩钉截铁的话，打断了杨柯萍的思考，环顾四周，只见大家都是一楞，猛然间，很多人都捧腹大笑，顺着众人的眼光看去，才知道那是同班同学蔡崇智出此惊人之语。有年龄稍大的同学说：“只怕你是假借卖豆腐之名，而行‘吃豆腐’之实吧?哈哈哈哈!”笑声更欢也更野了……(宝庆人讲“吃豆腐”是指“搞女人”)

　　从此，杨柯萍对蔡崇智多了一份莫明的关注，渐渐地走到了一起，只要有机会，蔡崇智就请她去自家办的米豆腐店吃一顿。据说，他们家世代卖米豆腐，父亲正准备把这家传的手艺全部传授给他，谁知他一拔腿，就上了军校。为了搏得杨柯萍的好感，蔡崇智有一次专门给她露了一手，那米豆腐吃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现在，杨柯萍来到了宝庆后，回想起这段往事，于是专找小饭店并专点米豆腐吃，想吃出那种“特殊风味”。刚才，第一块米豆腐进口时，那种特别的风味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所以，她的眼睛老往里面瞧。

　　这时，店老板手端红漆木盘，从店内走出来，将几碗稀饭送给难民，并说：“大家辛苦了，喝碗稀饭填饱肚子好赶路。”杨柯萍眼前一亮，不由得叫了一声：“崇智，你在这里!”四目相望，哪是相思?哪是期盼?哪是眼泪在纷飞?哪是坠落的相思红豆?顿时,一对久别重的恋人都陷入了梦境.

　　还是店老板首先打破了尴尬，只见他双手往身上一抹，上去紧紧握住杨柯萍的双手说：“真是你啊，柯萍!”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儿。

　　“我听说你在宝庆开饭店，所以，一到宝庆，就是不吃饭，也要钻进饭店瞧一眼，找你找得好苦啊，想不到你果然在宝庆!”杨柯萍重新坐到木凳上吃她的米豆腐，蔡崇智问长问短，显得特别亲热。

　　“这么多难民要吃要喝，你赶快去忙吧。”

　　“好吧!店里虽然不宽敞，我可以安排帮厨的两位妇女住到自己家里去，你暂时住到店里，很方便的。”

　　杨柯萍思考着，部队败下来，混乱不堪，队员们已安排在宝庆的秘密处住下来了，小住几日也无防，便答道：“好的，我俩也得好好细谈细谈了。”

　　晚上，杨柯萍应邀来到了小店，一来要和蔡崇智畅谈离别相思之苦，二来想看看他战乱中做何打算。来到蔡的房前，却看到房门紧闭，里面隐约有人在密语，由于声音小，听不见谈些什么。门口有人把守，听她说明来意后敲开了门，开门的人却把住门不准杨柯萍进去。蔡崇智看到是杨柯萍来了，也只是出来打了声招呼，要她到隔壁房里休息，又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把门拴起来了。

　　杨柯萍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蔡崇智不仅一表人才，而且思路敏捷，虚怀若谷，办事果敢睿智，他是一个善于思考，又是一个行远自迩，考虑问题由浅入深的人。在军校时，同学间时有分岐，经他一调和，大家又能和好如初。他的人品，叫众人钦佩，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卓尔不群。按照他的特殊才智，不可能委屈在一个小饭店里当个老板，又看他刚才弃恋人不顾，神神秘秘、讳莫如深的样子，他的抱负和使命可能还不仅仅是一个抗日自卫队长。从这个时候起，杨柯萍怀疑蔡崇智和自己走的不是一条道，肯定是个和国民党作对的共党分子。这时，她冷汗直冒。要知道，如果上峰知道她和一个共党分子谈情说爱，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想到这里，她觉得不安起来，立即作出决定：马上离开这里，远离蔡崇智。

　　当杨柯萍拉开门想离开的时候，蔡崇智突然推门进来，四目再次相对，互相看着对方。蔡崇智机灵一动，很快打破了僵局，忙上前拉着杨的手来到了刚才众人聚集的房间，向大家介绍了杨柯萍的身份，在房里的“自卫队员”也趁机要她为抗日当当参谋，出出点子。搞情报工作出身的杨柯萍逢场作戏的迎合着，一谈到自卫队员如何抗日的问题，她认起真来，说：

　　“长沙失守，国军抗战不力，校长已将张军长军法惩处，把他枪毙了；曾余辉投靠了日军，当上了皇协军师长，我们必须除掉他。你们自卫队要担负抗日的任务，能不能配合我们国军情报部除奸的行动。”

　　“柯萍，刚才我们正在秘密研究如何除掉曾余辉的行动方案，请你不要误会。这个曾余辉死心塌地投靠日军后，他依仗情况熟悉，知道我军的许多内部情报，在永丰，把国军一OO军一个营包围住，国军死伤一百多人，差点全营覆灭，现在日军正准备进攻宝庆，宝庆失守指日可待。国军一OO军已退守至岩口铺、洞口。不除掉曾余辉，宝庆无宁日。”

　　杨柯萍听到这里，觉得蔡崇智虽然身份不明，但每句话都落在“抗日锄奸”上，刚才的疑虑一扫而光，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他的这股力量完全可以利用。便问：

　　“你们有多少人?”

　　“光宝庆城就有300多自卫队员，就是武器比较少。”

　　“光靠你们自卫队想除掉行伍出身的曾余辉是有困难的，咱们得想想其他办法。”杨柯萍欲要离开，却被蔡按住了，说：

　　“柯萍，我俩分别这么久，今天重新相遇，应该好好地叙谈叙谈。”杨不语，又没起身，众队员知趣地出了房门。蔡崇智走出去对众队员说：

　　“一切行动听指挥，等我的消息吧!”

　　蔡崇智进了房，拴好房门，一种静谧而又诱人的气氛瞬间扑面而来……他猛地一把拉过杨柯萍，将她紧紧抱住，四目相望，无言的诉说与期盼释放出燃烧的巨热，两人一阵狂吻。

　　片刻之后，杨柯萍挣脱了蔡的拥抱，说：“我俩都是头儿，不管你在哪个组织，看起来还在为抗日出力，现在除掉曾余辉的方案还没有一点眉目，应该少点儿女私情。”她随即把何应钦、王耀武二位长官命令她率特侦队深入敌后打击敌人和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

　　“咱们都想点办法，我回去也要和队员们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可行的除奸方案，先来一个‘板凳当柴烧，吓得床儿跳’，打骡惊马，震慑为日军卖命的汉奸走狗。”

　　杨柯萍回到住处，侦察员杨琼花倒上了洗脸水，她边洗脸边说：

　　“琼花，你去把副队长田学敏叫来。”

　　“是”，杨琼花像旋风一样出了门。

　　田学敏是湘西人，穷苦人家，抓壮丁被迫当兵，日寇铁蹄踏进中国后，对鬼子的畜行痛恨有加，因此苦练本领，现在他枪法准，武艺精，在五十七团一营一连当了个排长。这次被杨柯萍选为特侦队副队长，心里非常高兴，对杨柯萍非常感激。杨琼花一叫，他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田副队长，曾余辉率队把枪口对准国军和抗日的队伍，我第一OO军已受重创，不除掉这个汉奸师长，对雪峰山大会战极为不利。宝庆蔡崇智率领的这支自卫队虽说有300多号人，抗日的热情没得说的，就是一点,武器差。如果我们两股力量合兵一处，杀伤力肯定大大加强。”

　　杨柯萍还没说完，田学敏就抢过了话头，说：“对，合兵一处力量大，打他曾余辉这个狗日的!什么时候动手?你下命令吧。”

　　“你说打，怎么打，我们几十个人和自卫队300多人加在一起与一个师硬拼，仍然是鸡蛋碰石头。擒寇先擒王，除掉曾余辉不能明打，只能智杀。”

　　“我有一个表姐夫在曾余辉的师当参谋长，名叫施云庆，和副师长冉再雄关系密切，能否打通这条内线暗杀曾余辉?”

　　杨柯萍听后大喜，忙说：“先去接触一下，摸摸情况再说。”

　　第三章 曾余辉南京攀高枝

　　曾余辉，湖南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五短身材，从他那副脸孔的模样，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一根灯草的棉油灯光下揭开蒙脸纸里看到的那种冷却了的死尸——蜡黄没有韧性的皮肤，似乎离开了里层组织，从下额两旁耷拉下来，过长的脸孔，这就显得更长了，眼露寒光，面目十分吓人。他是独子，从小娇生惯养，浪荡不羁，生在农村，但不事农耕，整天游手好闲，欺男霸女，横行乡里，有一次在邻村调戏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被姑娘的未婚夫知情，约上几个年轻小伙子，将曾余辉暴打一顿，差点丢了命，在家里疗伤一个多月。这是他刚满18岁时的事。这个年龄最怕的是抽壮丁，别人家的男孩千方百计躲藏，可曾余辉好似看破红尘似的，竟跑到乡公所报了名要当兵。他父母亲气得半死，跑到乡公所和军爷论理，说什么独子不抽丁的道理，军爷无以作答；父母又找到曾余辉，要他不去当兵，可曾余辉死活不肯，到部队开拔时，硬是随着壮丁的队伍走了。曾余辉为人奸诈刁钻，喜欢钻营取巧，再加上他吸取了在家的教训，少与人为敌，训练、出操，练枪法很卖劲，军事素养和技术出类拔萃，作战也很勇敢，很受当官的赏识。22岁那年就提为少尉排长，24岁提为上尉连长，26岁升为独立营少校副营长。这样，他沾沾自喜起来，总觉得自己鹤立鸡群，高人一等；而且按下的葫芦又漂了上来，过去的恶习又犯了。吃喝嫖赌、汹酒滋事，打骂士兵，克扣军响，无恶不作。这样，犯下怒上，没有好结果，四、五年了，他还是在副营长的职位上“踏步踏”。

　　东方不亮西方亮。当他听说堂姑夫焦明海在南京政府很得势，他想脚踏两只船，意欲去投靠他。为了不丢掉副营长这个职务，私下里向营长告假，回乡探亲，实际上却登上了去南京的火车。

　　南京，焦明海的办公室。

　　“报告!一位自称是你堂表侄的湖南老乡求见!”

　　焦明海听这种“报告”太多了，他得势后，亲戚、朋友多了起来，甚至隔了几代的七娘八姑也攀了上来，对这些他很烦，刚才听到“报告”，心里在想，又是一个牵强附会的亲戚找上门来了，因此，他不予理会，仍旧在忙自己的事儿。

　　不一会，门口侍卫又作了补充，说：

　　“他是一位国军少校，名叫曾余辉。”

　　“曾余辉，”焦明海脑海里在努力搜索家里姓曾的亲戚，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少校两个字引起了他的兴趣，便说：

　　“安排他到会客厅，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焦明海来到会客厅，曾余辉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说：

　　“尊夫人是我大舅母的堂姐，我这个远房堂侄沾您的光来了，想到南京来谋一个差使。”

　　“你挂着少校军衔，现在在国军哪个部队?”

　　“在衡阳部队独立营当副营长。因为军事技能突出，我几年前26岁时就提了副营长，但由于和上级不和，现在30出头了，却半职都没提，这样下去没什么干头，就来南京找姑父您了。”

　　焦明海没有立即答曾余辉的话。许多想法在脑子里像火花一样，一个一个地爆发，最后有一个想法定了型，他慢条斯理地说：“像你这样技能素养好的军官，哪里都是需要的”。

　　“你能来找我，很好，证明你看重我。你想来南京谋事，这是我举手之劳，容易办到。但根据目前的状况，你在衡阳军营作用还要大一些。”焦明海停了停，发现曾余辉先是一喜，后是忐忑不安的样子，猜透了曾余辉的心思。

　　曾余辉仍然兴奋不起来，还是迷糊不解，因此，他失望地说了一句粗话：

　　“需要一个屌，五、六年不提半职哪有这样的道理。”

　　“蒋介石几百万军队少你一个曾余辉当然不关紧，但在南京新政府就不一样了，各个地方，各个行业都要渗透，尤其是军队。”

　　这下，曾余辉听明白了，焦明海是要自己在湖南立足，扩充实力，秘密亲日。他吞吞吐吐地说：

　　“你要我在湖南私下亲日，恐怕要掉转枪头杀自己人，当汉奸，我怕做不到。”曾徐辉贼眉鼠眼地边说边瞅着这位姑夫大人的脸色,弯下腰让背脊更驼了.

　　“你呀，真是一根筋，汉奸不汉奸的说得多难听，你只知道抗日救国，难道亲日就不是救国吗?”

　　“我没听到亲日也能救国的。”

　　“这你就不懂了，如何样救国：路子并不只是一味抗日、打日本人这一条。你想日本这么强大，实力这样雄厚，中国想抵抗日本，那是鸡蛋碰石头，把中国人都杀光了，国力耗尽了，拿什么去抗日，又怎样去救国?这才是祸国殃民呢?汪主席在南京组织新政府，就是亲近日本，和日军交朋友，达到中日亲善，实现大东亚共荣，这才是一条救国救民的好路子呢?这样就要与抗日政权、抗日军队、抗日人士做坚决的斗争，我们现在不仅不要杀日本人，而且要去保护他们，和皇军一道去剿杀反日的力量。”

　　曾余辉开始惊得眼睛瞪得溜圆，后来觉得也有些道理，经过焦明海一番洗脑，曾余辉头脑中反抗日情绪占了上风，但他忧心忡忡地说：

　　“衡阳到处都是一片抗战的呼声，我一个小小的独立营副营长，那是孤掌难鸣呀!哪有实力和抗日战线去抗衡呢?”

　　“你呀，并不孤立!”

　　“部队里就我一个人反蒋、反共，那还不孤立?”

　　“你不是副营长吗?”

　　“副营长顶屁用，兵权全部都在营长禹继祥手上。”

　　“如果营长调走了，你不就是营长了吗?”

　　“禹继祥营长搞得好好的，怎么会调走呢?”

　　“这个你不要管。如果你当了营长，你会拉起队伍打国军吗?”

　　曾余辉还犹豫不决。掉转枪头去杀中国人事，在他心里泛起了波澜，这是慎重和冒险心理在冲突，这种冲突，忽而倒向这边，忽而倒向那边，一直让曾余辉烦乱，发躁。

　　焦明海发现火候还不到，便又露骨地煽动，说：

　　“我焦明海是亲日反蒋反共的，汪主席亲日反蒋反共的队伍强大得很，遍布全国。现在冈村宁次将战火点到了湘西，日军长驱直入，国军无抵抗之力，长沙、衡阳、宝庆马上就要沦陷了，日军还要进雪峰山，取芷江，直突重庆，活捉蒋介石，这些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俩是老乡，又是亲戚，难道还害你不成，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你反日杀皇军还有你的好果子吃吗，今天我给你指明了一条活路，现在就看你往哪条路走?再说，我这么大年纪了，行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难道我就不会想今后的日子吗?跟着姑父干，我不会亏待你。”

　　曾余辉这时动了心，在国军的日子里，他所在的部队节节败退，没打过一次胜仗，他多次悲观地猜测：中国怕是要亡国了。如果亡国了，我曾余辉不就成了日军的枪下之鬼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莫吃眼前亏，他坚定了信心，说：

　　“好，我跟着您干。”

　　“对了,这才是我的好侄子嘛，究竟怎样行动，不能操之过急，听我的安排，你回衡阳后，找一些心腹和骨干谈谈，做一些中日亲善共荣的宣传，坚定地支持新政府的救国主张。这些工作必须秘密地进行，千万不能暴露。”曾余辉聚精会神地听着，脑壳像鸡啄米一样嗑着，口中不停地说：

　　“这个自然，一定保密，暴露了是要掉脑袋的。”

　　“好，你吃了饭，到南京逛几天，抓紧时间回去，你就等着当营长，当团长，当师长吧!”

　　曾余辉美滋滋地离开了南京，做起了当营长、团长、师长的美梦。

　　第四章 日间谍策反独立营

　　冈村宁次决策进攻芷江，安排了一批训练有素的间谍来到了雪峰山前线，一方面刺探情报，另一方面策反国军，搞暗杀，打击中国抗日有生力量。樱庭枝子是冈村宁次最得力的情报员之一。为了打赢雪峰山这场战争，冈村宁次给樱庭枝子取了一个“易丽红”的中国名字，秘密地将她派到宝庆，暗地里协助宫泽三郎。为了隐蔽身份，冈村宁次先将枝子抛给南京汪伪政府警政部长焦明海，枝子以她的美色将焦明海拉下水。焦明海是湖南人，便和枝子以叔辈侄女相称，让她带上电台和自己写的密信，秘密来到宝庆去找他的一些老关系。在焦明海的凑合下，枝子很快成为宝庆府衙刘汉坚的姘头，秘密地从事损害中国的罪恶活动，使国军多次受重创。

　　夜，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野没有一点儿亮光，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树叶和树枝在寒风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今晚是和冈村宁次单线联系的时间。枝子来到密室，取出电台，接收冈村宁次的指令：

　　“去衡阳，将独立营营长禹继祥杀掉，以你的特殊身份，去衡阳皇军部队调动相应的兵力，协助副营长曾余辉将这个营策反过来，补充兵员和装备，扩大成皇协团，皇协师，切记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易丽红秘密地去了衡阳。

　　下午，一位身着国军官服，挂着少校军衔的年轻貌美女子来到了独立营，出示了证件后，大踏步地直向营长禹继祥的办公室走去，她是日军另一位高级间谍——佐源贞子，枝子的助手。

　　禹继祥营长办公室，贞子推门而进。

　　禹营长看到这位面生的女少校军官正要出口询问，贞子却细声发问：“你是禹继祥营长吗?我是军统方面的，有要事和你相商”。

　　“是呀，在下是禹继祥!你有什么指示?”

　　“这个地方不方便，请到我下榻的旅馆去吧!”

　　“好的，好的”禹继祥巴不得跟这位漂亮的女少校单独相处呢。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走进了如意旅馆，服务员开了门。谁也想不到，这个服务员就是化了装的日本高级情报员枝子。

　　进门后，贞子喊了一声：

　　“服务员，倒两杯茶来。”

　　两人坐定后，贞子首先开了腔：

　　“禹营长，你对部队抓的不严，经查实：你部副营长曾余辉想拉起队伍投靠日军当汉奸，我受命来处置他，你一定要好好地配合我的行动!”

　　禹继祥听后，吓得脸如白纸，胆颤心惊地回答：

　　“一定，一定，一定配合你的行动。人心隔肚皮，想不到曾余辉还有这副胆子。”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枝子用端盘端着两杯茶，一杯放在贞子的桌边，另一杯放在禹继祥的桌边。她俩边喝茶边聊。

　　不一会，禹继祥伏在桌上，七窍流血，立即毙命。

　　贞子出门找到枝子，迅速离开了旅馆。

　　曾余辉自打从南京回来后，高兴了一阵子。好几次在梦里梦到升团长、晋师长，可每次都在荣耀场面中被惊醒。这几天，他秘密地找过他的好兄弟冉再雄、连长施云庆密谈，和他们交流了“亲日救国”的主张，苦口婆心地讲些只有与日本和好，亲善实现中日共荣，这才是中国唯一出路的道理。

　　“和日本亲善不是要将队伍拉去投靠日军，我们不是成了汉奸了?”冉再雄问。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南京新政府要将我们营改成皇协营，然后扩大为皇协团、皇协师，协助皇军实现大东亚共荣，到时候，你们就不是什么连长、副营长了。”曾余辉神采飞扬地说着。施云庆问：

　　“这次你是去了南京?”

　　“是的。”

　　“见到大人物了?”

　　“见到了。”

　　“见到谁了?”

　　“这还得保密。这个大人物是我们湖南人。”

　　冉再雄心里在琢磨，湖南人在南京就那么几个，其中最大的官就是焦明海，想到曾余辉也是湖南人时，他觉得八九不离十，曾余辉这次去南京肯定是找到了焦明海。如果靠着这棵大树，肯定能够成事。冉再雄不动声色地问：

　　“你这样干，禹继祥他会同意?”

　　这时，曾余辉将头一摇，立起身子，得意忘形地说：

　　“禹继祥有他去的地方，营长我是当定了。”

　　冉再雄、施云庆听后，心里不觉一惊。立即考虑到：看来我们独立营可能要风云突变了。各自在心里拨弄着算盘珠儿。

　　曾余辉右手拍着冉再雄的肩膀，左边放在施云庆的肩上说：

　　“到时候，你们俩是我的左膀右臂，怎么样?”

　　“一切听你大哥的，跟着你干。”俩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施云庆想：当兵的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要不是帮助日军杀中国人，我跟他干，如果做危害中国人的事，只能另谋出路。

　　冉再雄想：时局风云变幻不是我能左右的，顺着走，我可能还会起一点作用，逆着走，可能会遭杀身之祸。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曾余辉究竟要干什么?

　　这几天，冉再雄留意观察：曾余辉利用晚上的空隙时间找了好些人密谈，下级军官经常三五个一伙进出曾余辉的房间。

　　一天傍晚，冉再雄和施云庆从街上归来，发现营房外面突然出现了一大批日军，而且从营房外走进来两位身着国军服的女军官，她俩无所定足，只是在黑暗处来回踱步。操场已排着队伍，前面横着一具尸体，只见曾余辉对着全营官兵在说话：

　　“营长禹继祥不幸以身殉职，我个人出自于对营长的感情，决定予以厚葬。根据上级指示，营长一职由本人担任，冉再雄担任副营长，施云庆为副官，从今天开始，一切听我的指挥，违令者，‘杀’。”

　　不久，大批日本鬼子全副武装冲进了营房，将独立营的官兵围得个严严实实，宫泽三郎的副官小野大佐走到前面，向曾余辉营长递上了一沓文件。曾余辉先看了焦明海的指令信，又看了后面的日军命令函，双脚并拢，宣读着皇军的命令：

　　“独立营扩编为皇协师，扩充的兵员从当地招募，装备由皇军补充。”

　　命令曾余辉为皇协师师长。

　　冉再雄为皇协师副师长。

　　施云庆为皇协师参谋长。

　　队伍中一阵骚动，大呼“我们不当汉奸，我们要打日本鬼子。”前排有几名官兵刚想举枪，早有准备的鬼子已开枪射击，几名官兵被击倒在地。几个鬼子将尸体拖到前面，小野大佐指着尸体说：“谁要反抗谁就是他们的下场。冉再雄看到这些可怕的变故，心像被许多小老鼠啃着一样，刚才曾余辉念到“冉再雄为皇协军副师长”时，心里就格登一下，心想：我现在就要当汉奸副师长了，今后是个什么下场啊，但在日军的枪口下又能做什么呢，还是先保命要紧。他不情愿地走出队伍与曾余辉并排站着，脸上蒙着一层阴云，冰冷冰冷的还带有愠怒的表情，这一切都被樱庭枝子尽收眼底。

　　枝子给小野大佐下了第一道密令：

　　“扩编的皇协师由贞子率领参加整训，密切关注副师长冉再雄的表现。”

　　小野大佐从其他皇协军调了一些兵员，曾余辉打着抗日的旗号到外地抽壮丁5000多人，皇协师的装备都是日军补充的，而且比较先进。整训中，曾余辉将焦明海那套“救国”的反动理论搬了出来，连篇累牍地宣讲：“谁反对皇军，谁就是我们的敌人。”经过严格洗脑，又在“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的示训中，曾余辉成为日军的帮凶，成为杀害中国人的魔头，皇协师威胁着中国的抗日队伍。在衡阳保卫战中，日军命令曾余辉开路，掉转枪头，杀害国军官兵，国军苦战七天七夜，被强悍的日军击败了，衡阳论陷。日军又命令曾余辉当先锋攻打长沙，由于曾余辉熟悉我军的战略部署，又加上日军的先进装备，国军一○○军等部队虽然奋力抵抗，但还是战败了，长沙失陷，曾余辉追杀潜逃国军官兵，曾余辉的皇协师时时威胁着湖南的抗日战局。

　　第五章 密杀令汉奸惊魂魄

　　蔡崇智、杨柯萍同时收到指令：

　　“曾余辉做为特别汉奸惩除，策反皇协师抗日。”

　　贞子向枝子密报：

　　“衡阳、长沙进攻战中，冉再雄、施云庆以突患疾病为由，住进了医院，没有参加战斗；另报：支那人欲向曾余辉下手。”

　　枝子和贞子率领特别行动小组回到了宝庆。

　　皎洁的月光装饰了春天的夜空，也装饰了大地。夜空安静、广阔、而又有神秘。在这个神秘的夜晚，贞子敲开了曾余辉的房门。

　　曾余辉残酷地杀害中国人，成了大汉奸，他惊恐万状，染上了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灭顶恐惧症.他晚上老做着恶梦，多次梦到自己被抗日分子五花大绑地逮着，以大汉奸罪被押上了审判台。每每想起梦里的惨剧就不寒而栗.于是,他加强了防患，在追杀国军途中，从不入住固定的营房，时时玩着“狡兔三窟”的把戏。今晚他住在一家四合院的小楼房里，部队的中心，四合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布满岗哨，师长卧室安排了三处，除了贞子，究竟他住在哪间房子，其他人很少得知。

　　曾余辉听到有敲门声，问了一声：

　　“谁呀?”

　　“是我!”

　　曾余辉打开了门，赶紧抱着刚进门的贞子，因为在整训皇协师的时候，他俩就干柴烈火地混在一起了。

　　“今天我不是来与你寻欢作乐的。”贞子说着将日军破译国军和地下党的电报文稿摔在了桌上。

　　曾余辉看到桌上的电报内容，好像脑门心上挨了一铁锤，他的“共荣魂”一下子出了窍，传染日军的浑身“武士道精神”，都从屁眼儿里走了气，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儿，他猛地跪在贞子膝下，抱着贞子的双腿，说：

　　“贞子，只有你能救我，你给小野大佐说一下，将我调到日军机关去，随便干什么我都愿意。

　　“你说的好听，你调走了，这个皇协师师长谁来当，难道要我来当不成?”贞子对曾余辉一脸鄙视.

　　“不是还有副师长冉再雄吗?”

　　“冉再雄就是当了师长，他能领着队伍去打国军吗?你这个猪脑壳，从衡阳打到长沙，又从长沙打到宝庆，冉再雄在哪里?他呀，装病躺在医院里，他根本不理你的茬。”

　　“那怎么办?凡是国民党军统和中共地下党下了处死汉奸指令的，没有一个能活的，那么我是死定了。”曾余辉说到这里，双手捧着脸痛哭起来，肩头激烈地耸动着,脸上弥漫着死刑犯的绝望.

　　贞子当然知道，军统和地下党下了处死令的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她也为曾余辉多愁善感起来，为他的处境而担忧，慢慢地眼睛也有点潮湿。但她立即清醒和警惕起来。我是准?是日军的少佐高级特工，我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和曾余辉同流眼泪的，她杀身成仁和“武士道精神”马上占了上风，大声训斥道：

　　“你这个脓包，胆小鬼，一个大男人就这样经不得风雨，别哭了，真丢人!”

　　贞子的叫骂声，使曾余辉受到震憾，眼睛闪着冷光，额角上的淡红色转为深朱，但是他的嘴唇还簌簌地抖动着。

　　贞子已从大声训斥转为安慰了：

　　“你怕什么呀?我今晚就是为了保护你而来的，小野大佐也会调兵遣将支援你，日本情报部门命令我率领十多位高级特工负责你的安全，他们现在在外面为你站岗放哨呢!”贞子软硬兼施.

　　“太谢谢皇军了，太谢谢贞子少佐了。”这时，曾余辉眼里有一道谄笑的光采，对贞子感恩戴德，掇臂挥屁，取她的欢心，恨不得捧着贞子的屁股亲嘴呢。

　　“我的主子和特工们侦知冉副师长和施参谋长和你不是一路人，担心皇协师坏在他们两人身上，要我们多加防患。”

　　曾余辉沉默不语，也在想：在国军时，我和冉、施是好兄弟，他俩不愿当汉奸，不愿掉转枪头杀中国人，这个我是清楚的，当时，我顾及过去的兄弟情面，向皇军呈报了冉当副师长，施当参谋长，那是我不得已而为之，不要他们当，又有谁来当，总不能让日本人来当副师长和参谋长。想到这里，他说：

　　“防患是可以的，对冉和施先不要撤职和过分的行动，一句话，我们不能树敌太多，现在军统要灭我，地下党要杀我，再不能弄成冉再雄、施云庆联手暗杀我，到那时，我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说着说着，他又害怕的胆战心惊起来。

　　贞子说：“一切按你说的办，你不要害怕，还有我们大日本帝国呢。”说完，贞子又用特殊的方式安慰起曾余辉来,她顺势抱着曾余辉在床上又行云施雨起来。

　　第六章 皇协军师长命归西

　　湘西南的永丰小镇。曾余辉的皇协军师部

　　这天，一个农民模样的人，提着两只大母鸡、一篮子鸡蛋来到师部机关，他就是国军第四方面军特侦队的副队长田学敏。田被营房门卫拦在了大门外。曾余辉帮助日寇干了坏事，好似惊弓之鸟，生怕锄奸队混进师部暗杀他。除了龟缩在重兵警卫的师部外，还加强门卫的警戒，凡进师部大门的一定要持有他发的特别通行证。田学敏哪有这个证。他灵机一动，从身上摸出五块袁大头塞进哨兵手里，哨兵忙将田学敏握袁大头的手推开了。这一招不灵，怎么办?他不甘心，就胡搅蛮缠耍起赖来。这时，一个军官进了营房，后面跟着几个卫兵，田学敏估计这是一大官。便手指着卫兵大骂：“你这个狗杂种，狗眼看人低，我来看我表姐夫施云庆，你硬不让进，我几十里跑来，好不容易的。”接着，他将营房大门捶得“砰、砰”作响，大喊：

　　“施云庆，你在那里，我要见你啊……”

　　军官模样的人听到这个农民喊施云庆的名字，忙进了大院，直接来到施云庆的办公室，说：

　　“施参谋长，门口有一位农民喊着你的名字要见你，在大吵大闹呢?你快去看一下吧。”

　　施参谋长一溜烟跑下来，老远就看到表弟田学敏还在喊他的名字，忙跑过去，拉住表弟田学敏的手，说：

　　“表弟，你怎么来了。”这时，施云庆也警惕起来，他知道田学敏在国军谋事，怎么现在变成了农民来看我，其中一定有蹊跷。他不敢将表弟领进师部机关。

　　“表哥，我找得你好苦，你也不领我进你的家?”

　　“表弟，”此时，施云庆觉得应该去掉那些繁文缛节，忙把田学敏拉到一边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要紧事，明天晚上到永丰‘思春旅馆’再谈，行不行?”

　　“行。”田学敏将两只鸡和鸡蛋送给了施云庆就走了。

　　施云庆心里清楚，投靠日军，成了汉奸，将来一定没有好下场，表弟突然出现，不是看一看我这么简单，肯定会有重大使命。于是，他决定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让表弟进营房，邀在营房外会晤，因为，他也正在寻找一条退身之路。

　　刚才田学敏的呼喊声，也惊动了隐藏在暗处的贞子，引起了她的注意。田学敏走后，贞子安排两便衣跟踪而去……

　　田学敏赶回宝庆，将施云庆明天晚上秘密邀到“思春旅馆”会晤的情况告诉了杨柯萍，杨非常高兴。她走出门，来到蔡崇智的旅馆前，和蔡交换了一个眼色，就上了楼。

　　蔡崇智取下围裙，急步上了楼，还没有坐下就问：“你有办法了?”

　　杨柯萍将田学敏去皇协师找施云庆的事说了，蔡也为之兴奋，说：

　　“明晚我也去，见机行事，将曾余辉搞定。”

　　思春旅馆是这个小镇数一数二的大铺子，已经经营了五十多年，房舍相当气派!临街是双开间大铺面，铺面之外有四尺宽的檐阶；铺子内货架占了半边，连楼板上都悬满了蜡烛火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是这家旅馆女老板江徐娘同她女儿招弟的卧室。出来，便是大家喝酒的地方，铺设着方桌板凳，陈列着盐巴缸、筷子筒、醋碟、酒杯等。梁上还吊着腊肉和野味。桌子旁边坐着几个年纪不等的客人，就着臭豆腐干下酒，起初是喁喁私语，后来便“五魁首”“八匹马”，高声地猜起拳来。在二楼雅座间，施云庆身着便装早就等候在那里。田学敏三人上楼了，坐定后，田学敏一一做了介绍。

　　施云庆见到杨柯萍和蔡崇智，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但他仍猴急地问：“什么事，你们快谈，我回去晚了，不大方便。”

　　蔡崇智暄宾夺主先开了腔：

　　“施参谋长，曾余辉为日军办事，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是国人所唾斥的，你应该感到耻辱和痛恨!他是一个声色犬马之流。虽然你们是无辜受牵连，将来同胞们算起帐来，却不是用‘受牵连’三个字就能解释清楚的。你们帮着日本人杀国军，杀老百姓，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希望你和你的兄弟们迷途知返，放下武器，帮中国人积点德做点事。”

　　“做什么事?”

　　“军统下令处死大汉奸曾余辉，策反皇协师官兵，回到抗日的大洪流中去。”杨柯萍直截了当地说。

　　施云庆听后又惊又喜，惊的是曾余辉这样快列为大汉奸，很快就会被杀掉，喜的是幸亏我们没跟着曾余辉杀中国人，干坏事，更感谢表弟田学敏为他引了一条活路，否则，迟早被列为汉奸除掉。于是开口问道：“如果我们帮助你们杀了曾余辉，你们如何处置我们。”

　　“据我们调查，自皇协师掉转枪口，杀害国军官兵和抗日人士以来，你和冉再雄副师长装病住院，没有血债，如果能配合我们杀掉曾余辉，不但不以汉奸论处，还可以在国军部队继续做官。”杨柯萍解释说。

　　“好!我协助你们干，我们做内应。”施云庆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曾余辉帮助日军杀国军官兵，许多官兵是不情愿的，副师长冉再雄是身在营曹心在汉，他多次和我说，狠不得一枪把曾余辉崩掉，只是考虑时机没成熟，不敢贸然行事。现在机会来了，你们的行动，冉再雄肯定会支持，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好了，不多说了，我尽快赶回去，和冉副师长商量，拿出行动方案，明天晚上仍在这里会面。”施云庆走了，店老板闯了进来，说：

　　“刚才有一个黑衣人在偷听你们的谈话，我正准备以给你们倒茶为由惊走他，可等我回厨房拿好茶壶，刚上楼，他却急急忙忙地走了。”

　　蔡崇智听后，陷入了沉思，他认真地分析，可能是田学敏在师部营房门口大声呼叫时，引起了日特的注意，起了疑心，估计田学敏被跟踪了，不仅今晚的行动可能被日军掌握，而且，宝庆的秘密联络站也可能暴露了。他果断地说：

　　“宝庆秘密联络站必须立即转移。”田学敏走出雅室下楼安排去了。

　　清晨，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一会儿，红日冉冉上升。宝庆联络站餐馆二楼的房顶上，一缕缕阳光洒在屋梁和瓦上。这时，一位老太婆走进餐馆大呼大叫道：

　　“老板，有稀饭、馒头没有?”厨房内一位中年妇女应道：

　　“有，要几份?”

　　“我一个老太婆能吃多少?一碗稀饭，一个馒头就行了。”

　　腰间围着白围裙的中年妇女用端盘端着一碗稀饭、一个馒头走了出来，放在老太婆桌上。妇女欲转身进厨房时，老太婆“嗯”的一声问：

　　“店里只有你一个人?”中年妇女听到问话，忙坐在老太婆旁边的凳子上，回答说：

　　“老板有事外出不在家，现在还早，还有两个伙计住在家里，等一会就来了。”老太婆显得有点急躁说：

　　“我问你店里还有其他人没有?”中年妇女也不耐烦地回答：“有!有好几个呢?你到楼上看一下就知道了。他们不是店里的人，是我们蔡老板的朋友。”说完拿着端盘进了厨房。

　　中年妇女觉得这个老太婆怪怪的，便好奇地回头斜眼看了一眼，只见老太婆将头一偏，突然在店子不远的地方有30多个着便衣的男子，手里握着枪支向店里冲来，中年妇女心里直打鼓，她立即明白了过来，他们是坏人，是来抓楼上蔡老板的朋友的。她便高声大喊起来：

　　“有坏人，你们快跑呀!”她边喊边上楼。只见一梭子手枪子弹射来，击中了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老太婆凶相毕露，向刚才冲进来开枪的便衣扇了几个耳光，大骂道：

　　“是谁让你开枪的，这不是向敌人报信吗?如果能开枪，我就不会开，还轮到你，蠢猪，快上楼抓人。”

　　几个便衣冲进里屋，向楼上冲去。

　　楼上，自卫队副队长谭启德起得早，正在做去思春旅馆的准备，突然听到中年妇女的呼叫声，便大喊一声“有情况”，同时顺着窗缝望去，只见30多个手握枪支的便衣向店里冲来。他冷静地考虑着，自己只有几个人，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冲下楼与便衣正面交锋会吃大亏，如果从后窗跳楼，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因此立即命令：

　　“赶快推开各房间的后窗，跳下去!”

　　七、八名队员迅速跳了下去，但后面的楼房挡住了去路，这个时候，老百姓都还没有开门，听到枪声大作，他们更不敢开门。队员们将门擂得“咚咚”响，门仍然还没有敲开，谭启德果断命令：

　　“注意隐蔽，寻找机会消灭敌人。”队员们迅速找到了有利地形隐蔽了起来，只留下两个队员继续敲门。

　　便衣上了楼，发现目标跳下了楼，便对着下面射击，只听“叭叭”几声，站在窗户口射击的便衣应声倒地。楼上几个房子都拥挤着便衣，他们拥上窗口在明处，在暗处的自卫队员看得一清二楚，双方的子弹激烈地对飞着，这时，谭启德从腰间取出一枚手榴弹，向旁边的队员打了个手势，刹时，三个房间响起了手榴弹的爆炸声和便衣鬼哭狼嚎的吼叫声……但谭启德几个自卫队员还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因为，后门仍然没有开，他们无法撤退脱离危险。

　　田学敏派出回联络站报信的那位队员迟来了一步，他赶到餐馆时，正是便衣枪响射中守店妇女的那一刻，他不能冲进去硬拼，便绕到餐店的后面观察，见后面紧邻的楼房没开门，将队员们堵在了楼房中间。他灵机一动，几个纵跳来到楼房的前门，正好大门敞开着，他冲进门，来到后门，拉开门栓，自卫队员看到楼房的后门被自己人打开了，边开枪边还击敌人，一个一个从后门撤走了。

　　这个装扮成老太婆的就是日军高级间谍樱庭枝子，她的易容术，以假乱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施云庆从“思春旅馆”回来，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敲开了冉副师长的门，两人走进里屋，赶快拴紧了门。施云庆将会见表弟田学敏和会见四方面军杨柯萍、邵阳抗日自卫队队长蔡崇智等领导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冉再雄听后，眼里放光，兴奋的情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哗啦啦地倾泻出来。他站了起来，右手擂在桌面上，说：

　　“时机到了，该我们下手了。”

　　第二天晚上，冉再雄化了装，随施云庆来到“思春旅馆”，和蔡崇智、杨柯萍、田学敏见面。施云庆一一作了介绍，坐定后，蔡崇智看到店老板上楼来了，便走了上去，与店老板耳语一阵，又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今天早晨，日军的30多名便衣捣毁了宝庆抗日自卫队的秘密联络站，自卫队除一名女队员为了掩护副队长谭启德等人撤离牺牲外，其余的安全脱险，据说敌人便衣死伤七、八个。”蔡崇智首先通报了这一情况。

　　二楼雅室，五人密谋暗杀曾余辉的行动方案还在紧张的进行。雅室门外黑暗处，又有个黑衣人在偷听，店老板发现后，立即提起一壶茶水上了楼，黑衣人听到脚步声，悻悻地走了。

　　密谋的结果：这次行动取名“新岸”行动，其意是要皇协师脱离日军的控制，倒戈走上新岸，重新回到抗日战场。联络暗号为“黄雀在后”；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的深夜一点整。

　　回来的路上，激动、兴奋的表情在冉再雄脸上消失了，变成了冷静和镇定，而且沉重占了上风。这么大的行动，面对强悍凶恶的日本鬼子，“暗杀”和“新岸”行动同时进行，部署稍有不周，就会全盘皆输。他越想越觉得不安起来。在离营房还有两公路的地方，他叫施云庆停车。两人来到不远处的小塘边坐了下来。冉再雄首先发表了一番感概：

　　“我俩和曾余辉的私人感情没得说的，他是大哥，如果他不率部投靠日军，杀害中国人，我们应该永远是朋友，但他走的太远了，他迟早会以汉奸罪被杀掉。”施云庆接过话头说：

　　“现在要我亲手去暗杀我的大哥，真有点下不了手。但为了抗日，为了少死几个中国人，还必须早一点杀。”

　　“时间很紧，我们的准备必须抓紧做，我们的行动，敌人可能有所察觉，也可能我们会受到监控，在行动前，我俩又不能多见面，在电话里千万不能说出与行动有关的话。这样，今晚我俩还得分一下工，把工作做深做细。”

　　冉再雄说完后，施云庆接着说：

　　“三个团虽然分散在小镇的外边，但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来师部增援，对我们威胁太大。”

　　“对，三个团是关键。因此，在行动前，一定要控制电话总机，接话员必须安排自己人；割断曾余辉对外的电话线；分别将三位团长召到司令部或隐蔽的地方，我要一个个单独谈话，做工作，策反他们积极抗日，让我们的勤务兵和几个可靠的弟兄作联络员。这些工作必须明确分工，落到实处。”

　　他俩在这口水塘边，密谋到深夜……

　　师部营房里，紧张气氛特别浓，冉再雄、施云庆的行动受到监控，经常有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俩的后面或办公室。整个上午，他俩连电话都不对外打一个，以平静来麻痹敌人。

　　曾余辉自从看到日军的解密电报后，惶惶不可终日，吓得成了缩头乌龟，整天躲在卧室不敢露面，外面哨兵林立，杀气腾腾。日常的军务活动全部交给贞子料理，实在要他经办的，也采取电话联系或派心腹去交涉。

　　上午，平安无事。这些情况不断地汇进贞子的耳朵。贞子对冉再雄的监控稍有松懈，但对施云庆看得更紧了。

　　中午，传来了信号，三位团长在师部军官食堂雅座静候曾师长。不久，勤务兵跑来向冉再雄报告：

　　“传达曾师长指示，他身体有恙，请冉副师长代为面见三位团长”。这些都是施云庆急中生智巧妙安排的。

　　冉再雄如约来到了军官食堂。他翻桌倒凳地检查有没有人安装窃听器，虽然没检查出什么东西，但他还是不放心，最后，又换了一个地方。三位团长见冉副师长这样慎重，揣摩着今天一定有重要事情发生。

　　三位团长，一位姓卓名廷坤，是和冉副师长政见一致的最要好的战友，是地下党打入国军内部的卧底，原来在独立营时就是连长；一个名叫贾宝兴；还有一个名叫任国鹏。贾、任二位团长和冉再雄副师长的关系都比较好。按他们的话说：冉副师长人随和，讲义气，很关心下属，决策能力和指挥才能都很强，智勇双全，是受人尊重和佩服的长官。

　　大伙坐定以后，冉再雄又起身走上前扣紧了门，然后走到桌前，从身上拿出两份电文。看到军统和宝庆抗日自卫队“立即秘密暗杀大汉奸曾余辉”的密令时，三个团长大惊，尤其是贾、任两位团长惊得如满月小儿听霹雳，骨头都要震碎了。他们十分清楚，自打他们转为皇协师，将枪口掉过来打中国人，就明白事情搞坏了，也开始怀疑“亲日救国”的理论，但在日军和曾余辉的高压下，只能指挥自己的部队进击国军。曾余辉是大汉奸，我们不是小汉奸吗?军统和地下党不定哪一天会来处理自己。三个团长没有一个站出来表态，个个惊得僵僵地坐在那儿，各自想着心思。

　　冉再雄明白三位团长想着什么，值得高兴的是三位团长没有公开反对军统和地下党做出除掉曾余辉大汉奸的决定，他成竹在胸，策反一定会成功。这时，团长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副师长，目光里流露着乞求。冉再雄觉得火候已到，站起身来问：

　　“我们将枪口对准国军，对不对?”

　　“不对!”

　　“我们投靠日军，算不算汉奸?”

　　“算!”

　　“该不该杀?”

　　“该杀。”

　　“那么，就怪不得军统和抗日自卫队。我们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人民是会慢慢清算的，如果我们还执迷不悟，总有一天会像曾余辉一样被列入汉奸处死的。”三位团长听到冉再雄的话，似乎还有活路可走，三位同时说：

　　“请冉师座为我们指明一条光明大道!”

　　“国军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宝庆抗日自卫队队长蔡崇智率领众多队员已埋伏在皇协师的周围，我和他们有过接触，他们要求我们协助暗杀曾余辉，并把三个团的部队带回到抗日的行列中。国军答应：编制都按团的建制不变，你们仍旧当国军的团长，不但不以汉奸罪论处，还要为你们请功。”

　　三位团长立即脸露喜色，最担心的事有着落了。他们一致说：

　　“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

　　“那么我们跟着你干，一切听你的指挥。”

　　“你们回去后，立即召集营、连级干部和骨干弟兄，对他们晓以厉害，申明大义，指出光明大道。各团要组织强大的护团队，对渗入部队中的鬼子一个不要留，坚决杀掉，不服从命令的顽固亲日派，必须要有所防范和控制。而且要快，今天晚上八点钟前要将落实情况派专人送给我。”冉再雄停了停又继续说：

　　“我最担心的是从外地调来的那批补员的官兵，在你们宣布‘倒戈’决定时，必须安排专人监视他们的行动，如有反抗者，当场击毙。因此要摸好底，要做到心中有数。如果你们三人反对我的作法，那么，现在就请你们将我押起来交给曾余辉处置，如果同意我的作法，那就一定要听我的指挥。

　　三位团长求之不得，个个点头答应。冉再雄说：

　　“如果没其他事，赶快回去做准备，我也不怕你们变卦，如你们变卦，向日军和曾余辉告密，我无非就是一死，为国赴难值得，但你们变卦后又添新债，要好好惦量变卦后的下场。”

　　握手告别了。冉再雄将卓廷坤团长拉到一边说：

　　“卓团长，我俩是知己，最要好的朋友，最信得过的人。我走这步险棋是迫不得已，也酝酿很长时间了，可以说，从我当皇协师副师长那天起，就打算和曾余辉分道扬镳。就是这次‘倒戈’失败我也无怨无悔。因此，需要你和其他两位团长的支持，特别是你，你是我这次行动的主心骨，你回去做好工作后，将部队向师部靠拢，随时听候我的调遣。”

　　“冉副师长，你当了副师长后就住进了医院，我知道你的用意，我虽然在部队指挥作战，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督阵杀国军官兵，这样我累受曾师长的批评，现在好了，不要违背良心打仗了。好的，我听你的，一切听你的指挥。”

　　不远处，一位身穿皇协服装的女军官不时地向冉再雄这边窥视。

　　冉再雄踏着稳健的步伐向曾余辉的卧室走去。

　　近日来的惊吓，曾余辉一改过去的雄风。现在，他面容枯槁，憔悴，眼睛深深地塌了下来，显出两个黑圈儿，见冉再雄进了房，他忙从床上爬起来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冉再雄抢先说：

　　“休整多日，赋闲没事，三个团长相邀来师部，一来是想看看你师座，二是打听有什么新任务没有。我向他们说，师座最近身体欠恙，抱病休息，不便打扰；至于有什么新的任务么?日军西进，突雪峰山，直取芷江，正在做准备，届时，少不了让我们开路，当先锋，又是一场恶战。有什么任务要通知你们的。临走时，三位团长要我代表他们向师座问好。”

　　曾余辉听后很高兴，一个劲说冉副师长答复得好。冉再雄趁机又说：

　　“前段部队对我有些微词，我确实身体有重疾住院，不是我逃避打仗，想必今后的战事不断，打雪峰山时，师座在家好好养身子，由我率领部队去前线吧!用我的实际行动挽回影响。”

　　“皇军对你确实有想法，还埋怨我不应该提你为副师长。我为你做了解释，难为你今天有这样的爽快，只要好好干一场，皇军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曾余辉有气无力地说。

　　“感谢师座对冉某的关照，如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好的。”

　　冉再雄刚踏出门，就看到一副生面孔闪进房去，她就是那位神秘的女间谍贞子。她是去与曾余辉印证冉再雄和三位团长会面的情况的。

　　贞子急促地说：“冉副师长刚才会见了三位团长，密谋了很长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图谋不轨啊?”

　　“你不要讲得这样可怕，三位团长是来看我的，冉副师长事先并不知道，我确实精力不支(刚吸过鸦片烟)，是我通知他代为接待的。刚才他还主动请缨，要替我挂帅出征，让我休息调养身子，他是我的好兄弟，不要疑神疑鬼的。”

　　“小心能驶万年船，还是多个心眼为好。”贞子见曾余辉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独自悻悻地离开了房间。

　　冉再雄回到办公室，将勤务兵叫了进来，面授机宣。

　　勤务兵姓童，名叫名福。他走出办公室，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在营房内遛达，眼睛在不断搜寻不熟悉的面孔，当他确定没发现可疑的人后，闪身溜进了警卫营，来到营长室，说：

　　“冉副师长要你半小时后去他办公室。”说后又附在营长耳边嘀咕了几句。童名福踏出警卫营后，又出了营房，在外面玩了一会。

　　警卫营长龙宪平，和冉再雄是老乡，关系比较密切。不一会，他走出警卫营，环视四周，同样在寻找陌生人，发现没有异常情况后，才闪进冉副师长办公室。结果还是被一位在转角处窥视冉再雄办公室的日军特务发现了，立即报告贞子。

　　贞子立即跨进电话总机室，要接话员整理一份今天的电话记录。

　　结果，冉再雄的办公室，今天没有一个打出打进电话。

　　冉再雄办公室。

　　冉再雄说：“龙营长，我们是老乡，今天我不想多讲客套话。打个比方，要你在我和曾余辉两人之间做一个选择，如果我和曾余辉两人发生危险，你先救哪一个?”

　　“你要我讲真话，还是讲假话?”

　　“当然是讲真心话。”

　　“说实在的，曾师长一直待我不错，我能当营长，他起了关键作用，万分感谢他的提携，但我有些疑惑，我们叫皇协师，顾名思义，是协助皇军打中国人，这是汉奸行为，从衡阳打到长沙，又从长沙杀到了宝庆，杀了许多中国人，我们没有好下场的。说白了，曾师长杀国人定了性，是个大汉奸，现在如果你改弦易帜，我会‘救’你，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一边。”

　　冉再雄听了这番话，表面上很感动，但心里仍在琢磨，分析他是不是见我抱病住院不参战，故意取悦于我；但他暗示我“改弦易帜”，冒出一句不怕杀头的话，这又不能简单地以“取悦”二字去理解了，这说明他有一定的主见。经过分析之后，冉再雄不再含糊其辞了。说：

　　“帮助日军杀中国人，这肯定是汉奸行为，迟早会被清算，没有好下场。我俩是老乡，如果我要办什么事，如果要采取什么新的行动，你得支持我，你支持了我，对你只有好处，我不会害你这个老乡。”

　　“这个很自然，冉副师长肯定不会害我，现在你直说吧，要我干什么，究竟怎么干，总之一切听你的。”

　　冉再雄压低声音说：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如近两天发生什么行动，你要副营长坚守岗位，没有你的命令副营长不可擅自行动，你带少量的兵力应付动乱，请你要弄清楚，我开枪的方向不是真正的目标，因此，你命令你的人只准对天开枪。当我发出‘龙营长，给我打’的信号时，那才是真正的目标，我打哪里，你们打哪里，这时，你必须命令营房里的官兵，全部出动，歼灭敌人。我俩的联络员，就是我的勤务兵童名福。现在真正的目标，真正的敌人，你应该明白了。”

　　“明白了。好!等待你的命令吧!”龙营长说完就走了。

　　施云庆悄悄地摸进了电话总机室，见在总机室当班长的表妹吕素琴今天没当班，又直接上楼去了她的宿舍。

　　吕素琴见表兄突然来访，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迎接施云庆。

　　施云庆和吕素琴是直属亲戚，就开门见山地说：

　　“你平时讨厌皇协师协助日军打杀中国人，生怕今后没有好结果，现在机会来了。”他把讲话的声音压得很低，继续说：“军统和宝庆抗日自卫队同时下了特杀令，将曾余辉列为大汉奸，今晚要采取行动暗杀他。”吕素琴听后惊慌得浑身颤抖，低声地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参加了研究暗杀行动方案，冉副师长和我作为内应，帮助军统和抗日自卫队起事。我和曾师长过去像兄弟一样，按私下交情讲有点对不住他，但他走得太远了，杀戮太重，犯下了滔天罪行，处死他是迟早的事。如不尽快解决，不知还有多少中国人要遭他的毒手。”

　　“你要我做什么?”吕素琴问。

　　“要严格保密，切勿对第二个人讲；今晚一定要坚守在总机室，十二点钟前，密切关注曾余辉拨出打进的电话；团以下军官直接给曾余辉的电话必须找理由拒接。对冉副师长的电话做到上通下达，百呼百应，快捷准确。为了抗战胜利，为了尽快脱掉皇协师这身狗皮，尽到我们应尽的责任。”

　　“好!我一定按你说的做!”施云庆起身要走了，又要表妹到门外看一下，观察有没有陌生的面孔。

　　吕素琴打开门，仔细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施云庆这才一溜烟下了楼。

　　天完全黑下来了，周围黑沉沉的，夜幕遮天盖地落了下来。杨柯萍、谢方玉、方宁、杨琼花等十多个特侦队员身着皇协师军装，大摇大摆地进了营房，根据施云庆提供的地形图，他们很快隐蔽在曾余辉住所附近的暗角处。

　　春夏交接的午夜，天空中挂着几点亮星，在黑色的云隙中，射出微弱的光芒。官兵们都睡了，今晚营房内显得特别的安静，只有楼上几间办公室还亮着光。快到一时了，施云庆走出了办公室，在司令部的暗角处，说了一声“黄雀在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到他的跟前，她就是杨柯萍处长，施云庆悄悄地说：

　　“一切顺利，只是曾余辉行营前加强了岗哨，而且都换成了鬼子兵。”说完闪身离开。

　　一时整，柳叶飞刀“嗖，嗖，嗖”地摔向了行营前的卫兵，门前的鬼子个个倒地毙命，谢方玉、方宁像风一样向行营冲去，谢方玉冲进第一间卧室，没有目标，方宁冲进第二间卧室，掀开被子，日军高级特务贞子猛地跳起身，“叭，叭，叭”对准方宁开了几枪，方宁躲闪不及，肩膀上中了一枪，闪身出了门，谢方玉掩护着方宁撤退，边射击边向大门口冲去，行营里枪声大作，在外围负责指挥的杨柯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大门口已被鬼子封锁，施云庆来到杨柯萍身边低声音说：

　　“赶快跳矮墙撤退!你们只管撤退就行了。“

　　谢方玉误会了，以为冉和施出卖了他们，就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们被耍了，被你们出卖了。”但别无选择，只有按照施云庆示意的跳矮墙撤退了。

　　这时，杨柯萍对谢方玉骂道：“你这猪脑壳，不动脑筋，他要出卖咱们，我们还有好果子吃，还要我们向矮墙撤退。”杨柯萍这时才完全明白冉再雄为什么将联络暗号定为“黄雀在后”了。

　　冉再雄一听到枪响，赶紧跳下楼。龙宪平率领20多个士兵跟在他的后面，贞子带领埋伏在行营里的10多个间谍也来到了矮墙处，向杨柯萍撤退的方向频频放枪，警卫营的官兵却胡乱地、毫无目的地乱射一通。这时，冉再雄对施云庆压低嗓门说：

　　“你以追劫匪的名义出营房，立即与蔡崇智队伍汇合，赶紧前去救援。”施云庆走了。他又告诉童名福，赶快命令龙营长率全营官兵前来。

　　冉再雄发现行营里的日本高级特务全部被诱骗出来了，便对着日本特务们说：“我们去保卫曾师长。”话完冲进了行营，贞子看到冉再雄的行动，默默地点了点头。

　　曾余辉在第三卧室里，听到外面枪声大作，马上穿起睡衣使劲地摇电话，但电话线早被剪断了。他看见冉再雄走进房，高兴极了，说：

　　“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正在让座时，一颗子弹准确地射中了他的脑门心，冉再雄用手指掐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动脉血管，确定已气绝身亡了。然后急促地走出行营，只听见他大喊一声：

　　“龙宪平，给我打!”说完，枪口对准贞子等日军间谍和一部分曾余庆的亲信开了火。

　　龙宪平听到冉再雄发出的信号，指挥全营战士，冉再雄指向哪就朝那里射击。冉再雄站在一个台阶上，激动地大声喊道：

　　“曾余辉投靠日军，当了汉奸，刚才我将他杀了，是中国人，就要打日本，杀鬼子，谁当汉奸，曾余辉就是他的下场。”在喊话时，几个卫兵在他身前端着枪警惕地护卫着。

　　贞子狠得咬牙切齿，露出了狰狞面孔，瞄准冉再雄的头部开了几枪，冉再雄和几个卫兵都倒下了，龙宪平吩咐几个士兵马上抬着冉再雄去师部医院，然后指挥官兵向贞子和鬼子射击。

　　贞子看到大势已去，向几个随从招呼了一声，跳矮墙逃走了。

　　蔡崇智率领100多名自卫队员和特工埋伏在营房外，听到营房内枪声骤起，就率队向营房挺进。施云庆同时向这支队伍走来。突然有300多名皇协军向自卫队开了火，施云庆眼巴巴地看到许多自卫队员中弹倒地，自知上前无路，就迅速赶往营房内。跳矮墙撤退的杨柯萍等特工跑出不远，也夹在中间，杨柯萍命令队员疏散隐蔽。

　　皇协兵一个为头的命令士兵用三挺机枪封锁营房外的自卫队员，带领另一部分士兵想冲进营房救援曾余辉，他手握手枪大摇大摆地指挥士兵进营，口里骂着粗话：

　　“冉再雄，你这个狗娘养的，操你奶奶的，曾师长是你结拜的大哥，他哪一点对不住你，你下这样的黑手，你在哪里，你想造反，只要我曹老狗在，你休想得逞。弟兄们!给我冲，给我狠狠地打。”

　　龙宪平见势不妙，迅速用机枪封锁门口，无数颗手榴弹向曹老狗掷去，周围的士兵倒下了一大片。曹老狗和他的士兵在猛烈的火力面前都伏在地上，不能前进半步，这时施云庆站在龙宪平身旁开始喊话了：

　　“弟兄们，我们都是中国人，再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了。曾余辉叛国投敌，当了汉奸，帮着他杀中国人，你们心里好过吗?刚才，曾余辉被冉副师长杀了，你们还想替谁卖命，拿起枪参加抗日杀鬼子吧。曹老狗!你没有退路了，投降吧!”

　　“你要我投降，休想。”曹老狗说完举起手枪想朝施云庆射击，他身后一个士兵端起冲锋枪一通扫射，将曹老狗打成了马蜂窝，然后大声说：

　　“曹老狗与曾余辉是亲戚，是一路货色，他蒙蔽我们杀中国人，杀自己人，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听施参谋长的话，跟施参谋长参加抗日吧。”他带头把枪放下了。其他兄弟们都放下了枪。

　　曹老狗是曾余辉的小舅子，是一个十足的无赖，年轻时，和曾余辉一起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听说曾余辉当了皇协师长，就投奔了他。仗着曾余辉的势力，没几天功夫就当了连长，提了营长。下午，他听了贾宝兴团长的讲话，想到姐夫曾余辉可能凶多吉少，天黑后，他偷偷地将一营官兵拉到司令部行营外边，想在危急时刻助姐夫一臂之力。

　　施云庆命令龙营长，说：

　　“留下一连人马维护营房内的秩序，清剿余敌，打扫战场，其余的跟我去营房外……

　　施云庆和龙营长率领官兵向营房外奔去。

　　晚上12时左右，卓廷坤团长接到冉再雄的电话，要他率部向司令部行营靠拢，以应付紧急情况。他立即命令部队向行营开拔。不久，行营内外枪声大作，战斗非常激烈。不远处，发现曹老狗营几挺机枪与不远处的自卫队较上了劲，原来，曹老狗命令全营在营房外阻击自卫队和特侦队，自己带了一部分兵力向师部增援，营房外曹老狗营的伪军负隅顽抗，用机枪封锁了自卫队前进的脚步，自卫队为头的在喊话：

　　“我们是宝庆自卫队，曾余辉是大汉奸，我们是奉上级的命令来剿杀他的，你们跟着他杀中国人，已经犯下了滔天罪行，不要执迷不悟，放下武器，跟我们一起抗日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排排机枪子弹向他射来。敌我双方阵线十分明了。卓廷坤团长当即命令迫击炮、重机枪向曹老狗营开了火，没几下，机枪打哑了，倒下了一大片尸体，没死的纷纷举起了双手。

　　蔡崇智、田学敏和自卫队员冲上来了，施云庆、卓廷坤团长也来了，杨柯萍、谢方玉、方宁等从隐蔽处跳了出来。

　　施云庆紧紧握住卓廷坤团长的手说：

　　“你来的太及时了!”说完后，他指着卓团长，然后又指着蔡崇智、杨柯萍、龙宪平一一作了介绍，说：

　　“作恶多端的曾余辉已被冉副师长杀掉了，可冉副师长也身负重伤，正在医院抢救，大伙都进营房吧。”

　　营房里已恢复了平静。施云庆领着蔡崇智、杨柯萍、卓廷坤、田学敏等进了医院。

　　冉再雄躺在病床上，他身中两弹，肩膀中的一枪倒不是致命，可经过包扎后仍不停地往外渗血，手臂好象敲断了的柴梗似的弯曲着；胸膛中的一枪很严重，医生和护士忙着做准备动手术，胸膛上的肌肉，由于充血，显得通红。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痛得头和脸上冒出豆大般的汗珠，他竭力不呼痛，甚至也不呻吟，大家见他呼吸短促，便知道他在忍受着多大的痛苦。杨柯萍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说：

　　“冉副师长，刚才我们有人误会你们了，看见你向我们紧追不舍，对着我们开枪，以为被你们耍了，当时恨死你们，你受苦了。”

　　“杨处长，你叫我副师长觉得脸红，谁愿意当这个帮着鬼子杀中国人的副师长啊!刚才我对你们紧追不舍是做给鬼子和特务们看的，包括龙营长开的枪都是向天上乱放的，我为什么将这次行动的联络暗号叫作‘黄雀在后’?因为鬼子和特务对曾余辉的卧室防备甚严，纵使你们武艺再高强，暗杀也难以成功，不过你们暗杀虽然不成，但把敌人引开了，这样就给了我的机会，没有一点阻力，很轻松地将曾余辉毙了。”

　　冉再雄断断续续地说着，费尽很大的气力说出来，他担心没机会说，也担心杨柯萍误会他。医生走了进来，示意冉再雄不能多说话，快要进手术室了。

　　卓团长眼睛潮湿，握着冉再雄的手说：

　　“我迟来了一步，让你受苦了。”冉再雄想说什么，被卓团长止住了。

　　蔡崇智将田学敏拉到一边说：

　　“告诉施云庆，大家到会议室去议事吧!”说完，又到另一间病房看方宁，方宁伤情不重，正在包扎伤口，杨琼花正抬着方宁的胳膊肘。

　　大家走出了病房。

　　施云庆叫来了院长、医生，再三嘱咐，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抢救冉副师长的生命。

　　会议室里，灯火辉煌，大家坐定后，蔡崇智首先开了腔：

　　“施参谋长，现在这里你是主帅了，你先谈谈情况吧!”

　　“前天晚上从思春旅馆回来后，我和冉再雄在鱼塘边研究了好一阵，并且进行了分工，策反警卫营和三个团的工作是冉再雄副师长动员的，卓廷坤和龙宪平是知情人，你们两个介绍一下情况吧!”施云庆直呼卓和龙的名字，没有叫出他们的职务，他和冉再雄一样，认为称呼以前的职务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卓廷坤说：“今天(这里人们的习惯，不天亮，还是叫今天)，施云庆要我们来师部，三个团长基本上同一时间到达师部，施云庆已摸准了曾余辉的脉博，他害怕遭暗杀，不敢露面，但日军高级特务贞子好象闻到了什么味道，几乎不离曾余辉左右，并且派出特务对冉再雄进行监视，施云庆为了不给贞子留下口实，就电话告知曾余辉三位团长来了。不出施云庆所料，曾余辉不肯挪窝，指示要冉再雄接洽三位团长，冉再雄非常慎重，在极其保密的地方找我们三位团长密谈了很久，出示了军统和抗日自卫队‘对大汉奸曾余辉实施严惩’的密令，虽然没有说出暗杀他的具体时间，我们也估计是最近这两天的事。他要我们回去开好会，申明大义，晓以利害，对安排在我们队伍的鬼子安排专人一个不拉地杀掉，对从各地安插在皇协团的官兵严密监控，图谋不轨者当场枪决。说实在的我们三位团长看到密令吓得要尿裤子，都感到心惊肉跳的，在回去的路上，一致说按冉副师长的意见办。只有贾宝兴团的一个营长曹老狗是曾余辉的小舅子，他不动声色地拉起队伍来师部救援，出了一点小麻烦。现在已风平浪静，估计不会掀什么大浪。这些队伍究竟怎么办?请杨处长和蔡队长示下。”

　　龙宪平接着说：

　　“冉再雄找我单独谈的话，我俩是老乡，平时关系很融洽，他没什么隐瞒，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刚才卓廷坤说的那些话，只是单独交待我在枪响后率领部下对天放枪，等他发出‘龙宪平，给我打的’暗号后，再率领全营对着鬼子和曾的亲信射击。我们警卫营基本稳定，何去何从听你们的安排。”

　　听了这些情况后，蔡崇智将杨柯萍拉出门外。

　　不久，谢方玉走出门外，在杨柯萍的授意下，向王耀武发电报……

　　蔡和杨重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一会，谢方玉拿着王耀武的回电递给了杨柯萍，她看了以后，又递给了蔡崇智，蔡看后又交给了杨柯萍。

　　杨柯萍洋溢着喜悦的心情大声朗读了王耀武发来的电文：

　　“祝贺策反成功，曾余辉所属三个团和警卫营的官兵纳入国军序列，组建独立师，隶属总部管辖，任命冉再雄为师长，施云庆为副师长，卓廷坤为参谋长，卓部团长由杨柯萍酌情决定后上报总部。任国鹏、贾宝兴、龙宪平职务不变，派员搞好收编整训，尔后听命。给你们记大功一次，奖银一万两，以聊补给和费用。”

　　“再电：岩口铺是阻敌西侵要塞，据传汉奸和邪恶势力非常猖狂，命你队务必铲除。王耀武。”大家互相击掌庆祝自己的胜利.

　　杨柯萍率领队员们在卓廷坤的指引下，连夜去三个团进行收编，安排田学敏负责整训。此时，卓廷坤得到地下党组织的密令：“由于叛徒出卖，你的身份已暴露，命令你担任邵阳秘密联络站副站长兼自卫队副队长。”卓廷坤向杨柯萍提出辞呈，第二天，卓廷坤随蔡崇智去了宝庆。

　　第七章：反派人物粉墨登场

　　岩脚村,背靠雪峰山脉,村前一条驿道是宝庆通往雪峰山的必经之路.天刚蒙蒙亮,在山上站岗望风的民兵阿狗敲了三响挂在山边古槐树上的那口古钟,三响钟声是表示鬼子进村的暗号,山民们听到钟声,你传我,我传他:快快快,赶快走日本啦!”(注:“走日本”是当地山民躲鬼子的意思.)呼啦一会,全村人托儿带小怀揣着不多的粮食奔向深山躲鬼子去了.阿狗的媳妇青花抱着半岁的女娃在“走日本”时不幸跌了一跤,怀里的女娃受到惊吓哇哇大哭,青花见怀里的女娃哭声不止,没法哄女儿安静下来,就捂着女儿那张哭闹的小嘴,不让女儿的哭声传到鬼子那儿,青花跟着乡亲一路狂奔,一口气奔了三里地,终于躲进了深山,这时,青花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捂在女娃的嘴上,急忙松开,天啦,只见女娃脸色青紫,小眼晴睁得又圆又大,没有了气息,女人顿感天昏地暗,昏倒在地…….

　　傍晚，小镇岩口铺,熙熙攘攘.“走日本”的山民一拨连着一拨。

　　逃难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挑担的，推独轮车的，背大包小包的，摩肩接踵地进了小饭店，还有的挤到隔壁和对门住户的小坪里。

　　难民们极度疲惫，纷纷在包袱上、小坪里的柴堆上坐着，大部分的人早就睡觉了。

　　这个村里许多主人、主妇都到难民堆里将难民领回自己家里休息、食宿；公路上，日夜行人如潮。

　　宝庆县政府官员撤退的车辆也不时出现在路上。

　　国军大撤退，公路两旁，呈多路不规则的队伍前进，军用卡车、吉普车、美式小吉普拥挤其中，不少伤兵吃力地混在人群中慢慢地行走着……

　　几个伤兵，有的头裹纱布，有的用绷带吊着手，有的拄着拐杖走进了小饭店。伤兵在窃窃私语：“皇协军曾余辉这个娘卖庇的，中国人和鬼子拼命，他却投靠日本佬；听说有的士兵不愿当汉奸，就一梭子子弹将他杀死了，他的亲信也被四处追杀。”有的说：“我伤好后，再上前线，首先活捉曾余辉这个汉奸、卖国贼，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有个伤员压低声音说：“曾余辉这个大汉奸听说被共产党暗杀了；冉再雄副师长当了师长，率领部队上了雪峰山。”杀得好!杀得好，众伤兵为之振奋。

　　坐在一旁的杨柯萍听到这个议论，心里酸溜溜的。暗杀曾余辉的功劳，怎么都记到共产党帐上了?

　　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进店里，说：

　　“今晚国军有2000多人驻扎岩口铺，宿营很成问题，谁是老板，这个店虽然小，但也得安排一个连的人吃饭。”

　　坐在一旁的杨柯萍听到这个军官的话音觉得很熟悉，反过头来一看，十分惊讶地大喊一声：“林云飞，你怎么在这里?”赶紧起身相迎。

　　林云飞也认出了杨柯萍，忙说：“柯萍，你几时到了这里?”走上前紧紧握住了杨柯萍的手。

　　杨柯萍忙松开手，把他拉进屋说：“他就是老板，名叫蔡崇智，是宝庆抗日自卫队的队长，是刚搬来的新餐馆，你们要吃饭，就找他吧!

　　刚才一幕，蔡看得很清楚，杨柯萍见到林云飞亲热的样子，心里不是个滋味。约摸有半分钟，也许有分把钟，蔡崇智、杨柯萍相对无言的站着。在最初的一刹那，他的脸色由于感到特别的难为情而变得刷白；他后悔，不该这个时候出来，因为他这么一出来，看见了他们这种亲热的情况而感到窘迫不堪，让这位抗日自卫队的队长弄得脸下不来，心里也十分痛苦。好在蔡崇智是共产党的优秀地下工作者，自制能力非常强；再说到了这个地步，想退回去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挺吧。

　　蔡崇智打量一下林云飞:大个儿，浓眉大眼，高额骨，高鼻梁，宽下巴，看样子也就是三十来岁，可是长了半寸多长的稀稀拉拉的鬓胡子，满脸都是灰尘，身上的国军军服满是血浆泥土，全身都带着杀气，洗尽满身尘土，一定是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儿。

　　接着，杨柯萍继续介绍：

　　“他叫林云飞，也是黄埔军校武冈第二分校的校友，洞口木瓜人。”

　　蔡和林礼节性握了握手。林云飞说：“蔡队长，安排一个连吃饭行么?”

　　“没问题，你们国军出生入死抗日辛苦了，来到岩口铺总不能让你们饿肚子。”

　　“副官，你到其他旅店、招待所安排一下，就要一营一连到这个店子吃饭，我遇上老朋友了，在这里休息一下。”林云飞咋呼开了。

　　“是。”副官走了。

　　两个卫兵站在林云飞身旁一动不动。

　　“分开后，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杨柯萍说。

　　“是啊，毕业后，我就上十九师五十七团当了副连长，队伍拉到武汉抗战，后来转战长沙，立了几次战功，现在提为五十七团的副团长。长沙战役打得很惨烈，由于死守有功，我们这个团被誉为“猛虎团”。日本鬼子装备精良，为了保存实力，上峰要我们撤下来。这样，敌军死死地咬住我们五十七团，边打边撤，今天才到岩口铺，上峰命令我团在这里阻击敌人。”他叹声不断，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林云飞接着又问：“你在哪里高就呀?”

　　旁边一个特侦队员插了话：“她呀!是第四方面军情报处中校处长，现在是我们特侦队的队长。”然后贴在林云飞耳边小声地说：“下山后，我们会同宝庆抗日自卫队，把大汉奸，大卖国贼曾余辉暗杀了。”

　　“呀!是你们杀的，真了不起，杀的好，他把我们五十七团追杀得好苦啊。”他拿出烟丝，卷了一个喇叭筒，点燃后，抽了一口烟，接着问：“你们准备上哪儿去，有什么新的任务吗?”

　　“看着办，只要是抗日的事我们都干。”

　　……

　　岩口乡公所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满岩口铺乡全乡甲长、保长、乡长。副乡长走进会议室。乡长姓曾，叫进兴，中等身材，慈祥的面孔，国字脸型，长得也算英俊。

　　副乡长做开场讲话：“今天召开抗战紧急会议，各保保长、甲长都参加会议，回去就不要再开会了，散会后，甲长组织民工按时赶到工地，保长到公路上领任务。下面请乡长传达上峰指示。”

　　曾乡长扫视了一下会场,漫条斯理地打开了紧闭的嘴巴说：“各位同行，鄙人眼高手低，先说上几句，当前抗战形势，非常严峻，大家都知道，长沙沦陷后，紧接着湘潭、株洲失守，国军前线指挥部原想在衡阳和日本鬼子决一雌雄，战斗打响后，战士十分勇敢，就在节节取胜时，守军营长曾余辉率部投敌。衡阳瞬间失守。日军分别从双峰、水东江、五丰铺三路进宝庆。我守军原设防界岭，现在一下子要守从界岭到五丰铺，防线长达100多公里，战局十分危险。原想御敌于宝庆之外，现改为设防于雪峰山。宝庆县政府根据上峰命令，特决定：为防止日本机械化部队快速前进，保证雪峰山防线布防，将湘黔公路宝庆到洞口段，由公路所经乡、镇，组织民工，限两天内，按要求挖毁。如有延误，按军法论处。”保中长们领命离去,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湘黔公路这条贯通大西南的交通大动脉，因抗战失利而毁于一旦。

　　整修的公路按五米一段划分，犬牙状的路面，用石灰划分好了要填挖的地方。

　　一队队民工，扛着锄头，挑着粪箕、粮食、炊具和柴火，进入了公路，寻找自己所分区域。

　　赵保长：“好乡亲，来得早呀，谢谢你们了。”

　　民工：“赵保长，为了打日本，或者说为了国军打日本，做什么我们都会努力干，也应该努力干，要谢的话，是要谢谢你这个保长，为了抗日，以身作则，跟我们民工一样在工地干活吃苦。”

　　赵保长：“这是我的职责，要是我不在工地上，一旦没按时完成任务，就要按军法论处，军法是无情的，到时我吃不消，没有完成任务的民工也吃不消，特殊时期，我们不得怠慢啊!”

　　又有一批民工，根据上峰的安排和要求，自带干粮和挖土工具、炊具进入了指定地段，放下东西，就拼命挖呀，挑呀，猛干起来，个个像出山的猛虎，入海的蛟龙。

　　晚上，四保工地沸腾起来。

　　灯笼，火把都亮起来了，抢时间拼命干，有的疲倦了，就席地躺一下。有的烧火做饭，有的吃了饭又干。

　　赵保长：“乡亲们，要注意休息，根据今天的进度，两天完成任务没问题，要是搞病了。两天就无法完成任务了。”

　　民工：“好，听赵保长的。”

　　正在吃饭的民工：“保长，你吃饭没有?”

　　赵保长：“我离家近，等会儿回家再吃不迟，下午已经吃了几根红薯。”

　　深夜，另一处挖路工地。

　　民工挖土、挑土已连续干了半天加半夜，均疲劳不堪，大部分民工都席地而睡了，鼾声如雷。

　　胡保长衣冠楚楚，手持文明棍，在保丁的陪同下来到工地。一见民工睡觉了大发雷霆，大叫大喊：“你们好呀，到这儿来睡觉，不如在家里睡，都给我起来，你们的甲长到哪里去了。”一边喊一边用棍子敲打民工。

　　甲长也和民工一样睡觉了，听到保长的叫喊，醒来了，马上走到保长面前说：“保长，有何事?”

　　胡保长：“你这个甲长如何当的，路没挖完就睡觉，你们是想要上峰来杀我的头吗?”

　　甲长：“赵保长见民工太累了，要我们休息一下，刚休息，你就来了。”

　　胡保长：“反了，日军还没有到，你就造反了，竟敢把赵保长抬出来压我胡某!等着有你好看的!”

　　睡了的民工，经胡保长这样一喊一骂一打，都起来了，纷纷说：“保长，莫怪甲长，我们继续挖，保证按时挖好，谁的头也不能杀。”

　　刚才还怒气薰薰的胡保长,见民工还算听话,从牙缝里终于崩出了一个“嗯”字,他官腔十足地又对保丁说：“我们走，到时再找他们算账!”

　　保丁紧跟在胡保长的后面，媚笑着问：“去哪儿，回家吗?”

　　胡保长：“先去红颜旅馆休息休息再说。”

　　胡保长名叫浩天，满脸横肉，平时搜刮民财，欺男霸女，是当地有名的恶棍。日本进攻宝庆后，他对日本人摇尾乞怜，仰人鼻息，私下里当了日本人的维持会长，成了可耻的汉奸。这次他表面上来看挖路的事办得如何，暗地里却想探国军的虚实。蔡崇智、杨柯萍对他投靠日本人的事也有了解，他的行踪早就被特侦队员盯上了。

　　红颜旅馆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场所，也是当地最有名气的旅馆，娼妓成群，生意兴隆。

　　胡保长、保丁进门，用拐杖敲了两下门叶子，表示他已经到了。保丁弯着腰，卑躬屈膝地伸出右手向里一扬，说“请!”

　　老板娘笑容满面说：“刚才我家灶火笑，就知道有贵客到。”

　　保丁：“别假惺惺的，胡保长挖了一夜马路，很辛苦了，特来休息，放松放松，你好好安排。”

　　老板娘：“知道，知道。”

　　老板娘四十岁左右年纪，一张瓜子脸并没有什么特征，脸上的各个部位倒还算匀称，虽然不再是什么豆蔻年华二月初的妙龄女郎，但穿着一件黄色杭州绸的小花长旗袍，充盈的胸脯在旗袍下面微微地突出来，脚上穿的是一双高跟鞋，走起路来娉娉袅袅，见人便暗送秋波，倒也显得光彩照人。

　　一见胡保长率保丁驾到，她赶快出来接客，又连忙面向楼上喊：“春红、迎春、美玉、红梅，贵客来了，快下来接客。”

　　四位姑娘在楼上应声：“来了。”一齐好像风摆柳、轻飘飘地走下楼，站在胡保长前面轻声细气的说：“胡保长好，我四姐妹都高兴为你服务，一定会让你休息得满意。”

　　老板娘：“胡大人，见到了没有，她们高兴接待你，个个让你满意。”

　　胡保长淫笑着,那只不安分的手在老板娘的翘屁股上抓了一把,说：“老板娘，好话别讲早了，她们究竟如何，等会再说。”

　　屁股厥得更高了的老板娘,见胡保长这么一说,翘翘的屁股扭得更欢了,伸出兰花指媚眼勾勾地斜着胡保长说：“不是我吹牛，凡是到过我红颜的达官贵人，对她们四姐妹，都是十二分满意，只是我没有那个福份，品尝不到她们的滋味，哈哈。”

　　保丁：“明天让胡保长给你尝尝滋味。”保丁蝇营狗苟，显得跟像狗一样的无耻。

　　老板娘摇头笑着说：“胡保长哪能再看上我这个半老徐娘!”

　　胡保长：“你一点都不老，你这狐狸精，我其实早就看上了。哈哈哈哈……”胡保长说着说着用文明棍往春红下身一点，说：“今晚从春红开始，明晚就是你，指着迎春；后晚，指着红梅，就是你了……”

　　春红扶着胡保长上楼。

　　保丁：“姜还是老的辣，我今晚只相中你，就从你开始，怎么样?”拖起老板娘就走。

　　老板娘说：“你呀，老是来占我的便宜，别拖，你先进去，我等一下就来。”

　　老板娘赶忙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不久，吴乡长头戴礼帽，西装革履，手拄文明棍，也来到了红颜旅馆，见大门半掩半开，便在门外喊：“老板娘，莫非客满了，准备关门了?”

　　老板娘闻声赶快迎上去，开门，见是吴乡长，忙摇尾乞怜地说：“难怪我家灶火笑得那么欢，贵人一个接一个到来，吴乡长，今晚迎春、红梅两人都没事，仍然要她两人陪你怎么样?”

　　吴乡长：“红梅那小妮子还顶乖巧，不但功夫好，还挺会体贴人，真是你调教有方，比起你当年差不了多少。”

　　老板娘：“别提当年了，如今你有了迎春、红梅、美玉几个小妮子，把我老娘全忘了。”

　　吴乡长在老板娘丰润的胸前捏了一把，说：“怎么会把你忘记呢?只是见你太忙，怕打扰你。就算身旁有靓丽的小妞作陪，也不能忘记过去的红颜知己啊，好吧，先约好，明晚就去你那儿过夜，到时别说事情太忙，把我推到迎春她们四姐妹那儿去。”

　　老板娘：“决不会，我到时备好酒菜等候你。只怕你听说日本人要来了，早早溜之大吉，到时候等不到你……”接着面向楼上喊：“迎春，吴乡长来了，准备酒菜，好好招待。”

　　迎春应声出门，在楼梯口接着，用手挽住吴乡长手臂进了香房。

　　特工们将侦察到的情况立即向蔡崇智、杨柯萍做了汇报。

　　胡保长、保丁疲惫不堪地从楼上下来。

　　老板娘：“胡保长，春红那妮子功夫如何?我吹没吹牛?你放松得怎么样?”

　　胡保长：“还是你调教有方，青出于蓝胜于蓝，若不是春红留情，那就不是“放松”，而是把我放倒了……”

　　老板娘：“迎春就不像春红给你留情，明晚要注意，别被放倒在迎春的石榴裙下，哈哈哈。”

　　保丁：“老板娘，少讲废话，迎春功夫如何，明天再说，今天先帮胡保长开个账单，公事公办，不然，今后算起账来，说不出钱的去向。”

　　老板娘：“好，好，帐单上仍然写抗日活动接待费吧?”又轻轻地说，“吴乡长也在楼上。”

　　胡保长：“好，好，就开接待吴乡长视察挖马路开餐费。”又对保丁说：“数钱!你花了多少?一起开票，今天就算我请客。”

　　保丁：“好，好，我知道，跟保长您走一定不会错，谢谢保长，老板娘，好好算一下，一共要付多少，好好算算，开账单吧!”

　　胡保长：“老板娘，我们去工地了，明天晚上见。”

　　湘黔公路这条曾经的大道，已完全被毁坏了，到处挖得坑坑洼洼，深的地方足有五尺多深。

　　岩口铺，是宝庆至洞口的第一军事要塞。

　　铁丝岭，百弓坨，烟袋山三座姐妹山，屹立在岩口铺的周围，再远点，南面有金笼山、大山岭，西面是天星岭和枫树山。湘黔公路就从这几座山脚下穿过。

　　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岭在这些山中最为重要，在山中，既可观察东西两方公路上的全部动静，也可用轻重机枪封死公路两个方向的来犯之敌。

　　五十七团一营奉命进入烟袋山阵地。

　　营长苏文彬发话了：“兄弟们，我营奉命驻守岩口铺，旨在确保雪峰山安全设防，及宝庆守卫人员必要时安全撤退，在此阻击敌人，并借有利地形最大量地杀伤和消灭敌人。在这儿，将有几场激烈的战斗，我们一个营要和日本的主力部队较量，一方面显示了我中华男儿的本色，另一方面，困难非常大，这么大规模战斗，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要依靠老百姓的支持打好每一仗。今天，我们必须抓紧挖战壕，战壕挖得好，就会减少伤亡，就会胜利。”

　　他又对一连连长邓蔚文说：“你马上去乡公所，要他们派民工来帮助挖战壕，讲清楚这儿打阻击战的重要性，在这儿阻击时间越长，雪峰山的设防时间越充分。打垮日本鬼子越有把握。来的民工都要带工具和吃的，越快越好!”

　　士兵们紧张地修筑战壕和工事。

　　民工来了，各自带了锄头、粪箕等挖土、挑土的工具，还带了大米、红薯、炊具，也有近处的民工，由家里送饭到工地。

　　一场群众帮助国军修筑战壕的战斗打响了。

　　民工在卢班长指导下，有的就近砍伐树木、竹子，锯成3米长一筒的筒子；有的把筒子劈成两边；有的挖栽树筒、竹筒、竹块筑篱笆的地槽；有的挖战壕，地道。这些民工，人人拼命干活个个汗流满面，连擦汗都顾不上了。

　　宝庆战役撤退下来的五十七师官兵经过烟袋山、百弓坨、铁丝岭时，看到兄弟部队和老百姓在拼命修战壕，对邓连长他们说：“宝庆战役已近尾声，宝庆即将沦陷，我们奉命撤退，请你们加紧备战；宝庆防御战打得非常残酷，将士们也十分勇敢，真不愧是中华民族的好儿郎，只是我们守军太少才奉上峰命令撤退的。”

　　他们还说：

　　东塔山，是宝庆城东面最为重要战略要地，由五十七师刘彦卿连驻守，他们真不愧是民族的英雄，一百多名国军战士，长眠东塔山，最后只有三名战士活了下来……

　　一天深夜，驻守在三八亭、城墙冲、跨鹤岭的国军顽强抵抗，鬼子无法进城，竟然丧尽天良地在猴子塔阵地前施放毒气，国军最后惨败而退……

　　城内战场，五十七师宝庆守卫团也因寡不敌众而弹尽粮绝，除极少数几个幸存者外，全部壮烈牺牲。日本进城后，见人就杀，大同街、县后街一带，住着国军几百名伤员来不及转移，全被日军枪杀，光宜园盆堂一个地方就杀了一百多人。日本鬼子又放火烧街，宝庆成了火海……

　　在场的国军和民工听了，都极为愤慨。

　　苏文彬营长激动地说：“各位民工和全体国军弟兄们，宝庆沦陷了，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变成前线了，为了打败凶残的日本鬼子，我们的战壕还要抓紧挖。现在，我命令，挖壕工作都由卢班长继续指挥。”

　　卢班长站出来说：“暗壕，在外面看不到有战壕痕迹。比明壕要深几尺，在深三尺的壕沟上横盖松树筒，树筒上再填上三尺厚的土，保持和没挖的地方一样，再在填上的土上面栽上原挖出的树、柴、草等。从飞机上，从外面看，看不出有壕沟，在一定的位置设射击口，射击处保持和明壕差不多深，上面用板子或石板盖好，板子或石板上铺土，栽上草，平时盖上，射击时掀开射击，明壕和暗壕要相通，山与山之间都要与明壕和暗壕相连相通。”

　　邓蔚文连长用松木筒子盖在洞顶，一筒筒镶拢，缝隙处用木片塞紧。一个木工师傅，干得特别熟练，特别起劲，满身都是汗水。他脱下上衣，擦了擦身上的汗，把衣服丢在一边，又拼命干起来。

　　苏营长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这个民工。尔后，过去和民工们打招呼：“各位民工兄弟，你们辛苦了。”

　　众民工看到这位最高指挥官，十分高兴，一齐回答：“苏营长辛苦了。”

　　晚上，燃起了火把，照亮了工地，照亮了赤着身子，一刻不停、汗流如雨地挖战壕的民工和苏营长所属的官兵，他们身上滚滚的汗珠，闪闪发光。

　　炊事班送来了夜餐，大声叫喊：“民工兄弟，人是铁，饭是钢，我们把兄弟们自己带来的米和红薯，帮你们一起煮了，吃了饭再干吧。”

　　苏营长说：“炊事班的弟兄们说得对，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饭饿的慌，吃了饭再干更有劲，战壕基本完成，即使鬼子现在就来进攻，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八章：两汉奸丧命赴黄泉

　　岩口铺周围山上有很多两三人合抱的大古树，像栎树、樟树、楠木都很珍贵，山内终年见不到太阳，阴森森的，宝(庆)洞(口)公路擦山边而过。

　　日军前锋部队不能前进，后面的主力部队只能在沿公路两旁的乡村驻扎。

　　走在前面的一名日本军官，右手从左边抽出东洋刀往上一挥，并大叫一声“杀个格格”，士兵们立即把背起的枪改成平端，同时把刺刀装好，把子弹推上膛，做好开枪的准备，走路的脚步声加重了，不断发出“咔嚓，咔嚓”刺耳的声音。

　　一农民勿忙跑进村，一边跑一边喊：“日本鬼子来了，快走呀!日本鬼子来了，快走呀!”一时大院内乱哄哄的，有的人什么也不要了，马上弃家而逃，有的还想牵走牛羊，有的则想多带点值钱的东西，有的急得慌了神，不知怎样是好。

　　一位比较有见识的农民，见村民没立即走，又大喊：“乡亲们，快走人，别的什么都别管了，快点跑呀!”好多人才轻装往后山逃跑。

　　日军见院内老百姓在跑动，立即跑步尾追，并不停地开枪射击，不少老百姓应声倒下。

　　到处是没能跑掉的村民的尸体和流血的伤者。

　　有些人来不及逃跑，就在家里躲藏，默默地合掌，希望老天爷和列祖列宗保佑，不要被日寇发现，以躲过这一劫难。

　　百弓坨大院，是方圆十里内比较阔气的大院，院内全是木制结构房屋，从大门到内厅之间有一个天井，大院外面是一片栽着杉树的园子。但是它那破败荒弃的景象，显得又和普通的房子不同，有一种叫人看了整个心都会抽紧的感觉。

　　这个大院已经有三四十年没人住了，飞檐、门框和窗框经过多少严冬，都已经松动，长满苔藓。天井正面墙上有一道道裂缝，如同早生的皱纹，刻在这个还很结实、但没人照管的建筑物上。天井三面都是破旧的房子，如今塞满了木制的长凳子，一排排摆放着，百弓坨如有什么大事，百姓们就会到这里集合听主事的人训话。日本鬼子来了后，这里集合也多了起来，院内也有人打扫，显得也较整洁、干净。

　　中栋，正堂屋，大门左边挂上：“宝庆县党部别动队”的牌子，堂屋神龛上写着“本宗刘氏历代考妣之神位”，左右两边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两面旗，中间挂着蒋委员长的标准画像。

　　堂屋中间，用三张方桌，连成一张长桌，桌面上铺了白洋布。

　　堂屋里已坐满了人。

　　一张太师椅摆在中间，一位中年汉子坐在椅上，他叫刘汉坚(日本鬼子来后，这里的人一直叫他刘汉奸),曾在宝庆县党部干过事，以后又在警察局当过官。

　　坐在左边的李端轩，30多岁，满脸杀气。

　　坐在右边的周五林,五官端正，文静儒雅。

　　他们两人都是刘汉坚在警察局当官时手下的兵。

　　胡保长也在坐,一副绅士奸猾样子，鼠眉贼眼。

　　李端轩首先说：“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是传达上峰重要指示，下面请刘队长讲话。”

　　刘汉坚马上直挺挺地站起来，向着胡保长用右手摸了摸帽沿，表情尊重说：“本人奉县党部黄书记命令，组织别动队，主要任务是防止共产党趁日本人入侵之机，扩大组织，扰乱地方治安。别动队多大规模，上峰没有具体规定，是一个团，还是一个师，就要看兄弟们的努力。你们都是骨干，换句话说，你们都是官，当什么官，那就要看你自己想当什么官，你能招满一营人，就当营长，你招满一连人，就当连长，你招不到人，手下无兵你就是光杆司令，所以说，想当什么官，全在各位自己的手上。”

　　说罢,刘汉坚又面向胡保长，示意请他说两句。

　　胡保长松驰了一下脸上的横肉,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肩上的圆脑壳,装着很绅士的样子,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意见。

　　几天后，又在这个大院里。刘汉坚摇身一变，变成了别动队司令。

　　刘汉坚自当了个司令,口气大了许多,架势更狂了.他说：“别动队，是上峰命令我组织的地方武装，如今日本人已占了岩口铺，我们要借这个特殊时机，壮大我们的队伍，在这儿立足,光宗耀祖!”

　　会上,有一个队员还看不清刘汉坚的嘴脸,忙举手插话,大声说：“队伍组织起来了，是不是马上就去打日本鬼子了?”

　　刘汉坚白了这个不合时宜的队员一眼,冠冕堂皇地接着说：“去打日本?那不等于白白地去送死吗?你有多少人?多少枪啊?国军都打不过人家，我们行吗?我们要帮日本人。胡保长已经出任维持会会长了，日本人要粮，就帮他筹；要民夫，就帮他派；要花姑娘，我们熟悉地方，就帮他去找，免得日本人找不到他们要的东西，到处杀人放火。可能有人学着共产党的话说，这是卖国，是汉奸，和日本人同流合污。这话他们说错了，大错而特错，和日本人同流有什么不好?共产党不是也和俄国同流合污吗?蒋委员长也千方百计寻找和日本人同流的机会，我们这是搞曲线救国，打不过别人，有什么办法?那就帮助他们早日占领全中国。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汪精卫先生在南京建立了新政府，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和平吗?”

　　会议室在座的人，大都是本地无恶不做的流氓、地痞，听了刘汉坚说帮日本鬼子抓花姑娘，一个个兴趣来了,交头接耳,眉飞色舞地议论着，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人，先用手在脸上摸擦了几下，流气十足地插嘴问刘汉坚：“司令，我们抓到了花姑娘，可不可以先尝尝鲜啊，哈哈哈哈……”

　　刘汉坚说：“不要插嘴，你们就只知道玩女人。不管怎样，你们总要干得巧妙一点，按理说，日本人在这儿，你们干什么事情，应该方便多了，见机行事嘛。但决不能给我们别动队脸上抹黑。”

　　又一个人插嘴问：“上面多长时间给我们发一次饷?”

　　刘汉坚接过话题：“发饷吗?谁给我们发饷?上面没有，地方自筹，就是向老百姓派款，到时还要胡保长赐步，带人跑一趟。第一步，暂定每个人交治安费袁大头一块，对外统称抗日费，说是抗日费，谁敢不交!不交就是不抗日，就是汉奸，我们就可以处决他!”有人反问：“你不是说要实现大东亚共荣，你又要反日，不自相矛盾吗?”刘汉奸说：“对内，还是要提抗日的，这是个大原则；对外，要讲实现大东亚共荣，这是斗争需要。”

　　百弓坨大院。

　　左厢房，前间是刘汉坚的办公室，窗下摆着一张长条桌，窗户对面，放了一排太师椅，后房是卧室，除了一张宁波床外，床的一头摆着女人用的梳妆台，床对面，放着茶几，宁波沙发和梳妆台对面是大衣柜。

　　床上铺着落地白花的绒毯，大红缎子被，真丝蚊帐，显得十分阔气。

　　右厢房是李端轩、周五林的卧室兼办公室，前后各摆了一张床，床上用品比较简单，床对面窗户下面摆着一张条桌，伴床面摆着茶几和一对沙发。

　　李端轩身穿白府绸衬衣，白府绸西裤，手拿白绸子折扇，黑皮鞋，黑礼帽，走到刘汉坚办公室门口，不见他在前房，便喊道：“刘司令在吗?”内房回声，“李副司令回来了。”

　　随着应声，刘司令从内房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标致、美丽的女人，甜蜜和慵倦的脸蛋儿，显得更加迷人、神秘和可爱，黑色的头发平平地梳向脑后，打成一个结儿，直垂在颈下；只有靠近右边的太阳穴，才有一绺松开的鬃发吊在额上。她的皮肤洁白无瑕，上穿无袖开领肉色短衣，下穿天蓝色绸裤，白色披风，白高跟鞋，身材修长，瓜子脸白里透红，粗浓柳叶眉，眼睛灵活得勾人魂魄，乳房发达高挺，上半边露在外面。她从房里出来，面带笑容，出来就显得十分火热，她就是日军高级间谍枝子，现在化名易丽红，只见她对着李瑞轩眼送秋波，煽情地直视着李瑞轩,娇声娇气地说：“李公子好。”

　　李端轩说：“易小姐好!”说完，走到刘汉坚面前，附耳说了一阵。

　　刘汉坚边听边说：“好，好!”

　　李端轩讲完就走了。

　　日军进攻雪峰山前线的指挥官宫泽三郎来岩口铺视察的消息传开后，忙坏了岩口铺的汉奸、亲日分子，别动队司令刘汉坚绞尽脑汁想着迎接宫泽三郞的事，他的姘妇易丽红耳语过后坐在刘汉坚的大腿上，刘汉坚立刻想到了好点子，说：“亲爱的，我要交给你一个特殊任务，你要出色的完成。”

　　“什么任务?”

　　刘汉坚又对易丽红轻轻地说了一阵，她扭了扭臀部，娇声娇气地说：“你老打我的主意，事后如何感谢我。”

　　刘汉坚：“一定重谢，到时候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易丽红：“你尽讲漂亮话，到时我要中国，你能给我吗?”

　　刘汉坚大笑，“哈、哈……你拿个中国干什么，中国又不是我的，你要个岩口铺的话，我可以给你。”

　　易丽红：“好，将岩口铺给我，讲了算数吗?”

　　刘汉坚大笑：“一言既出，决不反悔。”

　　易丽红提出她要岩口铺，刘汉坚以为她是一句玩笑话，他做梦都没想到，易丽红何止只想要岩口铺，她想要宝庆，要湖南，要全中国。

　　宫泽三郞率领参谋、警卫一干人马来到日军驻岩口铺营房，小野大佐迎接，密谈了一阵，然后，他昂着头，挺着大腹，走进别动队大院，周五林，李端轩，一个个低着头，哈着腰，已在大门口恭侯。迎宫泽三郎进堂屋。刘汉坚、易丽红则在堂屋相迎，招呼着宫泽三郞入席。

　　堂屋中，宫泽三郎坐首席，李端轩在门口，跟随来的便衣宪兵没入坐，分散在房子周围。

　　右侧面，周五林坐一席，李端轩坐二席。

　　左侧面，第一席是刘汉坚，第二席是易丽红，她坐定后，把披风脱去，交给护兵，只穿上无袖开领短衣，半截乳房露在外面。

　　宫泽三郎不断偷看易丽红。

　　刘汉坚开场了：“今天请宫泽司令来商讨共建大东亚共荣和维护治安事宜，先请宫泽三郎司令讲话。”

　　宫泽摆着傲慢的架势说：“刘司令、李副司令大大的好。”其实他一进院就只瞧着易丽红，特别是她那丰满突起的乳房，易丽红也不断在他面前卖弄风骚。他特意看了易丽红一眼，补充一句：“刘司令大大的好，是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

　　刘汉坚连忙说：“皇军远道来到此地，今天，我刘某能与贵军合作，备感荣幸……愿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

　　宫泽三郎几句客套话结束了例行公事，他的心事早就放在易丽红身上了，酒醉饭饱后易丽红主动邀请司令到内房喝茶：“宫泽司令，去我房里品品茶，不知能否赏脸?”易丽红开始完成刘汉坚交给她的特殊任务活动。

　　宫泽三郎早就对易丽红垂涎三尺，他喜出望外，立即答道：“好，大大的好。”

　　易丽红内房，布置很时尚，日中风格融为一体：近窗右边的墙角斜放着一张淡绿色的梳妆台，上面放满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化妆用品的瓶子；右边摆着一张淡绿色大衣橱，斜对面是一张宽绰的双人床，上面铺着一床天蓝色的缎子被，一对白府绸的枕头上面各绣了两个色彩斑斓的鸳鸯；紧靠窗户摆着一张淡绿色的小圆桌，四周放了四把淡绿的矮背椅子，小圆桌上铺了一张紫红的丝绒桌毯，上面有一只玛瑙色的小玻璃花瓶，里面插了一束雪白的夜来香，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易丽红在前，宫泽在后，进房后，她回身把门闩好，一转身就被宫泽三郞紧紧抱住了，厚实的嘴唇在易丽红的脸上亲了一下。易丽红并没发怒，只是用日语说：“宫泽君，别着急，你请坐。”又礼貌地用手指着沙发，顺手泡了一杯毛尖茶。

　　宫泽大惊，说：“你会说日语?”

　　“我是日本人，怎么不会说日语呢?”随后，易丽红将冈村宁次授予她的特别通行证递给他，又将派她到雪峰山前线的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

　　宫泽看到易丽红的特别通行证，吓得魂飞天外，浑身哆嗦，像筛糠一般，上牙打着下牙，颤颤惊惊地说：“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妄图在太岁头上动土，现在听由你处置。”枝子将手摆了摆，不置可否地说：“男女亲昵不要分谁的权力大，谁的权力小，只是今后跟女人上床，一定要看准对象，切勿乱来。”

　　宫泽大喜，说：“冈村司令派来的高级特工，原来就是你哩!”

　　“是的，我不仅为你提供情报服务，而且还要为你提供特殊服务哩。”易丽红说到这里，眼里放射毫光，激情慢慢地涌上心头……

　　宫泽根本就不想坐下来品茶，他对易丽红已是迫不及待了。

　　易丽红双手递茶：“请喝茶。”

　　宫泽不接茶，用双手紧紧捏住她的双手。

　　她娇声地说：“宫泽三郎司令的劲真大，你的劲能保持多久?你既然不想喝茶，那就先让我把茶杯放下。”

　　宫泽略一松手，易丽红抽出端杯子的右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宫泽立即用双手抱住易丽红，不一会，用手捏她的乳房，摸下身，又是吻乳房，又要脱易的衣裤。

　　易丽红轻声对宫泽说：“别急嘛，我要你到我房里来品茶，就是想让你来好好品品我嘛。”她迅速帮宫泽脱下衣服，把他推上床，放下真丝蚊帐，又飞快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入口里，喝了口茶，自己再脱下衣服，胡乱丢在沙发上……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易丽红完成了慰劳任务，露出了满意的柔情，对宫泽三郎说：“司令，我这儿的茶口味好吗?”

　　宫泽还带着狂欢后的兴奋,连连说：“好，好,非常好。”

　　易丽红：“今天是按刘汉坚司令的安排，要我亲自为你接风，慰劳你的，以表示他对你的诚意，以后如何?就看你自己了，但是今后一定听我的指挥。”

　　宫泽三郎：“刘司令大大的好，夫人大大的好，以后，我会按夫人指挥办事的。”

　　易丽红又梳妆一番，和宫泽双双有说有笑出房。

　　第三天，宫泽三郞回到了日军前线指挥部。刘汉坚又将他的姘妇易丽红捧手送给了小野大佐。

　　小饭馆里，蔡崇智在厨内忙着炒菜，外面桌子上坐着两个别动队的便衣：

　　“刘司令要我们找几个花姑娘送给小野大佐和宫泽三郎司令，你给我留点神!”这是别动队骨干分子周胜的声音。

　　“这些日本佬也真是的，刘司令已将易丽红送给了他们，他还要这么多花姑娘干啥?”别动队员李贵说。

　　“花姑娘还怕多，越多越好!”

　　“东边院子有个叫春花的姑娘，那姑娘长的实在漂亮，把她抢来送给宫泽，他肯定满意。”

　　“好啊!在哪里，吃了饭，你带我去看看”。

　　“听说春花姑娘等几天要出嫁了。”

　　“你怎么不早说，给皇军找花姑娘的事说了好几天了，你怎么今天才说呢?”

　　“我也是今天才看到的。”

　　“来不及了，只有今天晚上去抢。快吃饭，回去商量一下。”

　　两个人走了。

　　坐在一旁的特侦队员方宁听到他们的谈话，非常吃惊，走到内厨，和蔡崇智耳语了一阵，方宁走出了门。

　　不久，杨柯萍和方宁进了小饭馆，和蔡崇智打了一个照面，闪身上了饭馆的楼。

　　三人坐定，杨柯萍开了腔：

　　“我们特侦队深入的任务是获取日军大本营‘樱花终极计划'，但岩口铺一带刘汉坚别动队这股亲日势力很猖厥，对雪峰山会战造成了威胁，不能养痈遗患，必须清除。今晚别动队要抢春花姑娘，我们将计就计，乘机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我也是这么想的。”蔡崇智说。

　　“为了不暴露自卫队和特侦队两个组织的活动，必须这样……杨柯萍说出了保护春花的行动方案。”

　　晚上九点，天完全黑下来了，家徒四壁的春花家里，门口几个农民在纳凉谈天，闺房里有个老妇和一个姑娘在谈家事。这时，后门捶得怦怦作声，大喊开门。

　　老妇开了门，进来了三个便衣，还有几个站在后门外，没进来，两个便衣一个是李贵，还有一个是周胜，只见周胜说：

　　“春花姑娘，我们司令有请。”

　　“黑灯瞎火的，这么晚还要我们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了。”

　　老妇和姑娘没有动，因为前门纳凉的人还没有到位，这时，窗前几个影子飞快地向后门飘去，说时迟，那时快，老妇和姑娘双手将周胜、李贵的头抱住一扭，两个便衣倒在地上，两人跨步出门，外面纳凉的农民对几个便衣拳脚相加，打得几个便衣在地上打滚。老妇和姑娘进房将两个便衣拖了出来，老妇厉声说：

　　“今天不要你们的命，回去告诉你们的刘汉坚，叫他收敛点，不要帮着日本人坑害老百姓，否则，你们没有好下场，快滚。”

　　原来，上午，蔡崇智、杨柯萍、方宁听说别动队要抢春花，便来到春花家和他的爹娘商量，天黑后，要春花姑娘和她的爹娘到隔壁邻居家躲起来，这里都交给他们处理。

　　晚上，杨琼花扮成春花，杨柯萍化装成春花的娘，蔡崇智、方宁等自卫队和特侦队的人装扮成农民在大门口纳凉谈天。没有功夫的几个别动队便衣，那里是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的特侦队和自卫队的对手，个个打得鼻青脸肿。

　　回到小饭馆，杨柯萍和蔡崇智召集自卫队和特侦队的骨干开了一个会，队员们反映了别动队刘汉坚司令、胡保长等汉奸为日军提供我军情报，为日军带路围剿我抗日队伍，为日军征粮，派民工、强抢姑娘的罪行，说这两个狗汉奸，厝火积薪，对抗日威胁很大，个个义愤填膺。

　　特侦队和自卫队还侦察到：刘汉坚自命为宝庆别动队总司令，还要在武冈、新宁、绥宁发展新队员，新宁和武冈两县各要发展到一个团的编制，整个宝庆扩大到一个师，这样他这个司令才名副其实。

　　听了这些详细的情报，自卫队、特侦队的队员们对这魑魅魍魉的社会残渣余孽的不耻行为个个义愤填膺，杨柯萍说：不如我们自卫队和特侦队合兵一处，拉起队伍公开抗击日军，包抄合围小股敌军，先把刘汉坚、胡保长等汉奸杀掉再说。

　　此时，蔡崇智紧皱双眉，一言不发；杨柯萍行伍出身，依仗自身的高强武艺，很想去偷袭敌营，包抄合围歼灭小股日军，她慷慨激情地讲出了以上打算。蔡崇智没有直接否定她的想法，而是说：

　　“杨队长的打算完全可以实施，但要在情报非常准确的情况下才好行动。因此，我们要派出侦察员深入桃花坪等地去侦察，掌握敌情，更有效地打击敌人；目前，我们必须清除汉奸，要把刘汉坚、胡保长这两个汉奸坚决除掉，再不能让他们为虎作伥，否则，他们多活一天，多发展一个别动队员，就给抗日多带来一份危害，对雪峰山会战带来更坏的影响。”

　　蔡崇智讲完，大家都鼓掌赞成。

　　别动队现在已发展到一千多人了，而且司令部有重兵防守，暗杀刘汉坚难度很大，大家商量了很久都没拿出一个方案来。

　　特侦队员方宁说：“暗杀刘汉坚一定要找准他的软肋，他和小野大佐共有一个叫易丽红的情妇，能不能在易丽红身上做点文章。”

　　“易丽红也住在刘汉坚司令部里，这个文章不好做。”

　　“易丽红经常去‘慰问’小野，就在去小野的途中将她劫持。”

　　杨柯萍眼睛一亮，说：“这倒是一个办法，我们派人去别动队蹲守，密切关注易丽红的动向。暗杀恶贯满盈的胡保长也要同时进行，否则，稍有惊动，胡保长加强防卫，暗杀他就更难了。”她略一沉思，又补充了一句：“可以让琼花设法接近易丽红。”

　　说起杨琼花，也有一段不平凡的传奇经历：

　　杨琼花是杨柯萍的亲妹妹，两人都出生在绥宁县城外一百多里的苗寨里，是宋代杨文广的后裔。因此，世代继承了杨家枪法和祖传武艺，两姐妹从小习武，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有一身好武功，特别是那柳叶飞刀，很是了得。杨柯萍

　　所在的部队驻扎在长沙时，出脱得如花似玉的杨琼花恰好来到省城玩，姐姐便把妹妹杨琼花留在了身边。

　　一个偶然的机会，王耀武与杨柯萍姐妹俩相遇了。王也知道杨柯萍的妹妹在军营里滞留了一段时间，难免有些想法，他将杨柯萍拉到一边，轻声地问：“这是你妹妹?”

　　“是的，她叫杨琼花，今年21岁，来了一段时间了。”

　　“行军打仗带着个姑娘，一来不方便，二来部队不能滞留平民百姓，谁批准她住在部队的?”

　　杨柯萍先不回答王司令的问话，跑过去将杨琼花拉到王司令的身边，说：“琼花，他是王司令，你的事还要王司令帮忙呢!”

　　杨琼花按照农村风俗行了礼。礼罢，杨柯萍说：

　　“我妹妹是来看我的，这一次来，也是带着目的而来的。按她的条件，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人!”

　　“你这么有把握?她有什么特长?”

　　“我的妹妹，我知道，进了庙门会烧香，见了公婆会叫娘。她的本事，口说无凭，依我看，还得让她露两手给司令看看，你才会信服。”

　　“怎么个露法?”

　　“干脆来个比武吧，练武场上见分晓。你到部队选一名枪法、武功、轻功比较好的军官或士兵，和我妹妹比试比试，如果我妹妹的功夫和你选的官兵差不多，不仅你要批准她当兵，还要给她一定的官衔。”杨柯萍在王耀武面前说话从来不遮掩的。

　　“哈哈!我没把你妹妹赶走算好的了，你却还要让她当兵，而且向我要官，好!就依你的，来一场比武吧!”王耀武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着杨柯萍这样优秀，她的妹妹肯定不会差，就是不比武也想送她个顺水人情，杨柯萍提出比武，正合心意，成败论英雄嘛。

　　王耀武走出大门，进了司令部。

　　杨柯萍带着妹妹杨琼花雄纠纠进了练兵场，临时制作了一个硬纸壳式的圆形小靶心扎在操场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军营里的官兵，听说杨处长的妹妹要和当兵的比武，哗的一声拥进了练兵场，一来看看这位水灵姑娘的脸蛋，饱饱眼福，二来看看这位神奇姑娘的功夫，长长见识。

　　杨琼花确实漂亮，光艳的脸儿，秀丽的侧影，眼皮如凝脂，臀稍大而翘，腕、踝都肥瘦适度，美妙天成。白皙的皮肤四处露着蔚蓝的脉络，两颊鲜润得和童女一样，她长得和姐姐杨柯萍一样俊俏，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

　　练兵台上，王耀武和几位长官已坐定。一位教官手拿两面小旗宣布比武开始。杨琼花一身戎装站在中间，场外走进了一位青年军官，他就是参谋方宁，七尺身材，小白脸，是一位美男子。他脱下军服，露出了合身的练武装，显出英气勃勃、神武有力的风采。他那两道剑锋一般高高扬起的黑眉和黑眉下那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只有那种在长期的行武生活中磨练得坚韧不拔、百折不回的人才能具有；加上那悬胆般的鼻梁，刚毅紧闭着的嘴唇，挺直的胸脯，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位在严格的行武生活中训练有素的军人。

　　教官宣布，比武第一轮：武功。

　　杨琼花、方宁二人均双手抱拳，这就算是两人相认了。据传方宁是方世玉的后代。比赛场上，杨琼花穿红，方宁着一身黑色行装，一个是杨家拳，一个是方家拳；拳起处似泰山压顶，压下来如大海扬波，撒开点点寒心，聚作一团杀气。一个俊男儿，一个俏佳人，一个穿红，一个穿黑，彼此在众目睽睽的练兵场，来来往往，呦呦喝喝，这场恶斗，久久不分胜负，斗得场上时时发出喝彩，斗出雷鸣般的掌声。

　　教官又宣布，比武第二轮：射击。

　　教官安排这一项就是打靶。这是古代传下来的一种竞技，古代是用弓箭，今天用的是中正式步枪，两个靶子是扎的一只小鸟，身上插着五彩斑斓的羽毛，象一只鹦鹉，两只鸟一左一右吊在高竿上，当作靶子。杨琼花和方宁各自拿着一支步枪，距离一百步(也是仿照古代百步穿杨的格式)方宁打左鸟，杨琼花打右鸟，教官一发出“预备”的信号，两人马上端起枪瞄准，教官喊了一声“射击”!两枪同响，两只带着羽毛的小鸟同时着地，练兵场又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教官最后宣布，比武第三轮：轻功。

　　杨琼花和方宁腾空而起，一眨眼功夫腾出几十米，像两只姣燕一时起、一时落，看得官兵们目瞪口呆。

　　教官宣布：比武结束，两个都是满分。

　　这时，杨柯萍将手一扬，说了声：“慢，我妹妹还有一手绝活柳叶飞刀，请看她的表演。”

　　杨琼花利用各种姿势，甩出柳叶飞刀，刀刀都扎在操场旁那棵大树上的纸壳靶心。整个练兵场发出的一片惊叹和唏嘘声。

　　王耀武折服了，不仅批准杨琼花当了兵，还量才录用，任命她在机要处当了一个中尉机要秘书。这次，根据杨柯萍提出的要求，王耀武答应一并把杨琼花编入特侦队。

　　当天晚上讨论了几个时辰，大家终于形成了一致意见，决定由特侦队负责对付刘汉坚，暗杀胡保长则由自卫队负责，必要时，两队联手行动。

　　这天，夕阳已渐渐隐入远方山峦，最后一抹余晖照映着山坡上蔡崇智和杨柯萍的身影。两人身后，满山的万山红花在余晖中燃烧着。晚风轻拂，带着一股松树和灌木丛的气味儿。大战之前的黄昏，显得出奇的静谧。这时，从南边天际传来枪炮声，倾刻间，枪声越来越密，又一个残酷的战争之夜降临了。

　　杨琼花打扮得花技招展，穿着披胸开衩的连衣裙，着一双红色高跟鞋，打一把大红花伞在大街一线摊位串来串去，眼睛不时顾盼特侦队员传来的信息。这时，不远处一个修鞋的把帽沿拉了下来，几乎遮住了半边脑袋，杨琼花见到暗号——有戏了。

　　只见易丽红手提一个包朝这边走来，杨琼花快走几步，赶到人多的地方将易丽红撞了一下，易丽红假装猝不及防一个踉呛倒在地上。杨琼花赶上去扶她起来，给她揉腿，拍去身上的灰尘，随手将易丽红丢落的包拾了起来，在易丽红余怒未消，还想训斥人的时候，杨琼花早已离开了她的视线，但眼睛还斜视着易丽红的去向。易丽红在一个小百货摊子前停住了，这才发现手中的包不见了，顿时急得大叫起来。

　　这一切，其实都是易丽红伪装的，她心里只想刺探杨琼花是军统特工还是共产党特工。

　　“好妹妹，你停一停!”杨椋花边走边将手中的包高高地扬起来，气喘吁吁地走到易丽红面前，说：

　　“好妹妹，刚才你跌倒在地，在我帮你揉腿的时候，你丢落的小包被一个小混混拾去了，我赶忙追上去，把包抢了回来，正在满街的找你呢?”

　　易丽红佯装很感动，将杨琼花紧紧地抱住，口里不住地说：

　　“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啊”，一边说一边打开小包，从包里取出一条项链递给杨琼花，说：

　　“这个给你，就算是我们姐妹相识的见面礼，你一定要拿着。”

　　杨琼花坚决推辞，说：

　　“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品，举手之劳，谁遇到都会这样做。”易丽红见她推却，又从包里拿了一叠票子塞进她的手里，说：

　　“这点小意思你一定要收下，你不收下，我心里会不安的。”

　　“这是我们姐妹有缘，好像是老天爷故意安排我们俩姐妹相会似的。”

　　“好啊!我们结拜姐妹多好呀。”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了蔡崇智开的小饭馆门口。杨琼花说：

　　“不如我们到楼上雅座小叙，吃点东西!”

　　“好呀”。

　　杨琼花将易丽红带到饭馆，蔡崇智大为光火，事后对她进行了严肃的批评。

　　两人一起上了楼。这时，天快要黑下来了。

　　红颜旅馆门前，出现了几个新面孔，叫卖包子馒头的、卖烟的、卖水果的、修鞋的，他们都是宝庆自卫队的队员,他们化装成各种生意人是来侦察敌情的。

　　胡保长骄奢淫逸，荒淫无度，经常出没在灯红酒绿的场所，这不，他在两个保丁的拥簇下，手里甩着自由棍进了红颜旅馆，老妈子近了上来，又赶忙面向楼上喊：“春红、迎春、红梅、美玉，胡保长来了，快下来啊”。四姐妹应声下楼，来到胡保长面前，春红拉着胡保长的左手，迎春拉着右手，红梅从后面推着，美玉在前面引路上了楼，边走边诉苦：

　　“胡保长，前几次你来都进了红梅、迎春、春红的房，上了她们的床，今天再怎么说也应该轮到我了，我们四姐妹在岩口铺都是出了名的，我美玉又不比她们三人差，你看落我不公平!”

　　“好啦!好啦，不要吃醋了，今天就由你服侍我，好吗?”

　　其他三姐妹听后，也撒起娇来，春红说：“我俩已上过床，难道我不温柔?”迎春说：“我的功夫好，你没品出滋味?”红梅说：“前次我把你服侍得神魂颠倒，你就不记得了。”

　　胡保长在努力回味着，和红梅上过床，确实使人难以忘怀，她修长而又结实,美丽的身躯弧线优雅,水蛇一样的细腰是那样的柔软,那张令人吃惊的，象雪花石膏一般洁白的极美妙的脸蛋蛋，泛溢出可爱的红晕；杏子一般的大眼睛，燃烧着淫荡的火焰，发出使人不可抗拒的魅力；雪白的脖子，好象大理石琢成；有弹性的高耸胸脯，丰满得让人爱不释手。他想起来了，还是红梅有味，便说了一句：

　　“红梅说的不错，只是……”胡保长的话还没说完，红梅拉着胡保长的手飞也似的进了自己的房里。春红、迎春悻悻地回了各自的房间，美玉气急败坏，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哭大闹，老妈子上了楼，哄着她说，下次胡保长来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没有她们争的机会。美玉收住了眼泪，说：“说话算数。”

　　蔡崇智的小饭馆雅室里。

　　“小妹哪里人，贵庚多少?”杨琼花问。

　　“小女免贵姓易，名叫丽红，19岁(实际有二十四五岁了)，宝庆人”。

　　“我姓杨，名叫琼花，也是宝庆人，咱俩是老乡；姐虚长你两岁，今年21岁，易妹，你要叫我姐了。”

　　“杨姐”。易丽红娇滴滴地叫着，把头埋在杨琼花的怀里。接着又问“杨姐，你来岩口铺干什么?”

　　“哎!一言难尽，家里父母双亡，有一个弟弟跟着二叔逃难上了西边，我到岩口铺找了几天都没找着，刚才也是在找啊!”杨琼花编着词儿低沉地说。

　　“姐，兵荒马乱的，一个女人家，到处跑不是办法，如果碰上皇军你就麻烦了”。易丽红试探着问。

　　“怕什么?现在不是有女人专门上门去慰问皇军吗?找个日本当官的，还可以得到保护，兵荒马乱的年代过一天是一天。”杨琼花自叹地回答。接着问：“易妹，你住在哪里?”

　　易丽红听了杨琼花一番话，心中暗暗窃喜，但她保持警惕，表面上不置可否，不当一回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我跟着别动队的一个头儿，日子过的蛮舒适的”。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姐，这里好清静，今后有什么事，我们到这个雅座里逍闲。”

　　“好的，小妹，你不要回去就忘了姐啊!”

　　“不会的，我们是姐妹，有小妹吃的，喝的，绝对不忘记姐姐的，你等着吧。”从包里掏出钱买了单。易丽红虽然今晚失约没去小野大佐那里，但心中窃喜：今天有新的发现和收获。

　　红颜旅馆里，胡保长从红梅房间里出来了，他拄着文明棍，由两个保丁搀扶着下了楼。与老妈子调侃了一会，就出了旅馆的门。

　　旅馆外面的自卫队员看的一清二楚，如果今天想刺杀他，他都死过几回了。但是不能打草惊蛇，让这个汉奸保长多活几天吧。

　　易丽红没应邀去小野大佐的营房，自个儿回了家。刘汉坚躺在床上抽大烟，易丽红走进屋他没起身，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酸溜溜地问了一句：

　　“又去三郎那里尽兴去了，怎么样，舒服吗?”

　　“舒服你个头，今天我差点折大财了!还好，不仅没折财，我还认了一个姐姐呢。”

　　刘汉坚听到自己的女人认了个姐姐，这是一大忌，急忙起了身，走到易丽红面前就是一耳光，说：

　　“你怎么去乱认姐妹呢?这是什么时候啊!”

　　易丽红被打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气恼地大叫：“你撞着鬼了，不问清楚你就打人，她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她长得貌若天仙，美的叫你们花心男人心里发庠，我俩是老乡，她来岩口铺找逃难的弟弟，没盘费了，回不去，留不了，她还想找一个皇军做保护伞呢!”说到这里，对刘汉坚拳脚相加，猛打起来。刘汉坚听到这里，本来兴趣很浓，想问个究竟，但易丽红越打越凶，特别是他的下身挨了一脚，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只好厉声叫道：

　　“你有完没完，我打了你一下，你却下手这样重，难道我是打不过你吗?我怜惜你，舍不得打你呀!你这骚狐狸!”说完，刘汉坚将易丽红抱在怀里哄着，易丽红还继续在他胸部乱捶乱抓。刘汉坚按住她的双手，接着给她拭擦着脸上的眼泪，抚摸着她的脸蛋，爱抚地问：“还疼吗?”易丽红见刘汉坚心思软下来了反而安慰起他来,她顺势摸了摸刘汉坚的下身，说：“你这里还疼不疼啊?”

　　情到浓处,两人又在床上打起滚来。

　　刘汉坚坐起来，忍不住问起来：

　　“你认的那姐漂亮?”

　　“漂亮!”

　　“她也想找个皇军老总?”

　　“是的!”

　　“你把她叫到家里来，让我审查后，送给小野大佐，皇军一喜欢，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不行，不能叫到家里，要送，由我送给小野大佐，叫到家里，你这个色鬼肯定先开了苞。”

　　第二天上午，易丽红漫步在去小饭馆的路上，半路上，杨琼花偶然地碰上了她，开始实施起杨柯萍、蔡崇智“引蛇出洞”暗杀刘汉坚的计划。

　　两人好像是久别重逢的姐妹，见面便抱在一起，易丽红激动得滚出了眼泪。她说：

　　“姐姐，你不要在街上流浪了，住到我家里去吧!”

　　如果是她昨天说这句话，杨琼花巴不得进她的家，深入到刘汉坚的家，借机暗杀刘汉坚。但昨天大家讨论了很久，觉得这样代价肯定很高，别动队有上千人的队伍，司令部有重兵把守，就算暗杀成功了，也难以全身而退，接应的人都要付出重大代价，因此，杨琼花便改变了主意。

　　“好妹妹，住到你家里去是天大的好事，但不知妹夫高兴不高兴，你家是军务要地，生人住进去怕不方便吧。”

　　“你那个死妹夫巴不得你住到我家里去；什么狗屁军务要地，就是多了几个站岗的罢了。”

　　这时，杨琼花十分伤感，低着头在自怨自艾，眉毛紧锁一块。易丽红便问：

　　“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不住到我那里也行，我会经常跑出来看你。”

　　“好妹妹，你不知道姐姐多苦啊!父母刚亡不久，弟弟又走散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丁的，感到好孤独，不管怎样也要记住父母的生养之恩，我想去观音寺去超度父母，顺便求菩萨保佑找到弟弟，让我们姐弟重逢。可观音寺有一、二十里地，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去得了啊。”

　　易丽红听后考虑了很久，假惺惺地说：“刘汉坚沾上了我的身子，他家里有妻子、儿女的，死鬼又是为日本鬼子办事，社会上早就“汉奸长、汉奸短”的议论开了，他早晚要被人处死的。杨姐说你命苦，我比你的命还要苦十分，我也早就想去观音寺抽牌卜卦敬菩萨了。”说到这里，假装很伤心的样子，又将头埋进了杨琼花怀里，撒娇地说：

　　“姐，我也想去啊!”

　　杨琼花双手捧着她漂亮的小脸蛋，说：

　　“你想去那还不容易，只要那个司令妹夫雇上两顶桥子安排一个连的兵力护送，威威风风地上观音寺，我也好沾你的光，只不知妹妹和妹夫买不买这个面子?”

　　“好啊，当然好啊。姐妹俩上观音寺多好啊”。你说妹夫同不同意去，就看我们女人的能耐了。

　　她忙起身，说：

　　“我回去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易丽红跨进房里，刘汉坚浑浑噩噩照常抽他的大烟，整个房子被烟雾笼罩着。易丽红见刘不理她，便在床头一边躺了下来，郁郁寡欢地想着自己的心思。这时，大烟的毒素侵袭了刘汉奸全身的血管神经，精神高度亢奋，雄性激素也开始发挥作用，立即欲望膨胀，将躺在一边的易丽红顺手拉了过来，想抱在怀里。

　　易丽红正在气头上，心想：我可不是要菩萨请菩萨、不要菩萨摔菩萨的下贱女人。她硬挣脱刘汉坚，又倒在床的另一头反侧而睡，刘汉坚平时养尊处优，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身板养的很壮实，这时欲火难耐，恨不得将身边这个女人吃了下去。

　　他气喘吁吁地说：

　　“姑奶奶，发么子气?哪个地方又惹你不高兴了。”易丽红脸朝里边不理他。但她很清楚：抽烟后亢奋期一过，不久便会昏昏欲睡，因此，要掌握好火候。

　　刘汉坚再一次把她拉在怀里的时候，她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不挣扎了，只是在他的胸脯上不紧不慢地捶了起来，口里不住地说：

　　“你这个死鬼，抽上烟就不理人，我最恨这一点了，你可知道，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有什么事，又是你认的那个姐姐的事?”

　　易丽红也凶巴巴地说：

　　“是的，就是我杨姐的事，也是我俩的事。”她顺手揪住刘的耳朵，说：

　　“我是你什么人，是你今天穿的衣服，明天就得脱下来，你老婆孩子找上门来，我就得乖乖地离开这个热被窝。你呀，整天为日本人干事，你这个大汉奸，不定哪天——枪子儿把你崩了，我失去了依靠怎么办?我想去观音寺求菩萨保佑我俩平平安安。”

　　易丽红嘴巴子编着瞎话眼晴偷偷观察着刘汉坚的反应.“好啊!我雇顶轿子，派几个卫兵护送你。”刘汉坚一口答应了易丽红的请求.

　　“对菩萨要诚，为了我们多厮守一段日子，你要亲自去观音寺敬菩萨，菩萨才会保佑我们的。”

　　“我哪有时间去，要是大张旗鼓地去，老百姓又要说闲话了。”

　　“少抽几口大烟，时间不就有了，你是司令，还怕几个土老百姓不成。”

　　这时，刘汉坚不安分的一双手猴急地剥起她的上衣来，易丽红双手护住胸口，说：

　　“我说的话听了没有，去不去啊?”

　　“姑奶奶，我去，我去，我们两人去，安排一个排的兵力护送，明天天不亮起身，天黑再进屋，这样避免别人看见。”

　　“不，我的杨姐要同去。”刘汉坚一口答应了，他这么爽快是有原因的，一是他欲火中烧，立即要和身边的女人“行云施雨”了，二来他要见识一下易丽红嘴里的杨姐这个新女人。

　　刘汉坚呼呼大睡了，易丽红梳妆打扮一番出了门，往日军营房走去。

　　杨琼花哼着小调回到了住处，杨柯萍见到妹妹一脸灿烂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进展顺利，故意问道：“琼花，事情办得怎么样?”

　　“好极了，刘汉坚答应易丽红和我一起去观音寺烧香。刘汉坚这个狗汉奸，明年的明天就是他的忌日!”

　　杨柯萍听到妹妹的回话，内心一阵欣喜。她是一个谨慎、经验丰富的特工，脑海里萦回着暗杀刘汉坚的几种方案，总感到仍不是十分理想，略加思索，对妹妹说：“琼花，你通知谢方玉、方宁等人，去你蔡大哥的小店里，我随后就到。”

　　“好嘞!”杨琼花是个乖巧姑娘，平时看到姐姐和蔡崇智亲昵的样子，其实早已不知从哪个时候起就喊蔡崇智为“蔡大哥”了。

　　在小饭馆二楼房间里，杨柯萍和盘托出暗杀刘汉坚的几种方案，蔡崇智要大家发表意见。

　　不久，他集思广益，综合了大伙的智慧，将缜密的方案提出来，说：“暗杀刘汉坚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他有日军做保护伞，必须要谨慎行事。首先，立即派人去观音寺侦察地形，选择好撤退的路线，并且要动员寺里的主持和其他和尚，争取他们的支持，这样，安全系数大，暗杀成功率才会高。另外，琼花不宜和易丽红一起去，只要我们的枪一响，你的身份就暴露了，到时无法全身而退。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琼花找借口，不要和易丽红一起去烧香。琼花带易丽红来过这里，小饭馆暴露了，我们必须立即转移。”

　　蔡崇智否定了杨柯萍的几种方案，惹得杨柯萍老大不高兴。但从内心深处，她又不得不佩服蔡崇智的决策能力。因此，她主动请缨，率领谢方玉、方宁等特工先去观音寺。

　　别动队的住地，布满了岗哨，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在哨兵的不远处徘徊。她就是杨琼花。从表情来看，她非常着急，毕竟时间不等人啊。

　　这时，杨琼花麻着胆子走上去与哨兵搭讪，小声地说：“我姓杨，是你们刘司令的相好易丽红的好姐妹，请问，易丽红在不在?请叫她出来，我有事找她。”

　　“你找我们的刘夫人?她刚才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回来。”哨兵阴阳怪调地说。

　　杨琼花悻悻地退了回来，选择了隐蔽的地方坐下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易丽红回别动队的必经之路。

　　日军营房前，两个站岗的鬼子见到易丽红，好像见到爹娘一样点头哈腰的，其中一个鬼子面带媚笑哈着腰将右手伸得老直指着前方对易丽红说：“请!司令在办公室。”

　　易丽红昂着头，根本不理会卫兵说什么，她大踏步地径直朝小野大佐办公室走去。

　　小野正在埋头看文件，听到敲门声，说了一句“请进”，头也不抬，仍旧看他的文件。

　　“踏踏!踏踏!”高跟鞋的脚步声触动了小野大佐高度集中的思维，他惊喜地抬起头，看到快走近跟前的是易丽红。于是，他得意忘形地站起身猛扑了过去，将易丽红紧紧抱住。

　　温情一番之后，易丽红一脸严肃地说：“今天我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是有重要情况和你商量。”易丽红将近日里和杨琼花相认姐妹、明天她要和刘汉坚去观音寺烧香敬菩萨的事说了一遍。

　　随后，她随手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说：“这个杨琼花不是那么简单，在我假装傻姑娘的时候，发现她是一位高级特工，她们的据点就在城边的小饭馆，你不妨将这个饭馆抄了，将她们一网打尽!”

　　小野大佐摇着头，摆手说：“不，不，不!这样就把你暴露了，你还要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干我们不能做到的事哩。你的，还是装傻姑娘的有!”小野沉思一会儿接着说：“你做好你虔诚的信士，和你的刘司令烧好香，敬好菩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其他的事，我来安排。”

　　接着，小野大佐和易丽红滚在一起，又作起他们翻江倒海的事来。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左右，易丽红出现在杨琼花的视线里。琼花赶忙走了过去，这时，易丽红也发现了杨琼花，走过去拉着杨琼花进营房，杨琼花急促地说：“好妹妹，我等了你好久了，我不进去了，有个事和你说一下，今天你走了以后，我的小肚子疼得非常厉害，原来是来例假了，不信，你摸一摸就知道了。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在做月经期间，女人是不能进庵堂寺庙烧香敬菩萨的，如果去了就辱没了菩萨，菩萨会怪罪的。”说完后，拉着易丽红的手朝自己的隐密处摸去。

　　杨琼花这一重大改变，使易丽红老大不高兴，也使她警觉起来，觉得杨琼花是个不简单的姑娘，就朝杨琼花的下身使劲捏了一下。虽然摸着厚厚的一层，也知道这厚厚的一层可以伪装，但出于易丽红的本能，不得不去摸一摸。

　　易丽红这一摸，杨琼花明白了许多，明白了易丽红不是个矜持、懦弱的女人，赶紧说：“对不起，明天我就不同你们一起去观音寺了。”

　　“没什么，不去就不去，风俗习惯还是要守的。”

　　杨琼花改变了行动，易丽红也可以改变计划不去观音寺，但她还是坚持要去。为什么呢?一来不想失信于刘汉坚，二是想看一看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样，杨琼花是个什么人不也就昭然若揭了吗?三是小野大佐做了安排，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观音寺，坐落在大山中的密林处。寺门前，一对巨大石狮子守大门。踏进大门，就是正殿了，大大的房楹，全用石条砌就的大露台上供了三尊绝大的塑像：一尊是如来佛，一尊是观音菩萨坐莲台，还有一尊是太上老君。殿中除了两壁配的十二门徒肖像外，当面的左右还各摆了一具青铜铸的羊，有真羊那么大，形态各殊。寺中两层木制结构，梁大柱粗，正厅四圈的柱子，都是一人合围的杉圆木，寺的外墙用土红漆粉刷，寺内刷红漆再涂上一层清光漆，加上众和尚早晚勤打扫，有种高雅、舒适的感觉，后院比前厅略为逊色，但干净、清净，算得佛门净地，也是当地最大的寺庙，据说，那里的菩萨是最灵的。

　　观音寺的主持释净，六十开外，白发长须，天天念经练功，身板显得壮实。这时，小和尚将杨柯萍等人领进了大厅，正在微闭双眼打坐的释净听到动静，睁开了双眼，看到了杨柯萍一行，说：“贫僧法号释净，施主有何见教?”

　　杨柯萍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我是国军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请法师借一步说话。”

　　释净起身，将手一扬，说：“请到后院品茶。”

　　杨柯萍回头暗示谢方玉随她进后院，其他人员在大厅稍候，这时，蔡崇智也赶来了。

　　释净领着杨柯萍、谢方玉上了后院的二楼雅室，让礼坐定之后，小沙弥前来上茶。不一会，小沙弥又领着蔡崇智进了雅室。

　　杨柯萍忙起身介绍：“他是邵阳抗日自卫队队长蔡崇智。”释净主持起身合什：“老衲这厢有礼了。”脸上显现敬重的喜色。接着问：“施主有何见教?”

　　杨柯萍眼睛瞪着蔡崇智。蔡崇智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首先开了腔：“岩口铺的刘汉坚投靠日本鬼子，成立了别动队，助纣为虐，为鬼子提供情报，扫荡了许多村庄，干尽了杀、烧、掳、掠坏事，成为十足的大汉奸。我们邵阳自卫队和国军的特侦队准备用计诱骗刘汉奸，利用他明天上寺烧香的机会除掉他，希望释净师父深明大义，助我们一臂之力。”

　　“出家人慈悲为怀，但国土危脆，老衲理当上马杀敌，下马念佛。刘汉坚投靠日军，伙同鬼子侵我河山，杀我同胞，十恶不赦，应尽早除掉此害。要我怎么干，就直说吧!”释净坚定地说。

　　“师傅深明大义,我等全靠师傅鼎力相助了.”蔡崇智见释净师傅这样开明爽快,压在心里的石块终于落地了.一夜无话。

　　天还没亮，刘汉坚、易丽红各乘一顶轿子率领30多个别动队员悄悄地动了身，来到观音寺时，太阳升起一丈多高了。

　　刘汉坚、易丽红在寺门前下了轿。十多个保镖跟随左右上山外，其余别动队员排成两行站岗放哨。他们照规矩，从山门土地堂前开始烧香、烧纸线，在全寺每一尊神像前插上一对小蜡烛，三根红香，三叩首。来到大殿上，因为来的早，信男信女并不多，刘汉坚和易丽红在三清像前，又点起红蜡烛和香烛，叩头礼拜。刘汉坚磕了九个头。

　　蛰伏在寺庙梁上的谢方玉、方宁觉得时机已到，谢方玉扣动板机，一发子弹射进了刘汉坚的脑门心，方宁又朝他的上身补了几枪。谢方玉发现刘汉坚已毙命，收起枪，拉着方宁跳下地来，朝寺里的后院跑去，一个小沙弥与杨柯萍掩护着谢、方二人进了寺院的暗道撤退了。

　　刘汉坚中弹之后没叫一声，仰后倒地，易丽红忙把他扶在怀里，还没发声救命，十多个保镖已抢身进殿，见司令已然中弹，生死未卜，于是大喊大叫：“有刺客，司令中枪了，赶快来保护司令!”他们涌进三清殿，四下观望，只见几个影子从数丈外急速消失，便端起手中的枪朝三清殿四面扫射。一时枪声大作，埋伏在寺前和寺庙左右山上的日本鬼子一下子把寺庙围得水泄不通。

　　当谢、方二人跑进后院时，许多日本鬼子蜂涌而至，向后院猛烈射击。发现没有回击，小野大佐带着卫兵撞进后院搜查，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明知杀手从暗道里逃跑了，但不知暗道的门在哪里。

　　小野大佐来到方丈室，只见主持释净在闭眼打坐念经。大佐走近前去，大声质问道：“寺内的小和尚哪去了?!”

　　释净当然知道，他这次是在劫难逃，好在已安排众和尚逃进暗道，随杨柯萍她们撤退了，心中倒很自在，因此，对日本军官的提问充耳不闻，只是一心自顾自地反复念诵这段经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小野大佐命令鬼子将释净从蒲团上拖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顿毒打，又将他拖到后院大厅里，逼他打开暗道门。释净已奄奄一息，但口里还是喃喃念诵那四句偈，于是又遭受鬼子的一顿毒打，有的用枪托砸他的上身和下身……

　　一片混乱中，有一鬼子触动了暗室的机关，大门顿时洞开，鬼子们蜂拥而上，但被小野制止了。

　　小野分析，杀手已经从暗道逃脱了，沿着暗道去追，不会有好果子吃。恼怒不已的大佐拔出手枪，朝主持释净连开数枪，命令鬼子垒上干柴，点上火，观音寺遭劫了，整整烧了一天一夜。日军大佐率领鬼子回到岩口铺，径直朝小饭馆奔去，结果，小饭馆里空无一人。

　　再说易丽红抚着刘汉坚的尸体大哭。刘汉坚尸体抬下去了，放进轿里，易丽红才如梦初醒，领略了中国特工的厉害，却怎么也想不通遭此暗算，只好走下寺庙，在轿里一直掩面假惺惺地哭到岩口铺。

　　蔡崇智和杨柯萍发出暗号，大汉奸头子已毙命，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了不暴露特侦队和自卫队的形踪，他们先撤离现场，赶在别动队的前面回到了岩口铺，来到了新的秘密联络处。

　　说来也巧，头天夜里，胡保长没带保丁，悄悄一个人溜进了红颜旅馆，老妈子兑现诺言，真的不声不响地将胡保长领进了美玉的房间。美玉喜出望外，把胡保长拉进里房，鬼混了一阵后，美玉一溜烟跑下楼，不一会，小使女端了一个红漆拼盘，两瓶酒，几盘下酒菜上了楼，胡保长从身上摸了几个小钱赏了使女。和美玉对斟起来，美玉不胜酒力，花言巧语哄着胡保长喝。

　　这些卖身的妓女大部分出身低微，穷苦人家出身，她们强做欢颜，争风吃醋，争的还是有钱人的钱。“有钱”才是硬道理，才能养活自己，去接济家中亲人。美玉十分清楚，今天晚上要和这个干瘪的老头同床共枕，自己也不逃避，因为是自己愿意的，只是想将胡保长灌醉少受几次折腾。谁知胡保长两瓶酒下肚，醉成一堆烂泥一样，美玉忙帮他脱了鞋，抱到床上。第二天早上胡保长醒来，一摸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全被美玉搜光了。胡保长一脸的不高兴，美玉瞧在眼里，很明智地脱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

　　胡保长这时才清醒，昨晚喝醉误事，记起还没有干那事儿，赶忙脱了衣服扑了上去……

　　就在胡保长整衣出房门的当儿，一个便衣将他推倒在床上，这个便衣就是特侦队员方宁。方宁手脚十分麻利，用厚厚的被子裹住胡保长的脑袋，“砰、砰、砰”连续打了几枪，撕开被子一看，脑袋上穿了几个孔，胡保长翻着白眼，死于花下了。美玉吓得缩成一团，蹲在房屋的一角，双手作揖，求壮士饶命。方宁用抢逼着她说：

　　“不要怕，我们只杀汉奸，不杀平民百姓，你听我的话，我出去后，过一会你才张扬胡保长被杀的消息。”美玉鸡啄米一样点着头。随后，方宁将一块写着“谁当汉奸，谁就是他的下场”的白布丢在胡保长的身上，闪身出了门，像风一样地下了楼。

　　刘汉坚的灵堂设在别动队司令部的大院里。副队长李端轩像死了父亲老子一样披麻戴孝。当有人来吊丧时，刘汉坚的原配妻子和易丽红嚎啕大哭，哭到伤心处，李端轩的眼眶里也挤出几滴眼泪。他和刘汉坚面和心不和，早就想取代司令的位置，这一次是天赐良机，有人代替他暗杀了刘汉坚。李端轩跟着刘汉坚原想拉起队伍抗日，谁想他投靠了日本人，干起残害中国人伤天害理的事，内心庆幸杀的好。这时，他的眼睛碰巧和易丽红的眼睛相遇，他在认真地“认识”这个女人。刘汉坚的死，肯定和她有关，肯定和地下党、宝庆自卫队和军统方面有关，为什么不动她呢?一是她是小野大佐的情人；二是她帮助中国人杀了汉奸，何乐而不为?因为李端轩早就想杀了刘汉坚带起队伍和民众一道英勇抗日……正在他思绪翻腾之际，突然三把锋利的飞刀卷着小白布同时扎在灵堂的柱子上。几个守兵赶忙拔出来递给了李端轩，三条小白布上分别写着：“代表中国人民处决大汉奸刘汉坚”，“谁当汉奸都没有好下场”，“刘汉坚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李端轩手拿三条白布，当众念了好几次。参谋长周五林十分清醒，很想弄明白李端轩将这支队伍带上何处。

　　在岩口铺西边的一片小树林里，一个灰衣人和一个黑衣人在说话：

　　“这次暗杀刘汉坚为什么不启动我这条内线，难道你怀疑我?”黑衣人说。

　　“我不想过早地暴露你，你想想：暗杀刘汉坚后，你又当不成司令，你还得继续潜伏下来和新的司令较量。现在不知李端轩这个副司令究竟会怎样?”灰衣人发问。

　　“种种迹象表明，李端轩十有八九是反对刘汉坚，拥护抗日的。”

　　“结论不要下的太早，还得看一段时间再说”。

　　这是蔡崇智和周五林的对话。灰衣人是蔡崇智，黑衣人是周五林，周五林是蔡崇智派到别动队的卧底。

　　地下党和特侦队，不动声色地将刘汉坚和胡保长两个汉奸暗杀了。杨柯萍提出要往日军大本营刺探情报，完成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任务。蔡崇智不同意，一来两支力量合兵一处，力量大，底气足点；二来和恋人一起战斗别有一番风味，想到这里，他含情脉脉地说：

　　“柯萍，等一段时间再说吧，别动队上千人的队伍，是一块大肥肉，将它策反过来，壮大抗日队伍多好啊”。

　　“有这种可能吗?”

　　“完全有，你等着吧”。

　　杨柯萍见蔡崇智如此坚持，便满口答应留下来。

　　午夜过后，李端轩离开灵堂，来到自己的卧室稍作休息。 这时，一个全身着丧服的人闪了进来，麻利地脱掉丧服，展现出她的本来面目。她就是刘汉坚的姘妇日本特工易丽红。她献殷勤地说：

　　“李副司令，我给你报告，杀害刘司令的事肯定是共产党干的，去观音寺烧香是他们一个姓杨的姑娘出的主意，只要把她抓起来一审就知道了。”说着，一屁股和李端轩并排坐在了床沿上。

　　李端轩挪了一下位置，说：“我不是什么司令，你叫我去抓凶手，我到那里去抓?你刚才不是看到三把飞刀，他们的武艺了得，难道你不怕死，要抓你去抓吧!”

　　“李司令，刘司令去了，我无依无靠，现在只有靠你了，你要可怜可怜我呀!”说完挤过去，朝李端轩的身上靠去。

　　李端轩忙站起身，说：

　　“易小姐,司令刚刚被害,我心烦闷,没有兴趣,你还是节哀顺变吧”李瑞轩的话说的轻落的重,毫无表情.

　　易丽红无奈地穿上了丧服，灰溜溜地走出房。这时，一个蒙面人闪了过来，一手把她抓住，将她拉进房子背后的小果园里，捏着鼻子问：“不要叫，你叫我就杀了你，你只要回答我的话，我不会杀你。”他就是共产党的卧底周五林。

　　“我说，我说。”

　　“你刚才到李司令房子干什么，你和他说了什么，全部说出来。”

　　黑暗中，易丽红假装被吓得战战兢兢，没有将捏着鼻子说话的周五林认出来，只是乖乖地将刚才李端轩和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仍旧装傻呼呼的姑娘。

　　周五林说：“你去吧，好自为之!”

　　易丽红走后，偷偷躲在暗处，窥视李端轩的行动。作为训练有素的日本间谍，易红丽并不因为杨琼花“拾金不昧”就相信了这个新认的妹妹，只是她前段接到一份内部情报，说是宝庆有一股精干抗日队伍在活动，看到杨琼花身手干净利索，两眼炯炯有神，极象行武出身，因此想顺藤摸瓜，逼刘汉坚陪同她俩去寺庙，以便捞取更有价值的情报，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假借刘汉坚之手，打击这股抗日力量。眼下一五一十向周五林交代，不过是为了隐藏得更深。在易丽红看来，死一个刘汉坚，又何足道哉?

　　周五林胸有成竹地走进了李端轩的房子里。李端轩以为他是来商量刘汉坚的丧事来了，让座后，也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周五林开门见山地说：“李副司令，队伍不能一天无主。今晚由我向大伙宣布你当司令，由你宣布，我来担任副司令，李贵提为参谋长。”

　　“周老弟，如果你想当，就向大伙宣布，我是不会当这样的司令的。”

　　“李副司令，你心里是不是另有打算?”

　　“是的，我不想用日本人的刺刀来杀中国人，到时不明不白地成了汉奸，也不明不白被暗杀。我要当就要当抗日的司令，把这支队伍引上抗战。

　　“老李，你这么相信我，能讲出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话。”周五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上去，紧紧地将李端轩拥住，激动地又说：“我们的队伍有救了。”

　　“老周，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他把周五林拥得更紧。

　　“卫兵，你们站好岗，不准任何人进我的房间。”

　　李端轩和周五林好似久别重逢的战友，谈了许多知心话。就在这天夜里，两人商量着如何策反，如何摆脱小野大佐的控制，投入到宝庆人民的怀抱，投入到血雨腥风的抗日战场的方案。

　　易丽红在暗处偷听到这些后大吃一惊，心里谋划着如何对付李端轩，迅速离开，然后回到灵堂，有时大哭，有时哀怜，她是真哭还是假哭，只有她自己清楚。趁人不注意，退出灵堂，偷偷向小野大佐的驻地跑去。

　　第二天傍晚，天幕刚拉下来，蔡崇智、周五林又在那片密林深处碰头。

　　“李端轩不想当汉奸，不想被暗杀，想拉起队伍抗日，这点确信无疑。”周五林很兴奋，抢先发了言。

　　“通过地下党内线调查，李端轩本质不坏，在别动队当副司令，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好似“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境况。种种迹象表明，李端轩想抗日是他的本意，问题是怎样才能顺利地把整支队伍策反过来”。蔡崇智担心地说。

　　“昨晚我和李端轩一起研究了方案，还有两大难题无法解决：一是如何摆脱小野大佐的控制，二是别动队里还有一部分亲日分子，这些危险分子对策反大为不利”。周五林说。

　　“还是这样，我在这里等着，你回去劝说李端轩来这里和我见个面，研究行动方案，千万要注意的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周五林飞也似的走了。

　　月亮升上来，慢慢地从一块块的乌云里爬出来，它越往上升，云彩也越象躲着它跑似的。密林深处展开一片盆地，风呜呜地吹动着一丛丛暗绿色的树木，眼睛分辨不清是什么东西。

　　忽然间，月亮从天边上露出来；一片宽阔明朗的光亮照在树林的顶巅上，一转眼的功夫把整个地区都照亮了；高大的树林，整整齐齐的马尾松，树林里的空地，大路、山丘，都好象使了魔法似的远远地显露出来。今晚的月亮好象特意安排有情人，干大事的人在这里约会一样。不久，两个黑影出现在蔡崇智的身边。

　　李端轩和蔡崇智握手、拥抱。

　　蔡崇智已完全相信他是真心抗日的。

　　就在这片森林深处，三个人研究了“一号”、“二号”行动方案。蔡崇智回到小饭馆，派人将杨柯萍叫了来，将策反别动队制定的“一号”、“二号”行动方案详细地向她说了。杨柯萍心知肚明，蔡崇智的能力车载斗量，和平常人不可同日而语，一号、二号行动方案就是共产党“地下工作”的成果。虽然老大不高兴，但都是为了抗日，应该积极配合。实施“一号”、“二号”方案，她这个高级特工都打心眼里佩服共产党的策反能力。

　　第二天麻麻亮，灵堂内外闹哄哄的，人头攒动。别动队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办起殡葬事来，还是有条不紊的。

　　出殡了，大汉奸刘汉坚的棺材抬出了大厅，停在了门前。这时，李端轩站在高处，两手从上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大声地说：

　　“今天是我们刘汉坚司令入土为安的日子，现在，我宣布几条纪律：“一，全体别动队员一个不拉的上山为刘司令吊唁致哀，违令者，军法从事；二，送葬人员不准乘车，不准骑马，必须步行到墓地，请翻译告知日本人，要尊重中国人这一风俗；三，抬灵柩的男儿一定要慢行，以表对死者的哀悼；四，所有送葬的别动队员都要带上武器，防止发生意外；五，不准中途私自离开，一切都要听从我的指挥!”

　　这时，小野大佐骑着高头大马来了，后面跟着十多个侍卫，在门前下了马，向棺材里的刘汉坚吊唁致哀。

　　他用中国话说：“刘汉坚是中日友善的倡导者和执行者，是大好人，他的死是中国人的损失，也是我们皇军的一大损失，我们要为他报仇雪恨”。然后和李端轩握了一下手，接着对李说：“我要回营处理军务，安排了一些皇军官兵送葬，办完丧事，皇军立即回营，有重要军务要他们去办。”李端轩双脚并拢，行了一个军礼，“嘿!”

　　这个魔头走了，李端轩轻松了许多。他又看到蔡崇智安排他的自卫队和一些不明身份的便衣混杂在送葬的队伍里。

　　初夏的早晨，有点凉意。太阳升起来了，温度快速上升，虽然是慢步行葬，但坡大路陡，个个弄得满头大汗，累得气喘吁吁。又要上高坡了，日军小队长见了这个陡坡皱起眉毛，将指挥刀向后一扬，说：“皇军的，快快的回营。”

　　李端轩高兴极了，这时，蔡崇智和杨柯萍发出指令：“执行一号方案”。

　　李端轩命令说：“加快速度上山。”

　　李端轩挺有心机的，在前天安排挖墓穴时，特意选择了一块大空平地，他要在这块平地里决定别动队的命运。

　　棺木刚入穴，李端轩站在高处，命令大家坐下来将枪放到地下，谁也不准动枪，谁动就打死谁。这时20多个自卫队员和部分特侦队员已站在李端轩的两边，随时观察别动队员的动向。李端轩高声地说：“刘司令已入土为安，我当仁不让，今天，我当一天的司令，下面我要对队伍进行整编，组编三个团，第一团由周五林当团长，下面念到名字的随周团长驻扎在岩口铺以西……”

　　周五林念着的名字，一部分是他的亲信，一部分是亲日派。念完后，别动队员、自卫队的骨干、狙击手谢方玉和几个特工跟着周五林走了。

　　这时，从山坡后面杀出了几百人的队伍，这就是小野大佐埋伏的日军，呈三面包围之势，端着冲锋枪冲了下来，向周玉林率领的别动队扫射，一些亲日别动队员抱头逃命。蔡崇智、杨柯萍命令队员阻击和掩护，边打边掩护队伍向山林深处撤退，还在墓地的李瑞轩指挥队员抵抗，打得非常惨烈，由于没有防备，加上鬼子的武器先进，尽管有护兵保护，可惜李瑞轩还是身中数弹而亡，别动队员死的死，伤的伤，没死的纷纷举手投降。

　　原来易丽红将偷听到了李瑞轩和周五林策反别动队、拉起队伍抗日的情报，当晚便向小野大佐密报了。小野安排重兵预先埋伏在三面山岗上。

　　周五林带着队伍来到岩口铺西边一片宽敞的树林里。蔡崇智、杨柯萍和几十名武艺高强的特侦队员和自卫队早在等候，周围安排了重兵架设着机枪警戒。周五林命令队员坐下后，首先介绍说：“这位是宝庆抗日自卫队的队长蔡崇智，这位是国军第四方面军情报处长，特侦队队长杨柯萍，下面请自卫队队长蔡崇智讲话。”

　　“今天你们被改编了，改成宝庆抗日自卫队。”蔡崇智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亲日顽固派妄想反抗，刚拿起枪，脑门心、太阳穴就纷纷中了子弹毙命，其余的乖乖地放下了枪。

　　“你们不要反抗了，这是无用的，刘汉坚这个汉奸司令是我们处决的!下面我宣布：想加入我们自卫队的站左边，不想加入自卫队的可以回家。其实，你们中有些人早已列入我们暗杀的汉奸名单，只要你们不再去帮日本人杀害中国人，不去做坏事，我们既往不咎，如再继续作恶，我们随时代表中国人民处决你!”

　　短短的几句话，具有强大的震胁力。

　　往左边靠的人越来越多，剩下几个平时跟着日本人作恶多端的别动队员，蹲着一直没动。他们在考虑自己的下场，他们想往左边站，又怕将来算总帐，没有好果子吃。他们帮日军提供情报，帮日本人带路，帮日本人找花姑娘……这些罪行迟早有一天会被揭露出来；往右边站吗?等于打发我们回家，“家里”的人知道我们是汉奸，那就死得更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劣迹的队员要想在短期内作出决择也很难以做到。对这些“汉奸”究竟怎样处置，蔡崇智、杨柯萍也很难把握。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杨柯萍附在蔡崇智耳根耳语了一阵，蔡崇智说：“左边的队员由周五林率领到指定地点集训，届时整编成抗日自卫队；你们这些没有选择站队的，自认有汉奸罪的队员由方宁、杨琼花率领看押，有一条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接受管制，不逃跑，不再继续作恶，我们不会枪毙你们，因为我们有规定：不虐待俘虏，我们最起码会将你们以俘虏对待。”

　　众队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时间容不得他们含糊，蔡崇智决定：将这些亲日分子秘密羁押宝庆，交宝庆县党部处理。

　　周五林率领的一部分别动队员大部分是他的亲信和主张抗日的爱国青年。他将队伍拉进距岩口铺20多里的深山密林处，搭起了从鬼子那里缴获的帐篷。在那里，队伍进行了近三个月的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秘密发展了一批中共党员。根据中共湖南省委指示：这支队伍除补充宝庆自卫队外，其余的由地下党骨干负责，分赴新宁、武冈、绥宁等县，组建各县抗日自卫分队，参加当地的抗日活动。这支队伍，在抗击日寇和埋葬蒋家王朝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当晚九时左右，杨柯萍身着便衣，带着手抢来到地下党秘密联络处的楼上，蔡崇智忙迎了上来，想去拥抱亲近她，但看到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伸出的双手又收了回来。

　　两人坐定以后，杨柯萍哀声叹气，自叹自艾地说：“我这个败事鬼，现在是给国民党干，还是给你们共产党干?”

　　蔡崇智听到这里，想：现在已到了向自己恋人摊牌的时候，我们不能相处在不明不白的热恋中，由于工作上不慎，在恋人面前，特别是斗争甚烈的国共两党——国民革命军情报处长面前，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是地下工作的大忌，会对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现在已造成这种局面，只好面对现实，承认它。如果杨柯萍重恋人的情分，严守我的身份秘密，那就真是苍天开恩了，否则，由她去处置吧!不管怎样，我也得向长沙地下党蔡老板汇报，接受撤职或党内查办的处分。反正，他豁出去了。

　　“你凭什么指桑骂槐地怀疑我是共产党，又是在那个时候发现我是共产党?”

　　“崇智，你伶牙利齿，我说不过你，但我不是傻瓜，我是国军的情报处长。要不是我喜欢你，我早把你捅出去了；你说凭什么怀疑你，凭你的所作所为，凭你们共产党人的办事效率和作风。从这次不显山、不露水地把一支强大的亲日别动队策反、瓦解到这支队伍的遣散，又顺利被你们共产党所利用，这个过程不是一般的组织、一般的角色能做到的。就是我们国民党都难以办到。共产党太厉害了，你这么做，我很嫉妒你，把别动队整编到你们共产党了，我们特侦队出了那么多的力，应该平分秋色，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得到，我心里很难受。你问是哪个时候察觉你的身份，就是我下山和你相遇的第一个晚上，你们紧闩着门研究暗杀皇协师长的行动，置我这个恋人于不顾的时候。我也告诉过你，我是第四方面军的情报处长，是来完成何应钦、王耀武的‘深入敌后，扰乱打击敌人’的任务，研究暗杀汉奸——这是我最大任务，为什么不叫我参加研究会?只有共产党才这么秘密，只是共产党才干得出来!”杨柯萍一串连珠炮轰得蔡崇智无法招架。

　　蔡崇智在这个伶牙利齿的恋人加对手面前妥胁了下来,他忙堆起笑脸解释:“柯萍，是的，我是中共党员，还是宝庆地下党秘密联络站的站长。我们是恋人关系，爱情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在恋人面前不应该隐瞒什么。现在我告诉了你，但违反了党的纪律，我会受到严厉的处罚的，但为了你，我一切都不顾了。怎么对待我，由你决定吧!”

　　“该死的小冤家，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就是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争霸天下，我又能对你怎么样?崇智，我爱你呀!”

　　“萍，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你加入我们组织吗?来为国家、为人民效力啊。”

　　“崇智，我们各为其主，你要尊重我的选择，至少现在我不会投靠你们共产党。”

　　“从你话里透露出现在不行，今后会有这种可能!萍，国民党内部腐败无度，是一个没落的政党，普通老百姓对国民党恨之入骨，得民心者得天下，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懂?”

　　“不要说了，你这种赤色宣传我领略多了，身在江湖不由己，让时间去决定吧!”

　　杨柯萍十分清楚：党同伐异，我包庇恋人的身份，国民党是不会放过我的。虽然效忠国民党可能没有前途，但她要忠于自己的主子——王耀武，她不能背叛一直关注、关怀、提携她的王耀武司令长官。不过蔡崇智果敢干练，集智慧、才干、机智勇敢于一身，自己深爱着他，就是自己死，也不能出卖自己的恋人!

　　误会，怀疑，不说不明，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各自内心表白，杨柯萍更爱蔡崇智了。她靠向蔡崇智，将头埋在蔡的怀里，蔡抱紧她，久久不愿松开。

　　“崇智，我要离开了，明天我就要去完成新的使命。跟着你一起干，我会一点战功都没有，届时，我怎么向何应钦、王耀武交差啊?”

　　“都是为了抗日，不要去计较功不功的。我的功劳至少也有你的一半啊,另外，你也不要江南望着江北好，到了江北喊苦恼，我们两家合在一起可谓‘烂麻拧成绳，力量经千斤’，实在你要走，我也要为你饯行!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你也一样，要保重!

　　其实，他们一天不见想得慌，如果一天真见不着，也得在梦里见几次。他们见不着的时候，像把心挖出来抛在沙漠里，烈风吹着，飞砂打着，烈日灸着；他们的心碎了，焦了，化为飞灰了!他们见着，安慰了，快活了，他们的心用爱情缝在一处了。但为了抗日，他们选择了离开、分开，遭受相思的煎熬。

　　……

　　年轻人好强争功，一块大肥肉被蔡崇智夺了去，杨柯萍心里极大地不平衡，为了挽回面子，她电告王耀武司令，“暗杀了两名大汉奸，策反了亲日别动队回到中国人民这一边，现已奔赴雪峰山参加抗日”。王耀武大喜，立即回复了嘉奖令，并布置了下一步任务：“侦察日军兵力部署和收集日寇的种种畜行，以便在国际会议上揭露日本军国主义的一切暴行，打击日军的士气，为雪峰山大会战打下基础。”

　　长沙，蔡老板秘密会见了蔡崇智。并严厉批评了蔡崇智的暴露行为.

　　“你过早地暴露了身份，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从杨柯萍的谈话中和她对你爱情的忠诚看，她应该不会出卖你，党组织也不再追究你和处理你，不过今后要遵守党的纪律，要十分注意隐蔽自己的特殊身份。”

　　蔡崇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九章 鬼子兵血洗冷碧寨

　　杨柯萍告别了蔡崇智，率特侦队一行经过化装，分成几个小分队启了程，为了不与日军发生正面冲突，他们绕道抄山路从岩口铺经塘渡口边缘地带向新宁方向前进。

　　雾已经被鲜红的太阳压进山谷里去，一股一股象炊烟一样渐次消失了。在太阳的照射下，云彩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天蓝得象新捶浆过的阴丹士林，没有一点瑕疵，没有一点皱褶，镜子一样覆盖在上空。碧蓝的苍穹，鲜红的太阳，黄褐的山头，以及深绿的树丛，互相辉映得五光十色。太阳像个火球一样，照得大地冒着热气，好像用手抓来一块便可以吃的蒸糕一样。

　　他们走上了一条被林中阴森森的树木遮蔽得不见天日的山路，树木几乎只肯略微站开一些，让这条狭窄的小道蜿蜒穿过。越过树林，前面被一条小河拦住，为了阻止日军的进攻，原来的木桥已被中央军摧毁了，河宽虽然只有十多公尺，仅有的一根独杉木桥还是老百姓为方便出行临时架设的，两边都是无底深渊，无论向右或向左一滑脚站立不稳，人都会跌死的，可是一越过这险道，就会发现自己已在----地上的天国中了。

　　突然，一个混乱的现场出现了，引起杨柯萍的警惕，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她朝方宁和杨琼花丢了一个眼色，方宁和琼花迅速过了桥，在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隐蔽观察；谢方玉扛着他那杆狙击枪机灵地后退二十多米，侦察着后面的动静。这时，杨柯萍将手朝前一挥，特侦队员迅速地过了桥，又开始赶路了。

　　特侦队三十多号人，分成几个小组，小心地在山地里穿行.沿山路还得绕道走，到了黄昏，还没看到新宁的影子，这时，他们看到前面地里有一个农民，一打听，还有二十来公里。

　　这时，大伙的肚子空了，疲劳和饥饿同时袭来，上坡了，只见两捆半湿半干的青箍柴横在小石子路的两边，千担(即扁担)不知去向。再上走几步，只见土坎上横着一具男尸，千担还紧紧地握在这个已经被杀害了的男人的手中，他胸脯中了几弹，脑壳稀烂，脸部血肉模糊，再往高处，一具女尸一丝不挂地躺在斜坡上，旁边一个竹蓝里还存留一些菜花菇，后来才知道这夫妻二人上山，丈夫砍柴，妻子采菇，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鬼子。鬼子发现走在前面的妻子有几分姿色，扯的扯，推的推，将妻子拉到斜坡上，有个鬼子掐住头，一个鬼子压住腿，还有个鬼子帮着撕衣解裤，穿着深统胶鞋的日军小佐正脱裤扑上去的时候，一颗石头砸中小佐的头部，疼得他咿哩哇啦地大叫，其他鬼子发现挑柴的男人拿着千担冲了上来，“砰、砰、砰”几个连发，男人摔倒在地，几个鬼子走上去，用枪托向男人砸去，可怜丈夫被枪杀，妻子被轮奸而死，夫妻双双惨死山岗。

　　杨柯萍走上前，拾起旁边的衣服裹着女尸，由于时间紧没办法马上掩埋怨死的同胞,杨柯萍便吩咐方宁他们拾些柴火掩盖着尸体,命令队伍出发,翻过一个山岗，不远处，有一块公路碑，上面写着：左边走新宁，右边走武冈。路碑的左边竖立着一块小碑，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冷碧寨。

　　杨柯萍向方宁耳语了几句，方宁便摸索着向山岗而去，其他人员仍隐蔽在小石子路的两旁。

　　方宁摸上山岗，伸头向前眺望。山底的平地上，是一个上百户的寨子，此时，这个寨子：小平地火舌舔空，烟雾缭绕，浓烟蔽天，无数的火星直升腾到高空，大火照在小溪河里，好象溪水也在燃烧，这是鬼子在杀猪宰牛，寨子里有刺得破天的尖叫声，还有震人心魄的哭泣声，更有鬼子粗鲁、放肆的狞笑声；许多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寨子里横冲直闯；方宁仔细地观看寨子的地形，心里凉了半截，只见寨子的右边是条小溪，鬼子们正在小溪上边一块坪地杀猪宰牛；右边小溪依大山而下；再看左边，是高耸入云的悬崖绝壁，崖下一条小路奔向前方，这个地势阻死了特侦队前进的脚步。

　　他返身走近杨柯萍，向她介绍了情况，杨柯萍心里一惊，命令谢方玉断后侦察敌情，她便和大伙摸上山岗。她清楚的看到：路上，血迹片片，这里一个死人，那里一颗人头，只见一只日本长毛大狠狗在疯狂地撕咬着人的骨肉，像它们的主子一样残暴。这土地，似乎就是它们的乐土，凄惨的大地，血染山野啊!

　　路旁，一家四合院，几个鬼子肆无忌惮地闯了进去。原来有个孕妇快分娩了，跑不动，在灶屋里用柴掩盖着。他丈夫为了守护快分娩的妻子，也躲在二楼的顶棚上，窥视着动静。鬼子进屋后，先是搜寻各个房间，发现没有目标，然后用上了刺刀和步枪，在草堆、柴堆乱戳。当一个鬼子向灶屋里的柴堆刺去的时候，刺刀刺进孕妇的大腿，孕妇疼得大叫一声，鬼子发现了孕妇，拨出刺刀，将他拖出灶屋，在天井里铺上棉被，将孕妇平放在棉被上，几个鬼子脱的脱衣服，撕的撕裤子，摸大腿的，摸奶子的，亲嘴的，一个鬼子不顾孕妇挺着大肚子，腿上刺伤直流鲜血，便脱了裤子扑了上去。接着，另一个鬼子从灶屋里提了一桶水，猛向孕妇的下身冲洗，解脱裤又扑了上去，被鬼子轮奸后，孕妇已昏死过去。一个鬼子伏在孕妇的肚皮上，耳朵贴了上去，听听孕妇肚子里没有动静，就说：“肚子里的小孩死了。”另一个鬼子说“小孩一定还活着。”只见一个凶形恶煞的鬼子若无其事地说：“要知是死是活太容易了。”便一刺刀划开孕妇的肚皮，活生生的将婴儿从肚子里挑了出来，血淋淋的婴儿喘着气，哇哇地哭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声音了，鬼子用刺刀从婴儿的屁股里刺进去，然后端着长枪举过头顶……那德性极无人性!

　　在二楼顶棚里的男人看到这一切，心如刀绞，怒气冲天，他豁出去了，在鬼子刺婴儿作乐时，蹑手蹑脚地下楼跑进自己的睡房，从床底下拿出鸟枪，灌上火药，装上打野猪的铁砂，瞄准刚才用刺刀刺死婴儿的鬼子头上扣动了板机，只兄“砰”地一声，这个鬼子栽倒在地。众鬼子惊吓过后，向冒着一缕青烟的房子包抄过去，将正在装火药的男子擒住，用绳子捆绑了起来，抬着还没断气的鬼子，架着被捆绑的男子，来到小溪边的平地里。鬼子小头目叽哩哇啦挥舞着战刀命令余下的鬼子:“快打支那人,往死里死里的打!”

　　众鬼子用枪托砸，手脚并加，雨点般地砸上男子。鬼子小头目觉得还不解恨，又用枪逼着用绳子捆着其他三个男人挖坑，坑挖好了，将这个男人推下坑，突然众鬼子将三个挖坑的男人推了下去，再用湿泥盖在他们的齐胸前，四个大男人喘着粗气，在坑里活活受折磨。那悲惨的呼叫声断断续续地从坑里传出，清晰地传到在山岗上观察敌情的特侦队员的耳鼓里。坑里传来四个男人濒死的挣扎声，撕裂着特侦队员的心，纷纷要求下山岗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为了不必要的牺牲,同志们的请求被杨柯萍制止了。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月亮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向大地散发着银色的光芒，树林子里浓荫重重的草地上，投射着斑斑驳驳的月光。风来了，树枝摇曳着，月光、树影一齐晃动起来，婆婆娑娑。远山、近树、丛林、土丘，全都朦朦胧胧，象是罩上了头纱。黑夜不是千篇一律的黑，山、树、木、岗各有不同的颜色；有墨黑、浓黑、浅黑、淡黑，还有象银子似的泛着黑灰色，很象中国丹青画那样浓淡相宜。随着行人移动，朝着行人靠拢。

　　正当杨柯萍准备命令队员突破村子的时候，一个重要险情发生了，谢方玉急急跑来报告：“后面过来了黑压压的一队鬼子，足足有一个连的兵力。”

　　久经战争考验的杨柯萍，果断地下了命令：“用最快的速度向村子左边的小路前进，穿过村子，突破敌人的封锁线。”

　　“哗”，队员们下了山岗，朝村子左边小路突围。

　　后面的那队鬼子翻过了山岗，发现了特侦队员这支小队伍，立即向队员们开枪射击。

　　村子里鬼子听到枪响，立即哨声四起，鬼子忙乱地拿起枪，朝着山岗方向盲目地开枪射击。鬼子这一错觉，可以说是“抱薪救火”，帮了特侦队的大忙，使他们有充足的时间突围了。

　　两队鬼子的指挥官用日本话命令着：“给我打!”

　　两队鬼子稀里糊涂地向对方猛烈地开了火，激烈的枪炮声划破初夜的宁静。

　　这时，两队日本鬼子的指挥官都听出和发觉对面是自己人，山岗那边的鬼子指挥官急着喊：“不要打了，是自己人，支那军队朝左边跑了，快追吧。”村子里这队鬼子这时才缓过神来，迅速调整方向，命令部队向村子左边追了过去。

　　杨柯萍指挥着特侦队员，不敢恋战，迅速的奔跑，想找到有利地形后再进行阻击。

　　杨柯萍和队员一口气跑了二、三里路。这时，杨柯萍冷静地思索：后面大股敌军追着，如果前面再遇着鬼子，那么，我们便无路可逃。不能这样。还真是急中生智啊!她在冷静中迸现了灵感，立即喊了一句：

　　“停!”她率领队员走岔路进了深山。

　　约莫又走了二、三里地，来到了一个山洞前。发现一缕晚烟从洞中冒了出来。杨柯萍心里格瞪一下，想着心思：“难道洞内有人?如果有人，是鬼子还是当地老百姓?”

　　“方宁，你去侦察一下，探探洞里的情况!”

　　方宁摸索着朝洞口走去。

　　漆黑的山洞，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黑得使人害怕的山洞，方宁不管黑不黑，麻着胆子接近了洞口。

　　洞口朝正面，正对喷水山，洞里能摆二十桌的酒席，足有十间房子大；周围是石壁，头上是高高的石顶。但见石壁的两边，有坐着、躺着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有的窃窃私语，有的蒙头大睡。方宁放下心来，估计是附近逃难的老百姓。他反转身，来到杨柯萍身旁说：

　　“洞内有一批逃难的山民。”

　　杨柯萍将手枪插进腰间的枪套里，大胆地走进洞穴。

　　洞里的人发现有人进来，个个惊恐万状。有鸟枪的男人立即将鸟枪端在手中，对准洞口说：

　　“你们是什么人?”

　　“老乡!我们是国军，是专门打日本鬼子的，不要害怕!”

　　听说是打鬼子的国军，山民顿时放松了心情，躺在地上睡觉的忙坐起来，有的站了起来。有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握着杨柯萍等人的手，说：

　　“中央粮子(粮子指当兵的)辛苦了，我姓冷，是冷碧寨的甲长，这个山洞里都是冷碧寨的群众。冷碧寨没有杂姓，都姓冷，有一百二十多户人家。鬼子是昨天下午来的，可怜我们这个路边村遭殃了。幸亏有几个砍柴的，远远地看到一批鬼子，赶忙走回村报信，我就吆喝着：‘日本鬼子来了，大家躲到后背的山洞里去。’就这样，我领着大伙进了山洞，来不及跑出来的，受尽了鬼子的折磨，等我再赶回去叫人进洞时，鬼子已进村了。”

　　方宁走上前介绍说：

　　“这位是国军的杨处长，这位是田队长……”随后，杨柯萍说：“老乡们受惊、吃苦了……”杨柯萍还没说完，人群里就嚎天跺地大哭起来，只见一位老大娘顿足捶胸地恸哭着，真是哭得月儿不亮，哭得星星不明，哭得山洞前喷水也呜呜啦啦地大放悲声。冷甲长把杨柯萍等拉到老大妈跟前，说：

　　“她是冷大妈，昨天是她家的好日子，她儿子结婚，刚刚拜了天地，鬼子就来了，一家子来不及逃走，鬼子进屋看见一位罩着大红盖巾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掀开新娘的红顶盖，”大叫着：“花姑娘的有，好好慰劳皇军。”边说边拉着姑娘往山边走，这群野畜将姑娘推倒在草丛里把她遭踏了……

　　他儿子见状，气得脸色铁青，脖子上青筋鼓起，像一条蚯蚓一般无法抵制的怒火在胸膛里燃起。他直起腰，在屋里大步来回走着，脸色由青变白，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他锁着眉头子，紧闭着嘴唇，额上冒出细细的皱纹，痛楚地沉思。突然他走进房间，拿起已装好弹药的鸟枪，腰间插上一把大砍刀，向山边走去，惨案发生了。

　　“砰”的一声，伏在妻子身上的鬼子中了铁砂弹，痛得在地上打滚，其他几个鬼子发现了持鸟枪的男子，见还想他抽出砍刀杀鬼子，有一个鬼子朝男子开了一枪，男子骤然倒地，鬼子抢过男子的大砍刀，残酷地将男子的头砍了下来，提着脑袋撂到路边。好心的乡亲，担心鬼子再行报复，就强行架着男子的母亲，躲过鬼子追杀的视线，将她扶进了山洞里。

　　甲长接着说：

　　“鬼子继续轮奸她的媳妇，现在是死是活还不清楚，可怜她的儿子，至今还没人敢去收尸。”

　　冷大妈已经哭哑了声,呆呆的，张着嘴，眼泪与鼻涕流湿了前胸，她的哭声里并没有一个字，只有无法言表切肤之痛的悲愤。

　　特侦队员个个咬牙切齿，有的噙着满眶热泪，还有人在放声恸哭。

　　甲长说不下去了，柔肠百转，涕泪交集，呜呜咽咽无法停止。整个山洞悲怆凄切，憾山振岳的哭声连成一片……

　　特侦队员对鬼子的暴行恨得咬牙切齿，个个义愤填膺，一致要求去收拾这股鬼子，为乡亲们报仇雪恨。

　　杨柯萍也恨得牙根痒痒的。像有一颗炸弹在心房里爆裂，。恨!像一把烈火，恨!正凝成一股力量。她何尝不想去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但她冷静思考，靠我们特侦队二十多号人，去与装备优良的大股日军硬拼，简直是以卵击石，我们还要去完成获取重要情报的任务。现在不是拼的时候，必须得保存实力。看到老百姓一双双期待和渴望的眼神，她在充满矛盾中做出了决定，将田学敏、谢方玉、杨琼花叫到一边，悄悄地说：

　　“你们带几个队员返回冷碧寨，将刚才突围时在路边看到的几具尸体抢回来，安慰安慰他们的亲属，千万不要恋战，要注意隐蔽，用暗号指挥行动,告诉这里的老百姓,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时候未到!”

　　“好的!”田学敏带领一干人消失在黑夜中。

　　夜色苍茫，峭壁悬崖已看不大清楚，只见黑巍巍的峰峦轮廓，孤星在齿状的山巅上闪烁，银河已被云彩遮掩，周围一片寂静……

　　田学敏副队长等发动轻功，不一会便来到了冷碧寨，潜伏在一个小山坡后面观察动静。

　　此时，寨子里稍许安静，估摸着鬼子经过一天畜性发泄，都已安睡了，偶尔听见几声妇女的哀叫声。田学敏将手一扬，示意谢方玉、杨琼花接近路边的死尸。谢方玉、杨琼花摸索着前进，突然发现三个鬼子，一个伏在地上，有两个在坐着，那个伏地上的鬼子刚站起身子，另一个鬼子又解开裤带伏了上去……谢方玉立即做出判断：“是鬼子又在奸淫妇女。”这时，谢方玉立即拉了一下杨琼花腰间，用手一指。杨琼花会意，几把柳叶飞刀飞了出去。坐着的两个鬼子倒地毙命，伏在地上的鬼子没中要害处，疼得在地上打滚，谢方玉猛扑了上去，双手卡住鬼子的脖子，杨琼花走上前一看，地下躺着一位姑娘，用手一摸，没有气息，全身僵硬冰冷，已经死过多时了。

　　随着三声“咕!咕!咕!”的斑鸠叫声，田学敏等飞速赶来，大伙手忙脚乱地寻找被鬼子杀害了的山民们的尸体。不一会，特侦队员背着三具尸体，提着新郎的头颅飞也似地奔回了山洞。

　　山洞内摆着三具尸体，冷大妈走近女尸一看，号淘大哭起来：

　　“这就是我还未入闺房的媳妇啊，”她伏在儿子和媳妇的中间，抚尸大哭；冷大爷抱着儿子的尸体，久久不肯松手，好像一定要把儿子抱活。

　　血腥的屠杀，激起群众对日本鬼子的万般仇恨!

　　生离死别，哀愁涌上众人的心头。

　　雪峰山的暮春，早晨亮的早，在东方呈现鱼肚白时，冷碧寨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是可恶的日本鬼子在开拔前又向冷碧寨点了一把火，全寨一百多户人家被大火吞没……

　　留在路边侦察的特侦队员眼巴巴地看着鬼子扬长而去。

　　不久，杨柯萍将甲长拉到一边，说：

　　“鬼子带给你们的灾祸，我们无力弥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待我们去完成，”她转向杨琼花，从她手中拿过小布袋说：

　　“我们的盘缠有限，这点银圆给死者家属，表示我们的一点心意，”说完，带着满腹仇恨和心酸率领队员离开了山洞……

　　第十章 杨琼花只身救战友

　　前哨传来情报：“冷碧寨的鬼子抓了寨子里几个年轻体壮的男子作向导，经新宁转武冈直插雪峰山。”另传：“新宁已沦陷，大批次的鬼子同样西犯雪峰山，直取芷江。”

　　田学敏说：

　　“新宁沦陷，我们可以跟踪过去，掌握日军的兵力部署情况。”杨柯萍接着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好，就这样干!”田学敏说。

　　方宁又返回山洞，找到冷甲长，说：

　　“为了避免与日军遭遇，我们决定走山路，想找一个熟悉去新宁、武冈山路的向导。”

　　冷甲长沉思良久，说：

　　“就让冷大妈的大儿子带你们去吧!”

　　新郎的哥哥叫冷大为，三十来岁年纪，生得一表人才，灵活机智，肩头宽阔，胸脯发达，肌肉结实。初看他似乎有点粗俗，土头土脑，但要是认真的注意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个不同凡响的男人。的确如此，成年后，他跟着寨里的几位老猎人学打猎，整天侍弄着那杆猎枪(鸟枪)，二十来岁就成了远近闻名百发百中的神猎手；他练有一手绝活，就是在竹弓、竹箭头上抹一点药，专射野兽的脖子，每每箭无虚发，三步毙命；老猎人传给他的“梅山教”更是了得，为后来杀鬼子发挥了巨大作用，此是后话不讲。昨天，他弟弟冷大庆被日军残酷杀害，尸首分离，他因此愤怒至极，听到冷甲长要他给特侦队当向导，兴奋得蹦了起来，他要发挥自己飞毛腿的特长，像箭一样离开了山洞，回到冷碧寨，拿上他那杆藏在地窖里的猎枪和竹弓竹箭，一定要多杀几个鬼子,他还特别卷着一个包袱，不一会来到杨柯萍跟前。方宁已向杨柯萍介绍了冷大为的情况，她见到冷大为后，说：

　　“好样的，你前面带路，我们赶路吧!”

　　队员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急步前进，没人说话，没人咳嗽，只有齐唰唰的脚步声，队员们练就了一种罕见的行军力，冷大为更是疾走如风，队员们虎虎生威,一路前行,快速移动。

　　转眼间日头偏西，队员们肚里空荡荡的，山脚下有十几户人家，杨柯萍对方宁说：

　　“到村子侦探，看有没有敌情，再找口水井，弄点吃的，休整一下。”

　　方宁迅速地向村子走去。

　　没多久，方宁气喘吁吁地急速赶了回来，说：

　　“村里有大批鬼子在扫荡，怎么办?”

　　杨柯萍思考片刻，说：

　　“方宁继续去村里侦察，随时向我报告敌情，我们还是进山隐蔽。”

　　方宁走了，特侦队员进了山，队员们又累又饿，个个肚子咕嘟咕嘟地响着，头昏眼花，连吸口气都觉得累得慌，身子转动一下，五脏六腑都在痛。

　　冷大为踱着步子，头脑里正在思考一个行动，便走近杨柯萍身边，说：

　　“我知道大家都饿了，乘休整的间隙，我去弄点吃的。”

　　“这深山老林，你去哪找吃的?”杨柯萍说。

　　“试试看，你安排一个人跟我去!”

　　“我去!”谢方玉自告奋勇。

　　谢方玉忍着饥饿随冷大为走了。他俩施展轻功不一会便走出了大山，来到几丘田边，冷大为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一拜一请、二拜二请、三拜三请，请到社稷明君大王爷爷，二王爷爷、三王爷爷、村头社公、村尾社婆，请社公社婆做主做张......”然后在几丘田的田埂上走了一个大圆圈。

　　冷大为念完咒以后，在田埂上坐了片刻，便起身在水田里动作起来，食指插入泥里，一条泥鳅马上跳了出来，冷大为双手捧着这条泥鳅，右手捉住泥鳅将尾巴咬掉后放回田里，又过了片刻，从身上拿出一个布袋子，对谢方玉说：

　　“你现在展开布袋子，只管装泥鳅就是。”

　　冷大为赤脚下了田，用泥巴围了一个圏，将圈内的水捧干，当他刨开一层稀泥时，只见许多大大小小的泥鳅翻滚着，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双手捧着泥鳅往布袋里装，布袋快装满了，冷大为抓到了刚才被咬掉尾巴的泥鳅，便说：

　　“你来了，我也该走了!”说完，将那条断了尾巴的泥鳅又放回田里，走了。

　　谢方玉看得惊叹不已，心里在想：世界还有这样的奇事?回到山里，冷大为从包袱里取出一口小锅，在一个低洼处找了三块石头支起小锅，队员们捡着干柴将泥鳅煮了，大家饱餐了一顿。

　　杨柯萍悄悄地来到谢方玉身边。谢方玉会意，将刚才冷大为捉泥鳅的经过说了一遍，杨柯萍听后，也惊得目瞪口呆。从此，杨柯萍认定冷大为必定是特侦队里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久，方宁返回来，对杨柯萍说：

　　“鬼子开拔了，村子里已没鬼子了。”

　　“好的，你先吃点东西吧!”杨柯萍说。

　　杨琼花将盛着泥鳅的碗递给方宁，方宁倍感纳闷，这山里哪来的泥鳅呀?他问这个，问那个，都没吱声，只是用手指着冷大为和谢方玉。

　　冷大为心里很清楚队员们都想要他揭开这个秘密，但他非常为难，想了许久，才慎重地说：

　　“我只能说这是我向老猎人学的‘梅山教’(注:即当地流行的一种巫术,现代称为‘梅山文化')，不能讲原因，只能讲过程，看结果，只要吃饱了能杀日本鬼子就行。”

　　从此，再没有人向冷大为打听这个秘密。

　　队员们休息了大约半个钟头的样子，只听见杨柯萍一声令下。

　　“准备开路，走!”队员队“腾”地站了起来，个个精神抖擞地向前疾行。

　　夕阳已靠山了，天上迤逦着几块白丝条般的云彩，涂上一层晚霞，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碧蓝的天空，和青山绿水媲美，映衬出春夏之交的风光。

　　又迎来了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杨柯萍和特侦队员来到了一个小村子里，老百姓都藏到山里去了。杨柯萍借着月光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在一座破旧房子前说：“我们在这里暂时休整一下，但不能疏忽，敌人随时都可能追上来，前后放哨侦察。”

　　方宁蹲在转弯处的一棵大树下，考虑着杨柯萍的话，没有察觉就在离他几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队人影，像幽灵一样缓慢又诡异地摸了过来，原来是一小队日军也在找宿营地。

　　人影越来越近，一声闷哼突然从那支黝黑的队伍里传了出来，夜里虽然动静不大，但还是显得格外清晰，方宁条件反射，手里的短火顺势举了起来，还没等完全看清情况，便朝着黑影开了一枪。

　　“砰!”子弹的曳光闪电一般射入平静的夜色，破房子里的特侦队员大叫一声：“有鬼子!”

　　隐藏在房子上的特侦队员们反应都出奇的快，霎时间，四周的树枝上全都吐出火舌，枪声立即响成一片，手榴弹跟着也在树下爆开了花。

　　借助着闪光，方宁吃惊地发现在他蹲着的下方不远处，一队穿着土黄色衣服的日本鬼子正在藏头露尾地躲闪，躲慢些的，立即血花四溅倒地毙命。

　　天黑目盲，这帮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日本鬼子显然没料到正在追击的国军队伍竟埋伏在这里，顿时吃了大亏。躲在破房子里的特侦队员在暗处，个个身手不凡，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但这帮鬼子也不是吃素的，战斗素养很高，混乱不到几分钟，已经开始分散着向破房子包抄了过来，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还击了。

　　到了这个时候，双方都暴露了方位，对攻的火力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树枝的碎裂声，房子穿孔的“突突”声，子弹的冲击声，连环机枪的磨撞声响成了一片。方宁的耳膜都快震炸了，他咬着牙，一边操着日本人的祖宗，一边使劲扣动板机，朝着前面闪光的地方射击。日本鬼子不像时下电视、电影里描述的那样“一排排端着枪，挺着胸，迈着正步，向前冲，往死里闯”，而是狡猾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虽然方宁他们占据了地势，两梭子弹射出去，却发现没能咬到人。

　　慢慢地，鬼子锁定了方宁的位置，突然“砰“的一声，鬼子的一发子弹，擦着树皮冲到了方宁的头顶上，树皮的碎屑飞了他一头。方宁从来没有被敌人这样暗算过，惊吓过后，举着枪，朝子弹飞来的方向补了一个三连发，然后飞快地匍匐退到土砖屋的转角处，正要还击时，敌军的机枪一阵连发扫射，方宁虽然逃过一劫，但被树屑和土灰灌满了眼睛。

　　在鬼子的机枪向方宁头顶扫射的时候，杨柯萍看得很清楚。杨柯萍向靠在身边的谢方玉朝前指了一下，谢方玉架着一把带有瞄准镜的M1903步枪，向刚才开枪射击方宁的那个鬼子放了一枪，这个小日本就栽倒在地。这群鬼子见到同伙毙命，没命地朝着破房子狂射一通，但这是一种无目标压制我方火力的报复行动，杀伤效果很小，“突!突!突”了半天，鬼子的反击声还是同样的节奏。

　　杨柯萍低声地口授命令，除谢方玉是狙击手选择隐蔽地保持在一个地方点杀鬼子外，其他的队员利用天黑这个优势，分散到破房子外面游动着歼灭鬼子，给敌人造成弄不清我军究竟有多少兵力的困惑，削弱鬼子的战斗力。此时，谢方玉已经将5个鬼子“点了名，”就地正法了，其他队员究竟打死了多少鬼子还不清楚。鬼子看到身边躺着几具同胞的尸体，象疯子似的冲出来，一排一排地向谢方玉这个方向猛攻，虽然方宁依仗着废弃的大灶房作掩护，这样也不经打，鬼子的子弹射着大灶的土砖，灰尘满屋都是，方宁的眼睛被灶灰遮住了，挣不开眼睛，情况十分危险。杨柯萍一声唿哨，房子外面的队员包抄性的向冲上来的鬼子开了火，鬼子以为是我军的救援部队来了，立即撤下阵来。

　　战斗打到了这个时候，破房子的隐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地理优势已经占不到任何便宜。杨柯萍他们来到这里时，只是将这偏僻的破屋子当作暂时的栖身之地，等待时机去侦察敌情和歼灭小股敌军，过小的活动区域抑制了特侦队的攻击范围。虽然队员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但天亮之前鬼子还会攻过来，杨柯萍十分清楚，特侦队是没有援军的，而鬼子重兵大举向雪峰山推进，虽然在黑夜里看不清楚鬼子有多少人，但时间一长，或者等不到天亮，鬼子的后续部队就会开过来，特别在弹药消耗上，鬼子能够得到补充，而特侦队就没有补充的来源，结果还真不好说。

　　杨柯萍看透了形势，当机立断：“不能恋战，快撤!”

　　命令一下，几个队员举枪向敌群发出一梭子子弹，手榴弹也在前面不远处炸开了。队员们个个清楚，每次撤退前都是这样打的，这种配合默契的撤退可以说这是杨柯萍的专利。鬼子的枪声立刻也稀疏了许多。这时，杨柯萍说：“田学敏队长率领队员撤退，我来掩护，快!”田学敏不同意，坚持留下来掩护，态度非常坚决。

　　杨柯萍想了一会，考虑到田副队长会轻功，撤退也快，便答应了。这时，方宁还在揉眼睛，他被刚才的砖灰渗在眼睛里，就是睁开了眼，也看不见。杨柯萍撤出不远，发现方宁还没有跟上来，以为他是留下来和田学敏打掩护了，仍然率领队员向新宁方向前进。不久，“飞毛腿”田学敏赶上来了，虽然是在黑夜中，杨柯萍一眼看到没有方宁，十分着急地问：“田队长!方宁呢?”

　　“不知道!不是和你们一起撤退的吗?”

　　杨柯萍忽的打了一个冷颤，心里暗暗叫苦：“坏了，坏了，方宁是‘光荣’了，是负伤了，还是被鬼子俘虏了?”

　　“不行，我们不能丢下方宁，要去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宁的生死，更着急的要数杨柯萍的妹妹杨琼花了，自从经王耀武司令官批准入伍，被安排到机要室，她和方宁同在一个屋子里工作，收发电报这类机要方面的业务都是方宁手把手地教给她的，时间一长，杨琼花对方宁产生了爱慕之心，平时，杨琼花对方宁的生活起居关心有加，有时加班到深夜，杨琼花偷偷地塞给方宁一个包子或馒头；如果没有包子和馒头，深夜杨琼花也会端着一碗面条，或者蛋炒饭送到方宁的手里。人非草木，都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平时，杨琼花投来炽热的目光，或是偷偷地塞给他包子、馒头时，方宁总想抓着她的手久久不放松，每遇到这种时刻，首先挣脱手的总是杨琼花。这时，方宁的心冷了半截，方宁猜不透杨琼花的心。杨琼花究竟是什么心呢?当然是“热心，爱心和恋心，”为什么方宁发起“进攻，”杨琼花总是“撤退”呢?杨琼花自然有她的考虑：“刀不能解心愁，锥不能解肠结”，方宁怎能了解自己的心病。姐姐杨柯萍从小呵护她，姐妹关系非常融洽，为了抗日救国，姐姐放弃爱情，至今还没定下如意情郎，我怎么能先姐姐谈婚论嫁呢?因此，对方宁的投石问路的爱昵动作只能保持冷静，对方宁的爱情暂时压在心底。刚才，当姐姐问到“方宁在哪里?”特别是说到：“不能丢下方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时，杨琼花的心像一把把刀子扎着一样，她急不可耐，她已经跨出十多步了，才回过头来说：

　　“我去找方宁!”

　　杨琼花主动去找方宁，杨柯萍当然是放心的，平时，杨琼花和方宁眉来眼去的，如果连妹妹这点心思也看不到，那还有什么资格当情报处长。随后，杨柯萍用坚定的语气说：“好，你快去快回!”

　　杨琼花一闪身不见了踪影，出没在田野里、山丛中。

　　其实，刚才杨柯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时，方宁听得非常清楚。当时，只要方宁说声“我眼睛看不见，不能同你们一起撤退”的话，杨柯萍和队友们肯定会派人扶着他一起撤离，绝对不会丢下他。可是田学敏留下来一个人掩护队伍撤离，正在一边放枪，一边火速撤离，敌人近在咫尺，方宁哪敢言声半句啊!他不想拖累队伍，相信自己能够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险境。他仍在灶屋里，闭着双睛躺在地上，迅速将灶屋的柴火拉到身上，严严实实地盖好，躺在地上作暂时的“休整”。一股股鬼子从他身边穿过，他屏住呼吸，终于躲过了这一死劫……

　　一队队鬼子，密密麻麻的，叽哩哇啦向特侦队消失的方向追去……

　　杨琼花运起轻功，快速地往回赶，见迎面而来的鬼子气势汹汹地走来，她几个跃跳，找到了一个树丛里隐蔽了起来，等鬼子过去后，她又急速向前，她很清楚：以她的身手，一个人躲过鬼子的大部队那是小菜一碟。走了不远，前面又是一队鬼子向她走来，她仍旧找地方隐蔽。不久，她来到死一样宁静的破屋，轻手轻脚摸进了灶屋，没有发现方宁，急得快要哭了，揣磨着方宁是不是已经遇难了，但她还是继续寻找，她要见人，或者见尸。

　　原来，鬼子走了以后，方宁扒开柴火，翻身而起，闭着眼睛在灶屋里摸索着，寻找着，他挨次摸遍了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他需要的东西，他在找什么呢?“水”。可是，这是间早已没人住的破房子，哪来的水啊!他摸着出了门，蹲下身子，想从沟坑里能找出一些水来。这时，杨琼花也摸到了门外，突然发现了蹲在地上的方宁。

　　杨琼花轻声地叫了一声：“方宁，你还活着，我找得你好苦!”赶忙向前将方宁抱住了。在险境中，有一个大美人抱住自己，方宁觉得很幸福，顺势展开双手，将杨琼花抱得紧紧的，两人没有说话，寂静得能听得见双方“咚，咚”的心跳声，这样，过了几分钟，还是杨琼花打破了死寂：“方宁，我们快走吧，快点赶上队伍!”

　　“我的眼睛灌满了灰尘，看不见。”方宁把刚才战斗眼睛受害的过程说了一遍。说：“我想找点水洗洗眼睛。”

　　杨琼花挣脱了方宁的拥抱，回到灶屋摸着寻找水缸，水缸哪里还有水啊?她继续寻找着，终于摸到了水桶，也找到了一个勺，便提着出了门说：“方宁，我找到水桶和勺，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千万不要动，我去找水了。”

　　这时外面起了大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枪炮声，将风声完全压了下去。接着是猛然来的一阵暴雨，院子里的瓦罐、瓦盆，被雨点打得发出“当当”的响声，象敲小镗锣似的。接着，屋后沟里的水“哗哗”地响起来。随后，又突然响起“喳喳喳喳”的闪电声和震天动地的雷鸣。

　　整个天仿佛要倒塌下来似的。

　　许多人给风、雨、雷、电惊醒过来。

　　有一阵，雨越下越大，那雨水涌落，猛然间什么都见不着，这雨简直就不是雨柱儿，而是天国打开了闸门，把天河里的水倾注到了人间。杨琼花蹲在屋檐下，用水桶和勺子接住了往下流的雨水，方宁的眼睛有希望了。

　　方宁又回到了灶屋，坐在柴火上。杨琼花提着水回来了，她让方宁斜躺在她的膝盖上，要方宁挣开眼睛，想用水冲他的眼睛，谁知水冲下来，方宁的眼睛又闭上了，这时，水还是水，眼睛还是眼睛，灰尘还是在方宁的眼睛里，方宁急，杨琼花更急。停了一会，杨琼花从身上摸出一块手巾，在勺里面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用手巾沾着水，想用拇指和食指扒开方宁的眼皮，用湿手巾细心地揩拭眼内的灰尘，可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杨琼花哪能摸准方宁的眼皮，又怎能擦去眼内的灰尘，手巾刚触到眼皮，方宁感到火辣辣地痛，便说：“将手巾给我，我试着擦。”方宁的左拇指按住右眼的上眼皮，用食指扒开下眼皮，右手拿着手巾慢慢地擦，一次一次地擦，一次一次地移动着手中的位置，右眼火辣辣的，不久他松开左手，睁开右眼，方宁惊喜地叫了起来：“琼花，这只眼睛能看到你了。”

　　“太好了，我们再继续吧!”

　　方宁又朝左边侧着，小心翼翼地揩着擦着，然后，又侧向右边，重复着；又侧向左边，揩着，擦着……

　　方宁的眼睛好多了，能看得见了，这下，方宁几乎是哭着，泪流满面地将杨琼花紧紧地抱住说：“琼花，你真好，如不是你赶来寻我，恐怕我……”

　　“方宁，不要说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方宁大胆地贴近了杨琼花的脸，她没有拒绝。这是一个喜兆，证明杨琼花是爱他的。他又做深一步的试探，将嘴唇贴了上来，吻了起来，一个年轻体壮的大男人，一个如花似貌的大美人，在这死寂的夜晚，一对有情人相拥在这间破屋里，享受着两人世界的幸福。这时，方宁亲昵地问：“为什么以前你对我这样冷淡?今天晚上为什么接受我的爱?”

　　“小冤家，今晚你掉队，差点把我急死，如果找不到你，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乖乖，难道你也早对我有意思了。”方宁幸福地问。杨琼花用左食指在方宁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说：“我不爱你，我能与你这样吗?”

　　方宁和杨琼花互相拥抱着，接着吻，沉浸在爱的海洋里。

　　破屋的前后，仍旧不断传来稀疏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杨琼花一激楞，立即松开了手，说：“不行!我们必须立即追赶队伍去。”

　　“对!我们走，还是绕山边走最安全。”方宁松开了杨琼花。杨琼花扶起方宁，站了起来。杨柯萍说：“方宁，眼睛看着远方，适应一下情况，锻炼一下视力，能不能看得见前方的路和东西。”

　　方宁看了看，觉得视力比较模糊，他又从杨琼花的手里要来那块手巾，往桶里洗了洗，用左手的姆指和食指扮掰开眼皮，再一次一次轻轻的揩着，擦着，接着用右手掰开右眼皮，用左手揩着右眼里的灰尘。两只眼睛擦了几次以后，眼睛里的灰尘擦得差不多了，能见度大大提高，然后向前方看了看，说：“现在可以了，我们走吧!”

　　两人施展起轻功，象两只黑夜里姣小的燕子，躲过敌军，飞向前方。

　　前方一个转弯处，又展开了激战。

　　转弯的山坡上，强烈火光直照着路下边的敌人，日军的迫击炮和机枪猛轰山坡。

　　杨琼花和方宁在敌人的后面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了地形和敌人的火力，杨琼花轻声地说：“我负责射击炮手，你射击机枪手，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虚张声势，让敌人不知道后面究竟有多少我军的人。”

　　方宁、杨琼花，几个纵跳，已跃出几米之外。两人同时开了火，枪响处，敌军的炮手和机枪手一个一个被击毙。鬼子乱了阵脚了，叽哩哇啦大叫：“我们遭夹击了，”几门迫击炮和几挺机枪想掉转方向，又被山坡上的火力击中了。经过二十多分钟的枪战，这股50多人的日军全部被消灭了。

　　山坡上，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员冲下小路，杨琼花和方宁也冲了上去。看到她(他)们两人，杨柯萍抱着杨琼花，田学敏抱着方宁，高兴地跳了起来。

　　这一仗收获不小，缴获了几门山炮和迫击炮加十多挺机枪，打死了50多个鬼子。杨柯萍果断决定：“山炮和迫击炮，我们推着不方便，谢方玉率领几个特侦队员把它们推到深山密林里隐藏起来，作下记号，将来需要时再来找。机枪呢?…”

　　话还没有说完，10多个队员每人扛起一挺机枪，高兴地说：“这下有了它，杀伤力就大了，现在我们可以用缴获来的鬼子的武器去打鬼子了。”

　　第十一章 特侦队会战武冈城

　　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员奔跑在去新宁的路上。

　　月亮消失了光辉，太阳终于在遥远的森林里探出头来了，好象是从深渊中升起来似的。仿佛有什么神圣的看不见的手，把这闪闪生光的巨大圆盘，高举在睡意朦胧的大地之上，以其幸福的光芒，祝福着大地上的万物，不论是活的和死的，方生的和垂死的；白昼神圣的奉献就这样开始了。

　　这时，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迎着晨曦，翻过山坡，朦朦胧胧的新宁县城呈现在眼前，看到的是黑压压的大批日本鬼子正在攻城，杨柯萍命令：“隐蔽，观察敌情，杨琼花和方宁绕道迅速侦察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情况。”

　　杨琼花和方宁领命消失有晨曦中。

　　第三天下午，杨柯萍一行来到了新宁。新宁沦陷最早，满街上都是日本鬼子，他们马上分散行动。据眼线报告，军统联络站在悦来茶馆，杨柯萍决定只身会军统。她将脸用锅墨抹黑，扮成老妇，瞅准机会上了悦来茶馆的二楼，一个绅士打扮的年青男人依窗察看着街上鬼子的动静。杨柯萍分析此人是军统有来头的人物，有人上楼了，他也不回头一眸，杨柯萍用茶盖瞌了一下桌子，说：“老板，上茶。”眼睛一直瞪着这个男人。男人回头看了一下见是个老妇人，不屑一顾地脸又朝窗外。杨柯萍却一眼认出了他，他就是军统响当当的人物——李平。

　　“李平，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杨柯萍。”杨柯萍双手抹着脸，谁知那锅墨黑越抹越黑。

　　惊愕中的李平终于认出了杨柯萍，跑上去抓住她的双手，说：“你不要抹了，再抹就变大熊猫了。”说话间，茶馆老板提了一壶水上来了。杨柯萍先用肥皂擦了脸，用手浇着水冲洗，擦了几次才现出那张漂亮的脸蛋。当杨柯萍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貌”时，李平喜出望外，连忙用湿毛巾帮她擦着脸上的余黑。

　　杨柯萍在黄埔军校第二分校毕业后，和李平一起参加过军统的特殊训练，她是一块天生的干特工的好料子，正好王耀武司令前来特训班选拔情报人员，硬生生地将杨柯萍选走了，而李平留在了军统。

　　两人坐定后，畅谈了别后的情况，杨柯萍直奔主题：“何应钦、王耀武两位司令长官命令我率特侦队深入敌后获敌情报，帮助国军和地方抗日组织扰敌和打击敌人，一切都是为雪峰山大会战做准备的。我派出的侦察员往武冈、洞口、绥宁等地侦察的结果是——到处都是鬼子，国军不知打到哪里去了。我们又无法联系上峰，为了保存实力，我们不敢贸然行动，只好绕道从岩口铺，走山路来到新宁，现在碰上了你，你有什么高招?”

　　“我们军统也没有什么办法，日军来势太猛，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只好静观其变，在查证汉奸、除掉汉奸上做了一些工作。建议你们特侦队不要与日军正面冲突，尾随日军，寻找机会搞掉小股日军。”

　　“谢谢你，一番点拨，使我茅塞顿开。好的，明天我们就去武冈。好，后会有期。”

　　回到住处，杨柯萍和副队长田学敏商量了一阵。决定就办两件事：侦察日军兵力部署，伺机打击小股鬼子的有生力量。

　　武冈，历史悠久而民风淳朴，西汉时即为都梁侯国的都城，明朝时是朱元璋第十八子岷王的封地。

　　这里，地势险要而颇多豪杰之士，自古即为湘西南军事重镇。自明清到辛亥革命，吴三桂、石达开、沈鸿英等都在这里作过战；清末，曾国藩曾在此办过团练，以对抗太平军；邓小平、张云逸领导的红七军也曾在此攻过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武冈一度成为湘西大后方的一个重要军事基地，黄浦军校即在此开办分校，校址在城里“中山堂”，培养了大批抗日军官。

　　武冈城，依资水上游西北岸而建，其城墙既高且坚，全是用上千斤甚至逾万斤的方形青石砌成，其中的缝隙处，均用陈年糯米，熬成粥掺和三合土构筑，坚固无比。城外更是一条不能徒涉的郝河，成为天然的护城河。因此，武冈城易守难攻，自建城千百年以来，还从来没有被军队从城外攻破过一次!多年来当地一直流传着一首民谣，称“宝庆狮子东安塔，武冈城墙盖天下”，素有“铁打的武冈城”之誉。

　　特侦队离开新宁县城,仍旧绕道抄山路向武冈前进，沿途遇到几批鬼子，都是巧妙避开了，爬上一个山冈，武冈城展现众人的面前，杨柯萍命令队员埋伏隐蔽，然后说：“杨琼花、方宁进城侦察，及时回来报告情况!”

　　“是!”杨琼花和方宁下了山冈，拐了一个大弯来到中央军五十八师一七二团的驻地，和团长明灿接上了头。

　　“我们是四方面军的特侦队，有20多人，队长杨柯萍和队员们正隐蔽在城外的山岗上，请团长示下。”杨琼花说。不等明灿团长开口，方宁抢先开了腔：

　　“我叫方宁，她是杨柯萍队长的妹妹杨琼花，我们是奉王耀武司令长官之命深入敌后侦察敌情的，伺机侦察和打击敌人。”

　　对情报处长杨柯萍率领的这支特侦队，明灿团长早有所闻，有幸今天相遇了；特侦队的到来，他庆幸遇到了好帮手，在他心中正在谋划着一场夹击战。

　　“你们的装备怎么样?”明团长问。

　　“我们从日军中缴获了十多挺重机枪和机关枪，就是子弹差不多打光了，需要补充手枪和机枪子弹。”杨琼花说。

　　“好!很好，我们派人给你们送子弹，就是你们那方的力量单薄了一点。”

　　“明团长，还有一个情况要向你通报，离武冈30多里的地方，我们缴获了日军几门大炮和一批炮弹，现在隐藏在山里，这一仗肯定能派上用场。”方宁快言快语地说。

　　明团长擦着手，喜形于色地说：“太好了，我安排炮手同你们去，这样可以加强城外的力量打它一个漂亮的夹击仗。”

　　杨琼花和方宁现在已完全明白了明团长的用意，但还是担心地说：“要利用这些大炮，时间要长一点!”

　　明灿团长深入沉思，不久，他果断地说：“明天下午六点发起攻击，以三颗照明弹为信号。”他很快下达了命令。

　　随后，10多名炮手和20多名送弹药的国军官兵很快来到了明灿团长面前，明团长命令说：“你们随这两位特侦队员前去，一切听从杨柯萍队长的指挥。”

　　杨琼花和方宁按刚才来的路线，率领30多个国军官兵奔波在武冈城外的田野里、山林中。这时，杨琼花停下来，说：“我们兵分两路，你领炮手去山林中取大炮，我领其余的国军官兵回山岗，你们的速度要加快，必须在明天傍晚前赶到山岗。”

　　“是!”方宁急疾而去。

　　杨柯萍看到杨琼花领着20多个扛着弹药的官兵来到眼前，心里十分高兴，但是在扫视人群中没有看到方宁，心里又是格登一震，十分着急地问：“方宁、方宁呢?方宁怎么没回来?”

　　杨琼花停了一下，将刚才明团长的作战意图和方宁率领国军炮手往深山取炮的经过说了一遍，接着说：“日军准备突破武冈往梅口和高沙方向突进，我军五十八师一七二团奉命于安心观、五里牌一线进行阻击，明团长将大部分兵力埋伏在攻城日军两侧的山峰制高点，另一部则在道路最狭窄的地方设置了三层纵深的阻击阵地，他命令在明天下午六时整，以三颗信号弹为号发起攻击。”

　　杨柯萍听后，异常兴奋：“太好了，现在检查武器装备，如果后面有敌军，不能发生正面冲突，放敌军过去。分散隐蔽，好好休整一下，等待进攻信号。”

　　方宁找了一个向导，率领10多个炮手抄近路向前天藏炮的山林走去。不久就来到了隐藏大炮的山林里，为了抓紧时间，又到附近的村子里动员了10多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帮忙推炮，经过一天多的努力，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4时提前赶到了山岗向杨柯萍报到，炮手根据日军的兵力部署情况将大炮分布在有效射程的位置。

　　6点整，在武冈城外的东、北方向，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升起，明灿团长命令部队开火，机枪、大炮齐发，手榴弹在日军阵地中炸响，日军攻城部队也伺机反扑，刹那间，日军的炮手、机枪手被从后面射来的子弹和炮弹击中，一个一个相继毙命，埋伏在山岗的我军特侦队和中央军发起攻击，10多挺机枪和大炮齐时怒吼，将日军攻城部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日军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的后方神奇般地出现了一支中国部队，他无法也来不及调整部署和抵抗，由于腹背受敌，日军死伤无数，河水被染成了红色。日军指挥官无心恋战，命令部队向西北的绥宁和高沙方向突围。武冈战役大获全胜，缴获了不少的战利品。

　　第二天清晨，英姿威武的杨柯萍与明灿团长在打扫战场中会面了，明团长紧紧握住杨柯萍的手说：

　　“你们真是及时雨，如果不是你们特侦队配合，武冈城是守不住了。”

　　“明团长，感谢你们及时给我们补充了弹药，但目前还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据我们侦知，宫泽三郎的大股部队正从新宁向武冈开进，我们要抓紧调整部署，否则，日军前后夹击，我们反被‘包饺子’完蛋，我们特侦队的任务是以侦察敌情为主，辅以配合国军消灭日军，我们携带机枪、大炮目标太大不方便，机枪和大炮留给你们死守武冈城吧。

　　“那就太感谢你们了!”

　　“有什么值得感谢的，还是你们守城有功啊。”听到杨处长的赞扬，明团长心里乐滋滋的。其实他最乐意的，是可以和这个大美人多呆一会，因此，他感慨地说：

　　“虽然说，‘宝庆狮子东安塔，武冈城墙盖天下’，我们也抵抗了日军无数次的进攻，日军不能越城池半步。其实，日军的战略意图不在取城夺关，而是经武冈，突雪峰，直取芷江。如果日军较起真来，以他们的兵力和先进的装备，就算城池再坚固，恐怕十个武冈也攻下来了。”这确实是一句大实话，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如此。

　　“那是你太谦虚了。”说着杨柯萍握住明团长的手，接着说：

　　“日军向西北逃窜了，我们还要跟踪这支队伍，还要完成我们的任务。”说完挥手告别。

　　第十二章 冷大为诱敌进坟场

　　杨柯萍急步跟上了队伍，翻过山岗，山脚下的十字路口上约有一股三百多的鬼子停滞不前。杨柯萍立即命令队员隐蔽起来，仔细观察鬼子的动向。

　　向导冷大为低声地对杨柯萍说：

　　“前面十字路口，右边走高沙，中间直通梅口，左边入扶冲，扶冲是大山，是死胡同。估计是鬼子不知道路，弄不清究竟哪条路通向雪峰山。”

　　这时，杨柯萍也发现日军小头目在争论：有个扬起右手，直指高沙方向，有个指着中间，但他们还是踌躇不前。杨柯萍心中有数，觉得冷大为分析得确实有道理。便贴近冷大为耳边，说：“这样，这样!”然后，又对杨柯萍面授机宜。

　　冷大为发挥起他打猎练成的腿功，消失在山林间。

　　杨柯萍又命令道：

　　“方宁，你往右边，谢方玉往中间侦察，看日军的大股兵力究竟在哪里?”

　　方宁、谢方玉施展着轻功，也消失在深山林里。

　　冷大为绕了一个弯，穿过山林，扛着一捆干柴，突然出现在鬼子的左边。他从一条小径上大胆地朝鬼子走去。日军翻译忙叫住了冷大为，说：

　　“老乡，武阳走哪条路?”

　　冷大为不假思索地将手往后一扬：

　　“往后面这条路。”

　　“你给我们带路的有。”日军一个少佐说。

　　“好的。”

　　一个农村的楞小伙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量。冷大为此时顾不得怕不怕的事，在他脑海时时呈现出弟弟被鬼子砍掉了头的一幕，他只考虑报仇雪恨。

　　冷大为将肩上的干柴摔在地上，返转身上了路。

　　这股鬼子被冷大为引上扶冲。

　　杨柯萍向杨琼花面授机宜。然后隐蔽着跟踪了上去。

　　扶冲，位于武冈西南部。鬼子跟着冷大为入林海，上山坡，冷大为心中暗自高兴，就是不能灭掉这股鬼子，也可将这些畜生引上这个死胡同，也可拖慢他们去雪峰山的速度。自己如何脱身?他是山里的一个猎人，那是小菜一碟。已经将鬼子深度诱进扶冲了，自己也该脱身了。前面又是一个大转弯，他加快了脚步，一转弯，几个纵跳，奔上了山顶，鬼子翻译大叫：“慢点，慢点!”

　　鬼子转了弯，不见冷大为的踪影，鬼子自知上当，300多人的队伍，为头的不知所措……

　　冷大为上了山顶，正准备下山的时候，发现了60多名被鬼子打散的国军。这时，别提冷大为那个高兴劲了，他快步走向国军，大喊：

　　“粮子!粮子(当兵的)，山那边有一队鬼子，你们打他个狗日的吧。

　　国军一个当官的来到冷大为身边自我介绍说：

　　“我是崔祥庭，是这支军队的营长，那边是什么情况，说清楚一点。

　　冷大为详细地介绍了经过。

　　崔营长听后非常兴奋，立即率领队伍上了山顶。他边走边分析情况：虽然我们兵弱将寡，但现在居高临下，占有有利地势，就是不能全歼这股日军，也会给鬼子重创，况且我军攻、守、撤都非常有利。

　　崔营长登上山顶，从卫兵手中拿上望远镜，发现鬼子正往原路走回去，他立即命令：

　　“迅速冲下山去，追击敌人。”

　　追到离鬼子四、五十米左右，崔营长下令：

　　“尽快散开，给我打!”

　　机枪，冲锋枪，步枪子弹射向敌群，一大片鬼子死的死，伤的伤。

　　鬼子少佐忙命令架炮架机枪，向国军进行反击。迫击炮昂首齐吼，短短的时间里，崔营长的阵地上落满了炮弹，把阵地炸得像蜂窝一样，顿时，天在摇、地在颤，天地似乎裂开了；下面急射过来的机枪子弹，快把崔营长的阵地掀去了一层皮。

　　崔营长大喊“伏下，伏下!”的同时，日军少佐命令鬼子冲了上来，进行仰攻。崔营长看到十多具战死的兄弟，心中非常愤怒。情况万分危急，现在，“撤”，不能，只有冒死一拼了。他站了起来，大呼：

　　“弟兄们，我们到了为党国捐躯的时候了，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冲啊!”几十名国军冲了下去。

　　又有十多名国军战士倒下了。

　　这关键时刻，鬼子的后面突然响起了枪声，十多名鬼子没有效忠他们的天皇却去效忠阎王去了。

　　原来，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跟上来了，听到前面的枪战，是国军，还是共产党的自卫队、游击队与日军在交火，她不知根知底，隐隐约约听到崔营长气壮山河的喊声，才知道是国军他们吃不消了，她立即下了命令：

　　“对准目标，狠狠地给我打!”

　　日军成了惊弓之鸟，发现他们被袭击了，慌忙转身将枪口对准来袭的方向反击。

　　这下减轻了崔营长的压力，日军少佐发现后面火力不强，果断决定，先对付后面的支那人。

　　这样，特侦队处于绝境，日军猛烈的炮火，使他们无还击之力，虽然，崔营长指挥战士向敌群射击，狡猾的日军少佐却不顾山顶而来的威胁，死死缠住杨柯萍这支仅靠手枪进攻的特侦队。

　　几名特侦队倒下了，田学敏副队长举枪的右手被鬼子射中负了伤，日军的炮弹，机枪扫射过后，大股日军端着冲锋枪，步枪边射击，边冲向特侦队。

　　杨柯萍下了命令：

　　“边打边撤。”

　　鬼子没给特侦队喘气的机会，一阵扫射，队员中又有几名中弹。特侦队快要全军覆灭了。杨柯萍伏在一个山坡下，为了不当俘虏，她留下了最后一颗子弹。

　　突然，杨柯萍身后响起了激烈的炮声和枪声，无数颗炮弹和子弹射向敌群。鬼子倒下一大片，杨柯萍和特侦队得救了。

　　原来，杨柯萍刚才安排杨琼花去武冈城里搬救兵，明灿团长亲自率领两个连的兵力，携带迫击炮和机枪赶来了。背后一阵阵呼啸着的炮弹出口声，是明灿团长的大炮开始射击了，成群的炮弹像几千飞扑的猛禽，滋滋地从头上飞过去，飞过去，飞过去。炮弹呼啸着，在敌群中间炸开。浓密的烟雾，像一团团偌大的黑纱，遮住了太阳，遮住了蓝天，鬼子临死时的哀号声，含着炮弹片的尖叫声，狂飞乱迸……鬼子惊恐万状，鬼哭狼嚎，乱成一片；有的抱头鼠窜，满山遍野地拼命逃命，好像被狼虎冲散的羊群。山路间，小道两旁遍地都是日军血肉模糊的尸体。

　　明灿团长又下达了追击敌军的命令：

　　“赶快往小路两旁的山林搜索，不让一个鬼子逃跑。”

　　打散的国军，特侦队员，明团长率领的部队，三股力量的士兵、特工冲进山林，见一个枪击一个，杀得鬼子人仰马翻。

　　打扫战场了，敌尸、马匹，一切辎重都堆塞在小路和小路两边，使扶冲突然显得臃肿膨胀起来。

　　战士和特工们继续打扫战场。明灿团长、杨柯萍两个人眉飞色舞地谈笑着。不久崔祥庭营长跑过来向他们两人行了一个军礼，说：

　　“我叫崔祥庭，是某师某团三营营长，我们被日军打散后，躲避在扶冲山里，今天我代表打散的官兵感谢二位长官，不是你们二位救援，我们恐怕全军覆灭了。”

　　“我是明灿团长，她是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明团长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姑娘接着说：“是杨处长命令她的妹妹杨琼花来武冈报信，只是我们来迟了，让你们受惊了。”

　　“哪里!哪里!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如果再迟一点，可能只看到我的尸体了。”杨柯萍走近明团长握紧他的手接着说：“明团长，谢谢你们啦!”

　　崔营长按捺不住激动的思绪，热泪连连地说：

　　“明团长，杨处长不愧是我军国粹，你可不知道呢?正当我们准备与日军同归于尽的时候，杨处长救援来了，把敌人吸引过去，将危险引上了自己，天哪!杨处长他们仅靠手枪怎能抵抗日军的迫击炮、大炮、机关枪、冲锋枪的进攻啊!杨处长的举动让我和我的官兵感动，让人钦佩。”

　　“好了，不要说了，这都是军人的职责，只要是一个中国人，都会这样做”杨柯萍说着，又转入了另一个话题；

　　“明团长，战场上缴获的装备、武器归你们，武装你们死守武冈城；崔营长和打散的官兵明团长收编算了，你们认为如何?”

　　明团长很佩服杨柯萍的领导和决择能力，心里十分赞同她的决定，只是，他不好说出来。崔营长倒是十分乐意，快言快语地说：

　　“坚决服从杨处长的安排。”他转身向明灿行了一个军礼，又说：

　　“只要明团长肯收留我们，我当连长、排长、或者不当官也行，我们这些游勇实在不想在山里当山寨王了。”

　　“行!我们再增加一个加强营，你还继续当营长，由我负责补员，我们一同死守武冈吧!”

　　崔营长属下的几十个官兵听说被明团长收留，个个举着枪高兴得跳了起来。这时，杨柯萍大声喊：

　　“冷大为，冷大为，你在哪里?”只见不远处的一个体型不高不矮的男子应了一声：“到，”抱着一挺机嘻嘻癫癫地跑了过来，仿着国军的军仪，向明团长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说：

　　“我要用这挺机枪杀鬼子，我不回去了，要参加你们的队伍，请一定收下我吧!”

　　杨柯萍介绍说：

　　“他叫冷大为，是我们请来的向导，刚才就是他化装成樵夫，将鬼子诱到扶冲的。”然后转向冷大为，对他说：“部队是有规定的，一切缴获要归公，我刚才做出决定，战场中缴获的武器装备全部交给明团长，另外，我同意收纳你为特侦队员，特侦队携带机枪不方便，你将机枪留下吧!”

　　冷大为很不情愿地放下了机枪。这时，明灿突然喊了一声：“卫兵，你从缴获的装备中挑一支最好的手枪来!”

　　卫兵去后不久，将一支手枪递给了明团长。明灿说：

　　“杨处长，祝贺你又接纳了一位好队员。”他将那支手枪递给了冷大为，说：

　　“我用一支手枪换一挺机枪，行吗?”

　　冷大为眼睛看着杨柯萍，胆怯怯地接过手枪，只见杨柯萍点了一下头，冷大为高兴得跳了起来。

　　“好了，我们又要分别了。”杨柯萍说后向明团长、崔营长握手告别，招呼着特侦队走了。

　　明灿眼里，杨柯萍的影子模糊了，渐渐地，她越去越远，隐没在苍茫的林海里。明团长依然睁大眼睛伫立在山林小径边，他希望她走得慢些，再慢些，不要在他眼中消失；他又希望她走得快些，以便尽快跟踪鬼子，打击鬼子，为党国再立新功。

　　杨柯萍确实是一位人见人爱的好姑娘。

　　第十三章 白岩洞巧施火攻计

　　特侦队员们下山了，两边的森林黑糊糊的一片，阳光，永远透不过那层层叠叠的树叶。他们走了一段泥土路后，又踏上了小石子路。重新回到十字路口时，杨琼花发出了：“咕!咕!咕!”单声联络信号，(咕咕!咕咕!双声是表示安全，咕咕咕!咕咕咕!三声连发是紧急危险信号)，方宁和谢方玉突然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谢方玉首先报告了侦知的情况：

　　“我追上了一股大约800多人的鬼子，去梅口方向去了，据当地老百姓说，最近至少有5000多鬼子进入绥宁，听说中央军在梅口伏击了鬼子，日军损失惨重，因此，小股鬼子不敢从梅口经过。”

　　方宁说：

　　“有许多拨鬼子奔向高沙，大部分都是在三岔路上误走高沙的。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队百把人的鬼子，在村里休整扫荡，干着奸淫、掳掠的坏事。”

　　杨柯萍搜肠刮肚地思考，聚精会神地苦苦思索着，终于理出了头绪，说：

　　“走高沙，去前面村子修理一下这股100多的鬼子。”

　　方宁走在前面，快要接近村子时，方宁停了下来，说：

　　“翻过这个坳，就能见到那个村了。”杨柯萍命令：

　　“上了坳再说。”

　　队员们迅速地上了坳，伏在树林间观察敌情。

　　杨柯萍凝视着村子，想着法儿，突然眼睛一亮，心里边暗暗地拨拉算盘珠儿。伏在身边的妹妹杨琼花见到姐姐的脸色，便问：

　　“你有法子了?”

　　“难道大活人能被尿逼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摸索着靠近田学敏身边说：

　　“现在不能走大路了，你带一些队员往左边山上走，我带一拨人走右边，在武冈军校读书时，我来过这里，比较熟悉，村子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山洞，名叫白岩洞，放假没事时，经常去洞中游览，我们到洞前相会。”

　　田学敏率领一队人员走了。

　　不久，特侦队员在山洞前会合了。杨柯萍命令说：

　　“方宁，冷大为去后面观察敌情，鬼子出发后，冷大为用你的竹弓引诱鬼子进山洞，方宁随时报告情况。”

　　“是。”方宁和冷大为悄悄地走了。

　　白岩洞，顾名思义，洞内全是白石头。是谁巧夺天工，把白岩石雕琢得如此绚丽多姿?这儿的白岩石，有的娇小玲珑，宛如破土而出的春笋；有的精巧雅致，好似含苞待放的睡莲；有的雄伟古朴，颇像中世纪的宫殿庭柱；有的气势磅礴，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整个山洞闪耀着异样斑斓的光泽，令人眼花缭乱，雪白的石钟乳，把偌大的白岩洞装点得壮美无比。

　　杨柯萍将谢方玉拉到一旁，耳语了一阵，谢方玉就留在洞外。杨柯萍率领队员进了洞。

　　在洞口抬头望，突兀森郁，很有气势。洞口像桥洞似的作弯形，宽阔。走进去，仿佛到了个大会堂，周围是白石壁，头上是高高的白石顶，在那里百把两百人开个会，一定不觉得拥挤。

　　杨柯萍在洞内左边石屋里拿上枞蒿火把，点燃后，边走边介绍说：

　　“这是一个穿洞，从洞崖边爬上去，左边是悬崖，前人凿开的路很窄，高低不平，脚下是一条阴沟，深不可测，稍不注意掉下阴沟，那是要命的。岩洞总长大约三百米左右，见到亮光的时候，那就是出洞口。”

　　队员们从左边的悬崖上爬了上去，如没有火把那是寸步难行。爬崖后，正式进入岩洞了，杨柯萍不时地告诫队员们注意点。大约摸爬了15分钟左右，终于看到了前面一支亮光，距前面那支亮光至少还有一百米。杨柯萍这下放心了，有亮光说明这个穿洞没有被堵死。便对田学敏说：

　　“你带领两个队员慢慢出洞，在洞口外多找些干柴、稻草堆在洞口。你们在洞口等着我们，听见三声枪响就点火。”

　　田学敏和队员们朝前摸爬着……

　　杨柯萍带着妹妹杨琼花和其他队员重新返回洞口。

　　方宁和冷大为蜇伏在山坡后面观察敌情。冷大为在思考如何完成杨柯萍交给他们将鬼子引进白岩洞的任务。猛地，他想到师父曾向他讲过的“和合法”，又叫“隐引法”，方法很特别：“选择路边两尺左右高的草本植物，打个结，念上咒语，如有人触到念了咒语的植物，这个人就会随他而来，跟他走到天南海北。”师父还讲了他年轻时一个毛骨悚然的故事：

　　有一天，不远处来了一位年青貌美的姑娘，年轻人淫心萌动，萌发了不该有的邪念，企图在姑娘必经之路上施展“和合法”，就急步向前，找到路边有株植物上打了个结，念了咒语。结果，姑娘没从他这个方向来，向右边的岔道去了，却有一位小牛郎赶着一头大水牛过来，大水牛鬼使神差地触到了这棵打了结、念了咒语的小植物，这头大水牛发疯式的追来，师父知道坏事了，吓得魂飞魄散，赶忙逃命，再怎样拼命跑哪是大水牛的对手，慌乱中又忘记念悔咒(解咒)，在万分危急之时，师父找准一株有丫枝的树爬了上去，在丫口上坐了起来心里才稍许有些放松。可是已失性的大水牛来到树前用头和双角撞树，大有非把树撞倒、撞成碎片之势，树被撞得摇摇晃晃，师父抱着树杆好像在打秋千一样，好几次差点被晃下来，大水牛撞得头破血流，还在拼命地撞，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在这时师父才想到悔咒，念了几遍后，已筋疲力尽的大水牛在树底下躺下了。师父还是不敢下树，直到小牛郎跑到树下，牵住牛套，大水牛才乖乖地跟主人走了，师父下了树，惊魂未定，在树下躺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师父说：

　　“这个法学不得，更使不得，是坏良心的法!”

　　冷大为听了师父的惊险经历，浑身也起了鸡皮疙瘩，但受好奇心驱使，他缠着师父要学这个法，师父怎么也不肯教，他日缠夜磨，缠得师父不得安生，终于妥协了，师父说：“这是一个邪法，传不得，学不得，施了要短寿的，万一你要学，必须跪下发毒誓，学会此法不能干坏事。冷大为立即跪下向师父说：

　　“如果我学了此法去干坏事，必遭天打火烧五雷轰!”

　　师父传授了此法，冷大为从来没施过。今天，此法如真灵验，将鬼子引进白岩洞，那岂不是一个猎杀鬼子的一个绝妙方法!

　　冷大为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纵跳着向前走去，在村子的必经路上，施了“和合法”，然后又返回到土坡埋伏下来。

　　村子里闹哄哄的。不久，响起了紧急集合哨声，鬼子们吃饱喝足抢够了准备开拔，不一会就见一队鬼子挑着大块猪肉、牛肉、鸡、鸭、粮食，向崖洞方向来了，大部分鬼子都触到施了“和合法”的小植物，发疯似地朝冷大为走过的路跑来。冷大为明白“和合法”起效了，眼前又出现了弟弟被鬼子杀害的惨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立即拉开弓，向跑在前面的鬼子射出一支支竹箭，几个鬼子应声倒下，冷大为迅速往洞里奔去......

　　杨柯萍见到这一切立即命令队员们在白岩洞外隐蔽埋伏好。

　　少佐指挥着鬼子们来到了崖洞口，先让两个鬼子进洞搜索，不一会，两个鬼子报告：

　　“里面好大一个地方不见人!”

　　少佐麻着胆子进了洞，鬼子们接着进去了，在洞里，鬼子们在打着哈哈，议论着洞中的奇妙景光。

　　洞外，谢方玉等队员悄悄的将干柴，稻草堆向洞口，点着了火，血色的火光裹着滚滚浓烟直袭洞内，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火越烧越大，洞内的鬼子腐热浪和浓烟薰得依哩哇啦地嚎叫，有的往外冲，却被烧成黑炭一样，其余鬼子为了逃命，被逼爬上了左边悬崖，可没有火把，没走几步就有人掉进了万丈阴沟，凡是上了悬崖进洞的鬼子大部分都掉了下去。这时，杨柯萍走上高坡，拨出手枪连发三枪，不一会，从出洞口袭来一股股浓烟。一会儿，烟尘像毒蛇一样盘绕成一圈圈的直往洞里钻；一会儿，它如一幅轻盈的帷幕，飘悬在洞中，向四周撒下玫瑰色的黑云彩；一会儿，它又似从香炉里逸出，浮游在洞间，软绵绵地往四周乱滚；一会儿，它从大洞里灌进小洞里，填满了阴沟的空隙。刚好，天边刮过一股强劲的南风，吹出洞口，翻滚的浓烟在南风强烈的推动下，与进洞口的黑烟碰击着，使进洞口的偌大个洞厅又聚集了大股黑烟，没有上洞崖的鬼子在大洞厅里被浓烟薰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垂死挣扎痛不如生，鬼子们想起自己今天的遭殃,愤愤不平:

　　“我们是天皇的壮士，自圣战以来不可战胜的大日本帝国纵横大半个中国，横冲直撞，旗开得胜，想不到我们没在战场上战死，而葬身在这个大崖洞里。”尽管鬼子鬼哭狼嚎，发泄着种种遗憾；尽管他们在乞求着上帝怜悯，希望天皇能拯救他们的生命，但浓烟仍然毫不留情，匆匆灌进他们的口中、鼻孔和眼窝。白岩石，洞壁由白变灰，再由灰变黑，鬼子们的脸部、手掌，比熏黑了的白岩石还要黑，慢慢窒息而亡。洞内没有一点声响，静得吓人，只是洞口被火烧着的白岩石，发出阵阵炸裂声。

　　刚才被鬼子扫荡的村子里的老百姓，有的从山中走来，有的从村子里面冒了出来，纷纷朝火焰冲天的白岩洞走来，他们没有看见鬼子，只发现10多个穿着便衣，个个腰挎手枪的，会说中国话的中国人，这些便衣还在添柴加草。这时，杨柯萍将手一摆，说：

　　“停!应该差不多了。”

　　停止添柴了，队员们席地而坐，村里的老百姓也围成一堆。方宁和杨琼花坐在一起，双手盘着双膝。方宁偏着头问：

　　“杨队长，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又怎么知道是一个穿洞?”

　　“我们搞侦察工作的特工，熟悉环境很重要，我在武冈军校读书时，你们的蔡崇智蔡大哥带我到这个洞中游玩过，自然知道这里有个洞，而且还知道它是一个穿洞。今天，我怕洞口万一有人将它堵死，又带领田学敏副队长进洞，走到前面有亮光时，安排他朝亮光出洞，听我三声枪响为号点火烧鬼子。”

　　村里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听说火烧鬼子的是国军的特侦队，走上前握住杨柯萍的手，说：

　　“我是这里的甲长，刚才鬼子奸淫、掳掠我们村，大家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好了，你们为我们老百姓报了仇，解了恨，谢谢你们啦!”

　　“谢什么，都是为了抗日打鬼子，把鬼子赶出家门，赶出中国。”火停了，浓烟和着南风直往外冒，白岩洞外腾起烟云。

　　村里有几个胆大年轻的小伙子，冒着余火、浓烟，不怕火烫，不怕烟呛，纷纷踏进洞中察看情况，看到地上躺着的曾不可一世的鬼子都熏成黑炭一样，个个躺在地上去见他们的老天皇了。

　　特侦队员，老百姓纷纷涌进洞里，田学敏等特工也从出洞口进了洞。在快进大洞厅口时，他们用火把照着阴沟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具敌尸。走下洞崖，向杨柯萍报告了这一情况，甲长忙吩咐几个楞头小伙子，说：

　　“回村去拿大捞钩，带上粗绳，将阴沟里的鬼子捞上来。”小伙子们冲出了洞口。

　　鬼子们抢去的猪肉、牛肉、大米、鸡、鸭，鬼子没福气受用，现在完璧归赵。杨柯萍对甲长说：

　　“你好好地查一下，鬼子抢了谁家的东西，尽量退给他们，熏黑的鸡、鸭还可以吃，请你酌情处理。现在请你组织群众，和我们的队员一起清理枪支、弹药，搬到洞口由我们来处理。”说完后，她将方宁叫到一边，要他重返武冈城，告知明灿团长率部来收缴武器装备。

　　方宁发起风一样的轻功走了。

　　村里的小伙子带着大捞钩、绳索来了，捞一具敌尸要费很大的劲，看到捞敌尸的工作不是短时间的事，杨柯萍便对甲长说：

　　“我们还有重要任务，请你协助捞敌尸，凡是武器装备一件不少地交给守城的国军明灿团长，千万不要私留。”

　　甲长答应得利索：“一定一件不少交给国军打鬼子。”

　　不久，明灿团长率领10多个战士来了，他们和特侦队员又见面了。明团长看到一堆枪支弹药，高兴得不得了，连连说：

　　“感谢杨处长又给我们送战利品来了。”杨柯萍说：

　　“有什么谢的，这些枪支弹药，我们携带不方便，交给你们顺理成章。”她握着明灿的手说：“这下我们真的要告别了。”杨柯萍说得真准，此后，她们再也没见过面。

　　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出发了，她们乘胜向高沙方向迈进。

　　第十四章 杀敌寇闯关夺险隘

　　杨柯萍率领特侦队员向高沙方向急行，她们就是不畏艰险，去侦察和跟踪宫泽三郎这支大部队的动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特侦队也是“明知前有敌，硬往敌军行”。搞侦察工作是没有平坦路可走的，哪里最危险便往哪里行。

　　天是那样的蔚蓝，日光是那样的明媚，就像这片景色终年在被夏初的风光笼罩着。一阵强烈的、没有变化的风吹过来，昨天大雨淋湿的路上扬不起一点儿的尘土。茂密的草丛上，厚厚地盖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泛出迷人的香气，白色的野百合花，亭亭玉立的金银花，正如丝绒锦绣，装饰着这无边的大地。蜜蜂、蝴蝶、蜻蜓闪着五彩缤纷的翅膀飞翔。野鸡、野鸭、鸳鸯、水鸟在低湿的水沼处欢跳，麇子、獐子在山地里奔窜。原来雪峰山的主人们，那些野猪、老虎、豹子、狼……不甘心退出边远地带，留恋着这巍巍群山，还经常偷跑到庄稼地里寻找食物，侵袭新主人。表面上看来非常平静的山野，一切生物都在这里为着自己的生长和生存而战斗。

　　第三天，特侦队来到了高沙。高沙自古即是湘西南地区一个重要的商业和轻工业重镇，在1945年前后得到快速发展，迎来了百年来最繁华的时期。小镇上起太平街，下迄兴隆街，纵长4里；前临蓼水，后接茅铺横垅，广约1华里。小镇有正街4条，偏街4条，弄巷20多条，院子13个，草堂14个，家园10个，第、庐、墅、居、里、舍9个，祠堂5个，公所8个，会馆3个，学校5所，庙宇15座，桥亭8座。

　　日本侵略者的飞机在这个古镇上丢下了一个燃烧弹。日军一炬，小镇烧了三天三夜，终日火光冲天，浓烟蔽日，使这个有“小南京”之称的美丽古镇成为了一片焦土!据不完全统计，光被日军烧毁的房屋就达1080多栋。高沙镇所谓街巷交错,左右穿插,前后通达,楼堂馆所,五光十色,声色犬马,车水马龙,十分繁华.可恨鬼子一阵炮火将这个小南京付之一炬.

　　黄昏，杨柯萍率领的20多名特侦队员来到高沙，立即投入了救火的行列，杨柯萍想：帮助救火，固然重要，不过火场有上万人的救火队伍，人多派不上用场，我们还是寻机围杀小股敌军最为重要，多杀一个鬼子才是我们的使命。想到这里，她忙将谢方玉、方宁叫到身边耳语了几句，安排他们两人朝太平桥方向前去侦察。不久，方宁火急地赶回对杨柯萍说：

　　“有50多个鬼子在两路口的向家院子宿营，今晚我们可以去消灭这股日军。”

　　杨柯萍不假思索地说：“走，我们去两路口杀这股鬼子去。”

　　两路口到了，杨柯萍命令轻步摸索前进，伏在田埂上观察鬼子的动静：

　　有十多个鬼子围在一个小坪里，烧着熊熊大火，取下老百姓房子的门板劈开投进火堆，用斧头砸烂房子的四壁，烧房屋板壁和家具；三个大石头上面架起一口大锅，旁边一棵树上拴着两头牛，地下四脚捆绑的一头肥猪还在嚎叫和挣扎，只见鬼子按住大肥猪，另一个鬼子拿了一把杀猪刀，猛地朝肥猪的屁股上割下一块带皮毛的猪肉；同时又把一头牛放倒，用同样的方法割下牛的屁头肉。然后刮了皮毛，剁碎投入大锅里……有一个鬼子蹲在一户农民的大缸上屙屎；还有四五个鬼子在村子里乱窜，在一间低矮的小木房里发现一个病妇无法逃走睡在床上，这些畜牲将她拉了出来，从房里抱出被褥放到堂屋前的小坪里，几个鬼子争着先上，最后便划着拳排“座次”，一个脸上长满络腮胡子的鬼子得了头票，他当众解开裤子，其余几个鬼子帮着撕开病妇的上衣、脱下裤子，络肋胡子猛扑了上来，病妇发出一声声尖叫，开始还哭骂着，后来就没有一点声息了；轮到第二个鬼子了，他先提了一桶水，用勺冲洗着病妇的下身，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扑上去……不久，又来了几个鬼子，像饿狼一样地扑上去。病妇无力挣扎，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当晚命归黄泉。鬼子的兽行，民怨沸腾，队员们看见此情，非常气愤，纷纷向杨柯萍提出,先杀死这些鬼子再说，杨柯萍审时度势,冷静地制止了大家的冲动,她动情地说:“对鬼子的惨暴,我何尝不气愤?现在不知道鬼子的情况,不能蛮干.“方宁和谢方玉侦察到这股敌军有50多人，现在我们看到的还不足二十人，还有三十多个鬼子哪里去了?不能贸然开枪，惊动了敌人，我们会吃亏。”她低声地下达着命令，布置歼敌方案。

　　不久，方宁的手枪“叭叭”地几枪打死了几个鬼子，开枪后便向后山方向跑，这时，哨声四起，一个鬼子挥舞着日本军刀指向后山，大股日军边开枪边向后山追去，追在前面的鬼子都被柳叶飞刀、竹箭和特侦队员射出的子弹射中，倒地毙命。

　　俗语说“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冲锋陷阵哪有不死人的?可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当晚硬是做到了“毙敌五十，不损一兵”。敌军几次冲锋，冲一次死一批，因为敌军在明处，我军在暗处，最后狙击手谢方玉点了身佩日本大军刀那个小头目的“名”，当场毙命，在清理战场时，鬼子没一个活着的，还缴获了一批武器，内有两挺机枪。

　　第二天清晨，特侦队来到了高沙南泥坑大院子，发现一队鬼子正在院子里杀、烧、掳、掠，无恶不作，把这个院子洗劫一空后，又向花园方向挺进，来到新园和曹支冲两个小院子，中途在王鳝界轮奸了一位年轻妇女。新园对面有一棵五人合围的大树，它有七个尖，七尖直矗云端，当地老百姓就叫它“七尖树”，长得郁郁葱葱，这棵树到底有多少年了，谁也不知道，几个鬼子合围着大树，有几个围着大树绕圈儿，有的用刺刀直刺树皮，有的开枪射击大树的枝杆，还叽哩哇啦地叫开了，尾随和埋伏在树林里懂日语的特侦队队员翻译着日语：

　　“我将来回国，先把这棵树砍下运回日本!”

　　“我要是在中国战死了，你们把这棵大树砍倒，把树心挖空，将我装进去，让我的尸体千百年不得腐烂”，这个讲话的是这股日军的头。鬼子离开时，从几个方向朝大树射击，可怜这棵大树被打了数以百计的弹孔，院子里的农民再回到村里时，发现这棵树流下了许多伤心的“泪水”——松脂。此后，树尖开始发黄，接着满树枝叶呈黄色，1955年，大树枯死，“七尖树”消失在人间。

　　杨柯萍等特侦队员目睹了这一切，虽然非常气愤，但为了更重要的任务,只能压住心中的怒火。

　　曹支冲，是高沙西南的山冲地，它三面环山，山上古树参天，山里常年树荫见不到一丝阳光，柴草荆棘满山遍野，除农民耕作常走的三条道外，没有别的出路。带路的农民从左边的小道上，将这股鬼子带上了一块不毛之地——毛光坪，这几十亩地，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不长树，光长草，而这草硬是不长高，当地农民便叫它“爬地草”。当日军发现这个“新大陆”后，高兴得哇哇大叫起来，许多鬼子就在草地上打起滚来，谁知好景不长，一个鬼子被“五步蛇”咬了，蛇毒立即发作，开始双腿肿得吓人，慢慢肿到小腹，当胸口开始肿的时候，就蹬腿归西了。日军指挥官准备在此处休整几日，见毒蛇发威，便命令鬼子驱蛇，又见四周是大树参天的大山，为防止偷袭，便布满了岗哨，多挺机枪对着四面大山。特侦队员在曹支冲一个名叫谢建武的农民引领下，紧紧地尾随这股日军寻找机会，在山里，他们与打散的20多个国军官兵会合了，在接近毛光坪时，杨柯萍命令队员和国军官兵慢速摸进，他们拨开荆棘，发现了毛光坪里的日本鬼子，杨柯萍非常高兴，觉得这是难得的歼敌机会，她立即进行部署：从两路口缴来的两挺机枪对准日军的多挺机枪枪手，让敌机枪无用武之地，特侦队员和国军官兵分散在毛光坪四周，先向哨兵开火，然后再向敌营射击，首先撂倒鬼子的机枪手，夺取机枪杀敌；杨柯萍和杨琼花投出柳叶飞刀隐蔽杀敌；狙击手专门对准日指挥官，擒贼先擒王，使敌失去主心骨，一举消灭散敌。我方机枪一响，立即发起进攻。大家极其隐蔽地向四周摸去，不久，两挺机枪“叭叭、叭叭”地打响了，顿时，枪声大作，只见四周的哨兵倒下了，坪里的日军乱成一团，敌军机枪手还没握住机枪柄，便被撩倒了，杨家两姐妹的柳叶飞刀、冷大为的竹箭一支一支飞出去，刀无虚发，箭箭中敌。日军指挥官伏在地下大叫，命令开枪还击，无目的地朝莽莽大山开枪，又被我机枪封锁住，特侦队员乘机冲向敌军，想夺取机枪。这时，敌军也发现了我方的队员和官兵，纷纷举枪进行还击，佩着军刀的鬼子队长站了起来指挥，被谢方玉一枪击中太阳穴，倒地毙命。特侦队员和国军官兵一边端着枪射击，一边冲向敌军阵地，将多挺机枪夺了下来，向敌营一番扫射，敌军全部被消灭，大获全胜。不幸的是一名国军官兵被五步蛇咬了，大伙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人间。

　　毛光坪日军大败，100多个鬼子横尸草坪，缴获了许多战利品。这时，杨柯萍瞟了一眼二十多个国军，命令道：

　　“你们每人根据自己的身材到鬼子身上剥一套合适的老虎皮，也许在特殊情况下能用上。”这群打散的20多名国军里头没有一个当官的，一个大胡子兵对杨柯萍说：

　　“长官，我们被打散没有去的地方，你是我们国军的官，你一定要带我们走，千万不要把我们丢下啊!”

　　杨柯萍看到这些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散兵游勇满身泥土和血渍，个个黄皮寡瘦，确实可怜。便说：

　　“我们不管谁管，跟我们走吧，但目标太大，要分散着走，还要化装，你们的人分成几个组，每组由我们特侦队的人带领着。”这时，向导谢建武高兴地对着山里大喊：

　　“快过来吧!他们是中央军，是专门打日本鬼子的，日本鬼子全被他们打死了。”

　　听到喊声，200多个躲在深山里逃难的村民跑了过来，胆子大点的男子用脚踢着鬼子的尸体说：

　　“让你们见鬼去吧!”

　　逃难的父老乡亲和特侦队员、国军散兵们交谈起来，显得十分亲热。向导谢建武向父老乡亲拱着手说：

　　“乡亲们，中央军冒着生命危险帮我们把鬼子打死了，我们不用躲在山里，大家都回家去吧，煮上几锅好饭，炒上好吃的菜，慰劳慰劳中央军，烧上热水，让‘粮子’(当兵的)洗个热水澡，嫂子婶子帮他们洗洗衣服；将床让出来，让他们睡个好觉，‘粮子’太辛苦了。”乡亲们很听话，纷纷拉着“粮子”回村子。

　　杨柯萍这下领情了，跟着回到了曹子冲谢家村，安排好岗哨，其余的“享受”着乡亲们的好心招待。

　　杨柯萍和妹妹杨琼花住在谢富生的木楼上，这时，方宁跑上楼递给杨柯萍一张纸，这是王耀武司令官发给杨柯萍的电报：

　　“山门土匪头子兰八爷扣押国军人质和军需物资，务必采取一切手段予以解决。”杨柯萍看完电报，随手写了回电：

　　“我们在武冈、高沙打了两个漂亮仗，毙敌200多名，我方除一名国军士兵被蛇咬伤致死外，其它无一伤亡，收容了20多名国军散兵已编成组，我们立即动身去山门知会兰八爷，保证完成任务!”

　　第十五章 地下党收编赤峰寨

　　驻扎在山门的十九师缺少粮食,其它物资供应不上，便安排一个班长带着几个士兵下山去采购军需物资。这天，天气晴朗，士兵们赶着小毛驴驮着粮食上了山，刚好有十多个土匪在山上打猎，发现了拉着物资的毛驴队，土匪们打着哈哈拦住了去路，官兵们忙上前解释，说：

　　“这是抗日的军需物资，山上正急着要呢?”

　　“我们都没吃没喝，比你们更需要。”一个土匪回答。

　　“我们都是中国人，抗日是为了救国，大家都有责任。”

　　“我承认我们是中国人，同是中国人，为什么你们有吃有喝，我们饿肚子，这样公平吗?”

　　士兵发现土匪们不讲理，将背着的步枪立即握在双手上。

　　带队的班长寻思，土匪人多，虽然我们的装备好，但土匪在山上，我们在坡下，如真要打起来，我们占不了好处，只有好好谈，他便上前走了几步，说：

　　“老总，我们是国军十九师的，现在战事吃紧，希望你们让开一条路，让我们把物资运进山。”

　　“哈哈，你们是国军，我们大哥正有事找国军“商量”呢。弟兄们，上，把人和毛驴统统拉进山。”一个凶神恶煞的土匪小头目下了命令。接着大喊：

　　“把枪放到地下!”

　　“把枪放到地下，举起手。”众土匪吆喝着。

　　班长看到如果对抗也无济于事，带头放下了武器。

　　众土匪牵着毛驴，押着官兵绕了几个山头，便进了一个大山洞。

　　山洞四周点着枞膏火，照得整个山洞通明透亮，只见太师椅上坐着满脸络筛胡子的土匪头子，他就是兰巴田，外号兰八爷。刚才那位下命令的土匪小头目赶忙上前跪下，说：

　　“大哥，我们拦了一单货，是国军十九师的，请大哥发落。”

　　“哈哈，是国军，好说，好说；来人，把他们统统挷起来。”

　　众土匪把几个官兵五花大绑，捆在几根柱子上。兰八爷勾着头，闭着眼，在回忆着不堪回首的经历。

　　兰八爷是山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的苦孩子，靠啃树皮、吃野菜长大的。因他排行第八，人们就习惯地叫他兰八爷。他中等身材，外表结实，目光闪烁而傲慢，他那鲜红、年轻、俊美的面孔和那结实的身段，都散发着青春的英勇和生命的活力；一双象熟透了的葡萄一样又黑又大的眼珠，机灵地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他为人仗义，乐做好事，日子稍好起来，村里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爱上了他，20岁那年，便和姑娘成了亲，姑娘长得白净，水灵，是山里的一枝花。可是好景不长，被邻村一个名叫翁浩塞的地主崽子发现姑娘好容貌，便安排他的下人盯了姑娘的梢。就在这年农历九月的一天，姑娘到离二里地的地方，一个人挑着萝筐挖红薯，被翁浩塞的下人发现，赶紧回去告诉了翁浩塞，他带着下人急不可待地赶去将姑娘拉到山上强奸了。兰八爷知道后，在一个大雪纷纷、风高天黑的夜晚，翻墙进了地主的家，把翁浩塞给杀了，然后逃跑到离家20公里的大山里，闯进土匪窝里入了伙。他人缘好，又仗义，众土匪都敬重他，经过几番沉浮，拉了二十多弟兄在另一个山头立了“门户”，当了大哥。当时白手起家，才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带队下山抄了八个大户的家，“家底”是丰厚了，可大麻烦就来了。被抄的地主大户中有一户儿子在国军里面当团长，这个地主便跑到儿子那里诉说了一番。这个团长是个孝子，看到父亲落魄的样子，大发雷霆，带了一个连的兵力偷偷地进了山，偷袭了土匪窝。兰八爷身手好，带了十多个弟兄从地洞逃了出来，就在现在这个山洞里安了家，没有逃脱的弟兄全部被国军这个团长杀了。不久就在赤峰寨这个山洞里，兰八爷和十多个兄弟拜了把子。兰八爷右手拿起刀子，在左手拇指上割开了一个小口子，将血滴在酒碗里，其他兄弟也一样割指滴血、歃血为盟。这时，兰八爷朝前迈开一步，将酒碗平举，带头立誓“结义刘关张，兄弟闯四方，擎天一根柱，盖房三道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是娘家的人，死是娘家的鬼，弟兄们!喝!”随后大伙一起将酒碗摔在地下。经过几年的艰难经营，他们家底渐厚，有了300多条枪(猎枪)。想到这里，他半闭着的眼睛睁开了，说：

　　“此仇不报非君子，来人，拉出去全给我毙了。”

　　兰八爷一声令下，众土匪把几个官兵推出寨门外，众土匪的枪对准了国军的几个官兵。这时，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贴近兰八爷耳语了几句。听了师爷的话，兰八爷寻思开了，现在国军在抗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劫了国军的人和物资，岂不是帮了鬼子的忙，这样我不成了汉奸卖国贼?自己当了土匪，成了土匪头子，是被迫的，十万个不情愿。是翁浩塞这个地主崽子将他逼上了山。刚上山的时候，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猎人。在他心目中，猎人勇敢、威武而神秘!不管是风里雨里，不管炎天寒夜，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背着一支鸟铳(土枪)，几袋火药和一把快刀，出没于深山草丛之中，与狡猾的狐狸周转，与凶恶的野狼搏斗，与勇猛的老虎交锋。在那密不见日的森林中，在那没有人烟的深山里，到处都留下猎人的矫健的足迹!现在当了土匪头子，与抗日的中央军结了仇，又劫了抗日的军用物资，下场能好吗?可为了复仇，为了土匪头子的脸面，他只能强挺着。寻思良久，他扬了一下手，说：“把他们带进来”，兰八爷命令众喽锣给国军官兵松了绑，把他们关在一个地洞里，粗茶淡饭地招待，但兰八爷不想主动放人，不蒸馒头，也蒸(争)口气，为了争回面子，他得等着国军派人来交涉。

　　王耀武电令杨柯萍平息兰八爷发难一事，对完成这个任务，杨柯萍心中确实没有谱。王耀武司令在视察山门战区时，曾提醒她要疏通土匪的关系，她时时记在心上，现在最让人担心的事发生了。得知土匪头子兰八爷与国军有深仇大恨时，她更是头皮发麻，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绞尽脑汁苦想，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想来想去，她想到了蔡崇智，她暗思：也许东方不亮西方亮呢。

　　“东方不亮西方亮，土匪头子兰八爷恨国民党，他并不一定恨共产党”，想到这里，她决定月夜走宝庆。

　　她头上扎了一块毛巾化装成村姑，立即消失在去宝庆的路上。

　　就在杨柯萍动身的时候，蔡崇智接到省城地下党的指令，要他带领一部分人去山门策反土匪头子兰八爷参加抗日。就在杨柯萍动身的时刻，蔡崇智等人也化装成商人奔波在往山门的路上。

　　湘黔公路，是湖南通贵州的大动脉。

　　公路上，日军的防御工事随处可见。蔡崇智十多个人抄小路，绕过日军的封锁线，一天一夜才来到石江。

　　蔡崇智一行在一个村子里歇脚，正碰上一位刚拜堂的新娘被突如其来的日军劫持到十多里外的大山上轮奸，村子里的村民们叫喊着：

　　“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快逃命啊!”

　　村里的老百姓拼命往外逃命，几个鬼子兵猛追，开枪扫射，几个走在后面的老年人，应声倒在血泊中。

　　一个年轻姑娘，刚从屋里仓忙跑出来，便被鬼子兵掳住。

　　一个村姑打扮的女人，手里挽着一个篮子，低着头，迎着日本鬼子那儿走上去。鬼子见了高兴地大叫：“花姑娘的有，花姑娘大大的好!”两个日本大兵背着枪，露出狰狞的狂笑，手舞足蹈地走过来。

　　村姑学着日本人的话：“皇军大大的好。”又向掳住年轻姑娘的鬼子笑了笑，那个鬼子也松了手向村姑这边走来，村姑往院子里走，转了一个弯，就往大路旁边迈出一大步，刹那间，三支柳叶飞刀，几乎同时飞向鬼子兵的喉管，三个鬼子应声倒下，丧了小命。

　　伏在田埂上的蔡崇智等人把一切收在眼底，个个佩服这个村姑不凡的身手。

　　突然，有一个鬼子看到了三具尸体，赶忙吹起口哨，依里哇啦地喊叫着，十多个鬼子追向村姑。

　　“危险,”蔡崇智脱口而出。他想，如不出手，这个村姑可能会命丧黄泉。随即下了命令：

　　“这个姑娘有危险，我们赶快跟上去”!十多个自卫队员象离弦的箭一样冲向鬼子。

　　村姑又是向后一甩手，几支柳叶飞刀撂倒几个日本鬼子。

　　自卫队员冲上去把一个个鬼子摔倒在地，抡起鬼子的步枪向鬼子砸下去。蔡崇智功夫好，一连杀了三个鬼子。就在蔡崇智剥下日本鬼子衣服时，村姑已认出他了，飞快地走了过来。蔡崇智惊魂不定地说：

　　“姑娘好身手啊!刚才太危险了。”

　　“崇智，是我呀!”

　　蔡崇智这才认出是杨柯萍，顿时惊呆了，双手紧紧地将她抱住。

　　有几个自卫队员看傻了眼，感到莫名其妙。

　　蔡崇智松开了手，红着脸，拉着杨柯萍的手来到自卫队员面前，大部分自卫队员认识杨柯萍，也知道她与队长的关系，知趣地走开了。

　　崇智和柯萍诉说着离别后的相思之苦。

　　最后，杨柯萍问：“崇智，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其实我们是去山门‘招安’的，计划将兰八爷的土匪收编成抗日自卫队。”

　　“哎，太好了!我也是为这件事来找你的，他劫了我们的军需物资，还抓了我们的人。他以前与国军有过节，死活不肯放人和物资，真是豆腐掉在灰堆里。打又打不得，抓又抓不得，没办法，只好来找你帮忙了。”

　　蔡崇智听后大吃一惊，这真是“老鼠奸花猫——闯大祸了。”

　　蔡崇智深思良久，最后说：

　　“我们地下党组织对兰八爷考察很久了，他的情况我们基本掌握了，其实他当土匪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兰八爷的本质还是不坏，听当地群众介绍，兰八爷为了这支队伍生存，只劫地主、土豪、劣绅，从不去骚扰老百姓，这次他在“太岁”头上动土，犯了大忌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进了土匪窝再说。”

　　杨柯萍会意，赶紧追上前面的队伍，大家化装成日军官兵，大摇大摆地通过了封锁线，第二天下午就来到山门。

　　初夏的天气，小太阳噘着红红的小嘴，忙着和那东来西去的白云亲吻，飞来飞去的朵朵白云也很淘气,有的唇儿一碰就瞬间地飞去，有的任性地依偎着小太阳的红脸蛋，有的变幻成恶龙一样，张着血盆大口想把她一口吞了，有的变成小绵羊跑着求她的青睐。这样绚丽的景色，可惜没有引起人们的兴趣，只是小太阳太泼辣了，灼热的太阳刺得行人满脸流汗眼冒金花。蔡崇智和杨柯萍各带一队人马两天后来到了马颈骨，再往山上进发，爬了一山又一山，终于来到了土匪窝边，正待他们打量这神秘的山岭时,却被几个土匪哨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哪方神仙，敢闯赤峰寨。”

　　“我们是兰八爷的朋友，有事找老大商量。”

　　“你们是向我们老大要人要货的吧，这个没商量!”

　　“你不要讲人呀物的，你尽管去向你们大哥通报。”

　　一土匪背着条鸟枪，快步跑进了山洞，在大厅里报告：“大哥，外面有一拨人，还有一个漂亮小妞，死活要见您”。

　　“不知是哪路神仙?来了多少人?”

　　“十多个”

　　“带武器了没有?”

　　“长的没有，短火没看到。”

　　兰八爷低着头，在苦苦思索，最后站起身说：“打开寨门，迎接客人。”

　　兰八爷是个明智的土匪，他抓了国军的人，劫了国军的“货”，只是为过去的仇恨出口气，他明白，如果真的与国军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会招来灭顶之灾，估计这拨人是来当说客的，正好有个台阶下。

　　不久，蔡崇智和杨柯萍进了山洞，蔡崇智双手抱拳，说：“兰大哥，小弟我今天多有冒犯，这厢有礼了。”接着，环视一下四周说：“兰大哥，小弟想借一步说话。”

　　“好!我们去聚义厅谈，请。”

　　蔡崇智拉了一下杨柯萍，一起进了聚义厅，双方让座后，蔡崇智首先指着杨柯萍说：“这位杨柯萍，是国军的情报处长，我叫蔡崇智，是宝庆抗日自卫队队长。兰大哥，今天我们来，有事向你讨教，第一，你这次劫了国军的人和军需物资，国军在抗日，你的行为是在破坏抗日，国难当头非同小可，将来要当汉奸罪论处的……”兰巴田挥手拦住了蔡崇智的话：“我知道，我也是中国人，可当年国军围剿我的‘家’，我死伤了几十个弟兄，差点全军覆灭，现在我抓了几个人，劫了点物资，这算不了什么?还不解我心头之恨呢?”

　　“现在形势不同了，全国都在抗日，你做一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人民是不会答应的，你应该迷途知返，放人、放物，投入到抗日的队伍中来。”

　　“放人可以，这次已解了我心头大恨，但是这些物资是万万不会退的。我占山为王，也是出于无奈，你叫我抗日，怎么“抗”，你们抗日有群众捐钱、献粮、送物；我们有谁来捐、哪个来送?我们为了生存劫富济贫，在你们眼里就成土匪了?哼!”兰八爷满脸怒火还夹杂着对国军的怨气.

　　“看来你还是一个‘好土匪’，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今天你一定答应我，前方的战事吃紧，你赶快将劫的人和物归还抗日的国军，只要八爷抗日，其他问题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好!听你的。”兰八爷思索良久，才下定了决心。

　　三人回到大厅，兰八爷亲自到关押官兵的地洞里把他们放了出来，命令喽啰们把军需物资抬出来，杀猪宰羊，招待客人。

　　杨柯萍连夜将官兵和军需物资送到了部队，只字不提“解围”的内幕，她十分清楚，如果公开提是共产党解的“围”，党国的长官又会说自己通共,将来自己是个什么结局自然心知肚明?第二天，王耀武发来了嘉奖令，表彰杨柯萍的深入匪穴解救国军的突出表现。

　　蔡崇智还在土匪窝里，当晚，他和兰八爷谈得很投机，兰八爷接受了“招安”，同意成立抗日自卫分队，直接由宝庆抗日自卫队领导。接着，蔡崇智安排副队长凌逸飞负责兰八爷的收编整训，紧锣密鼓地对土匪进行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扩充队伍，收集鸟枪和打造土武器，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第十六章 马颈骨嗅枪显神威

　　不久，宫泽三郎司令部命令加川大佐，施放毒气开路占领了山门。

　　正在赤峰寨训练收编兰八爷队伍的宝庆自卫队教官凌逸飞获得情报：“山门失陷，日军正准备突破马颈骨西进。”宝庆地下党负责人指示：“四方面军王耀武司令正调兵进行雪峰山大会战，你队务必全力阻山门地区的日军西进。”

　　马颈骨，属洞口县桐山乡境内，因雪峰山主脉好似一匹战马，而此处最为狭小，有如马颈骨而得名，是洞口通往山门、溆浦县龙潭和隆回麻塘山乡、青山乡的必经之路，乃兵家必争的“咽喉地带。”

　　当时，国军部队还没赶到。凌逸飞赶紧和兰八爷商量，最后决定，出寨镇守马颈骨，利用所有的土武器，用擒拿猛兽的武器杀鬼子，阻止日军西进。根据地下党的部署，周五林副队长率领200多名自卫队员连夜赶到马颈骨，协同兰八爷作战。

　　日军首先安排三十人的小分队探路。莽莽林海，别说“举目无路”的日军，就是山门当地的老百姓，要走马颈骨奔龙潭司也难走出一条路来。众鬼子满山找路，刚入丫口，许多鬼子便遭了殃，有两个鬼子被捕捉野兽的机关牢牢夹住了双腿，活生生吊在半空中；有几个鬼子的腿被夹野猪的夹子卡住不能动弹；还有几个触及了竹弓，犀利的竹箭射中了胸膛。听到这些鬼子杀猪般的嚎叫，其他鬼子束手无策。加川大佐见状大惊，命令众鬼子救人，被竹箭射中的鬼子已经见阎王了。加川又命令十多个鬼子砍下竹子，用竹子向前探路扫除障碍，日军摸索前进。突然，轻则七八十斤，重则二三百斤的滚石铺天盖地滚了下来，鬼子死的死，伤的伤，越发惶恐不安。加川深知这是游击队惯用的把戏，还是指挥部队继续前进。慢慢地进入了兰队长的伏击圈。十米，八米，队长没有下命令，临近三米左右，他一声大喊：“给我打!”鸟枪齐发，灌满辣子水的射水筒也压出去了。刹那间，有的鬼子眼中射进了辣子水，有的被鸟枪射进满身的铁砂，疼得在地下打滚，日军阵脚大乱，没被射中的纷纷抱着枪往回窜。加川伏地观察：只见这些自卫队员那杆枪往鼻子上闻一下，枪就响了，射出了无数的小铁砂，中了铁砂的官兵满身是细小的弹孔，剥又剥不掉，扣又扣不出，痛得鬼子哇哇叫；还有被辣子水射中眼睛的官兵，蹲在地上揉眼睛，被自卫队一枪一个准，全部打扒。加川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怕了，对天长叹：“这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民族啊。”随后，他命令部队往后撤。这时，兰队长一声令下“冲啊，”自卫队员个个象下山猛虎追击敌人。加川想把部队撤退到村子里，谁知被北边山上凌逸飞埋伏的自卫队挡住了去路，一阵猛射，鬼子又倒下十多个，眼见无路可走，被逼到两边的水田里。日本士兵不善水战，现在被逼到烂田里，无法逃命，背着弹药的兵，把弹药丢在田里，有的把枪也摔了，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向两边逃命。“突、突、突”日军机枪向南北两边山头扫射，鬼子的后续部队来了。只听一声唿哨声，自卫队员消失在深山老林中。这一仗有120多日军伤亡，特别是中了铁砂的鬼子，砂子在身上发炎，溃烂，不死也得落下终身残废。士兵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后来，日军一见到“嗅枪”就全身发抖，也不知道是什么新式武器，只见用鼻子一嗅(实际上是瞄准)，立即枪响，鬼子取名为“嗅枪”，把这支队伍取名为“嗅枪队”。

　　兰队长是个十分勇猛的人，有一副虎胆。接着，他带领10多名队员，前往阻击和奇袭风神界大路上的日军。他令一班长丁章怀带着蓝吉昌在另一面山上埋伏着。兰队长一再嘱咐：“听我枪声一响，你们就马上开枪。”不久，约20个日军头戴树叶帽圈往山上爬，相距20余米时，兰队长带领的队伍枪声响了。丁章怀想，对面山上兰队长已开火，若不马上开枪，日军定会向兰队长那个方向猛扑。他对准敌人连发5枪，转到上面隐蔽处，又是5枪。日军摸不清山上有多少人，不敢冲上来，也不敢往兰队长那个方向转移，只是朝山上乱放空枪。这时，从龙潭司、青山界方向败下来500多鬼子。20多个头戴树叶帽圈的鬼子来劲了，告诉退下来的日军头目：“这里有一支“嗅枪队”埋伏着，不好惹。”

　　日军头目说：“管它娘的是“嗅枪队”还是“香枪队”，只管打。”

　　随即命令迫击炮，山炮，机枪朝着兰队长、凌逸飞埋伏的地方猛轰，狂射了半个钟头，兰队长、凌逸飞他们是临时来到这里，没有工事，没有掩体，面对日军强烈的炮火，无还击之力，300多人的自卫队，几乎全军覆灭，阵地烟雾弥漫，棵棵硕大的松树被栏腰击断。

　　我军六十三师一八七团团长赵尧，听到西边方向炮声大作，立即意识到是兰队长和凌逸飞的自卫队和日军接上火了，命令部队直奔风神界。先头部队和侦察人员返回来报告：

　　“一大股日军用大炮、机枪扫平了风神界，兰队长、凌逸飞和自卫队员可能是以身殉国了。但日军在原地待命，200多个鬼子在清理战场，缴获了自卫队员大批的乌铳和武器。”

　　赵尧团长朝着侦察员手指的方向，命令炮手、枪手首先对准日军阵地开炮，打得日军晕头转向，在炮火的掩护下，我军直逼风神界山头，将200多正在清理战场的鬼子全部就地消灭。

　　“兰队长，你在哪里?”赵尧翻着一具一具尸体，在寻找兰队长和凌逸飞，此前，兰队长和凌逸飞带领自卫队和一八七团多次配合，打了几个漂亮仗，彼此成为好战友了。一个战士在一个土坡后面发现了凌逸飞，他被一棵折断的松树压在下面，右手紧紧握着手枪，已经牺牲了，兰队长、周五林也身受重伤，赵尧赶紧命令抢救，安排士兵用担架抬到团部卫生所治伤，同时命令战士掩埋了凌逸飞，在他的坟头上立了一块石碑。

　　原来，山门这个地方靠近雪峰山脉，树高林密，野兽多，一些大型野兽时常出来祸害家禽家兽或庄稼，因此大多数的农民家里都有一两支打野兽的鸟铳，村村寨寨都有一两个打鸟铳造铁砂的铁匠铺，光看“鸟铳”这个名字，人们也许会以为只能用来打鸟，其实不然，每一个鸟铳的拥有者都会配上三四种不同的铁砂，分别用来对付不同的猎物，打鸟用的是最细的那种，圆圆的只有胡椒粒那么大一颗；打一般狐狸和野猫之类用的是大一号的那种，但仍然是圆的：要是打野猪和老虎，那就得用大块而尖锐的铁砂了，不管是打哪一种，鸟铳里装进的铁砂总有几十颗，一打出去，覆盖面就是一大片。

　　日本鬼子来到了山门，开始大家都躲进了深山，谁也没有想到用这种平时打野兽的武器来打这些两只脚的“野兽”，可鬼子的兽行在最后还是激起了猎手们的愤怒，看到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所受的凌侮，特别是看到自己年老的父母或年幼的孩子因行动缓慢而惨遭毒手之后，便有一些青壮年向落单的鬼子举起了平时用惯了的鸟铳，装上了打野猪和猛虎时才用的铁砂，扣动了扳机。

　　看到一个又一个鬼子在鸟铳的响声中倒下、呻吟，越来越多的猎手举起了手中的鸟铳，由于家园被日军占领着，铁匠铺也已经关了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铁砂，猎手们在用完手中的存货后各自想起了主意，有的把带到山里的铁锅砸碎装进去，有的在山上精心挑选一块块尖锐的小石头灌进去，还有的干脆把临时选出的铁砂用毒蛇涎水浸泡后再装填，慢慢的居然打出了鸟铳独有的威风，让日本鬼子听到铳响、看到有人把一根木棍端到鼻子边都心惊胆战。

　　垂死的日本鬼子被鸟铳打得失魂落魄，一个又一个被击中的士兵送进了医疗所十天半月都无法痊愈,还是喊爹叫娘,疼痛难忍，雪峰山发现神秘武器的报告像雪片一样一个又一个送到了大本营的陆军总部，由于日军临近失败，他们最终都没有查明这是怎样的一种“新式武器”。

　　第十七章 伏击战日军遭重创

　　蔡崇智从赤峰寨下山后，带着部分自卫队员去了新洲。当时，日本派遣军的大本营已设防广西、江西、湖南三省交界的三角地带一片山林间。这次从宝庆出发之前，省委指示他们，要发展和壮大自卫队队伍；兵分三路：一路去山门充实兰队长的自卫小分队，阻击日军西进(山门的自卫队几乎都以身捐躯了)；一路留在宝庆侦察湘乡往西的日军动向，随机打击敌人；一路深入到日军敌后，为王耀武的四方面军收集情报，侦察和打击敌人。这样，蔡崇智率领20多名自卫队员，经过化妆，巧妙地通过日军封锁线，秘密来到新宁，抓紧寻找新洲地下党秘密联络点，准备联手获取“樱花终极计划”。

　　就在蔡崇智到达新宁的这天下午，新宁地下党负责人张一飞带领两个手下正在日军营房前侦察，这时，后面驶来几辆插着太阳旗的摩托车，中间有一辆吉普车的车队从冷水滩方向驶向日军营房，后面那辆摩托车上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张一飞的眼帘，他，就是日军翻译肖佩然，看到张一飞时，肖佩然悄悄用右手食指顶住左手的掌心，反复几次。张一飞十分明白肖佩然是在向他发暗号，但他不明白这个暗号表示什么?张一飞停下来苦苦思索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出其中的奥秘，只好率领队员回到秘密联络处。正好蔡崇智赶了过来，见面寒喧一阵，张一飞安排蔡队长等人住了下来，然后独自一人来到蔡崇智的房间，说起见到肖佩然的事，问蔡崇智用右食指顶着左手掌心表示什么意思。蔡崇智解释，在篮球比赛规则上，这个动作应该是“暂停”。听到这里，张一飞像箭一样冲出了房门，口中不住地说：“这就对了!”蔡队长紧紧地跟了上去。张一飞赶紧来到刚才和肖佩然相遇的地方，只见一个穿日本军服的人搓着手走来走去，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就是肖佩然，他在这里等了一些时候了。张一飞急步上去，拍了一下肖的肩膀，说：“老肖，我们又见面了。”

　　肖佩然反过身来见到了张一飞说：

　　“该死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鄙人才学疏浅，不懂你的意思，还是蔡队长破译了你这个暗号，要不，你等一个晚上也是白等。”说完指着蔡崇智，说：

　　“他是蔡崇智，宝庆抗日自卫队队长，地下党负责人。”又指着肖佩然对蔡崇智说：“他是肖佩然翻译官。”

　　随后找到一个避静的地方，他们在一棵大树下蹲下来。

　　“明天，日军会有相当一个营的兵力，大约400多人，十辆大卡车，开拔雪峰山，能否打他个伏击，把他们消灭掉。”肖佩然说。

　　张一飞听了以后，思索了好几分钟才问队长蔡崇智：

　　“你带来多少力量!”

　　“能够排上用场的20多人吧，但武器很差，除七、八条盒子手枪，其余都是些汉阳造，靠这些很难对付400多鬼子。”

　　肖佩然起身要走，说：“我出来太久了，你们看着办吧，明天你们派人到这里取情报。”他指了指这棵大树上的空心洞就走了。

　　回来的路上，张一飞边走边介绍肖佩然的情况，肖佩然出生于新宁县城附近的一个名门望族，是家中的独子，祖上在新宁县城经营绸布生意。他父亲勤奋经营，家道殷实，广置田产，每年收租和生意收入在当地首屈一指，可以说满园春色。自小，他父亲专门请了先生教他读书习字。长大之后，他又辗转在宝庆、长沙等地求学，父亲指望他学有所成后，能回到家乡帮助料理家族生意，继承祖业。但在长沙求学期间，受到进步思想的影响，又加上家中富足，他萌生了出外留学的念头，这种想法很快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家中就他一根独苗，诺大的家业谁来继承?肖佩然当时已看到时局的动荡和列强的霸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魏源的《海国图志》和“师夷之长以制夷”的强烈呼喊，时常在他脑海中撞击回响，他决心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这样，二十三岁那年，就在父亲连续几个口信催促他回乡完婚的时候，偷偷瞒着家人挤上了开往日本的渡轮。

　　在日本留学期间，他一直很茫然，为什么这个小小的岛国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为什么军国主义“武士道”精神大行其道，将侵略的利爪伸向了自己的祖国?他变得寡言少语，除了自己的学业，几乎很少与外人交往。这个天资聪明却不擅与人交往的年青人，很快引起班上一个叫樱子同学的注意。樱子活泼开朗，就像每年盛开一次的樱花一样纯洁美丽。肖佩然面对异国他乡的情缘也很矛盾，处处逃避着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也许是独自漂泊的寂寞，也许是樱子姑娘的善良纯洁，他终究没能将这份感情拒之门外，很快两个情投意合的年青人相爱了。但他仍然十分矛盾，此时，日本军刀挥舞着劈向自己的骨肉同胞。每每想到这些，肖佩然便会觉得无地自容，怎能和一个敌国女子结婚呢?但樱子太爱肖佩然了，她也知道自己的未来一定会在异国他乡结婚生子，为了佩然，她什么也不顾了，就是刀山也敢上，火海也敢跳，因为无法拒绝这份浪漫的异国情缘，肖佩然在日本渡过了痛苦而又浪漫的三年。毕业以后，肖佩然和樱子回到了中国，樱子介绍肖佩然到他父亲昔日好友宫泽三郎处任随军翻译，樱子成了随军家属，开赴湘西战场。

　　随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风起云涌和中国军民的奋起抗争，日军在中国战场的形势也急转直下，肖佩然已如一具行尸走肉，跟随宫泽三郎进攻到宝庆境内，宫泽三郎亲自带队攻下了新宁，然后率领联队血洗新宁县城，洗劫过后，肖佩然赶回家中，见到的情形却让他终身难忘：他的父母倒在血泊中。

　　原来，肖佩然的父亲在店里作生意，两名日本士兵破门而入，将肖佩然的父亲用刺刀杀死，母亲见状想拼命，也被鬼子开枪打死。

　　几个穿着便衣的汉子帮助他料理父母的丧事，他们就是地下党张一飞一干人，肖佩然的内心充满感激之情。他天生是一个愤世嫉俗、正义感很强的人，加上父母亲被日军杀害，因此对鬼子的憎恨比常人增加几分。张一飞和他几番交往之后，肖佩然被发展成为中共党员，利用担任翻译官的便利为党提供各种情报。

　　张一飞说完，忙问：“蔡队长怎么办?”

　　蔡崇智的思维高度运转，时间紧迫，这是个好机会，但敌我双方的力量悬殊太大了。

　　“军统特工联络站在哪里?”

　　“军统有个联络站住在昌盛旅馆，听说被鬼子监视了。”张一飞说。

　　“好，我们去昌盛旅馆，他们站长李平是我的在武冈读军校时的校友。”蔡崇智说。

　　两个人加快了步伐，向旅馆走去。

　　在一个转角处，突然伸出一双大手抓住了蔡崇智的膀子，将他拉向转角的黑暗处，蔡大惊，他以为自己暴露了，被敌人抓住了，因此极力反抗，但这双手好似铁钳钳住了他，让他丝毫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只听到一句：

　　“老蔡，是我呢?”

　　蔡崇智嗔怒说：“李平，你把我吓死了，我正要找你呢?”

　　张一飞走了上来，蔡崇智互相作了介绍。

　　当李平听完肖佩然提供的情报后，激动异常，说：

　　“打，打它个狗日的。”

　　“怎么打，弄不好我们是自寻死路。”

　　李平进入深度思考……

　　三个人沉默不语，足足有半分钟之多。

　　李平这个站长是有手段的，也是有能耐的。

　　三个人蹲了下来，李平说出行动方案：

　　“说实话，明天的伏击战，靠你们自卫队是不行的。”他点燃了一支烟，继续说：

　　“我看这样吧，伏击地点不能太近，防止日军救援，应选择在离日军营房向西10里以外的山沟大湾里，大湾的前方埋上一排地雷，炸药，我们埋伏在山上，安排十几挺机枪封锁鬼子的退路。如果同意，你们就派人负责埋地雷和炸药吧。”

　　晚上，在李平的指挥下，自卫队和军统特工六十多人经过紧张的工作，地雷和炸药都埋好了，两头安排了暗哨，防止老百姓和自已人触雷。第二天太阳还未出山，但东边已泛红。大山里静静的，沟谷里飘浮着一层淡灰色的晨雾，树林里各种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空气清甜而湿润，鬼子尚未光顾之前，这战地之晨分外宁静，让人不由自主联想起久已疏远了的和平生活。清晨蔡崇智安排去大树下取情报的自卫队员还没有回来，埋伏山头的特工和自卫队员在小范围内吸着烟，吹牛谈天。蔡崇智心头不平静，担心宫泽三郎的计划是否有变化，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后面的公路上。许久，才发现取情报的年轻小伙子骑着自行车向这边赶来，在山脚下，将自行车丢在沟边，急忙向山头走来。

　　小伙子走近蔡崇智，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递给蔡崇智一个小纸团，打开一看，一行小字出现在眼前：“九时左右，鸭子要放飞。”李平从上衣袋里掏出怀表一看，现在已是八点三十分，随即下达了命令：

　　“敌军第一台车触雷响了以后，立即发起攻击。”

　　然后临时编了组，十多挺机枪搭配步枪和手枪编成四个组，第一组射击前面三台车，第二组射击第四台，第五台……。

　　八时四十分左右，全副武装的日军坐在十辆大卡车上，每辆有两挺机枪“挺”在车顶上，浩浩荡荡地朝武冈方向驶来。后面那辆车刚转过弯，突然几声惊天巨响，第一台汽车被炸瘫了，同时，路旁的手拉雷也响了，车上的鬼子有的被炸死了，有的被炸愣了，车上的机枪和步枪只顾向前面开火，这时，埋伏在山头的特工和自卫队员机枪“突、突、突”地射出仇恨的子弹，日军机枪手还来不及调整枪头，大部分便被打死了。日军乱成一堆，跳下车的鬼子钻进车子底下，有的举枪向两边山上无目标地射击。后面车上的日军中佐从驾驶室跳下来，向山头举着日本指挥刀，口里不住地大喊“杀个格格”，马上有一串子弹找上了他。没有被打死的日军，多数蛰伏在车子底下，伺机反扑。蔡崇智对李平说：

　　“老李，我们不可恋战，日本人的援军到了我们就会无法脱身，机枪继续封锁路面，我们自卫队的同志下去启动前面两台汽车，引爆前面的地雷和炸弹，然后，大家乘前面两台汽车向武冈方向撤离。”

　　“对，我的想法和你一致，你下去引爆和启动汽车，我负责掩护。快!抓紧时间。”

　　经过和日军无数次较量的自卫队员，对引爆地雷和炸弹并不陌生，几声巨响，鬼子吓得缩成一团。蜇伏在前面几台汽车底下的鬼子都被打死了。两个自卫队员跳上第一台汽车，却发现马达怎么也启动不了。张一飞跳上最后一辆汽车，发现有一个鬼子伏在车厢里发电报，张一飞一枪结果了他性命。蔡崇智命令自卫队员赶紧排除车辆故障，队员们想尽办法都无济于事，他急得满头大汗。后面观察哨传来紧急信号，宫泽三郎派出的援军已经快到了。蔡崇智虽然冷汗直冒，但仍然临危不乱，命令十多个自卫队员下去，准备将第一台汽车推下沟。队员们推了几次，汽车仍旧巍然不动，现在已经能听到援军的汽车声了，情况万分危急，蔡崇智大喊：“老李，你赶快掩护，自卫队全部下去推车。”

　　自卫队员终于将第一台车推到了沟里，第二、第三台汽车启动了，日军援兵已接近被阻的车队后面了。李平命令：“撤，全部下山。”

　　十多个特工一面端着机枪，朝后面车轮底下射击，一面赶紧撤退，迅速地上了汽车。这时，藏在汽车底下的鬼子钻了出来，大多被我机枪手射杀了。汽车开动了，日军救援车队被堵在后面，可他们立即架起大炮，朝启动的汽车方向轰出了十多枚炮弹、敌机枪手也急跑到车队前面扫射，只听见汽车后档扳、车厢被打得“叭叭”响，蔡崇智忙叫驾驶员加速，速转了一个大弯，敌机枪终于够不着了，只有两边山头上不时响起爆炸的炮弹声。

　　杨柯萍自赤峰寨和蔡崇智分手之后，便来到了陈家垴。这天，王耀武司令将杨柯萍请进了办公室，开门见山地对她说：“杨处长，你还得带领特侦队去获取“樱花终极”计划，要打好雪峰山大会战，就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必须千方百计获取这个计划。这个艰巨的任务只有靠你去完成了。”

　　第二天，杨柯萍率领20多个弟兄下了山，走小路，插便道，绕大山避开了敌人封锁线，经绥宁，穿武冈，走新洲。前出的侦察员赶回报告，前面发现两部日寇军车，车上的人，手持武器，着便装，能否打它个伏击。

　　“好!可以，我们上山埋伏。”杨柯萍下达了命令。

　　说来也巧，自卫队员开着日军两台车进入杨柯萍伏击围的时候，两台车突然停了下来，蔡崇智跳下车对李平说：

　　“我们不能再跑了，后面有追兵，如果前面再有敌军堵截，那么我们就要吃亏了，全部下车，上了山再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快，赶紧下车上山。”李平说。

　　蔡崇智大声吩咐：

　　“把两台汽车再“修理”一下，要它动不起来。”

　　几个懂技术的自卫队员忙碌了一番后，把两台车的化油器都卸了下来。

　　这时，从山上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叫喊声：

　　“喂，崇智，李平，我也在这里啊!”杨柯萍举着手枪急步下了山，别提心里有多高兴。

　　蔡李两人也看到了杨柯萍，蔡崇智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恋人，心情无比激动，跑步上前去迎接杨柯萍，口里不住地喊“阿萍”!杨柯萍的心情也一样激动，她豁出去了，想当着几十个人的面拥抱他，可蔡崇智只有握手的表示，却没有拥抱的动作，杨柯萍难为情地把左手收了下来，两人握了一下手就松开了。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不住地问：“蔡崇智变心了?”杨柯萍冷冷地说：“好在你们停车了，发现了是自己人，如果你们继续再走，我们就会打你们的伏击，好险啊。”

　　不久，李平等特工和自卫队员拥上来了，一一作了介绍后，迈上山头，在一片郁葱的松树林里坐了下来。

　　李平和张一飞把刚才蔡崇智的不痛快收尽眼底，他俩也知道个中秘密，为了打破僵局，李平说：“咱们找个地方研究一下吧。”

　　现在三股力量合在一起，扩充了实力，蔡崇智和杨柯萍打心眼里是高兴的。

　　在一片遮阴的草坪里，四个人席地而坐。蔡崇智介绍说：“这位是四方面军情报处长杨柯萍。”又指着张一飞说：“这位是新宁抗日自卫队队长张一飞。”杨柯萍打量着张一飞，两人握了手，算是认识了。

　　杨、蔡二人分别介绍了王耀武和蔡老板交待的任务后，李平即提出三股力量不能各自为政，为了获取“樱花终极” 计划有力地打击敌人，要选一个负责总指挥的头来，当然，军统特工李平自知职务低微干不了总指挥，蔡和杨相互推让，而李平出于特殊身份，见蔡崇智既有超群拔俗的才能，又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但他的身份不明，如果他是地下党，绝不能让他当这个头，杨柯萍已是明码标价、地地道道的国军情报处长，因此极力推荐杨柯萍当总指挥。蔡崇智心中虽不痛快，但在这种场合也不便毛遂自荐。

　　而杨柯萍当仁不让。众人立我为“王”，我更要有自己的主见，“把舵的不慌张，乘船的才稳当，”她思索片刻后，立即说：“队伍迅速往新宁挺进。为了保存实力，三股力量还是分散住为好，听说李平住所被监视，要另找住所。”杨柯萍瞟了一下蔡崇智、李平和张一飞，发现他们都在注意听，又继续说：

　　“自从接受深入敌后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任务，我考虑了很多，如何获取这个计划，想听听大家的高见。”杨柯萍的话还没说完，李平插话说：“获取这个计划是当务之急，但另一个情报值得考虑，据我方侦察，在桂、湘两省交界的青龙山，发现大批日军的大型载重车都是从这片山林中进出，根据肖佩然提供的情报，也证实日军的军火库就设在深山里，如果摧毁他们的军火仓库，断其弹药供应，可以给日军致命的打击，为雪峰山大会战创造决胜条件。”

　　“对，我们可以利用肖佩然这个内线，要他提供“樱花终极”计划的线索，同时，争取炸毁军火库，为雪峰山会战的胜利奠定基础。”蔡崇智说。杨柯萍完全同意这个方案。

　　李平说：“现在立即往山边撤退向冷水滩侦察敌情。

　　第十八章　炸军火敌营唱楚歌

　　天黑下来了，肖佩然穿了一身便装蹲在大树的一旁，不一会，杨柯萍、蔡崇智、李平也来了。见面后，蔡崇智一一作了介绍。

　　“这个伏击打得漂亮，宫泽三郎大为恼火，追查是谁泄的密，看来今后这样的伏击机会很少了。”肖佩然首先开了腔。

　　“对，不能总是打伏击战，敌人也会加强提防的。”蔡崇智停了一会接着说：

　　“老肖，杨柯萍处长是我们行动小组的总指挥，李平和她提出炸毁日军后方的军火仓库，要你提供这方面的情报；另外，冈村宁茨制定了一个‘樱花终极'计划，希望你提供这方面的情报。”

　　“这倒是乱敌扰敌打击敌人的好方法，不过，难度非常大。日军的军火仓库我仅知道个大方向，并且，仓库层层设防，装备很先进，又是重兵把守。你们说的这些我会抓紧办；‘樱花终极'计划我也会尽快弄清楚。”肖佩然说完，就分手离开了。

　　晚上，蔡崇智来到了杨柯萍的住所，敲开门。她正在认真地看地形图。蔡崇智进房后，她起身主动让座。

　　蔡崇智主动向杨柯萍靠了靠，杨柯萍并没有挪开，只是“嗯”了一声。顿时，四目相对，双方都比较尴尬。上午，他在瓜田李下拒绝了她的拥抱，很失杨柯萍的面子，晚上，他主动来了，她也不能太冷淡。蔡崇智是这样想：“律己宜带秋风，待人宜带春风”，上午，他碍于面子，拒绝了她，晚上，在两人世界里我主动靠拢她，她并没有挪位置，肯定对我还是有情意的。他这样想，胆子也大了起来，趁杨柯萍低头之际，一把抱住，拥在怀里，杨柯萍也没有拒绝，二三十岁的她，成熟出脱得一朵花一样的大姑娘，很难逃避恋人性爱的进攻，成熟女人的原始冲动再也克制不了。这时，杨柯萍紧紧地抱住蔡崇智，闭着眼，在等待着“干柴烈火”的燃烧，蔡崇智这个大男人也急不可待，嘴唇早就贴了上去，这样太不过瘾了，蔡崇智干脆把杨抱了起来，平放在床上，这对恋人就在床上滚来滚去……

　　欢恋之后，杨柯萍坐了起来，理智地说：“大战在即，我俩还在这里男欢女爱，儿女情长的。你也应该注意你的身份。”

　　“打仗怎么的?就没有爱情?共产党员又怎么了?共产党员就不能结婚生子?人有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啊.”

　　“崇智，抗战很快就要胜利了，将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后，校长肯定不能容忍共产党的存在。那么，我是国军的情报处长，你是共产党的秘密联络站站长，两个人所处的地位是水火不容的，我们的相爱能有好结果吗?”

　　一接触政治问题，蔡崇智这个久经考验的共产党员就把爱情放在一边了。他坚定地说：

　　“现在中国的形势已经很清楚了，国民党的统治因党内的腐败已走向没落消亡之路，得人心者得天下，共产党是人民拥戴的一个政党，很得人心，如果蒋介石发动内战，那结果只是：国民党必败，共产党必胜。你要审时度势，要选择一条光明大道，不要一条道上走到黑啊!况且，我俩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也需要你啊!”

　　一贯追随王耀武的杨柯萍非常警惕共产党的赤色宣传，抗战时期，国共合作，虽然两人在两股道上走，但为了抗日，合作得很默契，今天提到这个敏感问题，她怎能不考虑，可王耀武是亲蒋的死硬派，她又怎能背叛主子去投靠共产党?这是不可能的。这个话题只有打住。

　　杨柯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崇智，今天李平要我当这个头，我为什么当仁不让?就是发现李平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我也要考虑抗战胜利之后如何在国军里混下去，所以，我不做过多的推让。其实，我哪能胜任呢?因此，你这个不是头的头，一定要给我拿主意，支持我啊!”

　　蔡崇智说：“什么头不头的，只要是打日本鬼子，大家商量着办，和以前一个样，坚决支持你。你说我们俩还分这个……吗?”他故意停了一下，手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一通。杨柯萍的脸一下子红了。

　　第二天清晨，肖佩然送来了情报，蔡崇智赶紧来到杨柯萍的住处，将情报递给了她。仔细察看后，杨柯萍说：

　　“日军的军火库座落在湘、桂两省交界名叫青龙山的山冲要地，三面环山，是猴子见了也发愁的悬崖绝壁。四周架设了通电的铁丝网，网上除挂了固定的小风筒外，还环绕着不少铁刺，四角都建有碉堡，三面山上安排有高炮和重机枪防守，岗哨密布，三层岗哨都要持宫泽三郎的特别通行证，每个哨卡都有几条军犬跟鬼子一样站着“岗”，(只是没有持枪罢了)。炸军火库，比找白翅膀的乌鸦还难，这个军火仓库是负责宫泽三郎师团八万日军进攻雪峰的装备，防守军火库的是横山大佐，是樱子父亲的学生。而且几里外的粮草仓库的防守也不逊色军械仓库，地理位置十分险恶，这些不利因素必须慎重考虑。”

　　随后，蔡崇智紧急把杨柯萍、李平邀到了秘密联络点，将肖佩然送来的情报和军火库示意图摆在桌案上，三个人看了后，都感到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大家沉默不语。不久后，肖佩然也赶来了。他的一个提问打破了短暂的沉闷：“两个库是同时一起炸，还是炸了一个再毁一个?”

　　“把舌头伸直了才说话，不要闭着眼睛捉麻雀。两个库一起炸，我们哪来这么大的力量，只能一个一个炸，问题是先炸那一个?”杨柯萍说。

　　李平说：“当然先炸粮草库，一日无粮千军散啊”!

　　“先炸粮草库不行，断粮固然是个好办法，但炸了粮草库，日本鬼子奸淫烧杀掳掠成性，没吃的仍可向老百姓去抢，去要，那么老百姓又要遭殃了。炸了军火库，抢不到，造不来，他们只有等着受死。”蔡崇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了蔡崇智的发言，杨柯萍感概万千，她想：共产党就是不一样，时时考虑到群众利益，这是共产党取胜的法宝。在炸两库的取舍上，他说的言简意赅、言近旨远，不得不同意蔡崇智的意见，同时，杨柯萍自惭形秽，与蔡崇智比较还差得远。国民党和共产党比较，共产党高人一筹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共产党不忘群众就是抓住了根本啊!

　　最后决定：先炸军火库。

　　究竟怎么炸?

　　“强攻等于以卵击石，必定要失败!”

　　“化装成日军混进去，来它个里应外合”!

　　“哪来这么多的特别通行证，炸军火库又如何混进去啊!”

　　一条条建议提了出来，很快又被大家一一否定了。

　　在大伙发言的时候，肖佩然低着头，沉默不语，不久，他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你们准备足够份量的蒙汗药，等我的消息。”

　　肖佩然走了，杨柯萍等三人十分明白他的苦心，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对这位深入敌巢的特工，大家肃然起敬。

　　肖佩然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樱子知道他有心思，便凑上去伏在他的胸脯上，娇滴滴地问：“你有什么心事，有什么难处，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呢?”

　　肖佩然喉结处一阵滚动，很艰难地说：“我的事，你管不了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我都有权力知道，有义务分担你的忧愁。”

　　“一旦说出来，我怕你会离我而去!”

　　樱子听到这里，心里“格登”一下，知道发生大事情了。她心里琢磨着：难道是他变心了，外面另有了女人?要真是这样，我怎么办?

　　在感情上，女人是最脆弱的，樱子也不例外。她越想越急，心里在不住地咒着：“肖佩然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一生托付给你，你倒好，我们还没养孩子，你就变心了。”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忍不住双手捶打着肖佩然的胸脯，骂道：“肖佩然你个天杀没良心的，你在外面看上哪个婊子了?你快说，快说!”樱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嚎啕大哭起来。

　　肖佩然发现樱子误会了自己，赶忙一屁股坐起来，紧紧抱住樱子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了!”樱子听后，哭声越来越大，想挣脱肖佩然的双手，口里急着说：“不是这样是哪样?你快说，快说!”

　　“你不哭不闹我才说。”肖佩然将樱子抱得更紧了，生怕她飞了似的。

　　听到这里，樱子稍为平静了些，止住了哭闹。肖佩然心疼地为樱子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深情地望着樱子，说：“我说出来，你不要像刚才那样哭哭闹闹，否则，我就不说。”

　　“我答应你，你快说!”

　　肖佩然迟疑了一会，也想了许多，觉得这个问题迟早要去面对，眼下确实到了摊牌的时候。他凝视着樱子，问她：“你爱你的祖国吗?”

　　“当然爱!”

　　“你们日本秣兵厉马来到我们国家屠杀了成千上万的中国人，现在你也是半个中国人了，你对你们的军队大量屠杀中国人作何感想?”

　　“哟，你原来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啊。你为宫泽三郎当翻译，不是想帮我们大日本帝国打赢这场圣战，而是在帮中国打日本?”

　　“我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帮日本打中国呢?”

　　“那么，你是利用翻译的身份做卧底，时时在干着损害大日本帝国的事?”

　　“是的!”肖佩然靠近樱子，深切地说：“樱子，明人不做暗事，今晚就把事情说透了吧，我就是共产党藏在日军的卧底!”

　　樱子瞪大眼睛，看着肖佩然说出他心中的秘密：

　　“回到中国不久，宫泽三郎率部杀了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公公和婆婆。我与日本帝国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那天，你们日本官兵杀害我的父母和我的乡亲，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当时，我真和这些畜生拼了，但冷静一想，冲上去，我必死无疑，这个仇谁来报?为了报仇，我强忍泪水，离开了血肉模糊的父母，跟着日本鬼子回了营房，决定一有机会，就给父母报仇雪恨。”说到这里，肖佩然哽咽不语，放声悲哭起来。樱子依偎在他的胸脯上，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肖佩然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偷偷跑回去，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偷窥动静，看到许多人为父母操办后事，听到有人私下窃语：‘……父母的丧事是地下党的便衣给办的。’为了复仇，我不敢为父母办丧事，不敢走近前看他们一眼，这事落到谁的头上，怎能不撕心裂肺啊!”

　　肖佩然停止了哭泣，继续说：“不久，为了抗日的需要，地下党的同志主动和我取得了联系，发展我加入了共产党，按照党组织的要求，我要长期隐蔽，随时获取情报，伺机打击日军。”说到这里，肖佩然没有了刚才那分伤心劲，倒有了几分激昂亢奋的情绪。

　　他继续对樱子说：“我们是夫妻，我准备不再隐瞒你了，已经将我的情况向你和盘托出，你现在就得在我和你的国家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是选择你的丈夫与家庭，还是选择你的国家?”

　　樱子虽然同情肖佩然的不幸遭遇，但要她背叛自己的祖国，这是很难做到的。她十分气恼地回答：“我既要我的丈夫，也要我的国家。祖国利益高于一切，要我背叛我的祖国，这是不可能的!”说完，樱子起身下床，气冲冲地出了门。

　　肖佩然顿时心急如焚。平心而论，他给樱子冷不防地抛出一个绝难两全的选择题，一般人答不好，樱子仍然不例外。而使他最为焦虑的是：先是担心樱子承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选择而发生意外，更大的担心则是怕樱子向宫泽三郎告发自己。若果真如此，我就完了，整个复仇计划也将会毁于一旦。

　　樱子快步地向宫泽的住处走去，肖佩然发现后，吓得魂飞天外。但他强迫自己沉着、镇定，隐蔽在黑暗的地方，跟踪和窥视着樱子的一举一动，心里暗下决心：只要樱子敲开宫泽的门，他马上逃出营房，远走高飞。

　　樱子正想敲门的一刹那，扬起的右手突然又垂了下来，经过半个晚上的折腾，弱不禁风的她体力不支，突然蹲在地上，后来又整个身子坐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肖佩然不再多加考虑，急步走上前想将樱子抱回家，但是已来不及了。

　　宫泽久患神经衰弱病，晚上睡眠极少。他听到有动静，翻身起床，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拉开了灯开关，然后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两个警卫忽地走上前护着宫泽三郎。

　　肖佩然心里格登一下，心里想：“完了，要出大事了。”他紧张到了极点。

　　“是谁呀!半夜三更不睡觉，到这里吵吵嚷嚷的?”宫泽推开警卫，走近前想看个究竟，发现是樱子时，他的眼睛一亮，马上想拉起樱子。

　　肖佩然抢先一步抱起樱子，说：

　　“樱子，你也太不应该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怎么来惊动司令呢?”回过头对宫泽说：

　　“司令，对不起，惊醒你的好梦，在下给你赔不是了。”他像抢宝一样抱着樱子回了家，没好气地将樱子摔在了床上。

　　樱子在床上嘤嘤地哭着，肖佩然也没有去安慰她，因为她还在高度的气愤中，这时的安慰是徒劳的，他想等她情绪稳定后再说，和衣躺在了床头。

　　樱子停止了哭泣，只见她翻身起床摇起了电话机，肖佩然想制止也来不及了。

　　“请接通我父亲的电话!”

　　樱子这一举动又把肖佩然吓得半死，赶忙走上去压住了电话机。

　　樱子气急败坏，拨开肖佩然压住电话的右手，又一次冲出了房门。肖佩然披衣而起，马上尾随樱子而去。

　　樱子这次没有再去宫泽的住处，而是掩面出了营房，不时地往后面察看，揣摩着肖佩然也许会跟在后面。她走到野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思想斗争仍然很激烈：如果我选择了佩然，不仅要做一个背叛祖国的罪人，而且还要与丈夫同谋祸害祖国的利益，怎么也说不过去；可如果不这样做，我将永远失去我最心爱的丈夫，也将任凭战火漫延，害及更多的无辜……

　　肖佩然来到大树旁，一直站着默然不语，心中却不断庆幸：樱子没有向宫泽三郎告发自己，樱子是爱我的，在祖国和丈夫的天平上，还存在向丈夫这边滑去的机会，自己还有一定的胜算。

　　樱子发现肖佩然一直站在背后守护着自己，心中也泛起了一种无名的不安，觉得他是个极重情感的男人，是值得依托的。现在，她平静了许多，也想了许多：自己远离家园来到中国，不就是为了寻找一生的归宿吗?现在佩然成了我的丈夫，让我找到了这种归宿，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替佩然设身处地想一下，日本屠杀了数以千万计的中国人，连他父母都死于日本人之手，我既然嫁给了他，身在中国，就应该“嫁鸡随鸡”，中国也就是我的祖国，我也是一个中国人，佩然的父母也是我的爹妈，我怎能置身局外呢?她舍不得佩然，舍不得夫妻分离。

　　想到这里，她豁然开朗，觉得肖佩然对她的要求在情理之中，猛然起身，走到肖佩然身旁，将他紧紧抱住，口里不住地轻轻重复着上面的想法。

　　肖佩然抱起樱子在树下坐了下来，轻言细语开导她：“樱子，你选择来到中国，选择了我，你就一定要做到爱中国，爱你的丈夫，要对你们日军的烧、杀、掳、掠丑恶罪行恨起来，只有这样，你才会有真正的归宿。”

　　樱子无语；她在追忆往事……

　　动员妻子仇恨自己的祖国而与自己一起复仇，这事已让肖佩然极为难做，但还有更为难的、更难以启齿的事情需要樱子去做。为了报家仇国恨，为了让千千万万同胞早日从战火中挣脱出来，纵使前面是火坑，纵使是粉身碎骨，肖佩然知道，他也得跳下去!想到这里，肖佩然冷静地说：“我俩的事，非同小可，隔墙有耳，还是回家去慢慢说吧。”

　　肖佩然扶着樱子，慢慢走进了营房。

　　回到房里，夫妻俩背靠背，各自想着心思，这对恩爱夫妻，自结婚以来，从来没有这样陌生过。

　　樱子算得上是书香世家，从小受严格的家庭教育，父亲虽然行武出身，由于心地善良，从心底里反对当局无端的杀戳。樱子流淌着父亲的血液，自从随夫来到中国，就一直陷在“爱祖国，恨杀戳”、“爱丈夫，又不愿支持丈夫而去伤害日本”的多重矛盾之中。

　　今晚，肖佩然向樱子表明了坚决的反战态度，樱子想，这证明他是爱我、相信我的，这样的伴侣完全可以托付终生。现在还不清楚丈夫和他所从属的组织对日军、对宫泽三郎将采取什么样残酷的报复行动，但我断然不会向宫泽三郎告密，这是最起码的为妻之道。

　　然而，丈夫和他所从属的组织与日军对抗，不会每一次都是胜利者，那么，我们这对夫妻随时都可能分手乃至于永别。想到这里，樱子内心已涌现出无名的恐惧和痛苦。

　　“唉——”肖佩然一声长长的叹息，打断了樱子的思考。樱子怜爱地翻过身来，双手抱着肖佩然，却并不做其他的安慰，因为她知道，这时的安慰是多余的。

　　此时，肖佩然想的更复杂。他认为，樱子对自己国家的侵略本性认识不清，不能憎恨法西斯兽行，动员她一起抗击日军的暴行，难度委实很大，至少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但炸毁日军军火库，国军特工和自己所从属的组织都已无计可施，时间是如此的紧迫，不动员她去办我们所无法办到的事，又能如何呢?

　　樱子抱着他的时候，肖佩然顺势向天而卧，瞪着个大眼睛，忍不住又是长吁短叹。樱子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肖佩然的叹气，弄得她无法安睡。就这样，夫妻俩在床上又僵持了很长时间。

　　夜很深了，樱子还是没睡着。这时，只听见肖佩然喃喃自语：“就是死，我也要把它炸掉!”

　　肖佩然的梦呓，惊动了樱子的神经。她大惊失色，右手撑在床上，左手拍打肖佩然的脸庞，不住地问：“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要死，我要你活着!你要炸什么啊?我替你去炸!”“你炸我炸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宫泽的特别通行证谁也炸不了。”佩然接着说。樱子清楚了，佩然要她向宫泽要特别通行证。想到这里，樱子又掉入了黑暗的深渊。

　　肖佩然瞬间清醒过来。其实，肖佩然是真的在说梦语，还是故意说给樱子听，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妻子一番急促的贴心贴肺的话，显见得她已将夫妻感情和祖国利益重新进行了调整，她似乎理出了一些头绪,自己的祖国派出的军队残暴地杀了自己的公公和婆婆,让她非常困惑,她的祖国对别的国家如此残忍,她陷入了更大的痛苦.她终于将夫妻感情摆到了第一位，这，使肖佩然兴奋至极。

　　天亮了，肖佩然起了床，做了早餐，来到床前，对樱子说：

　　“吃点东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太累了，哪里也不去!”

　　“我知道你累了，我们到城外散散心，也许能够消解你的心愁!”

　　肖佩然哄着樱子吃了点早餐，又好说歹说劝她去野外散心。不久，樱子走近壁柜，开始挑选合适的着妆，此时，肖佩然的心里才有所舒展。

　　肖佩然挽着樱子的胳膊走出了营房，在门口叫了一辆黄包车，指挥着师傅拉向城外，向肖佩然父母的坟墓走去。

　　前面要上山了，黄包车停了下来，肖佩然跳下车，转到樱子这边拉着樱子下了车。

　　云雾还没有散去，云雾正笼罩着山包，而经过一夜的折腾，樱子确实累了，疲劳也象云雾一样，袭上她的心头，腿脚软了，挪动一步都是十分困难。肖佩然挽着她挪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走近坟堆。樱子很不情愿跟着丈夫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但她想，佩然要她来一定有他的用意，说不好，今天可以获得佩然家中的一些秘密。因此，她再怎么疲倦，还是坚持了下来。

　　好一片茂密的松林，黑压压乌沉沉地煞是威风，松涛呜呜地响着，在那松林的边沿上，一株古松弯曲着身子，荫庇着身子下的两座新土堆起的墓丘，没长草的黄坟，除了零零星星几张被雨淋烂的纸钱外，什么也没有，没有墓碑，更没有花圈这类东西，这时，肖佩然猛的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说：

　　“爸爸、妈妈，今天我领着樱子来看你们来了!”樱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日本女性，听到佩然喊“爸爸、妈妈”的时候，不顾地上黄土一片也立即跪了下去。肖佩然对樱子说：

　　“你以前许多次问我爸爸、妈妈哪里去了，今天我告诉你，他们就躺在这堆黄土里。可怜的父亲母亲是被你的祖国发动的这场侵略战争害死的!”说到这里，肖佩然失声恸哭起来。

　　樱子听到这里，觉得自己的心口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血也一滴一滴地流着，眼眶早就盈满了泪水。

　　樱子清楚了，也十分明白：佩然为了他们祖国，为了报家仇国恨，他疯了，什么也豁出去了，佩然要我去向宫泽索要通行证，宫泽是个大色狼，佩然也十分清楚，可能是想利用我的身子进行某种交换，去达到他报家仇国恨之目的。现在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愿意捧手相送，也不怕戴绿帽子，这个家真要坍塌了。想到这可怕的事实，樱子的心像被蝎子螯了一下，感到刺痛，她的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痛苦，忍不住悲痛，泪水顺着嘴唇两旁的深细皱纹流进嘴里。接连不断的精神打击，再加上悲伤过度，樱子已虚弱得不成样子，返城的路上，几乎是肖佩然扶着她走进城的，直到发现前面有一辆黄包车，肖佩然放下樱子，追着、喊着……黄包车停了，他又返回来将樱子抱起上了黄包车。

　　回到家里，肖佩然挽起袖子，准备给樱子做一顿可口的午餐补一补。

　　樱子躺在床上，脸像白纸一样惨白。她停止了哭泣，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天花板，又好象什么也没有看见。她觉得自己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黑暗像高山压着她，像大海淹没她，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痛苦能够和她此刻所感觉的痛苦相比。这种痛苦是那样锐利，那样深刻，又是那样复杂，那样沉重。她还在痛苦地想：

　　“我背叛了杀害我公公婆婆的祖国，帮助中国打日本，无非大和帝国骂我是叛徒，是卖国贼，但我还有佩然，还有个家。现在佩然为了报家仇国恨，用我的身子去换通行证，这本来将我们亲密的夫妻感情人为地制造了鸿沟和裂痕，今后人老珠黄，佩然难免拿这个说事，到那时，他再将我一脚踢了，我就没有了家，没有了丈夫，有国也回不去，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她越想越害怕，好像生命走到了尽头，深重难言的悲痛，深沉的哀痛、悲哀欲绝一齐袭来。心里像翻肠搅肚般地痛苦，难过得肝胆欲裂，心像被毒蛇吞噬着，像被锋利的锉刀来回锉着。她绝望了，默默地做出了最后的决择，我得立即结束自己的生命，还可避免卖国求荣的骂名，减轻我的罪孽。

　　想到这里，樱子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也认为只有这样才是自己最佳的选择。

　　肖佩然的住房，是宫泽三郎强占的一栋小平房，老式住房上面横着几根粗大的横梁，樱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中间那根黑黄的横梁，将床单撕成几条，一条一条地打着结，将打结的布条抛过横梁，踩着凳子，又量着脖子打了一个死结，然后将布套挂着脖子，毫不犹豫地蹬倒了木凳，直挺挺地悬吊着。

　　肖佩然在厨房听到房内传来撞击声，赶忙跑进房去，突然发现樱子悬吊着，他觉得万箭穿心，痛苦得肚肠寸断，不住地哭喊着：

　　“樱子，你不要这样，不要离我而去!”他立即扶正凳子，踩了上去，将樱子抱了起来，但布套还是挂着樱子的脖子，他使劲抱着樱子往上顶，布套还是出不来，他又不敢喊“救人”求别人救助，急得魂魄俱丧，急得双脚乱跳，突然凳子倒了，肖佩然跌倒在地上，他急得六神无主，但也急中生智，赶忙跑到餐厅里搬来一张四方桌，桌子上放一条小木凳，接着跳上去，抱住樱子的半腰，腾出右手撩开了樱子脖子上的布套，由于重量突然失衡，两人双双跌倒在地上。

　　肖佩然抱起樱子，平放在床上，口里不住地喊：

　　“樱子，樱子，你醒醒，醒醒!”

　　樱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一天时间的折腾，她瘦落了形，眼窝塌下去了，腮帮凹下去了，眼窝上加了一层黑圈，两边的额骨愈加高了起来，眼睛下面的皮肉松弛得像两个小袋子，特别是脖子上那道血红印特别突出。肖佩然心痛极了，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向他袭来，吓得全身像游丝那样颤抖不停，不久又突然变得紧缩起来，害怕樱子离她而去，他使劲地掐住她的人中，又到厨房倒了半杯温开水，加了一些白糖，慢慢地喂进樱子的口里。

　　樱子觉得身子轻飘飘地飘向远远的天空，好像向她的日本家乡飘去，又好像听到她死去的奶奶在说“樱子，你不要回来，你的家在中国，”突然间，又听到佩然在喊：“樱子，你醒醒，不要离开我啊。”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眼前一切东西都像在打转，突然间，感到脖子痛疼难忍，终于喊了一句：“痛死我了!”口中的糖水被呛了出来。樱子终于醒过来了，肖佩然高兴极了，继续喂着糖水。樱子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想吃。”停了一下又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让我死吧!”说完又合上了眼睛。

　　不久，樱子完全清醒了，她坐了起来，边哭边说：

　　“嫁给你来到中国，指望着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可谁知，你让我当卖国贼，还要我出卖贞洁，现在你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为报国仇家恨，不去计较，等我人老珠黄的时候，你会记恨我的轻率，会计较夫妻生活的裂痕，到时候我既无国，又无家，有什么活头，不如早点死了算了。”樱子哭得更伤心了。

　　肖佩然抱着樱子，说：

　　“樱子，不会的，我肖佩然不是那种人，我发誓，如果我今后嫌弃你，雷打火烧，被车子压死，被枪炮子打死。”

　　“我听的、见的多了，男人在需要女人时什么誓都敢发，可到后来都变了心，有几个守得住诺言的。”

　　肖佩然觉得现在再怎样解释也很难消除樱子的远虑，他又不能像樱子那样“以死明志”，想了许久，突然，他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来到那张四方桌子前，伸出左手食指说：

　　“如果今后我变心，像这只指头一样。”同时，扬起右手的菜刀向左手指剁了下去，只见半截食指落在了地上。他忍着痛疼急步跑到樱子面前，跪在地上口里不住地说：

　　“樱子，请你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爱你一辈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樱子吓得半死，急忙挺起身子，想下床去制止，可已经来不及了，看到肖佩然掉在地上的半截手指，地板上一滴滴鲜血，她心痛极了，赶紧抱着跪在地上肖佩然的头，深情地说：

　　“我信了，我不闹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去做。”说完，她走向柜台，拿起常备的卫生盒，来到肖佩然身边，心疼地拿起他的左手用碘酒消毒，上了消毒粉，飞快地包扎起来，可一时止不住血，鲜血浸透了白纱布，鲜红的血仍然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樱子打起精神，拉着肖佩然说：

　　“我们去诊所吧。”

　　樱子用酒精棉花堵在肖佩然的左手食指上，用厚布包了几层，将他的左手塞进左边裤袋里，然后手挽着手出了房门，走出了营房，在街上找到了一家诊所，做了止血处理。

　　回到家里，两人沉默不语，肖佩然“断指明志”是等待樱子觉醒的沉默，樱子是愧疚和后悔的沉默，她痛心地想了许多，肖佩然是一个重感情，完全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平时两人爱得如胶似漆，爱得愿意献出生命，生死不谕的爱情应该是牢固的，我不应该耍性子去折磨心爱的丈夫。现在，自己应该先打破沉默，去帮助丈夫完成他神圣的事业，她豁出去了，她要和心爱的丈夫走到底。

　　“佩然!是我不对，把你害成这样，你说，要我怎样做?”

　　肖佩然低垂着头，想了许多，然后说：

　　“樱子，我对不住你，要你去做你不愿做的事，我确实于心不忍，从我爱上你那时起，决心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呵护你，现在如果我能向宫泽要到通行证，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会去做，可他不相信我这个中国人，只有你才有希望完成这个神圣的任务。”

　　“不要多说了，怎样做，你直说吧!我十分清楚，一踏进宫泽三郎这个狼窝，再怎么冰清玉洁的姑娘都会变成不干不净的女人，只要你不嫌弃，我刀山火海为你去闯。”

　　“我们准备炸掉日军军火库，断掉日军的军需装备。进军火库必须要持有宫泽三郎的特别通行证，负责看守军火库的横山大佐是你父亲的学生，我想让你带着伪造的你父亲给横山大佐的书信，请求宫泽允许你去见横山大佐，然后再配合国军情报处长杨柯萍去军火库下蒙汗药，炸掉军火库。”

　　“好!我去，可你是知道的,宫泽是头大色狼,大混蛋,万一她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你就这么忍心把你的女人往火坑里推吗?你呀!”肖佩然知道凶多吉少,但他相信樱子的人格,连连安慰妻子,久久地拥着妻子不放.

　　下午四点左右，肖佩然跑回家，带着樱子顺利地通过了办公室以外的岗哨，樱子径直朝宫泽的办公室走去，却被门口的哨兵拦住，这时，樱子大喊：“宫泽君，是我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报告呀!”

　　宫泽听到门外有一女子大叫，走出一看，见是樱子，便吩咐哨兵，说：“让她进来!”

　　宫泽是个大色狼，对樱子早就垂涎三尺，眼下，樱子一进门，宫泽就走上去，把樱子抱住了，用脚将门一踢，门被关得紧紧的。在这个两人世界里，宫泽欲火中烧，色胆包天，就在樱子脸上狂吻，他有恃无恐，狂吻解不了他的“色渴”了，就在宫泽用手猛剥樱子的上衣时，樱子挣脱了，说：“你们男人一看到年轻女子就不要命，你就不问一问我有什么事来找你呀!”

　　“你的事难道比这还要重要吗?”宫泽仍然抱着樱子不放手。

　　“好了，答应了我的事再说，”樱子厉声说。说话间，樱子坐在宫泽的大腿上，扳开宫泽的手，从身上摸出肖佩然伪造的那封信，说：“我要去拜会横山大佐，把父亲的信交给他”。

　　“龟田参谋明天就要去军火库检查安全防务，你父亲的信就由龟田转交好了。”

　　“不行，不行，我要亲自交给他，我和横山大佐是老相识，现在很想念他，我一定要去”樱子撒起娇来，欲从宫泽三郎怀中挣脱下来。

　　这时的宫泽，欲火达到高潮，怎肯让樱子轻易走脱，前次她到家里，因为有老婆那张黄瓜脸在盯着，没有搞成那事，宫泽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怎能让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口里不住地说：“乖乖，不就是去见一下横山大佐吗，你就是要我的命也可以给，你就随龟田一起去吧”，随后，从办公桌上的皮包里取出一张特别通行证给了她。

　　这下樱子在劫难逃，她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此时此刻，她想了很多，肖佩然要她来见宫泽这个色狼，他就应该考虑到妻子的贞洁，她是爱肖佩然的，在爱情上也坚贞不二，但要完成一件大事，总得做出牺牲，为了爱人报国仇家恨，为了和爱人在中国白头谐老，她豁出去了。樱子假装兴趣来了，拿出浪荡的姿态说：“宫泽君，要干就要轰轰烈烈地干一场，拿酒来，我们碰两杯，喝了酒，干那事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宫泽三郎求之不得的好事，他松开樱子，从壁橱拿了一瓶青酒，用嘴咬开瓶盖，“咕咚”几下猛喝几口，然后递给樱子，樱子拿着酒瓶清浅清浅地啜了一口，又朝着宫泽的嘴里灌酒，一瓶酒几乎全灌进了宫泽的肚子里，宫泽抱着樱子放到大腿上，一只手摸着她的大奶子，一只手剥她的上衣，她半推半让，突然，宫泽把樱子放下来，将自己的衣服平铺在地上，猛的把樱子抱起，平放在衣服上，他的双手猛一阵揉搓，然后全身扑了上去……樱子随他摆布，脸上布满了辛酸的泪水……

　　纵欲和酒精的作用，使宫泽疲惫不堪，不一会便呼呼大睡，樱子试探了几次，发觉他真的睡过去了，便慢慢地抽出被宫泽身体压着的左手，爬起来又从宫泽办公桌上的皮包里抽出4张特别通行证，然后，整理一下妆容，轻步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家里，樱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强忍着泪水，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这时，肖佩然推门进来，只见樱子用手在擦眼泪，一副委屈的样子，他那种侥幸的心理顿时崩溃了,他知道宫泽这头恶狼让妻子蒙羞了,他心里极难受,但他不能迁怒贤慧善良的妻子,不能有出有任何伤害妻子的言行,他拥着樱子，用怜爱的手拭擦她脸上的泪水。

　　樱子将5张特别通行证递给肖佩然，双手捶着他的胸脯，娇滴滴地埋怨：“只怪你，只怪你，你要我去完成这样的任务，难道你心里就好受吗?”肖佩然继续抱着樱子，凝视着五张特别通行证，这是我家女人用羞辱，用一顶绿帽子换来的，可这五张特别通行证，更是让宫泽三郎通向死亡、让日军通向覆灭的通行证。肖佩然推开樱子，站了起来，握紧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说：“旧仇新帐，要让宫泽三郎加倍偿还。“这时，樱子双膝跪在地上，说：”佩然，对不起，我成了不干净的女人了，我这样做出于无奈，也是为了你，你要一辈子对我好啊!”

　　“我会的，一辈子爱着你，我发誓：如果我用宫泽污辱你的事作难你，天打五雷轰，或是死在刀枪下，死在车轮下。”肖佩然停了一会，接着说：“快去洗个澡，把畜牲的污渍干干净净地冲掉。”

　　肖佩然忍辱负重，戴着绿帽子，谋划着摧毁法西斯畜行的惊天大行动。

　　晚上十点左右，在地下党秘密联络处，肖佩然、蔡崇智、杨柯萍、李平四个“行动”巨头，正在密谋着第二天炸毁日军军火库的方案……

　　上午8时左右，龟田开着美式吉普车，车上除他的四个随从外，还有樱子。

　　肖佩然心里兴奋异常，很想就在这一天，脱掉日军的黄马褂，堂堂正正地做回中国人，由秘密和日军较量转入公开的战斗，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为了肖佩然的安全但是，地下党组织命令他隐蔽埋伏，这次行动没让他参加。

　　吉普车行至山坳的转弯处，被几个身着日军服装的人拦住了，车刚停稳，李平用手枪抵住龟田的腰将他拉了下来，另几个人冲上去把四个随从拖下来，同一时间，四把匕首刺进了四个随从的心脏，并将四个毙命的鬼子拖进到山林里。樱子看到一股股鲜血喷在车门上，赶忙悟住了眼睛，从小到大，她从没看到过这种残酷的场面。李平将龟田拉到一棵大树背面，历声地用日语对他说：“你放老实点，一切按我们说的去做，如不老实，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然后将一颗微型炸弹捆在龟田的腰上，又将自动启爆器在龟田面前晃了一晃说：“我们随时可以要你的命。现在我们便是你的随从人员，到了军火库，一切要听我的。”

　　在吉普车里，重新换了四副面孔，杨柯萍扮成日军特务枝子，另外三个军统特工扮成随从卫兵。

　　龟田驾着车，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现在不再是检查防务的参谋了，而将成为帮助中国军队炸毁日军军火仓库的帮凶。他十分清楚军火仓库里有100门大炮，500门迫击炮，各种机枪2000多挺，子弹无法统计，还有没启用的装甲车200台、各式车辆500台、汽油上千吨，这些都是宫泽三郎的心头肉，也是日军突破雪峰山，直取芷江的希望，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毁之一炬。

　　转眼间，吉普车到了军火库的前哨，有龟田参谋安全防务检查的特殊身份和宫泽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地通过了繁琐的哨卡，顺利地来到了横山大佐的办公室门口。

　　车子刚停稳，横山大佐出来迎接，樱子看到了横山便大叫起来：“横山兄，好多年不见面了，我好想你，”同时走上前去，握着横山的手说：“我是樱子呀。”横山也很快认出了樱子，便说“你小的时候，我经常抱着你玩，那时你多乖啊!”他们俩个只顾亲热，把龟田参谋冷在一旁。龟田主动走向横山大佐行了一个军礼，李平趁机附在横山耳朵根秘密地耳语：

　　“那位女军官是冈村司令官特派的高级特工枝子，其他三位是宫泽司令参谋部的。”

　　这时，横山才正眼相视这位清秀、高挑、气质不凡的假枝子杨柯萍，向前几步，握紧“枝子”的手。“枝子”这个高级特工，在日军内部名声颇大，可她平时像风一样，住所不定，横山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枝子，听到李平的介绍，完全将杨柯萍当成了枝子，引领着她来到办公室。

　　让座，寒喧一阵。

　　这时，龟田将宫泽签署的军火仓库安全防务检查命令交给横山，随后用日语咿哩哇啦地交谈起来，“枝子”向樱子丢了一个眼神，樱子忙把横山的汇报打断了：

　　“横山兄，好久不见面了，我去给你做几个你爱吃的北海道小吃，帮你解解馋吧。”

　　“你去吧，你去吧。”

　　樱子拉着“枝子”跑了。

　　踏进厨房，樱子用日本话叫道：“大叔，你们辛苦了，横山大佐让我们来做几道纯正的北海道小吃，你们休息一下吧。”随后，樱子娇滴滴地握住了炊事大叔的手，拉到隔壁的房间坐了下来，问寒问暖，不一会儿，几个炊事兵也同时拥进房，都想一饱眼福，看看这位漂亮的娇小玲珑的日本小姐。

　　装扮成“枝子”的杨柯萍，挽起袖子，装模作样地准备做日本菜，看到日军已做好的大锅菜和一大锅大米饭，估模着够七八十人吃的。她的头脑飞速地算计，如果将蒙汗药投到饭里，必须用大锅铲和匀，大锅饭一翻动，会引起怀疑，还是投到主菜里可靠。她一边用眼睛余光斜视着房间，一边飞速摸出蒙汗药，倒进了主菜里，拿起大锅铲拌和着。

　　“樱子，北海道小吃我不会做，还是你来吧。”

　　樱子挣脱了炊事兵的纠缠，跑了出来，挽起袖子，真的做起了北海道小吃来，众厨子在一旁“学习”，其实不过是借此机会继续观看樱子的欢颜。

　　临到众厨动手了，大米饭有的装在大桶里，有的盛在大盆里，几样菜都是用大小铝盒盛着，有一个厨子挑着两桶饭，又将两盆菜放进饭桶里，出了厨房，杨柯萍分析这是给军火仓库守军送饭去了，十多分钟后，几声钟响，二、三十个鬼子敲着碗进了食堂，樱子做的小吃也端进了食堂隔壁的军官雅座，其中一碗“加料”的主菜放在中间。

　　横山大佐、龟田等走进雅座，雅座是两扇褐色的折门，李平走过去拉开，轻轻向两边一推，便自动地折叠起来，现出宽阔的大餐厅，大餐厅东面有一扇玻璃门，李平又推开玻璃门，让杨柯萍、樱子进去，坐在皮椅子上。四面墙壁是天蓝色的波纹图案，其中还绘了好几条日本常见的海鱼，靠门口左边角落里放着一盏落地立灯，反射出屋子里一片水样的绿光。

　　让座后，樱子殷勤地要横山夹她做的北海道小吃，那盘“加料”主菜动都没动。樱子献殷勤，对“蒙”倒横山大佐帮了倒忙。李平和三个军统特工紧盯着杨柯萍的筷子动向，杨柯萍夹哪道菜，他们也夹哪道菜。身上绑着炸药的龟田像死猪一样安静,他很想找机会与横山交流,只因身傍有个壮汉李平,无法动弹.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

　　杨柯萍惴惴不安起来，非常担心龟田暗地搞鬼，虽然安排了李平见机处置，还是希望龟田不要生出事端来，这样三个特工只要制伏横山一个人就简单多了。眼见火候到了，樱子跟着杨柯萍立即拉开了门，李平拉着龟田也出来了，横山大佐正欲起身，却被另一个特工卸了枪，将他按住说：“我们是中国特工，你放老实点，我们随时可以要你的命。”杨柯萍发现食堂里吃饭的鬼子全部倒下了，便发出了行动信号；李平拨出手枪朝着龟田的胸脯开了三枪，龟田立即倒地毙命；刹那间，十多个特工和自卫队员肩扛炸药包，右手持手枪将一颗颗仇恨的子弹射上哨兵，鬼子不做任何抵抗全倒下了。特工和自卫队员冲进了营房，急步向军火库走去；同时，四角的碉堡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机枪声，提前埋伏的特工和自卫队队员先发制人，向碉堡里开了火。

　　李平像离弦的箭，向扛炸药的爆破队员追去，杨柯萍冲进食堂雅座，拉起已经五花大绑的横山大佐推出了门外，安排一名特工拉着樱子走出了营房，这位护送樱子出营房的特工转身又进营房朝军火库跑去。这时，部分没有被蒙倒的鬼子开始有组织地顽抗，向爆破队员开了火，四面山上埋伏的行动队员立即进行反击。杨柯萍迅速将横山大佐推到军火库大门前，要他向没蒙倒的鬼子喊话，要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李平来到军火库安排好炸药安放地点，特工随即点上了火，特侦队员和自卫队们向后撤，纷纷冲向军火库大门。在军火库门前，导火线发出嗞嗞的响声和火花，队员都在等待“轰隆”一声巨响，等待炸毁军火库胜利的一刻；军火库大门前躺着的十多具敌尸，应该也会随着巨响飞上天空。谁料想突然有一个断了腿满身血污的鬼子用手抓着地皮向导火线慢慢地爬去，地上留下一道道血迹，他一步一步地接近导火线，只差两三步就够得着了；这一情况被山头的狙击手谢方玉发现了，“啪啪”几枪射过去，因为距离太远，鬼子又趴在地上，虽然连续几枪都射中了，却没有伤到要害处，鬼子只是把头埋在地上。突然，军火库东面方向出现了一挺机枪，对准谢方玉一阵猛射，埋伏在东面的特侦队员连忙甩出几颗手榴弹，将机枪打哑了。这时，断腿鬼子抬起头又继续向前爬，他终于抓住了火花四迸的导火线，使出吃奶的力气，硬是把导火线的连接线一齐拔了出来。

　　“引爆失败”，这对杨柯萍、蔡崇智是一个致命打击，危险一步一步向他们逼来，不远处的公路上，日军的几辆巡逻摩托车听到密集的枪声向军火库赶来，车轮飞速旋转，坐在车上拿着指挥刀的日军指挥官在依哩哇啦地大叫。紧急关头，李平、杨琼花率几个人拿着爆破器材飞步重返军火库门前，打死了断腿鬼子后重新安装导火线。现在已经能听到摩托车驶过来的声音了，情况万分危急，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险时刻，杨柯萍、蔡崇智冷静应对，虽然明知靠她们几支手枪挡不住日本鬼子全副武装的巡逻队，但埋伏在北面、东面、南面的机枪手，也应该会发现了这一不利情况而前来增援。埋伏的队员见爆炸声迟迟没有响起，也知道情况有变，只留下一挺机枪观察动静，其余的全部向军火库门前迅速运动。鬼子还未进军火库，摩托车上的机枪便朝两边猛射，此时，我方的机枪、步枪、手枪也一起开火，我方在暗处，日军在明处，敌军机枪手还没找到目标，大部分已被击毙，在强大火力控制下，巡逻队终于到天国巡逻去了。李平、杨琼花等人安装好导火线返回来了，杨柯萍这才命令埋伏的机枪手往山上撤退，杨柯萍、蔡崇智边撤边对队员们说“赶快撤退，军火库爆炸会很危险，另外，宫泽三郎如果得到消息，也会派重兵拦截，我们只能绕大山撤，越快越好。”

　　不久，几声巨响传来，惊天动地，火光冲天，连续爆炸声将大地炸得抖了起来。爆炸成功了。杨柯萍拉着樱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走着，行动队员扶着她上高山，下陡坡，樱子跑不动了，杨柯萍把她背起来，行动队员见此，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从杨柯萍背上抢过樱子，背着樱子就跑，一个个轮换着背一阵。这时，李平将横山大佐的绳索解开了，一边走，一边说：

　　“你当了俘虏，还是老老实实听我们的为好”。

　　横山不语，军火库被炸，他明白自己难逃其咎，在一个转弯处，乘我自卫队员不备，抢下一个队员的匕首用力刺进与自己的胸膛，立即倒地毙命。

　　宫泽三郎率领救援部队赶到军火库，依稀还可听到一些爆炸声，看到军火库刹那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变成了一片焦土，变成了废墟。他满脸的横肉变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地说：“大日本完了，皇军完了，我宫泽三郎劫数已尽。”他抽出指挥刀，倒转刀头，想剖腹自杀，向天皇谢罪，被随从抢下指挥刀制止了，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军被炸火库的惨状发呆。

　　城里戒严了，地下党联络处和军统特工的住地被日军捣毁了。宫泽下令：无论化多大的代价都要将樱子抓捕归案，将她碎尸万断。肖佩然被关进了大牢。宫泽又命令特务机关长率领所有特务在城里城外进行地毯式的侦察和搜查，还命令守军搜查和堵截。

　　在山林间，一支杂牌军在急行着，有的着便装，有的穿日本军服，这就是杨柯萍、蔡崇智、李平袭击军火库的行动队，樱子已疲惫不堪，全靠队员轮流背着走。

　　密林深处，队伍稍作休整。蔡崇智、杨柯萍、李平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决定绕开新宁县城，奔隆回，走洞口，直插雪峰山。在偏僻山林，蔡崇智绕道将樱子秘密安顿到一个农户家里，准备待雪峰山会战结束，再来接她。

　　这时，机要员杨琼花走来，王耀武要和杨柯萍直接对话，话筒里传出了王耀武的声音：

　　“哈哈，杨处长，你们炸了日军军火库，宫泽比死了爹娘老子还要痛心，你们为雪峰山会战立了大功，你真是‘雄鸡公戴帽子，冠上加冠啊!’何总司令电令嘉奖你，命令你火速归队。”

　　“是，坚决服从命令!”杨柯萍回答说。

　　杨柯萍向蔡崇智、李平等挥手告别，率领特侦队员直奔雪峰山，蔡崇智仍回宝庆自卫队；李平根据军统的指示，滞留新宁、武冈等地，继续窃取日军情报，这三股力量，分分合合，今天又到了分手的时候了。

　　第十九章 何应钦两次遇险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1945年3月上旬的一天，也就是杨柯萍率特侦队下山，将汉奸曾余辉暗杀后不久的一天，何应钦带上美国军事人员、作战参谋和随从人员登上飞机，对连绵起伏、高深莫测的四百里雪峰山沿线来回几次侦察，把整个雪峰山的沟沟壑壑看得明明白白，洞察于胸。然后吩咐掉转机头往宝庆方向侦察日军兵力部署情况，在再次转向桂林方向进行侦察时，突然遭遇了日军炮火猛烈射击。

　　飞机在天空左右盘旋躲避，机身剧烈地摇晃，接着前方出现了几架前来拦截的日军战机，情势万分危急。吉人自有天相，这时从西南方向出现了三架美国飞机，对飞来拦截的日军战机进行猛烈的攻击，同时另两架美国飞机则飞向日军的高炮阵地，丢下一颗颗炸弹，随着几声“轰隆”巨响，日军的高炮阵地炸开了花。何应钦终于松了一口气，飞机也迅速摆脱了日军的纠缠。

　　原来，在芷江机场的美国空军司令陈纳德将军知道何应钦乘机视察前线的消息后，立即派出了5架战斗机尾随保护，在飞机遇袭时天降神兵。

　　不久，侦察雪峰山地形的照片摆在何应钦办公室的桌面上，他凝视着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珍贵资料，点上一支烟，在烟雾中陷入了深思……

　　“来人,去把作战参谋叫来。”何应钦迅速掐灭手中的烟头，大声吩咐。

　　作战参谋火急火燎赶到办公室，何应钦指示说：“你参加了昨天的侦察，现在根据这些照片，结合军用地图，赶紧绘制一张雪峰山的地形图给我。”

　　“是。”作战参谋行了一个军礼，就出了门。

　　“报告。”机要参谋来到何应钦办公室门前。

　　“进来。”

　　“驻扎在武冈县江口(今属洞口)的五十七师战事吃紧，驻守的一个营伤亡200多人，请求增援。

　　何应钦展开了军用地图，手指在江口位置上狠狠戳了几下。

　　3月10日，何应钦带领中美将领十余人突然来到江口。

　　东南方向的青岩山，郁郁葱葱，峰高坡陡，层峦叠嶂。

　　在营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何应钦向守军营长询问战况，发现形势非常严峻，为了更清楚地了解敌我双方的情况，以便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何应钦决定同随行的十余名高级将领徒步上15里远的青岩山主峰。山间小路荆棘丛生，怪石横陈，众人气喘吁吁爬上一个制高点，俯视前方日军和我军的兵力部署情况。其实日军也只有一个营，却把我军打得狼狈不堪，何应钦心中很不平静。

　　这时，日军的瞭望哨好像发现了何应钦等人的行踪，一名军官正准备指挥几挺机枪射击，我驻军营长邓志辉先发制人，命令机枪连瞄准日军阵地扫射，最前面的几个日军应声倒地，我军趁势以密集火力强行封住日军阵地，掩护何应钦下山。

　　山中的天气变幻无常，在上山侦察时已经下起大暴雨，一道凶猛的洪水，带着不可抵抗的威力，从上游冲出来。洪水吼着，一切都在惨烈地号叫，它像是几千只老虎在咆哮，几万只野狼在嚎叫，又像是一个大战场上两军在呐喊嘶杀……绿铅似的大水，混含着泥屑、砂粒，向山里直灌，从小溪的上头，齐陡陡，一丈多高的洪水，像墙一样压了过来。十余名将领连滚带爬到了山下，身上的高级呢子军装粘满了泥巴和尘土。

　　山中暴雨，来得急，下得猛，邓营长凭着多年的经验，估计到河水会猛涨，赶紧安排官兵紧急搜寻杉原木，在何应钦等归途的小河中临时搭起一座简易木桥。虽然木桥被山洪冲得摇摇晃晃，但当时的情况危急，不远处的日军随时会把子弹射过来。在水里护桥的官兵催促何应钦赶快过河，何应钦刚踏上一截原木，一个护桥士兵脚底一滑，连同原木被洪水冲走。何应钦乘势跳向另一截原木，可这个护桥的士兵和原木又被洪水冲走了，何应钦跌入洪流中。见此情形，邓营长与另外十余官兵纷纷跳进水中，死死地抓住何应钦，与岸上的士兵手拉手把何应钦抱上了岸。

　　青岩山前线侦察回来，稍作休息，邓营长把何应钦迎进营部，召集连以上的军官研究当前的战况。此时的何长官经过洪水的侵扰显得有些疲倦,看到鬼子这么强势,而自己的部下又处在下风,心中确实有点不快,他说：“日军的一个营就把我军打得如此狼狈，真丢国军的脸，我这个司令也脸上无光。接下来的仗怎么打，请大家献计献策，一定要克敌制胜，打个翻身仗，一雪前耻。”

　　军官们都低着头，无语作答，他们心里清楚，何将军刚刚视察了青岩山阵地，对我们的能力肯定不满意,再者,何长官的主意肯定比我们的多,在何长官面前我们哪敢班门弄斧啊.这何长官心里肯定有锦囊妙计。

　　邓营长转向何应钦：“还是请何长官示下!”

　　何应钦将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

　　“小鬼子前些天把我们打得很惨，我们要记住这个血的教训，鬼子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全营官兵振作精神，采取包抄合围的战术，一定可以把鬼子吃掉。”

　　他喝了一口茶，神情十分严肃，坚定地说：

　　“现在我命令一连长率两个排从右侧绕青岩山，用最快的速度，登上青岩山主峰，隐蔽下山直插敌人后方，埋伏好，发射三颗信号弹，以示合围攻击开始；三连长率领士兵从左侧隐蔽上山，左侧的山没有右侧高，你们可以慢一点出发，等天黑再下山，同样直插敌人后方，见到信号弹立即发起强攻。其余人员听你们营长指挥。”

　　何应钦刚刚下完命令，邓营长站起来说：

　　“前些天青岩山一战，因我指挥不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现在长官命令我们从左侧绕青岩山背后，再登山下山，山高坡陡，且地形复杂，我请求这个任务交给我率部完成，将功赎罪。”

　　何应钦早闻邓营长是一员能打硬仗的虎将，听了他的请战后，斩钉截铁地说：“好，左侧就由你指挥，这里由副营长指挥。”

　　左侧暂且不提。

　　会后，邓营长马上找到一位姓刘的当地老猎人作向导，悄无声息地出了营房，他们快步绕道青岩山背。为了争取时间，邓营长问向导：“老乡，上青岩山可有近路?”

　　向导说：“我从小和父亲在这深山里打猎，我记得那边斜坡上有一条抄近的小道，但那条路实在难行。”

　　“好，你在前面带路，就是没路，老子也要踩出一条路来。”邓营长回答道。

　　于是，在向导的带领下，队伍抄近路走进了丛林深处。果然这条所谓的小路，实际上根本算不上路，很少有人兽走过的痕迹。

　　邓志辉马上命令几名战士手持大砍刀在前面开路，另外几名战士搬石头填路坑，好几次有官兵一脚踏空脚下一滑，连人带装备往下滚，好在滚下不远就被山里树木拦住，被荆棘缠绕，其他人马上冲下去，把失脚的战士拉上来，继续小心前行。就这样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见此情形，邓营长焦急万分。

　　在离主峰还有三百米时，有的士兵已明显体力不支，邓志辉准备从此地下山直插敌后，吩咐手下原地隐蔽休息，只带着向导和几个战士翻上脊顶，依稀可见日军兵营，甚至听得见日军依里哇啦的喊叫声。“不行，从这里下山，日军肯定会发现我们的。”

　　邓志辉果断命令：“大家顺着反坡前行，老刘带路。”很快，一行人登上了主峰，渐渐离日军军营远了，他们顺着脊峰直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传来几声震天动地的吼声，听了一会儿，向导说：“长官，我们遇到老虫了。” 邓志辉暗捏了一把汗，怎么办?如开枪射击，就暴露了目标，如果直接从主峰下山，另一边却是悬崖峭壁，无法落脚。正犹豫时，向导向后一摆手，示意官兵们趴下，不要出声，他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扒开杂草，果然在前面约五十米的地方，一只吊睛斑额大老虎卧在一棵大树下面拦住了去路。这是一只雌虎，肚子和大腿的毛都闪耀着白色的亮光，黄色和黑色的小斑点散布在它腿部的周围，就像套着漂亮的镯子一样。它的筋力坚强的尾巴也是黄色的，末端有些黑环。这支雌虎正在树底下吃一头刚刚捕捉到的小野猪，野猪的内脏已经掏了出来，肠子血液流了一地，在享受美食时，它不时发出呜呜的吼叫。向导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悄悄转过身来，贴耳对邓营长说：“长官，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一下了，只要大家不作声，老虫一般不会主动攻击目标。等这畜生吃饱了，它会径自离去的，到时我们再过去。”

　　“唉，这畜生偏偏这个时候挡老子的路。” 邓志辉狠狠一拳砸在路边的石头上。

　　这时，老猎人又向前走了十多步，只见他站起身，低着头，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知他是请梅山，还是请土地公、土地婆，不久，老虎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钻进了丛林深处，为部队让开了路。老虎是吃饱了才离开还是老猎人请神将老虎请走的，谁也不能确定。

　　天渐渐黑了下来，山林里出现短暂的寂静，偶尔有不知名的野兽从身边一晃而过。邓营长命令抓紧下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众官兵累了一天了，又担惊受怕。上山的时候气力足，稳稳当当一步步前进。下山时，腿脚有点发软，颤颤兢兢不听使唤，又背着沉重的武器装备，腿肚子老是发抖，身体跌跌撞撞，有时一不留神便连人带装备滚出好远。

　　下到半山腰，不少士兵已摔得鼻青脸肿，伤胳膊折腿的，邓志辉暗自着急，幸好，暴雨过后，山林里渐渐透出光亮，月亮终于露出了圆脸，也许老天对他们青睐有加吧，手拿砍刀的官兵仍旧在前面砍棘开路，官兵们手拉着手，一步一步摸到了峰底。

　　稍事休息后，邓志辉命令加快行军速度，向日军阵地包抄，这时东方已泛出鱼肚白，拂晓来临了。在清晰地看见日军营房时，他让众人停了下来，埋伏好，并没有急于发信号弹，他想让劳累了一天的士兵休息片刻，吃了干粮，养足精神，保证最强的战斗力。

　　另一边三连长带领官兵从左侧山背直插敌营，因左侧山峰不高，所以行进速度快，他们早已绕到敌后埋伏好了。

　　日军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刻，邓志辉果断下令发起总攻，三颗白色的照明弹腾空而起，照亮了青岩山的半边天空。

　　我军从三个方向发起了进攻，一时“冲啊!杀啊!”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山谷。重机枪喷出愤怒的火舌，手榴弹在日军的营地炸开了花。邓志辉犹如一只下山猛虎，冲在最前面，他要一雪前耻。

　　日军官兵大多还在睡梦中，有的来不及穿衣服，就稀里糊涂的见了阎王，青岩山成了他们的葬身之所，没死的大多数乖乖地举手投降。

　　就在邓志辉率全营清理战场时，何应钦和同行的十余名高级将领已启程奔往芷江。

　　此时，我军的后续部队也已陆续到位，新六军、第十八军已达湖南安江、芷江和沅陵、辰溪集中。

　　第四方面军总司令王耀武被国防部任命为前线总指挥。王耀武毕业于黄埔军校，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素以能打硬仗著称，自领命以来，日思夜想，为了制订“会战”战略战术和会战兵力部署，可谓绞尽脑汁。连日来，他亲率侦察处、参谋部的人奔波在雪峰沿线四百里的战线上，他认为雪峰固然天险，是天然屏障，日军也会派出侦察兵先遣队侦察和抢占豁口要害，寻找突破口，伺机发起进攻，突进芷江。

　　要想取得雪峰会战的胜利，减少伤亡，只有先洞悉雪峰山的地理地势，才能掌握战争的主动权。自从在溆浦巧妙躲避了日军的追踪来到武冈山门(今属洞口)以来，王耀武丝毫不敢放松，每天都在捉摸如何排兵布阵，他知道，这次恶战对于他的戎马生涯所意味着什么，而日军的残暴情形和强烈的民族责任感更让他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山门是日军突进芷江的首选要地，这里一定要安排一支精锐部队把守他才能放心。(后来王耀武安排第十九师，第七十四师，第六挺进纵队和陈光中的杂牌军予以重点把守。)

　　3月12日，王耀武一行沿着山路，经洞口塘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要塞江口(今属洞口)，仔细观察沿路地形，他胸有成竹。然后马不停蹄乘车赶赴绥宁的金屋塘、水口等地视察，于3月14日回到芷江。

　　3月15日，初夏的阳光明媚，万物复苏，处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在王耀武会议室里，何应钦主持召开有中外将领参加的军事会议，专门研究会战作战方案。

　　会上，争议不断。美国将军抢先发言：现在日军已经穷途末路，其大部分的军队被堵在了雪峰天险，我们应该采取快刀斩乱麻的战术，调集炮兵，空军和步兵发起总攻，一举全歼日军。”

　　有的说：“日军虽然被堵在雪峰山，但他们的武器装备依然精良，如果他们集中兵力突破一个口子，那么芷江岌岌可危，实在不可轻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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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应钦虽然经过数日的战地侦察，心里有数，但他想到指挥官王耀武也在雪峰山多处谨密视察，又是雪峰山会战的主要指挥官，肯定有独到的见解，因此，便对王耀武说：“王司令有何高见?”

　　王耀武站起身，来到墙上的作战地图前，神情严肃地说：“诸位，这次会战关系到整个抗日战场和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最后胜利。纵观现在的战事，我认为，应该扎紧口子，就是说对溆浦、山门、绥宁的几个山不高、地势相对平缓的豁口，一定要派重兵严防死守。日军在溆浦、山门受挫后肯定会突破洞口塘这个大口子，撕开江口，直捣芷江。我准备部署一支精锐部队在洞口塘进行堵截，我军前线各部可以佯败，诱敌深入，撤退至江口，包抄合围之。同时可紧急调集芷江、安江、辰溪、溆浦、山门等我军的主力部队，埋伏在月溪至江口的两面山上，在洞口塘佯败的部队退至江口进行埋伏、日军大部队挺进到江口时，全军发起总攻，并迅速从新宁、宝庆调兵增援，在洞口塘堵截，收拢口袋全歼日军。”王耀武一口气讲完他的思路，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英雄所见略同”何应钦站起来，右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斩钉截铁地说：“对，我们的作战方案，就是十二个字：扎紧口子，诱敌深入，包抄合围，把鬼子全歼在江口，扬我军威，扬我国威。王司令，你做好安排部署，指挥好本次雪峰山大会战。”

　　“这是作战处最近绘制的雪峰山地形图。”何应钦把地形图推到王耀武面前。

　　就这样，在王耀武的作战指挥室里，不仅有雪峰山详尽的地形图，而且还制作了雪峰山布防的沙盘，上面详细地标明了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和有关隘口。王耀武站在沙盘前，躇踌满志，开始运筹帷幄。会后，何应钦说：“王司令稍等片刻!”两人在作战室又在研究会战的细节。王耀武首先说：“目前我军的兵力部署没有到位，日军进攻势头很猛，因此，要部署安排能死打硬拼的部队进行阻击，会战前还有恶仗等待我们。”“是的，阻击日军西进很关键，请王司令尽快部署”何应钦同感而发地作了答复。

　　第二十章 岩口铺阻击赢战机

　　三月中旬，四方面军司令部驻地的溆浦县陈家垴的大山上已是一派新绿，山坡上、沟谷里，松树、杂树、杉树和各种灌木都生出茂盛的枝叶，使得那些随处可见的炸弹坑和被炮火烧焦的树木也被黄土和黑色浸染，变得不那么刺眼了。然而，整日不停的日军敌机飞掠的轰鸣声和不断响起的炸弹和枪炮声，依然在疯狂地敲击着战争的琴键。

　　日军继续以大炮开路、飞机掩护，向雪峰山腹地的新宁、武冈、绥宁、隆回、洞口、溆浦推进，我军在顽强阻敌的同时，几十万大军陆续集结，开入反攻阵地，大反攻的各项准备悄悄地在四百多里雪峰山沿线上紧张地进行着。

　　王耀武将作战指挥室设在一个潮湿的山洞里。这个洞穴，在微弱的光线下，尚能见到洞顶上悬挂着不透明的冰柱般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持续下滴的水珠已凝固得坚如刚玉；那种水珠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不管淌到哪里，都能把它所滋润的物体变成石头。被风吹进去的落叶和树枝，长在洞口得不到自然界露珠润湿的毛茸茸的灌木，都被这奇妙的过程化成石头。四方面军司令部的将校们在这个山洞里加紧工作，争分夺秒地完成战役发起前的各项准备。无数的电报、电话从各军团指挥所及各参战部队飞向溆浦这个小山洞里；无数的指示、命令又从这里发往前沿阵地。无数的请示、指示，无数的分析判断，无数的信息、敌情，无数的调查，无数张神经高度紧张的面孔，随着反攻的序曲正在一声声地弹奏着。

　　在这众多的拨动战争琴弦的乐手中，最高指挥部的领袖人物决定着大反攻乐曲的主调。

　　三月中旬，蒋介石致何应钦密电，下令“确保芷江机场，以第四方面军所属部队为主力。”“湘西方面之敌，已显动摇模样，为捕捉战机，希速殇第三、第四方面军，对当面之敌发动全面反攻，期在敌增援部队未到达之前，击灭该敌为要。”何应钦接到密电后，来到陈家垴，对王耀武说：“反攻前的排兵布阵抓紧进行，目前最为重要的是部署过硬的部队阻击进犯隆回、武冈、绥宁之敌，尽快完成反攻前的兵力部署”。王耀武听后非常高兴，说：“按何总司令说的办。”

　　何应钦走后，王耀武和五十七团团长钟雄飞通了电话，命令该团副团长林云飞死守岩口铺，阻击日敌向西挺进。新宁、武冈阻击战，何应钦已命令三方面军安排精锐部队阻击，为合围聚歼日军，调动和集结部队赢得时间。

　　同时，杨柯萍奉命赶回，王耀武见到她，非常高兴，突然,王将军表情严肃地对杨柯萍说：

　　“雪峰山会战的阻击任务十分艰巨，特别需要情报人员参战，请你派出小分队赴绥宁武阳参加阻击战，你仍去新宁，务必尽快拿下‘樱花终极计划'”。

　　杨柯萍迅速找到副队长田学敏，说：“谢方玉留下，你率方宁、杨琼花和一部分队员赴绥宁武阳协同五十七师作战。”

　　田学敏率领小分队要出发了，杨柯萍、蔡崇智、李平、谢方玉等前来送行，一一惜别。

　　1945年3月18日，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率一营据守岩口铺。他安排一股兵力死守岩口铺宝(庆)黔(阳)公路南边靠公路的铁丝岭，另一股兵力扼守铁丝岭东侧，在宝(庆)黔(阳)公路南边靠近公路的百弓坨，主力和机动部队扼守岩口铺邵黔公路北侧约半里的烟袋山，也称烟袋坳。此前，林云飞派出侦察班对整个岩口进行了侦察，决定利用茂盛的森林作掩护，在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三山设下三角连环阵地，俯视邵黔公路，切断日军沿公路前进的路线。

　　3月19日凌晨，日军一一六师团一0九联队的先遣队近千人摩托化前进，前几天，日军从此地畅通无阻地直入雪峰山，一0九联队作梦没想到此地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我军前方哨发出了信号，日军已进入我军的伏击圈，当日军的第一辆和后一辆车全部进入伏击圈时，林云飞一声令下，“打”，刹那间枪声、炮声震耳欲聋，仇恨的子弹射向敌军。林云飞指挥火力集中狠击日军的枪机手，日军30多辆汽车几乎全被打瘫，未死的日军，有的举枪还击，有的窜头鼠脑地钻进车轮底下。顿时，“冲呀”，“缴枪不杀”的喊声惊破了黎明的宁静，此仗从打响到结束仅花了一个钟头。战斗结束后，士兵们准备将缴获的迫击炮和机枪搬运上山，林云飞摆了一下手，说：“这些辎重全部搬到去雪峰山方向的山头上，除侦察员继续侦察外，全体官兵下山休整。”

　　20日晚上8时，我侦察兵报告：“敌军十多门大炮开路，几十辆军车全部重武器装备向岩口铺方向而来。”这是日军一二0联队主力反攻来了。

　　林云飞听到报告后，没有下达准备战斗的命令，仍在指挥室里静静地坐着。

　　不久，炮声齐轰，机枪“叭叭”响个不停，日军炮弹猛烈地射向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三个山头，山头上的参天大树被拦腰折断，青绿色的山林几乎成了黄土岭。日军联队长发现我军没有反击，赶忙安排三支小分队上山察看，没有发现一兵一枪，才发觉上当了。日军枪炮声刚停，林云飞立即下达了“冲锋”的命令，官兵们像离弦的箭猛突敌军，日军不敢轻“敌”赶忙向长阳铺方向撤退，三支去山头侦察的日军全部成了枪下之鬼。

　　21日14时，敌联队长为了摸清我军动向，派出十多个特工到我军前沿阵地侦察，发现了距公路100米左右的亭子旁有个弹药库后扭头就跑。一营长苏文彬请求活擒鬼子，林云飞副团长扔摆了一下手说：“让他们去!”随后下达了命令：

　　“转移弹药库，全军迅速撤离此地再进岩口铺，所有兵力按18日的部署，仍在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三山隐蔽埋伏。

　　22日凌晨，日军联队长改变了作战部署，命令主力部队300多人为前锋，后续部队千余人做后应。敌前锋部队向亭子边我军原弹药库位置发起猛烈炮击，发现没有一点反应，才知又上当了，便命令大炮和机枪向周围山头猛烈射击，我军仍无反应，日军隔靴搔痒，什么也没打着。原来，白天日军侦察到我军的弹药库后，林云飞连夜将部队的弹药库转移了。摸不清我军主力到底在哪里，日军联队长只好下令撤退，正好闯进了我军伏击圈，经过一番恶战，日军大败，联队长被枪击中身亡。

　　一营接连获胜，缴获了敌军许多装备辎重。王耀武得知后发来嘉奖令：全军将士机智勇敢，以最小的代价阻击敌军取得巨大的胜利，除给林副团长立功一次外，奖部队银元三万块。

　　鬼子一○九、一二○联队节节失败，日军直突雪峰山的计划受阻，一一六师团长大为光火。吼道：“不消灭这支中国军队，当剖腹以死谢天皇。”随即，他安排两支配有装备的特工和侦察兵，向岩口铺两翼纵深侦察。

　　在庆祝胜利的时候，林云飞却忧心忡忡。他想：卡住日军咽喉只是暂时的，敌军势必竭尽全力，杀开一条血路，伺机报复，下面的仗肯定会更残酷。他命令部队加固工事，将所剩的子弹、手榴弹搬上阵地，决定死守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坨，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太阳还没有升起，可是空气里仍然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叶上也已沾满了晶莹的露水；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吼着歌喉，而遥远的天际，有着一颗巨大的晨星正凝视着大地，犹如一双孤寂的眼睛暗淡无光。五十七团的军人们蹲在坑道里，枕戈待旦，随时准备痛击日寇。

　　23日拂晓，日军推出八门火炮首先远距离地对准我军烟袋山、铁丝岭和百弓坨三个阵地猛轰，我军的两门炮立即被打哑，机枪根本够不着日军，派不上用场，官兵无还击之力，伤亡惨重。林云飞审时度势，命令部队不要还击，隐蔽在工事里，保存实力，等待时机。敌军发现我军没有动静，以为被火炮打瘫了，便命令部队沿公路向南挺进。这时，林云飞拿起望远镜，看到约有两千之敌峰涌而来，我军的伏击圈太小了，他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敌军进了我军伏击圈就开始射击。”敌军继续前进，这时，我军阵地上机枪“说话”了，“突、突、突”的子弹射向敌群，一时间，日军死伤不少，先头部队被打晕了，后续部队也乱了阵脚，许多日军抱着枪往回窜，这时，一位拿着指挥刀的日军官依哩哇啦地猛吼“八格牙鲁，死啦的死啦的。”但逃窜的鬼子有增无减，这位军官随手拿起旁边一名士兵的步枪，一梭子弹射击，好几个鬼子倒下了，逃窜被制住了。军官随即命令后续部队和前锋没战死的官兵，兵分三路，徒步向我军的烟袋山、铁丝岭、百弓坳阵地强攻。我军官兵奋起还击，经过浴血奋战，终于击退了敌军的第一次反扑，只见三个山头的半山腰遍地是敌尸。在敌军反扑时，我军伤亡不大。

　　林云飞不愧久经沙场的指挥官，他预计不久，日军弹药得到补充，特别是炮弹补充后，我军可能面临挨打的境地。他赶忙要发报员发报给作战部：“请求芷江飞机支援。”发报员刚发完报，日军就开炮了，经过刚才的战斗，我军的兵力部署完全暴露在日军炮口下，一打一个准，我军死伤无数。在关键时刻，从芷江起飞的5架美国战机，对准日军炮兵阵地，轮番几次投下了三十多枚炸弹，敌军八门大炮被炸翻，还炸死了不少炮兵。一营长苏文彬主张立即发起攻势，开展肉博战。林云飞仍一摆手，命令说：“迅速清理我军兵员和装备，将情况迅速报告给我。”这才发现，我军一个营的兵力只剩下180多人，除手榴弹没有消耗外，弹药所剩不多，形势非常严竣。

　　这场阻击战，没有前方和后方——血与火的较量无处不在。而且，战争与战争也没有真正的间歇，你要休整，敌方要进攻，不让你休整；而敌方的攻势疲惫了，我方的攻势早已在筹划之中，战争在按照它自身的规律进行。

　　傍晚，正在赶修邵黔公路的日军独立工兵第四十联队，调集第一大队之精锐八百多人，附火炮两门，采取集中兵力，攻占一个山头再攻占一个山头的战术，从东、南、北三面强攻岩口铺的烟袋山，日工兵团和一二0联队残余合兵一处，两门炮怒吼着，机枪手开路，步兵紧跟在后面，阵地上炮声隆隆，枪声连片，烟雾滚滚，咫尺之内看不清人，被大炮拦腰击断的参天大树砸在我军的坑道和工事上，有几个士兵被树砸死，坑道里的官兵不能抬头观察进攻的日军。这一惊险战况，据守在铁丝岭、百弓坨的官兵见了心急如焚，他们当机立断，来不及报告林云飞，两支队伍同时下山救援，想合兵一处，向进攻烟袋山的日军猛烈开火，林云飞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战机，命令部队反击。官兵们跳出战壕，端枪扫射，近距离的鬼子被手榴弹炸得飞起来，半山腰遍地都是鬼子的尸体，我军铁丝岭、百弓坳两支队伍封锁住南面路口，边打边向烟袋山转移，全军合兵一处在烟袋山集中火力还击；日军只好向北撤退，又一次击退了敌军的进攻。两天两夜，日军反复冲锋十五次，都被我军击退。

　　23日中午，日军从东端发起进攻，连长钟蔚文跳出坑道，端着机枪向日军扫射，日军纷纷将枪口对准钟蔚文猛射，钟连长身中数弹倒在坑道里。排长孟宪章一跃身，跳上去从钟蔚文手中接过机枪继续猛烈扫射。钟蔚文轻轻地闭拢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已近在眼前了，他的灵魂半意识地、无目的地漂荡着，游离着，他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及当兵后的军旅生活，当生命逐渐消逝、而不远处的枪炮声逐渐在他耳朵里模糊起来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在端起机枪将仇恨的子弹射向敌群。最后，他的眼睑无力地垂了下来，不远处的枪炮声在他耳朵里停止了，生命显然在衰退，他的四肢已经发冷了，向战友们露出最后的微笑，这一丝微笑，一直保持到生命结束。

　　钟蔚文牺牲了，士兵们非常悲痛，仇恨的子弹、手榴弹一齐掷向敌军，从东端进攻的日军又被击退了。孟宪章跳下坑道抱起钟蔚文的尸体，大哭道：“连长，你不能死啊!”战士们围了拢来，抚尸大哭。这时，林云飞从南边坑道里走来，看到战士们痛哭的样子，忍着悲痛说：“战斗都会有牺牲，大家要化悲痛为力量，我们在这里多坚守一分钟，雪峰山会战胜利的把握就会多一分。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亡，我们要坚守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分钟。”他略思索一下，接着说：“现在命令孟宪章为连长，继续指挥战斗。”

　　阵地上，还是浓烟滚滚，多处黄土覆盖着青山，那杆“中国国民革命军五十七团一营”军旗被枪弹射出了许多小孔，还有几个地方被烧去了，残缺不全的军旗被微风吹着依然在阵地上飘荡，林云飞凝视着军旗，虽然心中有些酸楚，但心里充满自豪：“军旗还在飘，证明阵地在，一营还在，中国人是打不垮的。”他接着去视察阵地去了。刚刚接任的孟宪章连长安排战士掩埋了钟蔚文，又命令大家抓紧加固工事，清理检查弹药装备。

　　24日，我军阵地上只剩下官兵150多人，日军又出动300多人，从东、南、北三面围攻烟袋山，25日又增加了一门山炮、两门迫击炮和两架飞机向我阵地发起猛烈进攻，我军严重减员，阵地上十分悲壮。突然，弹片将军旗击倒，战士董文不顾密集的炮弹，一个鲤鱼打挺，跃到军旗旁，双手刚触摸到军旗杆，就被飞弹击中倒下了，紧接着，又跃出两名战士护旗，用树藤将军旗扎牢在一棵树上，军旗又随风飘扬。形势越来越严竣、恶劣，林云飞命令话务员接通指挥部，不一会，王耀武和林云飞对上了话：

　　“王司令，看来我要和阵地共存亡了，对不起，我们只剩下八九十人了，已击退了日军几十次进攻，阵地仍然在，敌人没有前进半步，我们已弹尽粮绝，日军飞机还在炸，大炮还在轰，几百鬼子已扑上来了，我们只能白刃拼杀……”话没说完，一颗炮弹响了，带着尖利的呼啸声，落在林云飞的身旁，话务员护在林云飞身上当场牺牲了，弹片击中了林云飞的头部，流血不止，他昏过去了，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轻飘飘的羽毛升了起来，无边的黑暗像潮水般的涌上来……

　　营长苏文彬赶紧命令两个战士将林云飞抬下火线。林云飞被抬下火线后，很快被转移到我军后方医院。阵地上，苏文彬不顾大炮轰，不怕飞机炸，组织官兵们把手榴弹向敌群掷去。这时，八架美国飞机前来助战，准确地把炮弹投向日军，鬼子撤退了。

　　烟袋山，山上山下散发着树木烧焦的烟气，远处响着忽紧忽慢的枪炮声，我军阵地上，苏文彬营长和官兵们一起修筑工事，清点弹药，现在剩下的只有一百多颗手榴弹了，他吩咐战士们要节约点用，等敌人靠近了才摔出去，手榴弹摔完了，就开展肉博战，反正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一阵冷风从工事坑道底卷上来，正在流着汗的战士竟被激起了寒噤!一道长长宽宽的闪电划破了整个夜空，所有坑道底的战士和物品都被照亮了。接着一响暴烈的雷声，几乎要把整个宇宙震碎了似的爆响着。要来的暴风雨终于到来了，那沉重的飚急的大雨点和了风漩，有如一条条残酷的鞭子，从天空凶猛地抽打下来。它抽打着山顶和坑道，毫无怜惜地抽打着坑道口士兵的头脸和周身。深夜，暴雨不期而至，苏文彬说了一句：“真是雪上加霜啊。”

　　入夜，天空象劈裂开了，暴雨打开裂口直泻。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闪电，时而用它那耀眼的蓝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一刹那间，电光消失了，天地又合成一体，一切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了。对面不见人影，四周听不到别的响声，只有震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噪声……

　　从3月18日开始，到今天整整十三天了，部队风餐露宿，其间，又下了几场雨，衣被全淋湿了，现在，坑道里一片凄风苦雨，战士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有的撑起一块雨布，许多人躲在雨布里避雨，一个个坐在坑道泥水里、树根上，背靠背打盹儿，也有的裹着雨衣、雨布横躺竖卧……还有几个战士干脆用背包带或绳子把身体捆在树干上，贴着树干站着睡觉，睡梦中，脸上还露出丝丝微笑——因为他们是幸运的，他们还活着!

　　后方医院，林云飞头裹白纱布躺在病床上。

　　王耀武司令进了病房，看到一直挺躺着一动不动的林云飞，对身边的医生和护士说：

　　“岩口铺阻击战打得好，为我军部署雪峰山大会战赢得了时间，五十七团一营立了大功，你们要好好地给这位立了大功的英雄治疗和护理。”这时，送林云飞来医院的一位士兵用低微的声音说：“王司令，岩口铺五十七团一营快象是“老鼠看食，看得精光”了，还剩下的几十个官兵撑不了一两天，阵地上只有几十个人和百来颗手榴弹了，他们已准备和日本鬼子拼肉博了，决一死战与阵地同在，如果战斗部署差不多了，还是让他们赶紧撤退吧。”

　　王耀武强忍着泪水，紧握着这位士兵的手说：“谢谢你帮我提供这些情况，我会安排的。”停了一下，一眼看见了五十七团团长邓雄飞，说“邓团长，你迅速去岩口铺，指挥剩余官兵向芙蓉山撤退。”

　　4月1日清晨，邓雄飞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奔上了烟袋山，官兵们围住他问长问短，打听林副团长的消息：“你见到他没有?”“他苏醒过来没有?”“好一些没有?”邓雄飞一一作答。

　　他接着说：“会战将临,前方兵力部署差不多了,王司令已下令,担任岩口阻击任务的一营官兵撤离烟袋山,即日返回芙蓉山。”

　　突然，子弹和炮弹又在烟袋山阵地炸开了。

　　原来，负责搜索烟袋山的200多鬼子，纠集原进攻铁丝岭、百弓山的另外300多鬼子，带山炮一门对烟袋山形成包围态势，准备一举攻克这个啃不烂的硬骨头，很快便被邓雄飞、苏营长指挥官兵用手榴弹击退了。

　　4月2日黄昏，邓雄飞命令将残余工事摧毁，掩埋好坑道里牺牲的众多官兵尸体，午夜向西南撤离，返回芙蓉山。

　　林云飞在手术后的第二天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白的，墙壁、被褥，医生、护士的白大褂都白得刺眼，他手摸头部，全部裹着白色的纱布，他闭着眼睛猛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会躺在这个“银妆素裹”的世界里。

　　站在病床前，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惊喜地喊道：“他醒过来了……”

　　医生迅速赶来，又给林云飞查体温，量血压，一阵忙碌。头部伤口的巨痛又将林云飞推进黑暗的世界里，他又昏过去了。

　　在新宁，杨柯萍听到林云飞靠机智勇敢击退日军几十次进攻的英勇事迹和身负重伤的消息后，急得方寸大乱，偷偷地跑去探看林云飞。

　　第四方面军女兵不多，杨柯萍身居情报处长要职，可她更是一个传统的湘南女人，她拥有颀长的身体，胸部两座“小山”高高隆起，细腰、柳叶眉和樱桃小嘴样样齐全；她更拥有一份深埋在心底的情愫，希望找一个智勇双全的大男子作为终生归宿。当年蔡崇智和林云飞同是武冈军校的佼佼者，也同是她最激烈的追求者，虽然在多年的交往中，她的心已慢慢地向蔡崇智倾斜，但他一直没法忘记林云飞这个敢爱敢恨的铮铮男子。特别是最近得知蔡崇智已成为共党分子，恐怕好事难谐，她对林云飞更多了几分关注。听到他伤重之后，不顾战事紧张，只想回来见他一面。

　　林云飞已完全清醒了。这是他入院的第四天的下午，杨柯萍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一眼看到杨柯萍，林云飞眼睛发亮，过份的激动拉动了头部的伤口，引起了剧烈疼痛，两只已撑起床板想起身的大手，只能转移阵地移到了头上，双手捂着头。杨柯萍大胆地走上前，坐在床的边缘，将林云飞的头枕到自己的胸脯上。赶紧问：

　　“痛得厉害吗?”

　　被大美人枕着半边身子的林云飞，此时爱意袭身，哪会说半个“痛”字。他闭紧双眼，只是摇了摇头。回忆和沉思中，生发出许多怪异的想法：这个如同古画中的美人竟引起他对胜利的思考，明明前不久，她还和蔡崇智如胶似漆，对我的多次示爱无动于衷，我也将蔡崇智视为自己不可逾越的情敌，特别是有人说蔡崇智也救过杨柯萍，我还有希望吗?烟袋山阻击战，自己靠机智、勇敢和死打硬拼，击退日军无数次进攻，赢得我军雪峰山大会战部署和兵力调集的成功，战争的胜利也许会引起爱情的大转机，现在虽然不敢肯定她就是我的了，但起码在与蔡崇智的情爱争夺战中我又多了几分胜算。他的大脑里幻想着一个场景，一个美得令人心动的场景，真想高声大叫，热情在林云飞的心里控制不住，沸腾起来了，“我呀!一个穷当兵的，居然得到了这个大美人处长的爱情。”他一面竭力抑制着心底的快乐，一面暗想：“我战胜了蔡崇智……”林云飞享受着欢娱无比的时光，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默默地想：我的头要是能永远地枕在她的胸脯上该多好啊!

　　这时，杨柯萍大胆地拥着林云飞的头，趁着他闭上眼睛的当儿，想凑上去亲一下完全被白布包裹的脸。但是，她还是克制了。她抽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精心保存、来自飞虎队飞行员的美国巧克力，掰开一半放在柜上，将另一半掰开一小半，看看房里没有人，便迅速地塞进林云飞的嘴里，林嚼出了甜味，张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杨柯萍，慢慢地嚼着，像是在慢慢地咀嚼着幸福。就这样，一块巧克力，掰成小块，慢慢地塞进了林云飞的嘴里，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享受着浪漫，享受着青春，享受着幸福……

　　杨柯萍也想起了许多：她与林云飞是武冈军校读书时的同窗好友，踏出校门后都走进了军营，走上抗日的战场。在武汉会战中，有一次，杨柯萍带领情报小组前去侦察日军的兵力部署，被敌人发现，将她们圈围在一个小山沟里。当时情况对她们十分不利，由于被压在山沟底，仰坡反攻突围难度很大，柳叶飞刀已摔完，子弹也快打光了，后面只听见一片日军的喊杀叫嚣声。

　　杨柯萍想：这次可能要为党国杀身成仁了，即使这样，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多杀几个日本鬼子。她当即命令集中力量往西南方向冲击，希望杀开一个缺口突围，虽然敌人死伤了好几个，情报小组损员折将也牺牲了一大半。

　　万分危急的时候，林云飞从西南方向杀来了，帮她们解了围。不幸的是，杨柯萍被日军射中了左腿，负了伤，只能依仗双手伏在地上向前爬行，后面的日军又追上来了，小组人员想架起她撤退，被她拒绝，命令战友不要管她，保持实力突围。

　　林云飞发现了这一险情，命令士兵掩护，他冲下山架起杨柯萍就走，杨柯萍认出了林云飞，当即说：“云飞!我是杨柯萍。谢谢你来救我们，你们快撤吧，我会拖累你们的。”

　　林云飞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反过头来看到蓬头垢面的杨柯萍，十分惊喜，说：“不要说了，我死也要将你救出去，要死我俩死一块吧。”

　　小组其他成员边撤边向敌人射击，西南方向的国军加强火力封锁，终于将日军的火力压了下去。

　　杨柯萍伏在林云飞的肩背上，不时地反手射击后面的敌人。日军被甩到后面去了，杨柯萍要求下地慢慢走，可林云飞坚持就这么背着，情报小组其他成员也想替换一下辛苦了的林云飞，都被林云飞回绝了，因为背着她觉得很幸福。

　　翻过山顶下坡时，林云飞终于体力不支，一个踉跄，俩人倒在山丛中，杨柯萍从他的肩背上翻了下来，林云飞累得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杨柯萍怜爱地拉着林云飞的肩膀说：“云飞，怎么样啊?累坏了吗?”

　　“死不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国军官兵和情报小组的队员围着他们两人，默默地等待着林云飞的命令。

　　林云飞缓过气来了，下了命令：赶紧撤退回营，我要护送杨柯萍到安全地带，送她到后方医院疗伤。

　　在后方医院疗伤期间，杨柯萍才知道林云飞当上了营长。

　　杨柯萍回忆着这段生死经历，思绪万千。现在云飞受了重伤，她一定要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同时也萌发了一个想法：烟袋山阻击战，林云飞大智大勇成为英雄，是一个值得爱的男人，不管今后爱情归宿如何，现在我给他点爱抚也是应该的。就算是我个人对会战的一点贡献吧!就是有人骂我水性扬花，我也心甘情愿。英雄爱美人，美女也爱英雄啊!虽然我算不上大美人，但也有爱英雄的权力啊!她很想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会儿就定下来。因此，她把林云飞的头抱得更紧了，心里不住地重复着：“云飞，我爱你……”但始终没有叫出声来，因为她心中还有另一个恋人——蔡崇智。

　　杨柯萍私探林云飞的事传入王耀武的耳鼓，他非常的不高兴。百忙中，王耀武走到了林云飞的病榻前，发现杨柯萍与林云飞卿卿我我的亲热样子，大为光火，将杨柯萍叫到没人的房间里，厉声说：“杨处长，你不知死活，私自离开战斗岗位，这是要掉脑袋的，你不要以为我们关系特别，我就不敢惩罚你，你胆子也太大了。现在我命令你，立即去武阳完成特殊任务。”“是!”杨柯萍急步走出了医院，骑着高头大马，向绥宁武阳奔去。

　　第二十二章 武阳歼灭战开先河

　　杨柯萍、田学敏、杨琼花、方宁等特侦队员经过关峡梅口按时赶到了武阳，在路边的一个院子住了下来，秘密侦查敌情。

　　这时，杨柯萍口授，命令杨琼花向陆军司令部发报：“日军从广西全县调集的万余之敌破新宁、突武冈、战梅口，现在直窜武阳，驻守武阳的我军五十八师主力因抢占要点后撤，留下一个连牵制日军，苦战四天四夜，寡不敌众，全部壮烈殉国，武阳遂陷敌手，情况非常危急。”

　　芷江，陆军司令部作战室，何应钦看了杨柯萍发来的电报，随手递给了前来芷江开会的王耀武。

　　作战室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不一会，王耀武打破了僵局：“何总司令，我们在武冈西部和绥宁的兵力部署比较薄弱，虽然对关峡豁口进行堵截获得成功，但如果敌军侦知绥宁方向我军没有重兵设防，集中兵力攻破关峡天险，那样，他们就可以畅通无阻地直突洪江，或从右翼直插靖州、会同，直取芷江，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这是我的疏忽，如果日军聪明一点，用重兵攻破关峡天险，那么芷江就岌岌可危了。现在再从广西、宝庆、宁乡方向调集兵力去设防绥宁，实在太困难了，只有命令第三方面九十四军牟廷芳部从贵州黄县取道镇远、天柱、锦屏、会同八个县至绥宁，加强绥宁的防御和消灭武阳万余之敌。”何应钦作出决策。

　　“这倒是个万全之策。但九十四军现在驻防贵州黄县，黄县至绥宁要历经八个县，又是山道，没有公路，全靠步行，赶到绥宁需要一些时间，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王耀武担心地说。

　　“现在我们以‘远水’解‘绥宁之渴’总比不送水要保险得多。何况五十八师是我军头等主力，再不济也能支持几天，就这样办吧。”何应钦当即口授了电报：“命令九十四军牟廷芳部火速进兵驻防绥宁，歼灭武阳之敌，如有延误，军法严惩。”

　　王耀武给杨柯萍发来了电报：“已令九十四军加强绥宁防务和歼灭武阳之敌，你率特侦队组织国军失散官兵和地方武装赴关峡豁口加强防守、堵截，不准日军踏进关峡豁口半步。”

　　关峡豁口，是一个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其后更高处是林封的山峦，阴森森的，挡住了当顶的日光；高得令人头晕目眩的悬崖构成了没有尽头的夹壁，山坡青翠，重重叠叠的岗峦迤逦而去；两山中间一条清水小溪，流泉中碰在石上，淙淙作响；峡谷的左边有一条小道。老天爷一发怒，就会泻下倾盆大雨，雨后，浓云白雾，把这小小的峡谷吞没。

　　杨柯萍接到电报后迅速赶到关峡豁口，一边收集被日军打散的国军官兵，一面组织地方自卫队和抗日力量，部署在关峡村的周围：杨柯萍任总指挥；方宁率部埋伏在左边山头；新来的排长米贵率部在右边山头埋伏；从芷江抽调来的狙击手赵元宇率重兵埋伏在溪上小路上；杨琼花化装成村姑去绥宁方向迎接九十四军牟廷芳军长。

　　率部进攻武阳的是日军原田旅团长，万余日军分别部署在武阳的六王庙、神仙堂、万福桥、龙烟山和茅柴岭一线，指挥部设在六王村，有少部分兵力已向瓦屋、水口方向挺进。

　　当时的六王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座木房，左面是高山，右面一条河流，象一束丝绒似的在阳光下灿然闪烁，两岸光秃秃的，飞星溅沫，逶迤从村子的右边穿过；村庄边，绵亘着一长条一长条的耕地，一片又一片的灰色的田圃，田圃之间是网丝一样的小径。原田坐在指挥部的一把红漆大椅上，桌子上摆着地图，呆若木鸡似地望着地图发呆。

　　“报告!”从洞口、水口、绥宁县城三个方向侦察的前出小组相继赶回指挥部。

　　“进来!”

　　原田想从这些侦察兵中捞回救命稻草，赶紧问：“你们侦察得怎么样?”

　　三路侦察兵叽叽喳喳地说着，叫着，概括起来是这样的：往洞口方向突进等于是走回头路，离芷江越走越远；向水口方向进发是雪峰天险，也是一条死路；只有突破关峡豁口，直插绥宁，然后可分两路进军，一路直指洪江，一路可直突靖州、会同，两路都可进军芷江。

　　听到这些情报后，原田直拍脑门，当时为什么不重兵突破关峡呢?他为坐失良机后悔不已。他恨下属无能，还是恨自己指挥不当，恐怕两者都存在。现在怨谁都无济于事，他伏在桌上，苦苦思索。突然，他站了起来，说：“命令向水口方向挺进的部队撤退驻守武阳，驻守武阳的部队，驻守六王庙的部队外，其余的猛突关峡豁口，向绥宁长铺子进攻。”但原田哪里知道，国军部署在金屋、瓦屋的守军已奉命赶到官路，将关根旅团的日军堵死在水口，水口敌军插翅难逃。

　　日军顺利通过珠玉、茶江，来到关峡就停下来，不敢贸然向关峡豁口突进。

　　傍晚时分，九十四军的先头部队到达了绥宁的长铺子，老百姓听说中央“粮子”(当兵的)是去武阳打日本鬼子的，纷纷来到军前献计献策。

　　“去武阳有两条路，从李家塘，过江口塘去武阳比较好走，但是要远一点，从长铺过苦栗冲路不好走，但比较近，如果你们要赶时间，最好走苦栗冲，这条路我很熟，可以给你们带路。”说话的是长铺子农民苏进平。

　　师长李则芳得到这个信息，决定由苏进平带路，命令十三团为前卫，渡巫水河走西线黄土塘、苦栗冲，进关峡突武阳，立即启程。

　　成千上万的部队，哪有这么多的船只过河，时间紧迫，李则芳命令涉水渡河，在老百姓的带领下，找到一个水浅的滩头，强渡巫水河，长铺子几百个市民自发地帮部队牵马，抬大炮、机枪，过了一趟又一趟，一直到部队过完。官兵不顾齐腰的深水，衣服和背包全湿了，变成了落汤鸡，全然不顾，他们迎着夜色，向苦栗冲进发。

　　从绥宁到苦栗冲的小溪两边有几座房子，左边屋里的李大娘有早起的习惯，这时，她打开窗子，只见对面屋的杨大嫂比自己起得更早，坐在自家门前的石阶上，正在梳着头发。见李大妈开了窗，杨大嫂就开了腔：“昨晚你听到没有，过了一晚上的‘粮子’!”

　　“是啊，这些‘粮子’轻轻地敲我家的门，我吓得浑身发抖，以为是土匪下山了，见我不开门，又在窗户前轻声地说：‘老乡，我们是中央军，是从长铺子过来的，去武阳打日本鬼子，请问武阳怎么走?’我家老李醒来听到了‘粮子’问话，忙把我拖起来走到窗户前，把食指舔湿，在窗前戳开了一个小孔，斜着眼睛一看，哎哟，我的天啦，外面黑压压的停着扛着枪、骑着马的中央军。我家老李吓的后退了几步，等我去看时，‘粮子’接着说：‘老乡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心里直打鼓，但又想是祸躲不过，大胆地开了门，两个‘粮子’进了我家的堂屋，细声细语地和我们商量，要我家老李给他们带路去武阳，还说，要给老李带路钱。老李说：只要是打鬼子，我带路，不要钱。老李就出了门。”

　　杨大嫂说：“这些‘粮子’挺规矩的，没人乱说话，只听见脚步声和马蹄声，一夜都没停过。”

　　杨琼花接受了去绥宁长铺子迎接九十四军牟廷芳军长的任务后，抄小路走江口塘、李家塘进长铺，和部队走苦栗冲错开了道。她到达长铺子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了，这时，后续部队还在过河，她二话没说，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又折返过了河，迅速去追赶李则芳的先头部队。经过一天的紧张跋涉，她已经极其疲劳，要将关峡豁口的紧急情报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先头部队，确实很困难。但她还是很艰难的前进着。前面不远处，看到了一位骑着高头大黑马的国军军官，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以最快的步伐赶了上去，拦住了黑马，骑马的正是师长李则芳，觉得拦马的姑娘很蹊跷，便下马准备询问，这时，警卫员走向前抓住杨琼花的衣领说：“姑娘，你好大胆，竟敢拦我们师长的马?”

　　杨琼花掏出特别通行证，上气不接下气地介绍了日军部署重兵向关峡豁口突进、国军第四方面军特侦队的杨柯萍正在组织力量堵截日军的情况，随后便昏倒在路边。李则芳估计姑娘是疲劳过度昏过去了，立即叫警卫员拿出干粮和水。杨琼花喝了水，苏醒过来，立即说：“请告知先头部队加快速度去关峡救援。”

　　先头部队十二团团长接到李师长的命令后，命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

　　十二团先头部队翻过大山，关峡历历在目，只听见关峡炮声隆隆，枪声连连，火光冲天，日军正在进攻关峡豁口，几次进攻都被田学敏的伏兵击退。团长命令部队隐蔽加速前进。刚进入村子，号兵吹响了冲锋号，十二团迅速将原田率领的日军拦腰切断，命令一营消灭右边关峡豁口以外的日军，二营、三营追击左边面向茶江方向撤退的敌人。田学敏和方宁听到我军的冲锋号，奋起反击，关峡豁口的日军腹背受敌，惊恐万状，纷纷逃命，我方前后夹击，日军尸横遍野，没死的纷纷当了俘虏。

　　飞马赶到的李则芳亲自率领二、三营官兵北上追敌，日军在小炮、大炮、机枪和飞机的掩护下，向六王庙撤退，原田龟缩在六王庙修筑的工事里。

　　此时，武阳方向枪炮声一阵紧似一阵，牟廷芳率领的九十四军指挥部和一个警卫连过了茶江、珠玉，向武阳挺进，公路被炸毁了，到处都是巨大的弹坑，牟廷芳下鞍弃马步行，他和官兵一样，头上戴着一顶用树藤树枝编织成的帽圈，既能防空又可遮挡住烈日。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沿途村庄被炮火和炸弹悉数毁尽，村民都躲进山里了。天气格外炎热，山路崎岖难行。担架上的伤员一路呻吟着。牟廷芳拄着一根树棍，迈动着双腿，热汗浸透了军装，还一个一个地察看着担架上伤员的伤势，肚子里空空的，正在“闹战争”，饥饿、疲劳、日晒，牟廷芳的步子委实放慢了。警卫员在路旁找了一间房子，扶着牟军长进了屋。牟廷芳命令作战参谋展开地图，他伏俯在地图上，皱着眉头深思，叨在嘴里的香烟熄了火都没觉得。

　　“报告!第四方面军情报处杨柯萍奉王耀武司令长官之命率领特侦队前来配合作战。”

　　“好!欢迎，欢迎!”

　　牟廷芳紧紧地握住了杨柯萍的手，眼睛火辣辣地打量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大姑娘。

　　杨柯萍详细地向牟廷芳报告所侦知的敌情，他说：“原田旅团的万余日军攻武冈，取梅口，现在卧守武阳，盘踞在六王庙，他们依仗着居高临下和装备先进的优势与我军对抗。”

　　牟廷芳打断了杨柯萍的话，问：“日军现有多少兵力?国军的部署如何?”

　　“日军几经血战，盘踞在武阳的兵力在6000人左右，部署在六王村、六王庙、武阳西面的傅家坳和万福桥；我军一九三师少部在平溪口、武阳店、毛店子加强警戒；我率领的特侦队十几个人，动员自卫队员60多人，收集了我军散兵100多人共200多人，正休整待命。”

　　“好!现在敌情、战情清楚，你安排侦察员火速通知一九三师官兵，在明天中午12时向武阳六王庙的日军发起攻击，我军直突毛坪，进发武阳向六王庙发起猛攻。”

　　“是!”

　　随后，十三团向武阳方向攻击前进，十五团第二营经田心渡、大安、茶江向珠玉挺进，掩护师主力部队。十三团先头部队驱逐日军警戒，迅速攻占了武阳，敌军撤出武阳，主力部队退据六王庙。十三团绕茅岭、罗家铺经李熙桥向傅家坳推进，趁机向六王庙发起进攻。

　　第二天中午12时，总攻击准时发起，我军立即进攻六王庙马鞍山，虽然我军对日军形成包围之势，但日军居高临下，盘踞在六王庙的原田主力部队加强了火炮和各种机枪的威力，我军仰攻十分不利，久攻不下。这时，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伏在六王庙下面一块50多米高的巨石后面，架起两挺机枪进行掩护，一自卫队员扛着炸药包冲向六王庙制高点，还没跑出20步远，被日军机枪射中牺牲，国军一士兵立即冲了上去，扛上炸药包，快接近制高点时，又被日军击中身亡。这样，五名自卫队员和国军散兵牺牲了，杨柯萍命令队员们撤了下来，国军十三团、十五团伤亡很大，而日军则愈增愈多，情况十分危急。

　　第三天下午，师指挥部在傅家坳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对策。指挥部设在一座简陋的民居里，屋前一棵大桂花树下，两名士兵握枪站岗，堂屋里的高椅子和矮木凳上坐着国军第五师团以上军官，还有美国盟军联络官及特侦队队长杨柯萍。会上，第五师副师长邱行湘提出：“日军处于密林高地，拥有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山腰上尽是水田，我军不易隐蔽蹲守和强攻，可利用山林便于隐蔽的特点，采取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特别部署一支劲旅，插到日军后方，打它个措手不及。”

　　师指挥部一致同意了这一方案，师长李则芳立即下达了作战命令：

　　“第十五团、第十团三营为挺进队，配二门火炮由副师长邱行湘指挥，隐蔽绕道傅家坳，翻过珠玉山、曾家桥，绕罗家铺、李熙桥迂回攻击曾家湾、万福桥之敌；火炮和机枪数挺抢占马鞍山高地，目标直射六王庙之敌；第十三团继续攻击当面之敌，并保持接触不让其逃跑，待我迂回部队到达后发起攻击；第十四团从左翼的欧溪桥进入六王庙埋伏；考虑挺进部队绕道翻山的难度，攻击时间为明日拂晓六时，现在按我的怀表为准，请各位对一下时间。”

　　邱行湘副师长立即率领部队整装待发。在90华里以外实施一百八十度的大迂回，是很不容易的。同时在行军所经各处制高点不能使敌人发现我军的行踪，连无线电也约定不能联系，电报也不能拍发。挺进队官兵衔枚疾进，昼伏夜行。我军一千多人马，辎重排成一路长队急行军，他们上高山、下陡坡、过河涧，用大刀扫开林中荆棘；有时沿田间泥路不停息地飞速前进。夜间，迷蒙的月色笼罩着村庄、树丛、水田和茅草封了田径路，也照出了映在田边急移的人影。没有人说话，夹杂着沿路村庄的狗吠和田野里的蛙鸣，打破这夜间的寂静。经九十里强行军，按规定时间提前插入敌后，占领了相关战略要点。火炮推向马鞍山，数挺机枪隐蔽埋伏，等待拂晓进攻。

　　在此同时，第十三团正面之敌，逐渐增至二千多人，炮火猛烈，守备该山的第十三团五连因地形孤立，且受敌居高临下的火力压制，对敌炮无能为力，阵地全毁，伤亡过半，又反复冲杀，先后毙敌五十余人，最后因众寡悬殊，马鞍山再陷敌手。

　　在此期间，由罗家铺来敌千余人增援，附炮三门，分两路向我右翼猛扑，日敌一部攻抵神仙堂附近，企图包围我右翼部队，师部立即命令以右翼预备队迎击，来犯之敌被我十四团二营阻击滞于茅柴岭以北低谷。

　　李则芳判断：日敌五十八旅团主力一一五大队、一一七大队总兵力约六千之众，经我连日攻击，伤亡甚重，其主力及炮兵已转移至神仙堂、茅柴岭、龙烟山一带，我军已完成对敌合围之势，为防敌逃窜，连夜进行调整部署，继续对敌实施围歼。

　　当天凌晨6时，合围聚歼的战斗打响，我军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朝六王庙、神仙堂、茅柴岭和龙烟山，特别是埋伏在马鞍山的我军炮兵向六王庙发起攻击，火力甚猛，这时，马鞍山居高临下，一轰一个准，打得六王庙的敌军晕头转向，我军节节胜利。

　　右翼方面，第十四团二营攻占神仙堂之大部，敌军凭险顽抗，数度增援，激战甚烈。突然，从神仙堂飞来一颗炸弹，在连长肖叔康身边爆炸，五名士兵牺牲，肖叔康头部、手臂重伤，左腿被炸断，卫生员为他包扎好伤口，战士们要抬他下火线，他从担架上挣扎着翻下来，用胸脯顶着机枪，单手扣动板机，将仇恨的子弹射向敌群。官兵们见到连长身负重伤，裹伤再战，士气大振。这时，第三营加入攻击，反复冲杀，占领了神仙堂，日军向茅岭溃退，第十四团乘胜追击。

　　左翼方面，第十四团第一营与十五团在拂晓时发起攻击，开炮向六王庙的敌人攻击，日军四方受挫，原田做梦没想到他的后方高山上出现了中国部队，简直是天降神兵。这时，他束手无策，惊恐万状，担任护卫任务的小泉小队长见日军气数已尽，忙说：“原田将军，我来掩护，你率部撤退。”原田已成惊弓之鸟，马上率领指挥部向瓦屋方向潜逃。小泉小队长负隅顽抗，被我狙击手谢方玉击毙。六王庙战场上，日军五百多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陈在山岗上、草丛里，太阳旗有的被击毁，有的还在燃烧，缴获的六十匹骡马在嘶叫，日军的五门山炮、八门迫击炮、五部无线电台成了我军的战利品，我军官兵押着俘虏，乘胜追击顽敌。

　　军指挥部，牟廷芳军长伫立在军用地图旁。

　　“报告!”

　　“进来!”

　　杨柯萍全副武装推门进来，行了军礼后说：“我有情况向军长报告。”

　　“你说!”

　　“我军将日军打得溃不成军，日军只有撤退逃跑之功，无还击之力，据我队员侦察：盘踞武阳之残敌约800余人，潜匿于龙烟山，横溪冲附近；另一股约500余人藏匿于茅柴岭，鲤鱼渡附近，企图向东潜窜；原田率部向瓦屋方向潜逃。报告完毕!”

　　“好!你的情报来得及时，为我军乘胜追击、消灭武阳之残敌奠定了基础。”

　　牟廷芳靠近沙盘，察看了龙烟山、横溪冲、茅柴岭、鲤鱼渡的位置后，果断电令：

　　“令第五师以歼敌为目的，歼灭龙烟山、横溪冲、茅柴岭、鲤鱼渡藏匿之残敌，务必以勇敢果决之行动，严密部署，搜寻残敌预以歼灭之；东北方面堵剿部队应在各部现在位置封锁敌军可逃之路；择要地构筑工事，广派便探，以使敌军无法逃脱；西南方面的堵截部队，扼守铁坡寨、武阳市街，构筑工事，控制鸦雀桥西南方向高地，防止敌军潜逃。”

　　牟廷芳又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杨柯萍又行了一个军礼，向杨琼花使了一个眼色，说声“再见”，两人走出了指挥部。

　　这天拂晓，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凉爽的晨风吹在脸上，有一种难得舒服感。我军第十四团迎击敌军遭遇微弱抵抗后，向罗家铺方向追击敌军。傍晚，隐隐约约地看到千余日军，携带山炮三门、迫击炮五门从罗家铺向东潜逃。特侦队田学敏副队长侦知后，向我军十四团发出信号，第十四团二营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急行军绕道赶到黄羊坪将这股逃敌进行堵截。此时，第一二一师三六一团也及时赶到，进行了二个小时的激战，千余逃敌命灭黄羊坪。

　　同时，藏匿在龙烟山、横溪冲的400敌人，被我军第十五团围困，大部分被歼灭。近200余残敌穿上我军服装，在夜幕的掩护下仓皇东逃。日指挥官在逃跑时向他的士兵训话：“不准说话，多多跑路；抓紧时间撤退突围。”

　　在日指挥官训话的山岗后面，隐蔽执行侦察任务的杨柯萍和她的特侦队员们将日军逃跑的行踪看得一清二楚。杨琼花对田学敏说：“我们几个特侦队员如果和全副武装逃跑的日军较量，肯定要吃亏，只能另觅它路。”然后，她将方宁拉到较远处的一棵大松树后面，低声说：“我们人少，不能硬拼，你和其他队员留下来跟踪日军的行踪，我和田学敏去找咱们的部队，随时保持联络。”方宁说：“山高天黑的，你一个女人家不方便，还是我和田学敏去找部队吧!”“不要争了，就这样。”说完，田学敏和方宁便消失在夜幕中。

　　他俩使出轻功，疾驰在山林中、田野里，穿插于小院落，时起时落，像两只小燕在飞跑，风速将他们的夜行衣吹得飘起来。当他们来到李煕湾头时，被我军第十三团士兵发现：

　　“这两个走夜路的好功夫，看他们这身打扮，肯定是劫财客。”一个士兵说。

　　“不能让他们坑害老百姓，一定要将她们两人截住。”另一个士兵说。

　　连长也早就发现了田学敏和方宁的行踪，他迅速命令官兵隐蔽埋伏起来，说：“不准开枪，抓活的。”

　　突然，田学敏发现前面出现黑压压的一片人，连忙减慢速度，在部队埋伏的不远处停了下来。向对方低声喊道：“我们是四方面军的特侦队，不是坏人，有重要情况向你们报告。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连长忙站起来说：“我们是国军十三团的，请问第四方面军司令长官叫什么?”连长进行考察式的询问。

　　田学敏听到问话，心里直泛嘀咕，我还想证明你们的身份呢，你们倒先问起我来了。但他又转念一想，他们保持这种警惕也是应该的，忙答道：“王耀武，请问你们的军长叫什么，师长叫什么?”田学敏心有余悸，担心又遇到化装成国军的日本鬼子，他多了一个心眼。

　　连长随口而出“军长叫牟廷芳，师长叫李则芳。”

　　田学敏和方宁疾步向前和连长握手，说：“我是四方面军特侦队田学敏，他是方宁。”

　　这时，十三团的团长也赶过来了，当团长得知200多日军化装成国军企图逃跑时，又着急，又高兴。着急的是害怕日军逃跑成功，给我军造成损失；高兴的是逃窜的日军撞到我十三团的枪口下。他命令：

　　“由田副队长带路，部队急速前进!”

　　十三团官兵来到湾头时，和逃跑的日军遭遇了，但田学敏不敢肯定他们就是那股逃跑日军，赶忙发出信号，一声报春鸟叫：“贵哥贵哥”，接着传来了猫头鹰叫：“沽、沽、沽!”

　　田学敏对团长说：“就是这股日军!”

　　“好，听我命令，机枪手迅速赶往前面，部队呈一字散开。”

　　此时，日逃兵已发现了十三团官兵，日本翻译官忙喊话：“不要误会，我们是国军，是去李熙桥追剿日本鬼子的。”

　　“好哇，我们是国军十三团的，李则芳师长也是命令我们去追剿日本鬼子的。”团长急步向前，为了部队迅速部署到位，尽量拖延时间，团长又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团长叫什么?”

　　日军翻译一时语塞答不上来，日指挥官忙递话，翻译听不清楚，这时，团长往后一看，部队已呈一字散开，机枪手也已运动到位，仅离日军十多步远了，于是团长一声令下：

　　“给我打!”

　　枪声大作，日军倒下一大片。

　　日军妄想蒙混过关，正当翻译一时语塞久久答不上话时，狡猾的日本鬼子也悄悄地达到了临战状态，把背着的枪换成端着，子弹上了膛，前面的日军倒下时，后面的日军也同时开了火，我军前面的官兵也倒了一大片。十三团发起了猛烈攻击，恰在这时，日军后面冒出了十五名官兵，在特侦队杨柯萍的带领下，十五名官兵迅速向这股穿着国军军服的日本鬼子开了火，前后夹击，将逃跑的日本鬼子全部消灭，我军大获全胜。

　　师长李则芳命令：

　　“加快搜剿速度，务必将藏匿日军全部歼灭!”

　　各路追兵奋起直追，捷报频传。

　　至此，日军独立步兵一一五大队全部被歼；一一六大队也有重大伤亡。武阳附近残敌全部肃清。

　　九十四军军长牟廷芳到芷江报捷，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亲自出门迎接，少有的笑脸挂满总司令方正的脸庞，何在和牟握手时，第一句话就是“武阳之捷开湘西会战胜利之先声。”

　　第二十三章 火烧茶山惊神泣鬼

　　4月上旬，天气是醉人的温暖，日军约2000多鬼子被诱进了雪峰山腹地的绥宁县水口茶山，前面是雪峰天险，后面和左、右被我军五十八师重重包围。行人走过的路上满是狼藉的粉色花片，有些沾挂在平铺的碧草上，几树梨花还点缀着嫩白的残瓣。对于受尽苦难的中国人来说，这是一个好景的残春，到处有媚丽的光景使人流连。对被困的日本鬼子来说，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来欣赏这一风景了。

　　一阵晚风，吹过茶树密集的叶层，叶叶摩擦，发出凄切的哀呤……半夜时分，风，像撒欢似的，使起野马的性子，一阵呼啸，茶山间混淆成迷离恍惚的一片。粗大的树，连根儿拔出土皮来，挣扎着摇晃几下就倒了。随后，雷鸣闪电，接着就是大点的雨，雨一来就猛，就密。茶山里蜇伏的日本鬼子一下子就像掐了头的苍蝇，嗡一声，乱了阵，有的在叫喊，有的骂脏话。

　　这时，许多日军在抱头痛哭，有的抱病呻吟，还有的在觅食填肚，许多士兵喊着父母、妻子、儿女的名字：若能再见上一面，我死也心甘。日军官见此保持沉默，他们也一样在等待死亡，铃木细小的身子抱着高个儿的佐木取暖，泪流满面，只听见铃木说：

　　“佐木，我不要剖腹就要上天国了。”

　　“要上天国，我俩一起上。”佐木回答说。

　　铃木细声说：“如果死在这里，你一定将我埋好，垒上石头，留下记号，能看得出这是铃木的坟堆。”

　　佐木无语。

　　自从进了茶山断了粮，茶山里的飞禽走兽跑的跑了，飞的飞了，不跑不飞的全被鬼子射杀吃了；野草和树叶也被吃光了。当时正是春笋出土的季节，铃木刨出一根春笋，剥了笋叶，现出白白嫩嫩的笋干来，为不暴露目标，不能生火，铃木和鬼子们实在饿得无奈，就撕裂着笋干填肚子，生笋嚼起来麻舌头，麻的舌头卷不动了，为了饱肚，嚼烂后也得咽下去。吃下去容易，吐出来难啊，生笋在胃里面翻江倒海，把铃木疼昏了过去。下午，肠子又闹“地震”了，一连泻了七、八次，再经暴雨一淋，冷风一吹，人虚弱得无法站立了。死神在等待他们。白天，个个焦黄的脸上挂满了泪珠；晚上，哇哇的哭声连成一片。人间悲剧是谁创造出来的?这是日本军国主义的专利，也是侵略者自食其果。

　　第二天中午，铃木脱水气绝了。佐木叫来几个弟兄，挖了一个适中的坑把铃木埋了，用小石子在坟堆垒成一个十字。

　　后来,佐木被俘捡回了一条老命回到了日本.

　　茶山，位于绥宁西北部，是通向洪江要道的重要屏障，突破茶山，就可以进犯洪江，合围芷江。因此，茶山成为敌我双方必争的战略要地，特别是日军从梅口偷渡巫水的企图失败后，这里更成为他们“豪赌”的场地。对此，王耀武也早有防备，安排自己的老班底七十四军五十八师在此进行阻击作战。

　　由于附近层峦叠嶂，大小山头无数，部队无法一一设防，师长蔡仁杰只好将少数部队安排在几个较高的山头设置阻击阵地，同时以主力部队钳制主要路口，并留一团部队为师预备队。

　　果然，敌分三股来犯。

　　蔡师长立即命令所属部队全力阻击。

　　战斗首先在其中一个制高点水庙打响。

　　水庙村，位于水口东部，这里稀稀疏疏有几间民房，其中一座房子三面都是郁郁葱葱的竹子，二楼是吊脚楼，在这里算是殷实人家。进屋的右边有一棵大桂花树，周围还有几条供夏天纳凉用的长凳，走廊的一头有一架大纺车。进入堂屋，地面是三合土打成，平整，但很潮湿，里面湿漉漉的。堂屋两边是厢房，这是正屋。后面是偏屋，近几天，不时从偏屋传出滴滴哒哒的声音。这家主人姓袁，祖上传下来做玉兰片手艺，老袁不在家，去宝庆打理玉兰片生意去了。袁大娘是个50开外的妇人，性情温和、开朗。这时，一个村姑进了堂屋，她就是杨柯萍，从武阳赶到水庙。早上外出时，她告诉袁大娘出去打猎。下午，袁大娘见到杨柯萍扛着自家的猎枪进了屋，便笑咪咪地问：“杨姑娘，你们不是打猎的，是专打活人的吧?”

　　“大娘，你知道就行了，放到心里。”杨柯萍说完便进了偏屋。刚进屋里，方宁递来了电报，杨柯萍接过电报细看：“务必配合七十四军堵歼从武阳逃窜之敌，消灭水口逃敌。”这是王耀武司令官发来的电报。

　　杨柯萍凝思了片刻，来到方宁的住房“发报”，她想了一下，口述电文：“侦知，被困在水口、茶山的2000日军弹尽粮绝，成了死亡之军；我欲诱武阳之逃敌至水口，然后我军重兵堵守反攻，求空中飞机支援，将敌全歼于水口，可大大减少我军伤亡。”

　　溆浦陈家垴司令部，王耀武接过电报，走到地图前，查看了水口位置，发现水口后面是巍巍雪峰山天险，纵使日军向前挺进，也插翅难飞，觉得杨柯萍说的战术很有道理，随后便命令机要员发报：“请告五十八师师长蔡仁杰，放武阳之逃敌入水口，然后重兵堵截，待飞虎队飞机出现，立即发起进攻，全歼这股日军。”

　　接到电报，杨柯萍又跨步出了门，很快就来到了五十八师师部。师长蔡仁杰看到刚离开师部的杨柯萍一下子又回来了，估计有重要情报，赶忙将杨柯萍让进了指挥部，问：“杨姑娘，又有什么情报?”杨柯萍没说话，将电报递给蔡仁杰。蔡师长看完电报后说：“好!就这样干!”蔡仁杰走进作战室，对部队重新作了部署。同时，命令一线部队携带白布板，参谋处电话告知美军对空联络官司利普：“白布板西面是日军，后面是友军。”

　　此前，从武阳向西逃窜的日军顺利地通过了瓦屋塘的官路村。长驱直入向水庙以西挺进。国军五十八师一七三团一营发现日军的一个中队正向水庙搜索前进，便跑步进占水庙高地，推出十几门迫击炮，在中距离连续发射60多发炮弹，炸得敌人横尸山岭，狼狈逃窜。随后，日敌逃窜主力部队，以大炮、机枪开路，撕开了水庙这个口子，浩浩荡荡向水口茶山逃窜，我军稍作抵抗，诱引日军逃往茶山。

　　原田率领大部队逃至水口茶山，部队安置好后，信步探视原来在茶山被困的2000多日本官兵，刚踏进营地，欢迎他的是满山遍野嗡嗡叫的苍蝇，来不及掩埋的日军尸体上爬满了苍蝇和各种虫子，伤员躺在地上，用树叶驱赶苍蝇、蚊子、小虫；原田看到了用小石子垒在上面的铃木的坟堆，只见佐木向原田行礼后说：“这是铃木的坟冢，我们死后恐怕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看到眼前的情景，原田虽然黯然神伤，但在这里，他是最高长官，他决不能允许这种悲观消极情绪扩散开来，便厉声吼道：“我们大日本帝国是不可战胜的，谁还散布这种议论格杀勿论!”

　　再往前走，没有人毕恭毕敬地向他行军礼了，活着的全躺在用树叶、柴草铺成的地上，有的饿得有气无力背靠大树打瞌睡，这些天，没有人来关照他们，只有老鼠、毒蛇、蚊虫光顾，时时遭到侵袭；走进帐蓬，只听见赤身裸体的士兵大声喊疼的喧嚣，喊爹喊妈、叫儿叫女的声音，和蚊蝇嗡叫声连成一片，因为医务人员没有药无法给伤员治伤，加上饥饿，士兵们只有躺在一堆打瞌睡；原田走到灶房，行军锅里，只见黑糊糊的黑叶子和着水，这些还只有重伤病员才能分到一点点。2000多人，相当于一个团的兵力，就这样瓦解了。如果原田发点善心，将逃亡带的粮食、药品给予补充，也许能救回一半同胞的生命。但他考虑到如果将给养分发给了这2000多将死之人，主力部队就会减少一部分，以后还必须靠这支主力部队来抗击中国人的进攻呢，就让这2000多人效忠天皇吧!他低垂着头返回驻地，思考着迎击中国部队的进攻。

　　这天，天尚未亮，国军五十七师一七三团向逃窜茶山之敌发起攻击。特侦队向他们发出日军阵地位置的信号，一七三团以迫击炮和重机枪对茶山日军阵地制高点猛烈射击，敌军并没有反击。在我军炮弹间断的片刻，狡猾的原田才命令各种火炮疯狂向我军阵地猛射，虽然国军兵力部署分散，也有50多人光荣牺牲，随后，一七三团担任主攻的部队发起进攻，目的是想夺取茶山制高点，但日军炮火炽烈，国军又是向上仰攻，推进极其困难，进展迟缓。

　　师指挥部致电芷江指挥部，请求空中支援。

　　不久，飞虎队派出5架飞机在绥宁水口盘旋，飞行员正在寻找目标。此时，杨柯萍率领的特侦队员负责与美军对空联络官史利普联络和安排白布板。

　　“喂!你是史利普联络官吗?我是中国军队的情报官杨琼花。”杨柯萍看到美军飞机无法投弹，着急地和史利普联络。

　　“是的，你们现在处在什么位置?白布板安排在什么地方?”史利普询问。

　　“我军在武阳方向的茶山东边，前面茶山就是日军的阵地，白布板安排在茶山以东约200米处。”杨柯萍回答说。

　　史利普将这一情报告知了飞行员，飞行员再往低处侦察时，看到一束强光反射上来，便知道了白布板的位置了。在高空的飞机上马上反馈了信息：“我们看到了白布板了!”

　　几秒钟后，5架飞虎队飞机轮番俯冲、投弹、扫射，刹那间，整个茶山浓烟滚滚，茶子树被掀翻，处处都被一层黄土覆盖着，日军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在慌乱中寻觅藏身之所。日军阵地上部分工事被摧毁，兵力部署完全暴露在一堆堆黄土地上。我军一七三团对准目标，用迫击炮“说话”，用机枪“点名”，日军无反抗之力，尸体横陈山岗，被鲜血浸染的黄土已呈红黄色。

　　原田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双手拿着望远镜，还在观察战况，他怎么也不明白，中国军队近在咫尺，为什么美军飞机只炸日军阵地，而中国军队却毫发无损；突然，他从望远镜中看到了白布板，随即高声大喊：“白布板，白布板!立即给我炸毁!”

　　日军的大炮、机枪，对准白布板，对准我军阵地一阵猛射，白布板炸飞了，我军阵地伤亡不少。

　　美军飞机第二轮轰炸很快又要开始了，杨柯萍非常着急，白布板炸飞了，美机轰炸就会失去目标，后果不堪设想。她扛起两张预备的白布板冲出隐蔽地前去布板，刚从武阳赶来的副队长田学敏强行拉住了，在他们互相争夺的时候，方宁突然冲出掩体，抓住两块白布板用力一拉，结果，白布板被方宁夺走了，他一个箭步，冲向原来布板的位置，正在安放时，原田命令部队集中所有炮弹、子弹射过来，白布板被炸毁了，方宁被炸飞了，光荣牺牲，尸骨难寻……杨琼花失声痛哭……

　　飞虎队第二轮轰炸开始了，在天空的中层盘旋寻找白布板，飞过来，盘旋去，没有发现白布板，史利普得知这一信息，非常震惊，赶忙用无线电与杨柯萍联络：“飞行员没有发现白布板，你们的白布板安排在哪里?”

　　“白布板被日军炸毁了，日军对此地封锁很严，几度强行安排都是人板全毁，我们还在作努力。”

　　美机飞行员迟迟得不到信息，只好凭刚才轰炸的印象开始了俯冲、投弹。结果，大部分射中了目标，有一部分炸弹落在了我军阵地上，造成十多人伤亡。师部参谋长将这一情况报告指挥部，美联络官史利普在电话中抱歉，用无线电大骂飞行员“饭桶，快滚回去!”

　　杨柯萍果断决定：将此前收容的国军士兵全部由一七三团收编，特侦队和自卫队组成突击队，协同一七三团作战。

　　杨柯萍与一七三团的蒋团长，在团部指挥所研究敌情：“我们遇到强硬对手了，我军与空军协同作战火力够猛的，但日军死守不退，恐怕有更险恶的企图。”杨柯萍分析说。

　　“是的，估计他们是想等待后续部队的增援。”蒋团长说。

　　“如是这样，我们就更危险了，如果日军后续部队进攻水口，我军被夹在中间，前堵后截，我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因此，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在天黑前消灭茶山之敌。”杨柯萍果断地说。

　　“对，组织部队，立即发起进攻。”

　　在一七三团火炮、机枪的掩护下，三营官兵和田学敏组织的突击队开始了强攻。前方阵地上，田学敏手执国旗率队冲锋，排长米贵端着机枪猛射，就在临近敌军阵地时，日军阵地上摔出了几十颗手榴弹，田学敏手上的国旗被炸飞，右手被炸断，头部也“钻”进了一块弹片负伤，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被米贵背着撤退到了掩体内。美军飞行员在低空轰炸看到刚才一幕，竖起大拇指说：“中国军队好样的!”并将这一行动报告转知四方面军总指挥部，盛赞国军勇敢作战的行为。

　　就在一七三团向茶山日军强攻的时候，原田电令花园方向的千余日军经黄土坑，直奔瓦屋的官路，前来水口救援。突然从水庙的两边山上“飞”出来了两支国军部队，这就是我军的一七四团，将日军拦腰切断，我军左、右开弓，沉着应战。日军从花园经黄土坑至官路，畅通无阻，进展顺利，因此丧失了警惕，有的背着的枪还没有拿到手上就被打死了，大炮、机枪还没有安放好，炮手和机枪手就见了阎王，激战两个小时，战斗结束，日军被击溃，我军俘获敌军及辎重、战马甚多。

　　这就是师长蔡仁杰的高明之处，他早就料到：日军茶山被困，肯定会派兵增援，于是安排了一七四团阻击，断了原田的梦想。

　　4月14日下午，在茶山的上空又出现了5架美军飞机，它们有时高飞，有时在中空盘旋，有时又在低空侦察。他们还未投弹，还在继续寻找目标。原田电告宫泽三郎请求空中支援，但被美军另外几架飞机拦截，无法阻止美机在茶山上空投弹。原田见穷途暮路无计可使，便命令炮手将剩下的几枚炮弹射上天空，美机飞行员巧妙地躲过了日军的炮击。不久，侦察完毕的美机俯冲下来，下了几个“黄弹”——凝固汽油弹后又冲向天空，后面紧接着一架飞机又俯冲下来，又下了一批“黄弹”，日军官兵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原田临时搭建的指挥所也中了几个“黄弹”，他的随从赶忙将原田按倒，有的伏在他的身上，还有一个日本鬼子赶忙拾起没有爆炸的“黄弹”往外走，“黄弹”倒是没有爆炸，但手上的“黄弹”马上变成了一团火，向四周喷火，这个鬼子全身着了火，最后烧成了一团焦炭。顿时，整个茶山变成了火海，茶子树带油性，又是热天，整山的茶树也烧起来，茶树燃起的油香味和烧焦尸臭味混合在一起，火和烟混合在一起，把整山的鬼子烧得无处藏身，有的想要露个头出来透透空气，又被我军的机枪射中，没射中的被再次逼回仍在燃烧的工事里。在原田的指挥所，有30多个鬼子撕下太阳旗，包裹着头，组成敢死队，冲出指挥所，冲出工事，不顾周围仍在燃烧的树木柴草，不顾密集的扫射而来的子弹，一边开枪，一边向我军发起冲锋。前沿阵地指挥员识破了敌人的企图，向冲来的日军敢死队猛烈开火，排长米贵客串狙击手，对准敌人，一枪一个，一七三团一营的主攻也上来，加强了阻击力量。30多个鬼子全部倒在日军阵地前。不久，日军阵地上用机枪作掩护，第二批敢死队又冲出了工事，还没有冲出30米，又被我军全部收拾了。

　　经过几轮冲锋，原田也自感末日来临，类似的“攻击”再也组织不起。站在指挥所，他用望远镜看着前方，虽然火焰挡住了他的视线，但前面的巍巍雪峰山，也就是雪峰山天险，是无法踏进半步的，三面被我军包围，后面的援军迟迟没有到达，估计是被我军后续部队阻击切断。这时，他预见了自己的下场，他知道他率领这个旅团的命运，悲观、失望一起涌上心头，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司令部的一些官兵抱在一起大哭……

　　还没有饿死的佐木，是一个明智的人，他看到原田来视察茶山被困的2000多日军时，以为得救了，以为原田会给他们粮食、药品，会给他们补充弹药，一起突围茶山，可是，原田却见死不救，其意就是让他们这2000多残兵败将集体效忠天皇。原田悻悻地走了，带走了佐木他们的希望。佐木彻底明白了，他们是败军之师，这场圣战必然是以失败而告终。就在原田到阵地视察的那天晚上，他带领几个还能活动的士兵乘着黑夜带着一个脸盆下了茶山，就在一块红薯地里，摘下红薯叶子，煮了一脸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被俘后回到日本，回忆起吃红薯叶子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就是这块红薯地，救了他们的命。后来，美军的凝固汽油弹把茶山烧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焦尸遍野，他派出士兵去山上侦探战况，侦察回来的士兵对他说：

　　“几批敢死队都在阵地前被打死了，原田旅团长也无法挽回败局，他们正在等待援军呢!”

　　佐木听到这里，心里更加失望，他想：效忠天皇，见他的鬼去吧，我们不能为这场圣战卖命了，为了多救几个同胞，他豁出去了，决定带头举起白旗，向中国军队投降。

　　肚子吃饱了，身板也就硬朗了。他走进山，高举起白旗，让其他几个士兵端着冲锋枪开路，并命令道：“谁阻拦，就开枪打死谁!”随后，将白旗转到右手上，左手一扬，边走边喊：“弟兄们，为了活命，我们投降吧!”

　　没死的士兵跟上来了，投降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越走越大，在临近原田指挥所时，佐木向里面喊话：“长官们，这仗打得太悲惨了，为了你的士兵，为了日本同胞，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样子，一名军官垂头丧气地撩开了树叶门帘，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向后一扬，就钻进指挥所里去了，其意思是告诉佐木他们，你们投降去吧!

　　走出不远，只听见指挥所里“叭、叭、叭”几声枪声，这些日本军官集体自杀，到天国效忠天皇去了。

　　黄昏，我军开始打扫战场。满山遍岭都是日军的尸体，有的被烧焦，有的缺胳膊少腿，惨不忍睹；缴获的装备，十分可观：仅一七三团就缴获轻重机枪90多挺，步枪1000来支，防毒面具数百件；歼敌2000余人。

　　这就是威振天下的雪峰山大会战之——“火烧茶山”!

　　第二十四章 洞口塘阻敌告失败

　　王耀武为落实何应钦提出的雪峰山大会战“阻击敌军，诱敌深入，合围聚歼”战略，连日来绞尽脑汁，既要部署阻敌的坚强力量，又要安排合围聚歼的精兵强将，还要考虑防止日敌撤退时第一、第二、第三防线的伏兵。在调整部署中，岩口、淑浦、山门、关峡、武阳、水口的阻敌前线时时传来告急的电报，每接到这种战报，他的神经就要高度紧张一阵，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计可施，只能重复着“坚持，坚持再坚持，给我顶住，顶住就是胜利”的命令。现在“阻敌”，已经很成功，合围的力量正在运动，三道防线的兵力也接近水到渠成。

　　王耀武站立在沙盘前运筹帷幄，正在考虑诱敌深入由谁当诱饵?他走近桌前，正在发愁的时候，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报告，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伤愈前来领命。”

　　王耀武见到林云飞，面露喜色，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拍着林云飞的肩膀说：

　　“伤好了没有?”

　　林云飞双手拍着脑壳，又拍着胸脯坚定地说：“完全好啦，打阻击战过瘾，司令你还是给我安排这样的任务吧!”

　　“好!现在正缺一员像你这样的虎将呢!我命令你率五十七团两个营埋伏在洞口塘阻击日军，开始你要和日军真打，然后，且战且退，退到江口埋伏起来，反攻信号发起后和友军一起总攻。”

　　“是!坚决完成任务!”林云飞历来言出必行，说一不二。

　　“好!我立即给你们师长打电话安排。”

　　洞口，当时属武冈治内，因枕雪峰而扼宝黔公路咽喉得名，成为日军重点攻击的地区，也是宫泽三郎制定“樱花终极计划”妄想挽回败局最后一搏的地方。

　　洞口塘是通往安江、直达芷江必经的通道，两侧悬崖峭壁，堪称天险。4月23日林云飞受命坚守洞口塘后，立即命令部队筑构纵深阵地工事，密切注意日军的动向。

　　四周黛绿的群山，方圆近百里，这就是举世闻名的雪峰山。在日本鬼子还未到来之前，群山已让天风拂去了雨季期中的瘴雾，都裸露出身子，迎迓着鲜丽的朝日，轻爽地微笑起来。

　　远的峰上，近的峡里，全是洋溢着群猴欢欣的呼啸，野鸟的歌鸣，反倒被淹了。朝阳的霞光点缀在江那面的峰尖，慢慢地抹到山脚。山脚下的林丛，小溪边的草莽，也渐次在晨光中很明晰地绘了出来。

　　何谓雪峰天险?方圆百里的群山，有万丈深渊的峡谷，有海拔二千多米高耸入云的尖峰。真可谓：上连玉女洗头盆，下接天河分派水。乾坤皆秀，尖峰仿佛接云根；山涯推尊，怪石巍峨侵斗柄。青山削翠，碧岫堆云。两崖分虎踞龙盘，四面有猴鸣啼鹤唳。流水潺潺，涧内声声鸣玉佩。

　　洞口塘地处雪峰山东麓，公路东西穿越，是通往安江、进达芷江必经的隘路。中间河流，水深湍急，两侧悬崖峭壁，特别是“狗爬岩”，刀削一样险峻，堪称天险。一直有国军驻防在此，并构筑有纵深阵地工事。会战开始后，王耀武考虑到狗爬岩天险为雪峰山腹地之咽喉，战略位置极为重要，遂增调第五十七团固守此地。

　　日军进抵洞口塘要隘后便集中炮火猛轰我五十七团前沿阵地狗爬岩。狗爬岩前临深水潭，两山夹峙，湘黔公路凿山穿石而过，地势极为险要，当地传有“洞口塘之深深，狗爬岩之险险”的说法，极言其地势之险峻。双方炮战一昼夜之后，敌步兵对我警戒阵地猛攻，势在必得。林云飞为避免过多消耗兵力，乃逐次将洞外之一营撤回主阵地固守。敌无法前进，遂以敢死队轮番冲击，林部坚决反击，予敌以重大杀伤，同时，得到芷江飞虎队飞机及七十四军炮火支援。但无论雨天黑夜，日军攻势不断，连续激战。

　　在山峰的后面，阳光像是被泼出来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团白热状态的光华，它的温度似乎能溶解一切。在一些较低的山峦上，随着起伏的山势，也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柱，有的还能照到平溪江上，使水面浮出一簇簇光怪陆离的光彩。

　　日军见轮番攻击没有任何效果，转而采取乘夜偷袭的办法，组成“敢死队”百余人，夜间浓雾时悄悄靠近我方主阵地，因浓雾和黑夜的遮掩，我守军没有发现敌人这一行为，百余名敌人已进入我阵地时才发觉，只能仓促应战，因当时我阵地上仅有一连守军，很快处于不支的境地。

　　林云飞在不远处指挥侦知了这一情况后，亲自率两个连从两翼包抄而来。因狗爬岩地势险恶，周围尽是低洼地形，林云飞所率侧击部队未近主阵地即被日军发现。另一股日军以密集火力对我侧击部队进行封锁，在顽强反击的同时，林云飞仍率官兵奋力前扑，终于接近到狗爬岩阵地前近百米处，这时才发现阵地上的守军已经伤亡殆尽，阵地完全落入敌手，林云飞马上组织反冲锋，准备趁敌立足未稳之机再次将阵地拿下。

　　由于是从下仰攻，而另一股敌人又从我后腰进行攻击，人数和武器均属劣势，该阵地久攻不下，林云飞只好命令撤出战场。

　　狗爬岩陷入敌手之后，洞口塘要隘已经无险可守，林云飞率部逐次后撤，寻找有利地形与战机，至此，洞口塘宣告失陷——假败变成了真败。

　　该路日军不久长驱进窜，将洞口至江口公路线咽喉——月溪攻陷。

　　洞口塘失陷，林云飞败走月溪，然后，且战且退于江口，这是王耀武合围雪峰山战略上所需要的。按原先的部署，林云飞是诈败，现在真的打败了，死伤了许多官兵，是痛心的。但是把日军引诱到月溪、江口这个大口袋里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日军攻克了洞口塘狗爬岩天险，宫泽三郎命令精锐部队大举前进，日军万万想不到，他们将像三国关羽败走麦城那样——覆水难收。但宫泽三郎还那么自信，以为突取芷江胜利在握，这简直是抱着屁股上楼——自己抬自己。不可一世的日军象往常一样傲慢，大举指挥刀：“前进!”可等待他们的只是一个偌大的坟墓.

　　第二十五章 张一飞尸悬敌营前

　　杨柯萍接到王耀武命令,要她火速前往新宁宫泽总部获取“樱花终极计划，”杨柯萍急忙跨上战马，带领特侦队消失在了大山里，奔跑在前往新宁的驿道上。

　　四月十日，处于新宁县城中心大街的“悦来茶馆”。这是个小荼馆，门窗都关得严严的，充满了煤气、汗味与烟卷等混杂气息，玻璃窗上还凝结着一层雾水，时不时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喝茶的几乎都是拉黄包车的，有的把头靠在墙上，借着屋中的暖和气儿，闭上眼打瞌睡。有的没有什么菜，拿着碗白干酒，相互举碗干杯，而后慢慢的喝，喝完一口，上面咂咂嘴，下面吸着凉气，有的绷着脸，说些闲话。

　　二楼雅座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客人，背靠窗户、面对楼梯的那位男茶客正以优雅的姿态用碗盖拨着盖碗里的茶沫儿，女茶客眼睛似乎漫不经心的看着街景。楼下大街上列队走过的日本宪兵们不会想到，茶楼上坐着的是中共地下党宝庆秘密联络站站长蔡崇智和国民党四方面军上校情报处长杨柯萍。约会地点选择得极富挑战性，这是日军重兵防守的县城，在中心大街的茶馆里见面，这对双方的勇气都是极大的考验。

　　听得楼梯脚步响，杨柯萍就知道军统情报站的李平来了。李平穿着很讲究，一色的杭纺绸长衫，头戴礼帽，脚下是千层底，礼服昵面布鞋，雪白的绒袜子，腰间鼓鼓囊囊，一点也不加掩饰，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20响驳壳枪。蔡崇智暗想，李平确实胆识过人，敢打扮成日伪便衣队的模样，腰里明目张胆插着枪，大摇大摆地闯进日本人的老窝里来赴约，胆小点的人想想都打哆嗦。李平双手抱拳：“杨姑娘，看来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杨柯萍抱拳还礼：“李老板，恭喜发财啊!”冷在一旁的蔡崇智不知所措，杨柯萍给李平让座后，蔡崇智主动打破僵局，说：“李老板别来无恙啊!”三人坐定低头密语。杨柯萍说：王耀武司令官命令，要我们尽快弄到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有的放矢地部署雪峰山会战的兵力，击退日军的进攻。李平说：“日军的这个“樱花终极计划”是在绝密的情况下制定的，只有冈村宁次本人和大本营几个亲信参谋参加，最近才送到新宁。“蔡崇智想：宫泽三郎对王耀武的情报网肯定有所防备，作为一个资深的日本将军，他明白任何一支占领军，无论它的情报系统多么专业也总是处于下风。因为你毕竟是占领军，身处敌方的领土，在这块土地上生活的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对方的情报人员，宫泽三郎前所未有的慎重态度，为窃取“樱花终极计划”增加一定的难度。想到这里，蔡崇智说：不能冒然行动，否则是自投罗网。蔡崇智望着李平。李平当然心领神会，蔡队长是要我这个在敌军心脏里“活动”的军统特工拿点主意和办法，我李平不是吃干饭的，连日来，他已通过内线与肖佩然取得了联系，肖佩然仅只知道绝密文件置于保密室，奸人都有狡兔三窟诡计，何况宫泽三郎这个久经沙场、万分狡猾的家伙会更加谨小慎为.“樱花终极计划”究竞藏宫泽的哪个房间里，肖佩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探听不出来。李平介绍了以上情况后，三个人思考了很久。

　　再说，肖佩然在前次军火库被炸后，因樱子的失踪被关进了监牢，经过严刑烤打，多次审问，没有审出子丑寅卯来。

　　宫泽三郎办公室，易丽红(枝子)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门口。

　　“报告!”

　　“进来!”

　　易丽红一屁股坐在宫泽对面椅子上，一脸怨气地说：

　　“肖佩然好似毛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置死不招!”

　　“你怀疑肖佩然是共产党，现在没有证据，如果他真是共产党，听说共产党人是洗了脑的，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恐怕无论你再使什么招，也是枉然。”

　　“那么，我们从肉体上消灭他，干脆毙了算了!”

　　“我可爱的枝子，你的不懂，像他这样的人，留着比杀了作用要大，反正我不给他的实权，留着他还有利用价值。”宫泽边说边靠近了易丽红，用手拍着她的肩膀，亲热得好似一对老夫少妻一样。

　　“你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易丽红假装成一个无知的小孩，由不懂到彻底地搞懂了似的。

　　“你的大大的聪明，对，就是这样。将肖佩然放出来以后，明里不要限制他的行动，暗里由你安排人员时时跟踪他的行动，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正好借此机会看看他和哪些人有接触。”

　　易丽红接过话头狡滑地说：

　　“在他办公室的电话安装窃听器。”

　　突然，宫泽捧着枝子的脸，双眼放光地说：

　　“对!宝贝，你比我想的还要周到。”

　　这对野鸳鸯又在办公室里滚在一起。

　　在日军医院里。

　　肖佩然赤裸着上身躺在病床上，全身肉血模糊，遍体鳞伤，真可以说“体无完肤。”

　　女护士帮他用药棉擦着血迹，用酒精消毒时，女护士问：

　　“疼不疼?”

　　肖佩然咬紧牙关在坚持着，没有立即回答女护士的问话。女护士抬头看了一眼肖佩然，只见他咬紧牙关，嘴唇都咬出血来了，头上汗珠儿直往下滚。其实，在未擦酒精前，肖佩然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全身什么地方疼，什么地方不疼了，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在这麻木的肢体上面，好象有什么针在刺着似的，觉得这个地方、那个地方不断地，一阵一阵地刺痛。擦了酒精后，由麻木变得剧烈的痛疼。女护士见状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

　　“没什么!你问疼不疼，当然很疼，与伤口上擦盐好不了多少。但是比在刑房里强多了。”

　　女护士麻利地为肖佩然挂上了吊瓶。

　　肖佩然躺在病床上，虽然痛疼缓解了许多，但他想到樱子，想得心里发慌，想得心里刺痛，想得更多的，还是考虑樱子的安危。

　　病房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不久，一个身材魁梧，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就是地下党新宁联络站的站长张一飞，人称猛张飞。

　　肖佩然一阵惊喜，看到自己的同志，激动得泪花滚滚。张一飞将欲要起身的肖佩然按住说：

　　“好好休息，不要起来!”张一飞停了一下，接着说：

　　“樱子很安全，地下党和杨柯萍处长将她安排离城20多里的山村，一个善良的人家家里。请你放心，好好地养伤。”

　　肖佩然眼睛里冒出泪水，这已不是悲痛的，而是感动的泪水。他含着眼泪望着张一飞，呆呆地怔在病床上。

　　“炸军火库，你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监狱里你表现得很出色，你的身份可能暴露了，党组织考虑你再不能留在敌营继续战斗，要我通知你立即回长沙。”张一飞对肖佩然说。

　　肖佩然擦干脸上的泪水，思索了一下说：

　　“不!我不回长沙，宫泽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他不敢暴露特别通行证的去向，只是易丽红这个臭婊子在追究我和樱子的连带责任和嫌疑，可她也找不到有力证据，也只能不了了之；我还要继续留在敌营和他们较量，不报国仇家恨誓不罢休。”

　　“你要求留在敌营继续战斗，等我请示了上级后再说，宫泽将你释放出来安排在医院疗伤，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放长线钓大鱼!你今后的行动一定要小心啊!”

　　“我会注意的。”

　　“蔡崇智、杨柯萍他们已到了新宁，为了营救你，策划了几套方案，宫泽将你释放出来大家都高兴啊。”

　　肖佩然听后非常感动，说：

　　“谢谢同志们!请转告同志们，不要贸然采取营救行动，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宫泽会放我出来的。”

　　张一飞继续细声地说：

　　“他们这次来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要密取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

　　肖佩然这下来了兴趣，忘记了疼痛，双手支撑起身子，靠近张一飞，附耳小声地说：

　　“有一份绝密文件放在二楼保密室的保险柜内，这事我曾经向李平说过。”

　　张一飞坚定地说：

　　“只要还在保密室，我们一定能搞到它!”说完，张一飞靠近床前，与肖佩然握手告别。肖佩然仍拉着张一飞的手问：

　　“今后我们怎么联系?”

　　“联络方式照旧。”

　　张一飞闪身出了病房，像风一样出了医院。

　　张一飞回到了住处，向蔡崇智汇报了肖佩然的情况，蔡崇智立即说：

　　“马上去请杨柯萍、李平来这里研究密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事。”

　　杨柯萍、李平等人踏进蔡崇智下榻的旅馆，走上二楼，房间里除了一张太师椅外，还有两三条方凳，蔡崇智见杨柯萍、李平等推门进来，将那张太师椅让给了杨柯萍，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其余的坐在方凳和床上。

　　杨柯萍显得比较急躁，她的心里好像是十只猫爪在抓，不时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她急促地说：

　　“大会战就要开始了，时间不等人，肖佩然提供的‘樱花终极计划’放在保密室的情报很重要，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那几间保密室碰碰。”

　　蔡崇智说：“深入虎穴盗取绝密文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可能要付出生命为代价，大家还是好好的谋划谋划吧，我们不能做无畏的牺牲。

　　李平虽然保持沉默，但他还是有倾向性的，他心里一直跟着杨柯萍走，只是口头上不说。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大伙折腾了一夜，讨论也结束了，最终统一了思想，制定了盗取“樱花终极计划”的几个方案。大家准备离开时，地下党的一名特工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紧张地说：

　　“不好了，出大事了，张一飞率领两个特工化装去敌营窃取‘计划’被日军打死了。”这一消息像头顶炸了个响雷，蔡崇智端着刚想喝茶的茶杯跌落在地，有一个特工更是惊慌得身子瘫软在地上。蔡崇智很快稳定住情绪，发觉了自己刚才的失态，死命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可他把汗湿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仍然克制不住身体簌簌地颤抖。

　　原来，蔡崇智要张一飞去请杨柯萍、李平来开会，他通知了杨李二人后，并没有回到蔡崇智所住的旅馆，而是来到新宁地下党的秘密住所，悄悄地叫上了两位同志，告诉他俩去敌营摸哨，去探查和密取“樱花终极计划”，两名队员听后，跟着他去了。

　　张一飞长得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性格豪爽，说话粗声大气，一根肠子通到底，不拐弯儿，办事果断干练，说一不二，说到做到，时间长了，大伙给他取了个绰号——猛张飞。

　　张一飞三人换上了夜行装，腰间各自掖了一把短枪，脚腿插上一把匕首，使起轻功，不一会来到了敌营，三个人同时翻身越墙，几个纵跳，已跃到了二楼的保密室，走进里间套房，保险箱靠在底墙的角落里，张一飞打着手电，另一个同志刚要套开保险箱时，突然从房外进来一个穿着日本军服的军人，说：

　　“我在此等候多时了!”说着，闪亮的利剑便刺了过来。

　　她就是日本高级间谍易丽红(枝子)，她张臂曲腿如天马行空，舞刀时身似矫龙，只见周身寒光飞旋，几乎不见人影，剑路清晰，一招连一招，一式接一式，不乱不紊，无断无间。

　　张一飞他们急忙抽出短刀迎敌，黑夜中三刀如飞，风嗖嗖，青霜逼人，光灿灿，万花缭乱，接着步步紧凑，闪展腾挪，只见白光闪闪，劈刺处铿锵有声。张一飞心想，我们三个人难道还敌不过你一个女的，但又想到，如今身陷敌营，恐怕早已暴露，应该尽快脱身才对，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易丽红虽然自恃武功、剑功高强，但也怕力敌三人万一有闪失，就在张一飞三人砸开后窗跳下去的当儿，拨出手枪对准后窗连发了几枪，营房里顿时哨声四起，脚步声朝着保密室而来，易丽红顺着后窗跳下，对着峰涌而来的日军大喊：

　　“不要开枪，抓活的。”

　　在此同时，探照灯定格在三个黑衣人身上，张一飞他们完全暴露在白灿灿的灯光中。

　　人声沸腾，握枪的日军哪里听到易丽红的喊声，纷纷举着枪对准张一飞三人射击，他们都身中数弹倒地。

　　其实，就在这天的下午，易丽红着便装来到街上，在一个转角处发现了杨柯萍和李平等人，她在岩口铺时，与杨琼花相认姐妹，和杨柯萍见了几次面，刘汉坚被刺杀，她便知道了杨柯萍的身份。她想：杨柯萍来到新宁，肯定负有重大使命，她想放长线钓大鱼，先侦探杨柯萍的落脚点，可稍一楞神，杨柯萍一行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易丽红回到营房，想到杨柯萍一行可能是冲着“樱花计划”而来的，便不动声色地在保密室对面作战室的三层楼上隐蔽了起来，观察动静，不久，发现三个黑衣人翻墙而至，很快进入了二楼的保密室，她急促地下了楼，演出了刚才的一幕。

　　易丽红因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大声责骂起宫泽的副官小野(小野前不久从岩口铺调回司令部当副官)，走上前抓着小野的衣领说：

　　“我在大喊，不要开枪，抓活的，为什么不听从我的命令。”

　　“我没听见谁下了命令。”小野说后，用手招呼着官兵问：

　　“刚才你们听见谁下命令没有?”众官兵个个低垂着脑袋不作声。小野心里怎能服气，我是宫泽的副官，你一个间谍怎能在我面前指手划脚，你还不是靠那张漂亮的脸蛋，那股风骚劲，用肉体换来宫泽的欢心，在官兵中耀武杨威，我才不买你的账呢。随后，他命令道：

　　“收工，将三个支那人的尸体扔到山上喂狼去吧!”

　　“慢，尸体我还有用处。”

　　“好，将三具尸体抬到枝子的房里去吧!”

　　“你!”枝子气得脸色发青，一跺脚跑到宫泽三郎家里请功和打小报告去了。宫泽没有在家，她又出了门，继续寻找宫泽。

　　宫泽三郎这时正坐在茶室里，两位日本艺伎跳着舞，唱着日本歌，宫泽双手打着拍子，悠雅的歌乐声在茶室荡漾不绝；茶室隔音好，加上歌乐声掩盖一切，外面火烧着、惊雷炸着一概听不到，刚才激烈的枪战对茶室里的一切好像没有任何影响似的。这时，侍从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看到侍从如此不懂规矩，脸部气成猪肝色的宫泽正欲发作，侍从赶紧说：

　　“不好了，外面枪声大作，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宫泽赶忙立起身，走出了茶室，向亮着探照灯的作战室楼房走去。

　　小野向宫泽报告了刚才发生枪战的情况，提出将三具尸体抛到野外。

　　宫泽右手一招，示意小野埋人。这时，枝子急步赶到向宫泽耳语一阵，宫泽三郎又改变了主意。

　　清晨，日军营房门口竖立着三根杉木高杆，张一飞等三个特工的尸体悬挂在高杆上，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群众。

　　昨天晚上，蔡崇智下榻的旅馆住着的全是地下党邵阳秘密联络站的同志，新宁联络站的地下党员有的侦察日军的情况，有的跟随在蔡崇智左右随时听候调遣。蔡崇智向队员们讲得最多的就是：地下工作者最重要的是要有组织纪律性，一切行动听指挥，切勿擅自行动，张一飞三个同志牺牲这是血的教训。

　　不久，有人报告说张一飞三人的尸体悬挂在日军营房门口三根杉木高杆上。蔡崇智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直跳，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胸膛里燃起，他直起腰，在房内大步地来回走着，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在跳动。

　　旅馆内沸腾起来，同志们的怒气如火山爆发似的喷射出来，恨，像一把烈火；恨，正凝成一种力量。

　　有的说：“和他们拼了!”

　　有的说：“拼着命也要将战友的尸体抢回来。”

　　还有的说：“去暗杀宫泽三郎，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这时，杨柯萍和李平等特工又来了，她们也是为了商量抢出三位战友的尸体而来的，她们力主组织强有的力量——“硬抢”。

　　蔡崇智平静地说：

　　“高杆悬尸是宫泽和枝子的一个阴谋，目的是乘我们抢尸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决不能上当，要抢，也得研究一个妥当的行动方案。”

　　会场中挺热闹的，队员们七嘴八舌的，说出了许多抢尸的方案，都被蔡崇智否定了。

　　最后，蔡崇智说：

　　“大家提的方法很好，有的很有借鉴作用，你们各自回自己的房间，我们综合集中一下，一定会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房间里只剩下蔡崇智、杨柯苹、李平三个人了。

　　杨柯萍低声地说：

　　“要想抢出战友的尸体，还得采取那个老办法。“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两个字：“下药!”

　　停了一会，蔡崇智否定了自己也想到的“下蒙汗药”的方法，说：

　　“这次不同于炸军火库了，上次是以上级检查下级的名目出现，日军疏于防患，找个任何借口就可以混进厨房；这里是在敌司令部门前，就是我们化装成日军，又能找什么理由进厨房呢?况且下药必须在白天，日军肯定对陌生的面孔检查很严，这个方案不保险。”

　　杨柯萍说：“采取声东击西的方法，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开!”

　　李平说：“这个方法值得考虑，日军司令部原是新宁大财主冷厚庭的府宅，日军只是在大门修饰和加固，整个宅院虽然有围墙，但比较矮，后院是警卫连、仓库等，因仓库靠近警卫连，防患上不那么严，我们在仓库搞些动作，将警卫连的力量引向仓库，再到前门高杆抢尸就会轻松多了。”

　　李平说到这里，自卫队副队长卓廷坤走了进来，说：

　　“日本天皇派特使来雪峰山检查防务，明天早晨要来新宁。”

　　蔡崇智问：

　　“你这情报可不可靠，你讲一下消息来源。”

　　卓廷坤回忆着：

　　这天下午，日军食堂搞采购的推着三轮车走出了营房，卓廷坤就跟了上去。菜市场人不多了，日军到肉铺买了猪腰、猪肝，数量不多，到鸡市买了一只鸡、一只鸭，卖鸡的老板不经意地问：

　　“营房里这么多的兵，一只鸡、一只鸭怎么够吃?”

　　日军采购员横了一句：

　　“这是军事机密，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啥，你卖鸡我给你钱就行了。”说完，瞪了鸡老板一眼。这时，卓廷坤从腰间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送给他说：

　　“老总，不要发火，他一个卖鸡的老板没什么歪心思，只是好奇而已，你抽根烟，压压火气。”

　　日军采购员用眼睛瞟了他一眼，接了烟，卓廷坤忙凑上去划了火柴，帮他点燃了烟，卓廷坤接着说：

　　“我也是搞采购的，在一家大户人家做事混口饭吃。”

　　“啊，我们还是同行，干这行真罗嗦，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使。”

　　“对!对!对!你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大凡下层的小人物，总喜欢炫耀自己单位的秘闻来哗众取宠。

　　卓廷坤随即奉承说：

　　“宰相府衙丫环七品宫，你在司令部干这个，至少是一个尉官。”

　　“这下你说对了，虽然我官职不大，但我管着他们的吃住行，我比他们的爹娘老子还要神。”

　　“是的，是的，”卓廷坤附和着接着问：

　　“搞采买都是上午都买好了的，你怎么下午还来采购，真够麻烦的。”

　　这位日军已将卓廷坤当成同行朋友了，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他凑近卓廷坤，低声地说：

　　“日本天皇的特使明天来新宁吃早饭，我还要去买桂圆和其他糕点呢!”

　　卓廷坤心中一惊，觉得这一消息或许对抢出战友尸体有帮助，他无心再和日军闲聊，敷衍了几句，便赶了回来。

　　蔡崇智听完卓廷坤的传述，说：

　　“真是天赐良机，看来抢出战友尸体又多了一分把握。”

　　很快，制定了一号、二号行动方案。

　　张一飞三位同志牺牲，并且还悬尸敌营大门口，这一消息传到武冈、隆回、宝庆，这些县的地下党员和自卫队员纷纷前来新洲领命，表示冒死也要抢出战友的尸体。

　　宫泽办公室，副官小野、高级间谍枝子站在宫泽左右。

　　宫泽说：

　　“天皇派遣特使来新宁，他们的安全是第一要务；最近国军和共党特工活动频繁，如果特使在我的防区出了问题，大家都只有剖腹谢罪的份。因此，我亲自率领警卫连两个排到我防区的连接点上去接特使，枝子负责大门口支那人的三具尸体，将来抢尸的支那人一网打尽，小野副官负责后院的安全，防止支那人偷袭后营。

　　“哈依!”小野、枝子各行了一个军礼走出了办公室。

　　夜很深了，庭院静静的，山野很黑暗，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带着清冷的微光，窥视着人间。

　　蔡崇智、杨柯萍、李平各自率领队员蜇伏在隐蔽处，耐着性子，悄无声音地在等待执行一号行动方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但营房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卓廷坤和几个队员多次来到蔡崇智面前，请求执行第二号方案。

　　蔡崇智斩钉截铁地说：

　　“不到四点半，谁也不准乱动，谁动，后果自负。”

　　时针指向三点半，司令部办公室亮起了灯光，警卫连寝室灯光明亮，一台小轿车、两台大卡车驶近警卫连门口，不久，三辆车驶出大门，向桂林方向驶去。

　　蔡崇智忍耐着，没有发出行动信号。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蔡崇智扣动了手枪板机。

　　敌营仓库几声巨响，只见火光冲天。

　　日军营房内哨声四起，警卫连的营房里只听见依里哇啦的恐叫声，无数的手榴弹投向了那里。

　　这些所谓的皇军端着枪朝仓库方向开了火。

　　院外高处的机关枪叫板了，打得日军抱头窜鼠，小野下着命令：

　　“伏下来，向院外的机枪点开火。”

　　大门口二楼的日军机枪，掉转枪头，朝后院高处的机枪点射击。

　　枝子大惊，忙喊道：

　　“这是支那人声东击西的鬼把戏，把枪头掉过来，提防前营门口的支那人抢尸。”

　　我方后院外的机枪和日军大门口的机枪对射着，没有给鬼子喘息的机会，枝子下的命令无人理会。

　　日军大乱了。

　　卓廷坤手端冲锋枪，李平等特工拨出手枪射向大门口的日军，守护三具尸体的日军一个不剩地被击毙了。

　　卓廷坤、李平又朝高杆上吊着尸体的绳索射击，三具尸体同时掉了下来，特工们背着尸体走进街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枝子率领日军冲出门外，被我方特工密集的子弹阻击，日军无法前进。

　　蔡崇智站在高处，看到抢尸成功，立即发出撤退的信号。我方特工且战且退，不久，也消失在黑暗中。

　　抢尸行动仅花了三十多分钟，我方无一伤亡，鬼子死伤无数。

　　日军仓库，仍然火光冲天。

　　小野冲向枝子，指责说：“你是怎样指挥的，你的火力为什么射上后院?”

　　枝子大骂着小野：“蠢猪，你为什么不来支援前门?”

　　等待她们的是宫泽的一顿大骂和军法处置。

　　长沙来电：“蔡崇智速来长沙述职。”这是长沙地下党负责人来的电文。蔡队长和大家都清楚，明曰述职，其实是追查张一飞三个特工的死因，张一飞带领特工私闯敌营，造成重大损失，蔡崇智是要负领导责任的。

　　第二十六章 林云飞智救杨柯萍

　　医院里，肖佩然朝里墙反侧躺在医院病床上。此时，他心中的伤痛胜过体外伤的疼痛：樱子有家不能归，离寄在山乡村野；自己审查惨遭受刑，差一点丢掉了生命；宫泽明里是放过了自己，暗里恐怕是为利用我钓大鱼，回到敌营不仅得不到信任，人身自由都可能受限制，起码与组织上联系不是那么方便。他觉得自己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戴白口罩的男大夫，推门进了病房，来到肖佩然病床前，轻轻拍了拍肖佩然的肩膀,小声地说:“肖翻译,好些了吗?”肖佩然翻身面对戴着大口罩的大夫，觉得他的声音好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大夫”见肖佩然满脸疑虑,忙取下白口罩，握住了一下肖佩然的手，笑着说：”“佩然!我是卓廷坤啊!”

　　肖佩然见到从天而降站在床前的是老战友卓廷坤，欣喜若狂，忽地坐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卓廷坤的双手，久久地说不出话，只有眼眶里滚动着泪花。

　　卓廷坤见到肖佩然，也很兴奋，笑容满面。过了一会，卓廷坤刚才还是睛空一样的脸，忽然阴云密布，笑容顿消。肖佩然不知原因，摇着卓廷坤的手臂，急不可耐地问：

　　“出什么大事，快点告诉我呀!”

　　“张一飞私闯鬼子的保密室想盗取‘樱花终极计划’，被早有防备的日军间谍枝子发现，与同去的两位同志一起牺牲了，尸体悬挂在敌营门口的高杆上，今天清晨费了好大的劲才抢出来。”卓廷坤哽咽着，眼眶里含着泪花道出了事倩的经过。

　　肖佩然的右手猛地砸在病床上，愤怒地说：

　　“狗日的日本鬼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卓廷坤见肖佩然过于激动,怕影响了他的伤情,急切地劝他:“佩然,你现在的任务是把伤养好,此仇是一定要报的,你放心好了,你的伤势究竟怎样?”

　　“这是外伤，不关紧”肖佩然说着便露出上身接着说：

　　“你看，伤口快结壳了，不几天就会好了。”

　　“我不便久留，蔡队长要我告诉你，如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你还是带伤回营房，那怕能提供一丁点情况，也是对雪峰山大会战作出贡献。”卓廷坤快言快语地说。

　　“好的，明天我就请求出院。”

　　连日来，从早到晚看不见太阳，天空带着愁眉苦脸的样子，忧郁的、暗灰色的云愈积愈多，空气沉闷，也没有一点风。

　　杨柯萍独自坐在旅馆单人房间的床头，沉默不语，这时，谢方玉阴沉着脸，递给她一份电报，这是杨琼花从武阳发来的。

　　“方宁在水口茶山战斗中阵亡!”

　　听到这个消息杨柯萍万箭穿心,好像被人从万仞高崖给推下万丈深渊一样.“多好的一位战友啊!”杨柯萍想起方宁的种种优点,想起妹妹琼花对方宁那种特别的依恋,想起妹妹怎敌得过这塌天的打击,她心如刃绞.

　　“又是一笔新债，要让鬼子血偿血还!”

　　悲伤的杨柯萍脑海里不断出现了方宁的影子：方宁和妹妹杨琼花校场比武，百发百中击毙鬼子，发起轻功像只飞燕，他对妹妹含情脉脉的表情像过电影镜头一样飘忽在脑际中。她想：我们失去了一位好战友，妹妹杨琼花失去了托付一生的好男儿。

　　一连串的打击，使杨柯萍郁郁寡欢，变的神不守舍起来，但她是一个久经考验的特工，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她知道,战争的残酷,必须面对,她是头儿,主心骨不能垮了,她要用行动去完成方宁未竞的事业!

　　杨柯萍是个很好胜的女子，她从来不服输，办事干练，有魄力有恒心，行动迅速，目光犀利如鹰，干什么都会抢先，做什么都很周全.只有在蔡崇智面前，杨柯萍才呈现出女人服从柔顺和温婉的一面，的确她总是对蔡崇智言听计从，好像是一个小学生，什么事都由蔡崇智作主。由于密取“樱花终极计划”毫无进展，方宁的牺牲，蔡崇智又去了长沙，她又感觉到蔡崇智没在身边的那种无名的失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李平来了，看到杨柯萍阴沉愠怒的脸，没有多说什么，悄悄坐在凳子上。这时，谢方玉又撞了进来，递给她一份电报：

　　“迅速抓紧获取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这是王耀武司令发来的。杨柯萍的心情由沉痛、忧愁、愤怒，现在变得急躁起来，说：

　　“大会战就要开始了，王司令急需敌人的樱花终极计划，可是，我们都在这里束手无策。”

　　“无策就得耐心等待，不能蛮干!”李平接上了话。

　　“我不能再等待了，今晚一定去闯一闯保密室!”

　　“不行!这样去闯，等于自取灭亡，张一飞就是明显的例子。”

　　“难道张一飞死了，我们就胆小如鼠坐以待毙了?”

　　“我的姑奶奶，你是这儿的头，现在必须要保持冷静，如果你乱了方寸，这里就会大乱阵脚，你独闯敌营，等于飞蛾扑火，去一个就会死一个。”李平急得直跺脚。

　　杨柯萍自怨自艾地说：“蔡大哥还不回来，他在这里就好了。”

　　李平没好气地说：“就是你的蔡大哥在这里，也得有机会才能行动，没有机会也是白搭。”

　　杨柯萍很清楚，这句话可能刺伤了李平的自尊心，她缓和了语气，说：

　　“还是你说的对，保持冷静，等待时机,一定要让奇迹发生。”

　　肖佩然出院了，忍着伤痛坐在办公室。他无所事事，喝喝茶，翻阅桌上无关紧要的文件打发日子。不一会，上校参谋冈乌开会回到办公室，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明天宫泽司令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我还要加班给司令准备一些材料。”

　　肖佩然听后不作什么表示，和先前一样喝茶，看文件，但心中窃喜，分析着刚才冈乌说的话是否真实可靠。他又来到其他办公室，一些参谋正在为宫泽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而忙碌着。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用小白纸条写上：

　　“明天宫泽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写好后，折好，插入皮鞋的边缘。下楼后，悠闲自得地出了营房，每走几步都要环顾四周，观察有没有“尾巴”跟踪，发现确实没人跟踪才向城外走去。

　　肖佩然出院，自踏进营房后，就没有离开枝子的视线。肖佩然出了营房，枝子从侧门出来了，远距离地尾随跟踪了上去。肖佩然只注意营房正面的情况，那里知道从侧门出来的枝子。在城外丛林古树周围，肖佩然谨慎地踱着步子，眼睛扫视四周，确定安全可靠时，快步走近古树，将纸条神速地塞进古树小孔里，很快消失在这片丛林中。

　　肖佩然走了，一个年轻村姑来到古树前，从小孔里抽出那个小纸条，拆开看后犹豫了一下，仍旧将纸条塞进小孔里，嘴角和眉梢流露出狡黠的难以捉摸的微笑。

　　不久，卓廷坤出现在古树旁……

　　杨柯萍得到情报后，很快约集李平、卓廷坤、谢方玉商量，研究对策。李平说：“我化装成日军官深入敌巢窃取计划，柯萍和谢方玉负责外援。”李平把方案脱盘说出。杨柯萍自恃武艺高强，又是接受任务的最高责任人，此时此刻有点刚愎自用地改变了李平部分行动方案，说：“由我化装成日本女军官去窃取‘樱花终极计划’，你和谢方玉负责外援，你们选我当总指挥，现在我说话算数，就按这样办。”李平无话可说，谢方玉无可奈何。次日夜间，卓廷坤从其他县调来了50多名自卫队员，李平的特工队身着便衣也全部出动，化装成卖烟、修理自行车、卖夜宵的出没在日军营房的周围。不久，一辆越野吉普车出了大门，肖佩然发出了行动暗号。不远处，一个日军女军官带着两个随从径直走来，进了营房，这个日本女军官就是杨柯萍，肖佩然费了一番周折，引领柯萍等人很快上了作战室。杨柯萍三人顺利地制伏了几个日军哨兵，杨柯萍直抵保密室，两个随从守在门口。杨柯萍刚扭开保险箱，警报声震耳欲聋，刹时间哨声四起，突然从保密室的里间跳出一个全副武装的女军人，刺刀直指杨柯萍，口中大叫：“杨处长，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杨柯萍大惊失色，喊了一句：“易丽红你这个狗特务，前来受死吧。”话虽这么说，这里是敌营，既然暴露了，就不能恋战，寻找机会撤退和脱身，但易丽红咄咄逼人，刺刀直刺杨柯萍要害处，不久，一群全副武装的日本官兵杀出来，把作战室围得水泄不通。情况万危急，两个随从和杨柯萍突围，杨柯萍把所有的柳叶飞刀甩出去，十多个鬼子毙命，然后拿出手枪射击，弹不虚发，弹弹命中目标。杨柯萍一个鲤鱼翻身，从楼上翻身下地，被增援的日军团团围住，外围的自卫队和军统特工，集中火力攻击救援，终于抵不住日军机枪扫射，救援失败，杨柯萍寡不敌众，生生被俘。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日军一个少佐和几个鬼子把生擒的杨柯萍三人用黑布蒙上了眼睛，用绳子连着接力捆在一起，一个鬼子拉起绳子走在前面，其他鬼子端着枪押着，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座砖屋前，随即进了门，只听见门闩克拉一响，将他们三人推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易丽红吩咐鬼子揭开了蒙在三人脸上的黑布，杨柯萍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眼前还是漆黑一团。易丽红吩咐点起火把，顿时，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到了面前的牢房，日军打开一个无人的单间将杨柯萍猛地推了进去，摔倒在草堆上，立即有人给她双足上了镣铐，手上的锁链比较长一些，让她可以把食物送入口中。其他两个特侦队员被关进另一间牢房，其“待遇”和杨柯萍类似。不久，杨柯萍的两个战友便被提审且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才知道，两个战友受尽酷刑，不吐组织秘密，最后被鬼子用铁钉向脑袋上钉去，双双被钉死在审讯室里。

　　轮到杨柯萍受审了，行刑室的四面墙上挂满了铁链和勾环，还有不少的鞭子、荆条、长毛竹板和短柄木杷板，琳琅满目的刀子和铁钳等刑具，都血淋淋的摆在一边的大桌子上；另外是半空纵横交错的横梁，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吊环和铁钩；墙边有一排水桶，有的水桶早空掉了；室内架有两个火盆，里面插满各样式的烙铁……

　　杨柯萍呈十字挺身被绑在大柱子上，枝子叉着腰两眼瞪着杨柯萍说“给我往死里打!”两个鬼子拿着鞭子猛烈地抽去，刹时，手臂和腰部现出了血印子，整个白皙的皮肉全呈现出软组织的挫伤，红肿和淤青大面积的出现。杨柯萍咬着牙坚持着。枝子十分清楚，这种常规刑法根本不会让这位国军女军官屈服，随即命令鬼子将杨柯萍松了绑，将她的身体呈U字形，脸朝下，手和脚向后，向上被镣铐吊在半空，向两边拉开，成X状的把耻骨放在一个高高的方凳上，上身和大腿完全悬空。两个鬼子拿起鞭子猛抽，此刻密布背部和腿臀的鞭伤，足以可以证明杨柯萍受过多少非人的鞭打和折磨了。枝子用血淋淋的竹板托起杨柯萍的下巴：“说出你们组织的领导和你的下级，说出新宁有多少你们的人和据点，只要说出来，你就可少受很多活罪，不然你很难再看见阳光和你的亲人了。”杨柯萍大骂：“易丽红你这婊子养的，休想从我嘴里得到半点消息。”当枝子扬起竹板准备再次朝杨柯萍打去的时候，宫泽走进了牢房，与枝子耳语了几句，停止了对杨柯萍的折磨，将她送回牢房。

　　淑浦的陈家垴，王耀武在司令部作战室里焦灼地踱来踱去，不停地吸烟，时而掏出金壳怀表瞧瞧，时时掀开布帘，看着作战地图出神。

　　“报告!”

　　“进来!”机要参谋推开门进来后行了军礼，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王耀武。

　　王耀武打开文件夹，这是谢方玉从敌后拍来的电文：

　　“杨柯萍闯敌营窃取‘樱花终极计划’遭间谍暗算，被敌人抓捕，现在关在日军牢房。”

　　王耀武看后惊得目瞪口呆，久久地缓不过神来，杨柯萍的影子不时地在脑海晃荡，口中不住地说：

　　“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他立即冷静了下来，思考着由谁带队去营救，他想到了林云飞。林云飞胆大心细，有智有谋，他是最好的人选。

　　王耀武走近电话旁，拨通了五十七团的电话，说：

　　“我是王耀武，请林云飞副团长接电话。”

　　不久，林云飞手握电话机说：

　　“王司令，我是林云飞，有什么指示?”

　　“你的伤好了没有?”

　　“好得差不多了，谢谢王司令关怀。”

　　“云飞，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杨柯萍在新宁执行任务时被日军特务暗算，关在牢房里。现在我命令你：去新宁营救杨处长，请你千万不要急躁，去后一定和军统、特侦队紧密配合，把杨处长营救出狱。”

　　“是!坚决完成任务!”

　　团长钟雄飞坐在电话机旁，心里想：王司令直接要林云飞接电话，肯定有事情安排，在林云飞放下电话机时，钟雄飞急着问：

　　“什么紧急任务?”

　　“杨柯萍在新宁被俘，命令我去营救她!”

　　钟雄飞也惊得口舌打结说不出话来，林云飞这时像挨了一闷棍，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办?怎么办?”

　　钟雄飞接过话头：“怎么办?执行命令，去救人!”他停了一会，急躁地大喊一声：

　　“请把赵副官叫来。”

　　赵副官急步地走了进来，问：

　　“什么事，这样急!”

　　钟雄飞说：

　　“杨柯萍身陷敌营，王司令命令林副团长去救人，我命令你迅速挑选十来个机智勇敢、枪法好的官兵随林副团长执行任务，要挑最好的马，最先进的武器，越快越好!”

　　“是!”赵副官答应后走了。

　　此时的林云飞被复杂的感情交织着，缠绕着。他不知道是甜是苦，是酸是辣，反正样样都有。他嘴唇两旁的深细纹更明显了，像是在咬牙忍痛，又像是在苦楚地微笑。接受这个任务，既兴奋又着急，兴奋的是王司令把营救任务交给他，着急的是心上人杨柯萍的安危。他知道杨柯萍性格坚强，不会变节投敌，如果宫泽提前将她杀害了怎么办?他自言自语地说：“我豁出这条命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他的心早已飞向新宁。

　　赵副官办事迅速果断，不到两个小时，十二名官兵骑着高头大马、全副武装来到团部领命。

　　林云飞向钟雄飞、赵副官抱拳告别，率领十多个精兵强将下了山，星夜赶往新宁，路途中虽然险象环生，但都有惊无险，凭着林云飞的机智勇敢，巧过日军的封锁线，不日来到了新宁。

　　谢方玉给王耀武拍了电报后，独自坐在房间里，此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寂感涨潮似地漫过他的胸口，脸上布满愁云，眼睛含着沉郁凄楚的神色，眉毛拧在一起，脸色像黄昏一样阴沉，他狠命地吸着烟。脑海里浮想联翩，短短的十多天时间，方宁战死在水口茶山战场，张一飞等三位同志死在日军的枪口下，现在队长杨柯萍深陷敌牢，足智多谋的蔡大哥还在长沙。谢方玉是个坚强的军人，他不怕敌人的枪炮子弹，不怕残酷的战争，但他最害怕失去团队，失去主心骨。他可以冒死去营救杨柯萍，但如何策划营救办法，他心里没有底。在新宁有影响的头面人物，只有卓廷坤和李平，他决定不再独自伤神耽误营救时间，准备去找他们好好商量。

　　谢方玉走出房，找到卓廷坤一起来到李平的房间，有几个特工也跟着进了房。

　　李平低着头在桌上写什么东西，见大伙进房，忙抬头招呼让坐，然后又低头在写他没写完的东西。

　　“卓队长，想办法把蔡队长请回来，救救杨柯萍队长吧”。几个特工齐声哀求着。

　　李平听了特工的请求，心中有些许不快，蔡崇智精明强干确实高已一筹，在特工中享受崇高声誉，但我李平在军统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蔡崇智能救人，难道没有你蔡崇智我李平就不能救出杨柯萍，我就不信这个邪。此时，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

　　“现在无法与蔡队长联系上，他不在，我们也得想办法救人，刚才我不是在制定营救方案吗!”李平将桌上的纸拿着一扬，继续说：“目前我方云集新宁的特工精英为数不少，个个又身怀绝技，而且我们不少人常住新宁，对日军宫泽老巢的分布部署早已侦察准确，特别是牢房的位置，受监人物的层次均已掌握。劫狱的不利因素是，敌营兵力多，武器精良，还有杨队长可能关押在最深层的牢房，要炸开四道铁门才能到达，营救是相当困难的，但再困难我们也得冒死一拼。”

　　房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特工们一致觉得有一场恶战。

　　“现在请卓廷坤副队长、谢方玉留下，其他人员散会，等待命令吧。”李平说后，几个特工出了门。

　　李平招呼谢方玉、卓廷坤靠近点，低声地说：

　　“劫狱定在明晚三点三十分。我和谢方玉率领十名特工着日本军服进营，没有特殊情况，不准开枪，一律采用飞刀、顽石和其他方法不动声色制敌；卓廷坤占据营房外制高点，一旦发生险情，用机枪、手榴弹控制警卫连和进入监牢的日军，掩护我方救援人员撤退。你们回去后，一定要保守秘密，劫狱时间明晚12点以后再公布，公布后我们的队员不得随意外出走动，始终控制在我们的视线内，我负责军统特工，谢方玉负责特侦队员，卓廷坤负责自卫队员，全体人员要服从命令听指挥，违令者军法处置。我这样安排，你们是否同意，如有不同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

　　卓廷坤、谢方玉觉得李平的方案切实可行，也没有什么可补充的。李平说：“现在对一下表。”

　　卓廷坤、谢方玉已踏出门，李平又将卓廷坤喊了回来，说：“卓副队长，三个队的队员明天晚上都由你指挥，明天一早去日军外围侦察一番，选准好位置，晚上部署到位，才会准确无误。”

　　李平分析得准确，杨柯萍果然关押在要通过四道铁门才能抵达的最底层牢房里。牢房墙壁是石砌的，相当潮湿。窗洞很高，装着铁栅，网满铁丝。墙根留了个三尺多高的小门，算作出入牢门口。窗外面五寸厚的大门，上着一斤重的铁锁，牢里没有灯，一片黑不见天，不见地，也不见自己，森严恐怖，活像地狱一般。杨柯萍穿着沾满鲜血的牢服躺在牢房的草堆上，由于不是致命伤，神志还很清醒。此时，她想了很多，也有许多担心和企盼：她担心李平盲目冒死劫狱，这样会牺牲更多的队员；她非常盼望蔡崇智早一点回新宁，指挥这三支队伍完成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任务，为雪峰山大会战的胜利提供准确的情报。

　　夜，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野没有一点亮光，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落尽叶子的树枝，在风中发出悉悉的声音。

　　时针刚越过三点三十分，日军营房门卫拦住了一队身着日军服装的小队伍，身材高大的日军少佐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通行证递给了门卫，哨兵看了一下将手一扬，少佐率领他的部队进了营房。化装成少佐的就是军统特工李平。他多次深入敌巢侦察，今晚他轻车熟路地直奔牢房，其间没遇到什么麻烦。来到监狱门口，两个站岗的鬼子端着枪，眼睛不时向牢房外搜索情况，发现这支人马向牢房方向走来，就依哩哇啦地叫了起来，李平忽地一惊，但他立即镇静了下来，双手向后一压，示意队伍停下来，扯一下谢方玉的衣角，两人不慌不忙地向门口走去。两个鬼子看到少佐的肩章，放松了警惕，进门时，李平不紧不慢地从上衣袋中摸通行证，脚步仍然不停地走近牢房，哨兵想拉住李平看个究竟，李平突然将这个鬼子的头一揪，鬼子的脑袋顿时耸拉了下来.谢方玉同时将另一个鬼子的脖子扭断，两个鬼子同时倒地，后面化装的特工哗啦啦地冲进了牢房。拐了一个弯，第一道铁门前站着两个鬼子，李平和特工们躲在拐角，将手一扬，冷大为急步上前，只见竹箭刺进两个鬼子的咽喉。开锁是谢方玉的拿手好戏，一根小铁丝插进大锁孔内，转动了两下，大锁就打开了。轻轻地拉开铁门，特工们迅速地进去了，李平安排两个特工守住第一道铁门。迎面是第二道铁门，站岗的鬼子已朝谢方玉等人走来，依哩哇啦地喊：“站住、站住”，谢方玉走近前，他两臂弯曲着，像一个铁钩似的勾住鬼子的咽喉，莫说喊叫，连出气都没份儿，鬼子像一坨烂泥巴似地，趴在地上，站在铁门口另一个鬼子也中了飞刀一命乌呼。

　　又拐了一个弯，前面就是第三道铁门，门口的鬼子警惕性没那么高，谢方玉和另一个特工迅速地走上前，在两个鬼子忙向他们行了军礼的同时，两把匕首已经插进了鬼子的心脏。开了铁门，特工们直往前扑，两边都是牢房，牢里的犯人有的睡觉，有的在细声拉呱，有的大骂鬼子，醒着的人看到特工们，忙说：“老总，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吧!”

　　特工们在喊着：

　　“杨队长，你在哪里?”他们在各个牢房寻找杨柯萍。李平果断决定直冲第四道铁门。

　　拐了两个弯，李平和谢方玉走上前，前面是单独的一间牢房，是关押重犯，要犯的，两哨兵早就被解决了，厚铁门扇上面带着铁栓，加了大锁，牢房的两侧，左面是一间审讯室，右边有一间小房，小门半掩半开着。谢方玉打开了铁门大锁，见这间单独牢房墙根开着三尺高的小门，忙对着门口喊着杨柯萍的名字，里面没有动静，却惊醒了右边小房子里的鬼子，鬼子从小房子里冲了出来，向特工们开枪射击，枝子也跳了出来，手枪突突地射向李平和谢方玉，更为严峻的是左边两挺机枪开始叫唤了，李平大喊一声“撤。”

　　特工们迅速地撤到拐角处，李平对谢方玉说：

　　“你向牢门口侦察，看是不是被封锁了，我断后，迅速撤退。”

　　“好的!”谢方玉和另一名特工朝牢门口冲去。

　　枝子指挥着鬼子向拐角射击，由于火力太猛，特工们无反击之力。这时，李平向一个特工耳语了一阵。枝子在机枪的掩护下，追了上来，第二个转角处，一个特工几支柳叶飞刀摔出去，冷大为的竹箭也射中了目标，两名机枪手毙命，大家马上撤退到前面一个转角处。

　　监狱里的枪战，早已惊动了营房里的鬼子，众鬼子潮水一样从宿舍涌了出来。这时，卓廷坤一声令下，机枪从几个方向射向敌营，手榴弹的爆炸声，在敌营炸开了。

　　鬼子用机枪、手榴弹封锁了监狱门口，后面枝子指挥着鬼子冲了上来，李平冷静地思考，牢门口有卓廷坤他们暂时可以控制局势，我们竭还是尽全力解决后面的枝子再说。他命令冷大为用竹箭专门对付穷凶极恶的枝子，冷大为不负重望，只要枝子一露头，竹箭“嗖”地射了出去，这时，枝子只好将头埋入墙角，伸出右手对着我方射击，突然，一枝竹箭将枝子的手枪射落在地，枝子吓得魂飞魄散，慢慢地牢内枪声弱了下来。李平对一位特工说：

　　“你去告诉谢方玉，如牢门口兵力减下来了，就寻找机会，带领大家冲出去。”

　　情况万分危急，李平心中十分清楚，不清除外围的障碍，时间长了，我们就会弹药消耗殆尽，鬼子就可以瓮中捉鳖，今晚就可能是我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可不管怎样，都要想尽办法多拼几个鬼子。随后，他命令特工们节省弹药，对准目标杀鬼子。

　　死神向李平他们袭来，更为惊险的情况发生了，小野率领20多名鬼子突击队向牢门口奔来，尽管营房外面卓廷坤指挥机枪尽力封锁小野这股鬼子，但子弹还是击得牢门口的墙直冒火花。卓廷坤大惊，命令机枪对准牢门口射击，这时，警卫连的鬼子也冒了出来，有几名鬼子端着冲锋枪快要接近牢门口，卓廷坤心里凉了半截，心里在说：“完了，李平、谢方玉他们完了。”一边命令加强火力，封锁牢门口。他很想端起机关枪冲进敌营，与鬼子同归于尽，但他考虑到自已是外圈的指挥员，一定要坚守岗位，要遵守战场纪律，又沉着冷静地指挥起外围战斗来。

　　日军警卫连的指挥官改变了战术，十多人一组分三组从三个方向包抄牢房，牢房门口成了火药筒，封锁得严严实实，谢方玉他们没有撤退突围的机会，牢内李平和枝子的较量更为惊险，两挺机枪不停地扫射，让李平他们没有反击之力，并且一步一步地逼近，外围的鬼子快要冲进牢房了。在万分紧急的时候，营房外又冲进来十多个身着日本军服端着冲锋枪的军人，冲进了营房，只见为首的一个军官左手向上一扬，说：

　　“我们是中国军队，来救杨柯萍队长来了。”示意左边卓廷坤等人不要向他们开枪。随后，十多支冲锋枪子弹射向了小野的突击队，小野的突击队几乎被消灭。左边卓廷坤听到“我们来救杨柯萍队长”的喊声特别兴奋，指挥特工对准警卫连三股力量猛射。这时，谢方玉看清了后面冲进来的小股军人为首的是林云飞，心中大喜，迅速指挥特工冲出牢房，谢方玉又返回去，通知李平、冷大为赶紧撤退。不久，李平等也冲了出来，林云飞掩护着特工迅速地出来了，左边一声口哨，刹那间，特工们撤退得无影无踪。

　　原来，林云飞星夜赶到新宁，来到联络处，不见特工的踪影，只听见敌营方向枪声大作，揣磨着特工们提前劫狱展开了枪战，便命令他的部下，迅速往日军营房赶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了李平等特工。

　　回到驻地，惊魂未定的李平拉着林云飞的左手，谢方玉拉着他的右手，同时说：

　　“你来的太及时，再迟来一步我们全完了!”

　　林云飞将王耀武命令他前来配合特工营救杨柯萍的情况介绍了一番，大家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这次劫狱，牺牲了二名特工，枝子将两具尸体抛在野外，谢方玉得知后，及时地找回了尸体，与张一飞他们埋在一起，对两个特工的牺牲，大家暗然神伤。

　　日军作战室灯火明亮，宫泽这个魔头，左右开弓掀着小野的耳光，口里骂着粗话：

　　“混蛋的有，我们这么多兵力，武器这样先进，还让支那蠢猪跑了，死啦死啦的有。”他抽出军刀，重重池摔在小野的面前，“剖腹向天皇谢罪吧!”

　　小野胆颤心惊地从地下拾着军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宫泽三郎，盼望着宫泽改变主意。当倒转刀头的一刹那，枝子突然说：

　　“慢!今晚让敌人跑掉，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先让我自裁吧!”随后，枝子迅速地从小野手中夺过军刀。枝子有十足的把握宫泽是不会让她死的，她死了谁来满足宫泽的淫欲。

　　不出枝子所料，只见宫泽大喊一声：

　　“行了，不要闹了，赶紧回去看紧杨柯萍。”

　　平时小野与枝子小有磨擦，经常中伤枝子出卖肉体赢得主子的欢心，今天他也变相地占了枝子肉体的好处，对枝子心存感激之情，在走到一楼的走廊里时，小野深深地向枝子鞠了一恭，口中不停地说着“谢谢”。

　　杨柯萍被捕以后，宫泽命令枝子看紧她，对肖佩然的跟踪稍有松懈。枝子还是安排两个鬼子叮梢。

　　肖佩然每天仍旧来到办公室喝茶看报看文件，偶尔到其他办公室走动走动，与一些参谋秘书聊聊天，想从中能获得一丁点儿有价值的情报。下班后，漫无边际地游走在街头，或坐在茶馆喝茶，或呆在酒馆里喝酒，混迹于低级场所，每晚不醉不归。他用低沉、低调和纸醉金迷的生活麻痹敌人。

　　两个负责跟踪肖佩然的鬼子每天向枝子汇报一次，枝子听后，得意洋洋地从鼻孔里发出哼哼的奸笑，她在笑自己那得意的安排。

　　清晨，营房内外枪声大作时，肖佩然还在睡梦中，被激烈的枪声惊醒，心里格噔一下，心想：坏事了，肯定是李平他们沉不住气，冒死劫狱了。他打开窗户往外看，只见鬼子的火力集中在牢房，他真想抢过鬼子的机枪向鬼子猛射一阵，但他强忍住了，看到小野率领突击队冲向牢房时，他紧张得全身血管都要爆炸了一样，手心里渗出了冷汗，浑身松软没一点力气。接着，外面又来了一支小队伍，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完了，完了，李平他们完了。”紧张得脖颈发硬，两眼发黑，差点晕了过去。最后，他看到后面这支小队伍，个个手中的冲锋枪对准小野的突击队扫射，惊讶过后是一阵惊喜，他又高兴得像失了神，许久才缓过气来。接着，李平等特工出了牢房，迅速地撤出营房，肖佩然如获大赦般的高兴，赶忙躺在床上，强迫着自己稳定情绪。

　　白天，肖佩然坐在机要室外面套房里喝茶，翻看着过时的旧报纸，这时，里面的电话响了，肖佩然放下旧报纸侧耳倾听，只听见机要参谋不连贯的说话声：

　　“啊……三点……押送……桂林。”

　　机要参谋放下了话机，肖佩然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办公室，下了楼梯，迅速地走出营房……

　　两个鬼子近距离地跟踪着，怎么也甩不掉，他只好闯进逍魂楼和几个妓女调笑一阵，乘两个特务不备，从后面溜了出来，终于摆脱特务跟踪。

　　肖佩然迅速来到“悦来茶馆”，在门前转了七八个来回，前后左右观察，确定确实没有“尾巴”跟踪，才一个箭步钻进“悦来茶馆”。楼上，林云飞、李平、卓廷坤边喝茶，边说着事儿，肖佩然突然出现，李平眼睛一亮，高兴地走上前握着肖佩然的手，一起走近桌边指着林云飞说：

　　“这位是国军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是王耀武司令派他来营救杨处长的，昨天晚上是林副团长救了我们。”然后又指着肖佩然对林云飞说：

　　“他就是肖佩然翻译，是打入日军的卧底，他的日本妻子樱子从宫泽那里智取了通行证，帮助我们炸掉了军火库，肖佩然的身份被宫泽怀疑，严刑拷打审问，吃尽了若头，没有审出什么名堂，宫泽把他放出来，意欲放长线钓大鱼，把我们一网打尽。”

　　林云飞起身，握着肖佩然的手，对肖佩然肃然起敬。

　　大家坐定后，肖佩然说：

　　“我受审放出来后，宫泽根本不信任我，得不到什么情报，今天上午机要参谋接了一个奇怪电话，我仅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字，大伙分析一下，是不是重要情报。”

　　李平说：“你说。”

　　“啊……三点……押送……桂林。”我觉得这个电话和杨柯萍队长有关。所以，我千方百计摆脱特务跟踪就来了。

　　李平说：“佩然,你冒着这么大风险来找我们,知道你一定有重要情报告诉我们,你说鬼子的机要参谋说的这几个词语，如果连接起来理解：就是‘三点押送杨柯萍去桂林’，三点，是今天下午三点还是明天早上三点，不得而知，冈村宁次大本营在桂林设了大据点，抓到了杨柯萍，她是情报处长，冈村宁次以为抓到了一条大鱼，押送到桂林受审是理所当然的。”

　　林云飞接着说：

　　“李平站长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个电话的内容应该是这样，不过，这个三点要分析准确。”

　　卓廷坤神情果断地说：

　　“不管是那个三点，从今天下午三点开始，我们要有所行动，最好打它个伏击，把杨处长营救出来。”

　　肖佩然站起身，说：

　　“我要回去了，时间长了会引起枝子的怀疑。”

　　肖佩然走了后，李平接着说：

　　“卓廷坤说的对，从今天下午三点开始营救杨柯萍处长。”

　　李平是个新宁通，他展开地图继续说：

　　“从新宁去桂林的必经路上，有一个大丫口，我们将兵力埋伏在丫口的前后山上，狱车和押送的卡车过完丫口我们就动手。”

　　林云飞补充说：“宫泽三郎非常狡猾，我们要防他一手，万一押送时间提前，那么，杨处长就死定了。因此，我们的人马上全部去丫口。

　　方案很快被通过了，三支队伍，带上干粮，全副武装，分批向丫口运动。下午一点左右，兵力部署基本到位。

　　下午三点已过，没有一点动静，特工还是耐心地埋伏着。

　　不出所料，宫泽三郎的行动提前了，凌晨一点，一辆囚车和装满日军的两辆大卡车驶出了营房，两辆大卡上各架有两挺机枪，囚车和一辆大卡车刚驶过丫口，林云飞一声命令“打”，一排排机枪子弹射上大卡车，前面的囚车轮胎打暴歪在山沟里，日军车上的机枪手几乎被击中，卡车上的日军无反击之力，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也当了俘虏。

　　囚车里面没有动静，在“缴枪不杀”的喊声中，特工们慢慢地靠近了囚车，卓廷坤赶忙拉开车门，前排的司机和日军官已经死了，杨柯萍五花大绑，嘴里塞了毛巾，一左一右两个日本军官将手枪对准杨柯萍的太阳穴，将杨柯萍当成人质。情况万分危急，怎么办?硬抢肯定会鸡飞蛋打两头空。卓廷坤、李平等一干人措手无策，林云飞看到这个情况后，急得头脑发昏，搓着双手反复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办法总会有的。突然灵机一动，有办法了。他独具匠心将被打死的一名日军官的军服脱了下来，自己将日军官的军服穿上，让士兵将自己用绳子绑起来推到囚车面前说了一句：“八格牙路，死啦死啦的”，然后把头一摆。两个日本鬼子以为中国军人绑架了他们的军官，犹豫着把对准杨柯萍太阳穴的手枪松了一下，李平和卓廷坤一左一右闪电般伸手把两个鬼子拉了下来缴了枪，林云飞迅速上车把杨柯萍抱了下来，拉出嘴里的毛巾，平放在已铺好的柴草上。杨柯萍受的都是外伤，伤得不算太严重，只是绑得太紧，手脚麻木了，这下获救了，她一直强忍的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了，不断地顺着她那娇嫩的脸颊往下流。林云飞走过来，轻轻地帮她擦去手脚上的血渍，杨柯萍低声对林云飞说：“我仅受癣疥之伤，不打紧，你赶紧回山门，去加强防务。”然后，又说：“大家赶快撤!”李平赶紧命令军统特工扶着杨柯萍，三股人马迅速朝前迈进，然后再拐道向武冈方向转移。

　　大家扶着杨柯萍走了半夜，透过拂晓的晨雾里看到前面有个村子，走近一看，大家像一跤跌到水里，浑身都凉了，这哪里是个村子，简直是个乱坟岗；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子，黑黑的，只有破烂不堪的木板壁立在那里，窗子被鬼子打得只剩了个烂框框；遍地是碎砖烂瓦，屋里地上的茅草有一人多深，小树也长得有碗口粗了，野鸟听到响动，“扑楞”一声从窗洞里飞出来。从村东头一直到村西头，还能看见一排排傍着残垣断壁搭起的竹帘子，看样子还有人住。这时，李平说了一句：“大家不要恢心,这里，正是杨处长疗伤的好住处。”安顿好杨柯萍,特侦队又在外村子访着了一名草医，给杨柯萍处理好了伤口，又将她转移到了前面村子的一家四合院子住了下来。林云飞精心护理，俩人倾诉离别之苦，互诉衷肠。李平迅速回到了新洲。林云飞率领他的人连夜赶往山门。

　　长沙，一家私立药店，这里是湖南省地下党秘密联络处。

　　蔡崇智来到长沙，情绪低落，不时地在反省工作中的失误。

　　晚上，地下党负责人蔡老板接见了蔡崇智。

　　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蔡老板就严肃起来，板着面孔说：

　　“张一飞等三位同志的牺牲，你是要负重要责任的，张一飞未经请示，没有研究行动方案，置地下党的纪律不顾，独闯敌营救人，在我们地下工作史上哪有这样的先例，你是如何抓纪律的，是如何教育你的同志的，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这是你严重失职的结果，经组织研究，决定让你停职检查，反省所犯的错误，你写好检查后，视你对错误的认识程度，组织上才决定给你什么样的处分。”

　　蔡崇智低垂着头，很诚恳地说：

　　“张一飞三位同志的牺牲我是有不可推御的责任，应该检查和反省，也愿意接受组织对我的处理。不过，请求组织上对我的处理尽量快一点，雪峰山大会战急需日军‘樱花终极计划’，我在这里耽搁久了，会影响大会战总攻的时间。”

　　“你不要用大会战来压我，如果你对所犯的错误不认识清楚，就会‘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在获取‘计划’过程中还会出大问题。”

　　蔡老板走了。蔡崇智坐在桌边，手拿毛笔写检查，可他思绪混乱，无法认真写下去，脑海里老是出现张一飞牺牲、杨柯萍深陷敌营的情景。他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眼睛直瞪着天花板，认真地思考着：蔡老板的批评是对的，自从和杨柯萍重逢，和她卿卿我我的时间多了，对邵阳地下联络站的政治思想工作和组织纪律教育有所疏忽，下面县站很少去管，放任自流，将共产党这个特殊组织等同于社会上的三教九流，这样哪有不出问题的。如还不正视这些问题，今后不知还会出现什么乱子。想到这里，他翻身起床，神龙走笔，连夜写出了几千字的检查材料。写好以后，心里舒坦多了，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清晨，蔡老板敲开蔡崇智的门，看到蔡崇智布满血丝的眼睛，又见他哈欠连天、昏昏欲睡的样子，示意他再睡一会，他躺下不久，室内鼾声如雷。蔡老板仔细地查阅了他写的检查，觉得从思想深处挖根源，找准了问题的症结，整改措施也不错，非常满意，不觉从口中说出了两句赞美的话：

　　“响鼓不用重捶，是一块好料。”

　　上午，蔡崇智接到卓廷坤拍来的电报：

　　“昨夜劫狱，告败，军统和特侦队各牺牲一名特工。”

　　蔡崇智心急如焚，请求蔡老板放他走，他的心早已飞上了新宁。

　　蔡崇智心猿意马，心神不安，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心头爬行，说话举止很不协调。蔡老板见他心烦意乱的样子，带有批评的口吻说：

　　“看你不成熟，不老练的样儿，我再一次要批评你.雪峰山大会战，全歼日军是我们的共同任务，你汇报了前段夺取‘樱花终极计划’的情况，你就不想听听我们有什么主意，有什么打算吗?”

　　蔡崇智听后，来了兴趣，安心地坐了下来，说：

　　“请蔡老板指示。”

　　“根据我们地下工作者多年对敌斗争经验，营救杨处长和获取‘樱花终极计划’只能智救、智取，不能蛮干知道吗?肖佩然受审查，宫泽已不信任他，我们也要特别重视甄别肖佩然所提供情报的真实性，那很可能是虚假的，或者是宫泽和枝子故意设下的陷阱；当务之急，是要在敌营中另行发展内线，没有内线，你们将会寸步难行。”说完后,葵老板贴近蔡崇智的耳朵轻轻地说了许多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

　　蔡老板的三条指示，蔡崇智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为获取“樱花终极计划”指明了方向，为下段的工作拨开了迷雾，感慨万千地说：

　　“姜还是老的辣，前辈还是前辈，为我们指点迷津，眼见可以减少牺牲，增加成功的希望。”下午，蔡崇智向新宁回了电报：“抓紧在敌营中另行发展内线。”

　　第二天清晨，蔡崇智启程了，蔡老板在送他的时候递给他一份电文：

　　“杨柯萍成功获救!”蔡崇智大喜。

　　两人边走边谈，谈得很投机。这时，蔡老板手摸了一下后脑勺，说：

　　“差一点忘记了，据我们调查，发现宫泽三郎现住的房子是强征新宁绅士冷厚庭的私宅，你们可在以私宅上做点文章。”

　　蔡崇智挥手告别了蔡老板，星夜赶往新宁，却没有和杨柯萍等人见面，甚至连卓廷坤这个地下党都没有通知就平空消失了。

　　第二十七章 按图索骥巧获情报

　　卓廷坤收到蔡崇智发来的“要从敌营中寻找内线”的电文，急忙来到李平的秘密住所。李平看后，表现出赞许的神情，转辗又来到杨柯萍养伤的村子。杨柯萍看了电文后，眼睛一亮，说：

　　“还是我们的蔡大哥有办法!”然后翻身起床，接着说：

　　“走，去新宁!”李平、卓廷坤很快明白了杨柯萍的意图，但考虑到杨柯萍的伤情，忙劝说：

　　“你的伤还未好，还是养伤当紧，这些事我们去办!”

　　“没事，现在好多了。”她挣扎起身，由于全身剧烈的疼痛，嘴唇咬出血来，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掉。她坚持走了几步，虽然疼痛难忍，还是走出了房门，坐在小平板车上，飞快地赶往新宁。

　　来到“悦来茶馆”二楼茶室，杨柯萍、李平、卓廷坤喝着茶，聊着天，好像没事儿一样。不久，肖佩然从楼梯上冒了出来，大伙无比兴奋。

　　肖佩然坐定后，说：

　　“我没什么情报可提供，我是不放心杨队长，想来看看。”

　　“你来了就好了!”杨柯萍说。

　　李平问：

　　“你和宫泽的贴身参谋中，哪一个参谋的关系好一些?”

　　“我和冈乌义郎参谋的关系稍好一点，但现在很难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他有什么嗜好?”

　　肖佩然悟着头想了很久，突然说：

　　“他经常去‘凰仙楼’，听说和一名叫杜月仙的妓女是相好。”

　　“有了，有办法了!”杨柯萍和李平同时脱口而出。

　　“就从杜月仙这个妓女身上打破缺口。”李平兴奋地说。

　　杜月仙，本是良家女子，十五岁时因父母双亡，被卖到凰仙楼，几经调养，出落成端庄大方、容貌美丽、风姿绰约的女人，她瓜子脸，眼睛像两颗黑而亮的珠子，高鼻梁，嫩白的皮肤，隆起的胸脯，优美的曲线，身段匀称，姿态动人；又经专门的调教，变成了骚首弄姿，举止轻佻的凰仙楼金字招牌。她夜间纵酒行乐，早晨和白天却昏瞌死睡。啥时醒过来了，才疲乏地从肮脏的床上爬起来，穿着罩衫、短上衣或者长睡衣，在姐妹们的房间里懒洋洋地走动，然后梳洗，抹油，洒香水，试衣服，照镜子，涂脂抹粉，描眉毛，吃油腻的甜食。晚上走出门口，打情骂俏，卖弄风骚拉客。由于她的美貌和勾魂摄魂的手段，回头客逐渐地多起来，根本不需要到门口拉客。天一黑，老妈妈吩咐侍女端来瓜子、水果、甜食，静静地候在房间等待回头客。

　　鬼子来到新宁不久，一个天高风黑的晚上，冈乌义郎只身来到凰仙楼，门口的妓女，他一个也没有看上，进楼后，他将老妈妈拉到一边，用中国话说：

　　“漂亮美丽大姑娘的有，好处大大的有!”随手将一沓钞票塞进老妈妈的手中。

　　世间那有不吃腥的猫。老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便拉着冈乌上了楼，来到杜月仙的房间。

　　杜月仙见有人进房，脱了外衣，松松的挽个簪儿，身上穿着大红小袄，半掩半开的，开始装着窈窕淑女，绷着一张羞涩的脸，坐着一动不动。

　　老妈妈说了一句，“他是皇军，好好的侍候。”说完就走了，冈乌见到眼前这个大美人，魂都被她勾去了，他欲火难耐，猛的扑了上去；杜月仙见此，就移了个位，冈乌没扑着美人，上半身扑在了床上。只听见杜月仙说：

　　“我是不轻意接客的，我接的客……”她欲言又止，故意露出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鲜艳夺目。然后忽起忽坐，没半点斯文，两个奶子就和秋千一般……她挑逗着冈乌，以此抬高自己的身价。

　　顿时，冈乌欲火达到高潮，几乎带着哭腔求她：

　　“大美人，不要折磨我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杜月仙觉得火候已到，走近冈乌，双手勾着冈乌的脖子说：

　　“你一踏进门，我就看上了你，我是一个感情专一的女人，一般不和人家乱来的。”然后一脸媚态，含情脉脉的望着冈乌。冈乌把她抱得紧紧的，心里觉得她是一个值得爱的女人，突然松开了手，从衣袋里掏出了项链、戒指、金怀表、厚厚的一沓钞票送给杜月仙，说：

　　“只要你依了我，钞票还大大的有。”

　　杜月仙故意不屑一顾地说：

　　“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看重的是感情，而不是项链和钞票(妓女哪有什么感情，只是见钱眼开，一见到钱就宽衣解带)，说得冈乌浑身麻酥酥的，急促地说：

　　“好了，不要闹了，今后我只和你一个人相好，决不去找别的女人。”说完抱住杜月仙，急不可耐地帮杜月仙脱衣，扑倒在床上。杜月仙腾出一只手，将项链、戒指、金手表、钞票抹到床里边。两人滚在床上，窃窃私语鬼混了好一阵。

　　就这样，杜月仙成了冈乌义郎的专职情人。

　　入夜，繁星点点，灯光迷离，银星和灯光衔接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星河哪是灯海。卓廷坤指了指前面，那灯光如织的楼房就是凰仙楼。

　　李平说：“我知道，新宁这个地方我比你熟，现在闯进去恐怕还不是时候。”

　　“我先装成嫖客，摸进去侦察一下。”卓廷坤说：

　　李平不作声，卓廷坤走了，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卓廷坤摆脱了门口妓女的纠缠，慢步进了门，老妈妈迎了上来，说：“老板，外面这么多美女，你一个也没看上。”

　　“我是专门奔杜月仙而来的。”

　　“这个我可担待不起，她呀，是皇军包了的。”

　　“今晚皇军又不来，守着空房多浪费啊!”

　　“皇军不来你也不能要她，月仙姑娘也不会沾你的身。”

　　“不见得，我有的是钞票，总有一天我会搞到手。”

　　“不信，你试试。”老妈妈说完，轻飘飘地上了楼。

　　卓廷坤一溜烟转了回来说：

　　“李站长，杜月仙房中没人，我们去吧!”

　　李平、卓廷坤悠闲自得进了凰仙楼，出现在杜月仙的房里。

　　杜月仙忙迎了上来，说：

　　“老总，我是被皇军冈乌包了的，老总们想要我的身子，总得一个一个地上。”她卖弄风骚，含情脉脉的。

　　李平突然用手枪顶住她的腰，厉声地说：

　　“我们不是来要你的身子，是来要你的命的。”

　　杜月仙吓得魂不附体，颤颤兢兢地赶忙跪了下来，反过身来抱着李平的大腿求饶：“老总饶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

　　“我们什么都不要你做，只是下次冈乌义郎来你这里，给我们报个信就行了。”说完，李平给她递了一个小纸条，接着说：“这是我们的联络方式。”卓廷坤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严厉地说：

　　“警告你不要讨好冈乌出卖我们，如果你不帮中国人，反过来帮日本鬼子，那就小心你的脑袋，共产党、国民党都会把你当作汉奸，随时可以处决你。”卓廷坤松开了掐住她肩膀的手，杜月仙痛得哇哇叫，脑壳像鸡啄米一样，说：

　　“不敢，不敢，我要做中国人，我也要抗日,我坚决不当汉奸!行么?”

　　.

　　第二天上午，杜月仙前来报信：“今晚冈乌要来凰仙楼”。傍晚，肖佩然发现冈乌打扮得整整齐齐、有形有派出了营房，肖佩然悄悄地尾随其后，李平得知这一信息也向队员们发出了紧急命令，密切跟踪冈乌义郎。杜月仙房间里，月仙照例和冈乌十分亲热，拥抱，接吻，宽衣解带，一切和从前一样。就在乌冈和月仙欲死欲仙的时候，三把手枪巳齐刷刷对准了冈乌，李平把赤条条的冈乌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吓得乌乌瑟瑟发抖.这时，肖佩然也出现在了现场。

　　冈乌义郎跌跌撞撞转身见到房间里的肖翻译，和肖佩然四眼相对，不解地问：

　　“你是什么时候背叛大日本皇军的?”

　　肖佩然昂然道：“准确一点说，我从来没有背叛自己的国家，只是没有一个穿针引线的人，自从宫泽杀了我的父母后，我对你们只有仇恨，我只想利用当翻译的职务之便，为自己的祖国尽点力。总之，今天是生是死你自己考虑清楚”。

　　李平接着说：“要你死，只在一瞬间，但以平时我们的了解，你很反感战争，反对杀戮，是一个正直的日本人；不久，日本侵略军就会全部葬身中国大地，我们今天来找你，可以为你找到最好的归宿”.

　　其实,冈乌义郎是一个坚定的反战志士,他受日本反战联盟的派遣来到中国,一直潜伏在宫泽三郎本部,公开身份是少佐参谋.日本反战联盟要求他伺机与中共湖南省委地下组织取得联系传送日本战情情报.中共湖南省委地下党也早知有这么个战士,由于斗争隐秘无法联系到他.冈乌义郎在宫泽三郎身边休眠了几年由于联系不上共产党地下组织,他初来中国战斗的热情也逐渐消退,深感孤独,于是就借声色犬马麻醉自己.填补心中的空虚,他专心把精神寄托在了妓女杜月仙身上,以此来排遣心中的无聊和寂寞..

　　冈乌义郎低头不语，沉思良久，低声细语说：“我十分盼望结束战争，离开战争。不过，我的归宿只有死亡，因为我给你们提供情报服务，背叛了自己的祖国，是要杀头的；不听你们的，你们会要我的命。今天落在你们手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请告诉我，你们要我做什么?”

　　李平这个老特工似乎觉察到了冈乌的灵魂与信仰,对冈乌表示的配合点了点头.冈乌见劫持自己的人不是中共地下组织的人员,不敢亮明自己的身份,但冈乌觉得李平他们虽然不是中共人员,可也是坚定的反战人士,他决心帮助中国特工

　　杨柯萍看到冈乌的态度,对冈乌说：“冈村宁次把战火点到了湘西，妄想实施一个所谓“樱花终极计划”，这个计划已经护送到新洲宫泽三郎手里，请你帮助我们获取这份情报”。

　　“这个计划开始放在我们作战室，自杨处长“光顾”后，宫泽亲自到作战室拿走了，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确实不清楚，估计是拿到宫泽的卧室里去了。但我可以给你们打听”。

　　“好，一言为定，今后有什么情况你直接向肖翻译汇报”。

　　冈乌义郎离开了“凰仙楼”，杨柯萍、蔡崇智、李平、肖佩然继续研究如何获取“樱花终极计划”的事情，没有结果。

　　肖佩然回到大本营后平安无事，大家估计冈乌义郎没有向宫泽告密，但是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天，肖佩然看到冈乌义郎独自在办公室，乘人不注意，悄悄溜了进去，但冈乌一不说话，二不让座，对他非常冷淡。肖佩然觉得很不是滋味，甚至怀疑冈乌对窃取“樱花终极计划”不肯真正尽力，正当他抬腿要走的时候，冈乌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宫泽是个收藏谜，特别对中国字画很着谜”一行字。肖佩然窃喜，将纸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就出了门。

　　肖佩然虽然不是书香世家，但家里很有钱，寻几件古董，找几幅字画那是小菜一碟。他回到家，来到书房清理那些久违的东西，挑出了仅有的一幅唐伯虎真迹字画，用干布擦去了灰尘污渍，用透亮的大白纸卷成一个筒，喜滋滋地出了门，送到冈乌的办公室。

　　晚上，冈乌敲开了宫泽三郎的门，继而又闯进了卧室，宫泽看到冈乌掖着一个长白纸筒冒冒失失闯进他的卧室，开始以为是作战地图一类的东西，显得很不高兴，说：“这么晚了，办公事可以等明天去办公室嘛。”

　　冈乌笑着说：“今晚是公私兼顾啊!”

　　宫泽听到这句话，抬头打量了一下冈乌，想从冈乌身上看出“公”是什么，“私”是什么来。冈乌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轻描淡写地谈起机要室的工作，发现宫泽不经意地“嗯”“嗯”着，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一下，揣摩宫泽对谈工作不感兴趣，就马上转了正题，他将长纸筒放在桌上，撕开外面透亮的白纸，将字画展现在宫泽的面前。宫泽瞟了一眼字画，一看到“唐伯虎印章”大红方印，马上眼睛发亮，连忙站了起来，用放大镜足足看了几分钟，口中不住地说：“哟西，好家伙，真东西，你的大大的好。”冈乌发现宫泽来了兴趣，动作慢慢大了起来，卧室的两壁上挂满了古今名人的书法和字画，趁宫泽正在欣赏唐伯虎字画的时候，冈乌起身来到墙壁前翻看这些字画，此时宫泽的注意力集中在桌上，对冈乌的行动不大注意，正当冈乌伸手去翻看一条长屏风上的字画时，被宫泽转身发现了，宫泽大惊失色，几乎是跳过来用身子拦住了长屏风，并厉声训斥：“不懂规矩，不经允许，就乱看乱翻。”冈乌装作受委屈的样子，哭丧着脸说：“对不起，我太爱这些字画了。”

　　冈乌迅速地斜视着这幅长屏风，总觉得这幅长屏风比其他挂着的字画要高出几厘米，背面还贴着一幅画似的，又想到宫泽刚才惊恐失色的形态，估计“樱花终极”计划很可能就藏在长屏风的后面。

　　冈乌从宫泽家里出来，换了便装来到了肖佩然的家里，将刚才的情况向肖佩然说了。肖佩然觉得冈乌分析得有道理，事关重要，连夜出营找到了杨柯萍。大会战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杨柯萍提出和谢方玉再闯宫泽老巢，其他同志坚决反对。第二天上午，冈乌又来到秘密联络点，将一个纸团塞给联络员后慌慌张张地走了。李平揭开纸团，上面写着“宫泽下午去桂林参加军事会议”一行字，大家看后都为之惊喜，都认为机会来了，杨柯萍提出扮成日本女军官与谢方玉去宫泽家里。特工们担心宫泽用计诱引杨处长取“计划”再次落网。李平说：

　　“不能失去这个机会，是不是可以这样，等宫泽出了营房后，杨处长再进去，同时安排几个高手化装成修鞋、卖包子、香烟的在外接应，其余的人埋伏在丫口，如果宫泽立返新宁，就打他的伏击，为杨处长争取时间”。

　　大家同意了这个方案。

　　下午二点，宫泽三郎的小车驶出营房，20分钟后，两个男女军官通过卫兵盘查后进了营房，冈乌发出了安全信号，肖佩然将杨柯萍迎进了家里，经过进一步化装后，杨柯萍和谢方玉敲开了宫泽家里的门。宫泽的妻子开了门，看到是并不认识的两个军官，很不高兴地让进了屋，杨柯萍关好门，谢方玉赶紧走上去用一块麻醉布捂住了宫泽妻子的鼻子和嘴，在麻醉药的作用下立马就昏过去了。杨柯萍进了书房，站在长屏风前面，说：“估计就在这里”。杨柯萍手脚麻利地揭开长屏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杨柯萍急不可待，头上沁出豆粒般大的汗珠。她搓着双手，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慢步，眼晴向四周扫射着。她正欲上前打开壁橱的时候，突然一个身着日本军服的女军官，从房门口窜了进来，举着军刀杀气腾腾的刺向杨柯萍，两人剑拔弩张对杀起来。

　　本来易丽红是随宫泽三郎一起去参加军事会议的，半路上宫泽在车内闭目沉思，突然担心起那份樱花终极计划来，他忙叫司机停车,宫泽下车贴着易丽红香耳悄悄地说：“我们大本营可能出了内奸，‘樱花终极’计划我已经秘密地藏在家中，我的行动每时每刻都会引起中国人的兴趣，家里肯定‘闹鬼’，你杀它个回马枪，回去保护樱花计划吧!”

　　“是。”易丽红急步往回赶，为了隐秘,她多半的走山间小道，到了宫泽本部她从侧门秘密地来到营房，询问宫泽家门口的哨兵:“刚才有没有人进了营房?”

　　“有一男一女两个军官持证件进去了。”哨兵说.

　　易丽红听哨兵这么说,心想“糟了，敌人去取计划去了。她径直向宫泽三郎家走去，推开门，见宫泽太太麻昏在沙发上还没有醒过来，看到这情景,她五雷轰顶,心更急了，赶忙抽出日本军刀冲向房里。

　　杨柯萍十分清楚，这时，恋战等于死亡，只有设法脱身才是出路。谢方玉使力挡住了易丽红的利剑，说了一声“撤!”两人一闪身跑出了门外，飞也似的向营房外冲去。

　　杨柯萍和谢方玉在外围的支援下，终于脱离了危险。

　　杨柯萍一干人和李平等在一家四合天井的平屋后面偏房里再次聚集，由于获取情报功败垂成，个个垂头丧气，都像霜打的茄子，有的坐着，有的蹲着，还有的躺在长凳上和衣躺着。李平撑腮思考着，杨柯萍仍然闪烁着精神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在想着对策，然后打起精神对大伙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好在我们的人员没有伤亡，失败了不要气馁，亡羊补牢继续想对策去获取。”这时，谢方玉走了进来，将王耀武司令官拍来的电报递给了杨柯萍。杨柯萍接过电报，李平也侧着头看着电文。

　　“兵力部署已基本完成，总反攻快开始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总攻前必须获取日军的‘樱花终极’行动计划，做到有的放矢地歼灭敌军，望你们抓紧时间。夺取情报,切切!”

　　李平和杨柯萍看后眼睛互相对视了一会，随后又陷入沉思当中。他们感觉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杨柯萍更是如芒刺在背，心中火烤一样难受。

　　外面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谢方玉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前门，从门缝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获取樱花计划正在处于进退维谷的时候，蔡崇智从天而降。

　　蔡崇智跨着大步，迈过几道门槛，风一样地来到杨柯萍面前，杨柯萍惊喜得跳了起来，疯也似的走上前把蔡崇智抱住，撒娇似地流着眼泪说：“蔡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蔡崇智的出现，怎能不叫杨柯萍激动和忘形啊!

　　这对恋人又见面了，各自都在思念着对方。特别在困难和危险之时，恋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能不兴奋感动啊!另外，蔡崇智来了，也许可以想出新的办法来力挽狂澜。

　　蔡崇智慢慢地松开了杨柯萍，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向摆在桌上的电文瞟了几眼，说：“我昨天就来了。”接着又在杨柯萍的耳边诡密低声说了一句：“是长沙的蔡老板要我来的。”杨柯萍听后，更高兴了。

　　嘴里不住地说：“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谢方玉走上前问：“蔡大哥，你昨天来了，怎么现在才到啊?”

　　卓廷坤说：“长沙蔡老板电告，说你来新宁了，可是不见你的人影啊。”

　　“我在找你们，找得我好苦啊!”蔡崇智说。

　　原来，湖南省地下党负责人蔡老板得到党中央的指示，何应钦、王耀武在雪峰山调兵遣将准备向日军发起总攻，准备将日军合围全歼在雪峰山，想尽快获得日军制定的“樱花终极计划”行动方案，根据日军的计划方案制定总攻方案，党中央命令湖南地下党的同志配合国军情报人员，务必获取这份情报，蔡老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蔡崇智。

　　临行前，蔡老板除了告诉蔡崇智宫泽三郎身边潜伏着一名反战联盟的战士外还告诉蔡崇智：“宫泽三郎的住处是当地一名绅士冷厚庭的，在当地是一个大户，不过冷厚庭现在在哪里不清楚。”

　　蔡崇智来到新宁，没直接回联络站，而是通过新宁自卫队的同志，秘密调查冷厚庭的去向，经过顺滕摸瓜终于在离城20多里的大山里找到了冷厚庭同胞妹妹冷寒梅家里。不幸，冷厚庭已经神志不清了。

　　蔡崇智对冷寒梅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宝庆抗日自卫队的，今天来贵舍找冷厚庭了解他的私宅的情况。冷寒梅十分伤感地说：“新宁失陷后，鬼子闯进了大哥的家，不分青红皂白将大哥一家几十口人往外赶，要这座房子作为日军的军事机关，我哥不同意，在争辩当中一鬼子用枪托向大哥的头部砸去，当即昏倒在地，大嫂急昏了头，走向鬼子撕扯着找鬼子论理，鬼子向大嫂开了一枪，立即倒在血泊中死了，家人把大哥抢了出来，送进山来到我家里，请了几个医师，吃了药脱离了危险，但整天糊糊涂涂地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像疯了一样。”蔡崇智接着问：“冷先生住宅的情况你家有人清楚吗?”旁边有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善良的人在蔡崇智的耳边低语说了几句：“我是冷家的管家，对冷先生的卧室略知一二，请蔡队长借一步说话。”

　　他们来到厢房，管家快言快语地说：“冷先生的卧室有一个壁橱，转动壁橱就能进入暗室，暗室里的通道可以通到外面，冷先生是为了应对特殊情况暗设的机关。”蔡崇智说：“太好了，您熟悉暗室情况，请你将暗室和通道画出来，行吗?”

　　“行!我家祖辈是冷家贴身管家，冷先生对我十分放心，暗室和通道我进过几次，比较熟悉，现在我就画。”

　　虽然是管家，看来还有点学问，也可能紧随冷先生耳濡目染，人情世故也学到不少，没多长时间，暗宅和暗道的图样清晰地画了出来。蔡崇智拿着图，急促地赶回新宁，却为寻找杨柯萍、李平、卓廷坤费了一番周折。

　　蔡崇智从身上掏出暗室图，右腿下跪，双手向上捧着图说：“杨处长，崇智这厢向你献图来了，让我们按图索骥，从暗道出口处进入宫泽藏情报的地下暗道，智取‘樱花终极计划’吧。”在场的人见此，个个捧腹大笑，杨柯萍既高兴又没好气地嗔怒地说：“这个时候了，还这样小孩子气啊。”

　　蔡崇智在介绍以上情况时，有意隐瞒了地下党的身份，他十分清楚，李平是军统的铁杆特工，在他面前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要非常慎重。蔡崇智接着说：“大会战在即，‘终极’计划对会战非常重要，情况万分火急，你们秘取行动失败我也知道，现在必须冷静地慎密地思考研究下一步怎么行动。”李平抢过话头说：“你来了给我们福音，你真是及时雨，看来我们有希望了。”然后，将如何争取冈乌的过程介绍了一遍。

　　李平抓了冈乌义郎这个喉舌,正是歪打正着.蔡崇智听他们如何争取冈乌合作的事会心地笑了,他蔡崇智怎么不知道冈乌的底细呢,这是党组织的秘密,他不能在这里说穿.他只一个劲儿赞扬李平干得漂亮.

　　杨柯萍接着说：“崇智，究竟怎么办，你拿个方案，我们照办!我们的行动失败后，冈乌也非常着急，刚才我在路上碰到他了，这是冈乌送来的情报：‘趁宫泽外出没回，一定从速行动，易丽红由我来监视和见机处理’。”

　　虽然算不上一份有价值的情报，但冈乌的提醒和决心，加上他负责处理易丽红这个高级特务，促使蔡崇智、杨柯萍、李平三个特工巨头迅速决定了获取“终极”计划的时间表。

　　杨柯萍异常兴奋，她对蔡崇智说：“上次窃取计划失败，我们的锐气、智慧、决策能力受到不同程度的挫伤，你的头脑清醒，这次行动就请你部署指挥。”

　　“对，你安排，我们都听你的。”李平赞同地说。

　　蔡崇智挠了一下后脑勺，当仁不让地站了起来，说：“我先提一个方案，然后大家再议一议。行动就定在今天晚上11点30分。”停顿了一会后，将谢方玉叫到身边，耳语了一阵，谢方玉飞也似地走了。蔡崇智接着说：“这次行动最凶险的敌人是易丽红，为了防止意外，控制易丽红的工作不能完全依赖冈乌，我们要安排得力人员守护在营房门口，侦察易丽红的行动，一有机会就将易丽红除掉，扫除障碍；卓廷坤、谢方玉和其他机枪手埋伏在日本大本营附近楼房的制高点阻击和应对敌人的警卫部队，杨队长身份暴露不能直入敌营，由李站长化装日军官进营随时配合冈乌的行动；我和杨队长按图纸寻找秘密通道的入口，由秘密通道进入暗室，到时杨队长率特工入通道进暗室获取情报，我在入口处负责监视敌军和应付特殊情况。”

　　这个方案安全、缜密、可行，大伙都认为没说的，就这样干!蔡崇智分配了任务后，各自去做行动前的准备。

　　下午，李平向冈乌发出秘密接头的信号，但在秘密接头处，冈乌迟迟没有来，李平警觉起来，赶忙找了一个较为隐蔽地方等候。不久，冈乌急忙跑了过来，李平迎了上去，冈乌说：“不好了，易丽红这个骚娘们怀疑我了，将我控制起来，刚才我找了一个借口才脱了身。”冈乌咬牙切齿地说：“今晚必须除掉易丽红。”冈乌的决定和蔡崇智的想法不谋而合。

　　李平将行动方案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冈乌完全同意这个方案，答应找机会去宫泽三郎家。

　　冈乌进了营房，回到办公室，易丽红紧跟着进来了，穷凶极恶地问：“你刚才外出这么久，去了哪里?”

　　“我没有责任回答你的问题，你也没有权力过问，你不信任我，你就要宫泽将军把我抓起来吧。”易丽红气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们就这样对恃着，形成剑拔弩张之势。

　　“报告，宫泽将军请枝子长官接电话。”机要秘书说。易丽红拿起话筒，着急地说：“情况不好，我得到确切情报，冈乌义郎被支那人收买了，支那人要对郊外的什么暗道出口采取行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宫泽三郎恍然大悟，说：“就是我住宅暗道的出口，你现在将冈乌控制起来，率领人马去郊外对付那些那支人，我现在动身赶回来。”

　　易丽红回到冈乌办公室说：“冈乌参谋，你最好在这个房子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

　　不久，营房里骚动起来了，易丽红在集合着一支队伍，出发前带了两个鬼子上了楼，来到冈乌的办公室，看来易丽红和宫泽通话后，对冈乌的监视升级了。

　　两个鬼子身背步枪站在冈乌办公室门口。

　　20多个鬼子提着机枪、冲锋枪，在易丽红的指挥下，向宫泽三郎指定的地方跑去，蹲守在营房门口的两个军统特工暗暗地跟了上去。

　　这一情况及时地汇集到蔡崇智面前。

　　冈乌被软禁，易丽红率队去了郊外，这些突发情况让蔡崇智、杨柯萍、李平三个头面人物的神经紧张了起来。虽然情况突变，但行动方案不能变，临时调整了一些细节，蔡崇智坚定地说：“李平赶紧去日军营房，设法帮助冈乌脱险，机枪手和狙击手待命，随时听从调遣。其余人员赶赴城外埋伏。

　　天快黑下来了，谢方玉还没有回来，蔡崇智几次到门口查看，盼望谢方玉早点回来，他内心比谁都焦急。

　　冈乌默默地分析易丽红的行动，她在这个时候率领部队走了，究竟去干什么呢?现在不论易丽红的行动，先考虑自己如何脱身为重，他来到门口，两个鬼子端着枪威胁他，历声地说：“不要动，再动就打死你。”

　　冈乌细言细语地说：“我们都是日本同胞，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能够在一起是我们的缘份，何必相煎太急，我是正儿八经的参谋，枝子这个婊子并不是真正的军人，军衔也比我低，你们怎么能听她的?如果我有什么问题，宫泽将军能不亲自处置我吗?你们盲目听从枝子这个婊子的命令，宫泽将军回来看你们怎么向他交待。如果你们不信任我，我们一起给宫泽将军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情况还我的自由。”

　　两个鬼子对视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枪，不言不语站着不动。冈乌走出门，来到机要室，两个鬼子也跟了上来，站在机要室门口。

　　冈乌在机要室拿起话筒，随便摇了下电话：“请宫泽将军接电话!”过了几秒钟，冈乌在电话里大发牢骚：“枝子这个婊子自作主张把我软禁起来，这是不是你的命令，如果你不相信我，干脆下命令要枝子把我枪毙算了，我跟随你左右出生入死、效忠天皇，现在还限制了我的自由，叫人太寒心了。”发了牢骚后，只听见冈乌发出：“嗯!嗯!嗯!好的!好的!我听你的”声音。

　　两个鬼子听了以后，不哼一声，不声不响地走了。

　　在这个时候，冈乌哪敢给宫泽去电话。这是冈乌为了脱身，在两个鬼子面前虚幌一枪。

　　“谢方玉回来了!”随着喊声，蔡崇智抬头望去，只见谢方玉一脸疲倦、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屁股“咚”的落在凳子上，后面跟着一位魁梧男人，他就是冷家的大管家。蔡崇智忙指着大管家对杨柯萍等人说：“宫泽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冷厚庭的，他就是冷家大管家，他知道秘密暗道的郊外出口处，时间不早了，现在开始行动。”崇智眼睛落在谢方玉身上，几个钟头，来回40多里山路够辛苦的，接着说：“谢方玉在家休息，我们赶紧走。”

　　谢方玉听说有任务，全身的倦意没有了，死活不肯留在家里，硬是随着队伍一起出发了。

　　冈乌放下电话，马上出了门，发现两个鬼子不见了，他抽身下了楼，赶紧向营房外走去。

　　天完全黑下来了，营房岗哨口的余光照耀着冈乌那娇健的身影，李平一眼看到了，忙走上前迎接，李平拉着冈乌就走，只听见冈乌语无伦次地说：“我已暴露，也无退路，现在公开参加你们的战斗，与宫泽三郎、枝子这个婊子对着干，走!我们找她去。”李平接着说：“好!你到前面等一下。”李平将化妆的特工召集拢来，选了几个得力的特工继续坚守在营房左右侦察，其余的10多个特工随李平走了。

　　走了不远，尾随易丽红的那个特工跑了回来，赶紧向李平报告：“易丽红率领的鬼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埋伏着，他们埋伏的意图不清楚。”

　　“走，在哪个位置?”没走几步，冈乌发现易丽红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过来，好在还没有发现他们。冈乌忙将李平推到一边，要他们隐蔽好。李平等特工闪身进了暗处。只见冈乌大踏步向前走去，手枪直指前方，在接近易丽红十多步的时候，冈乌历声地说：“枝子你这个臭婊子，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想带着队伍去投靠中国人吧，宫泽将军命令我除掉你，你赶快投降吧!”一个箭步，将易丽红扭住，易丽红不是吃素的，她经历过专门的特工训练，不论枪法、格斗、各种武艺都是一流的，两人马上撕打在一起，几个随从不知所措，不知听谁的，帮谁的忙。冈乌边打斗边大声说：枝子是中国特务，她想私自带队伍叛变，刚才宫泽将军命令我除死这个臭婊子，你们还不赶快来帮忙。易丽红见冈乌先发制人，在这种场合再解释毫无意义，只有战胜冈乌、杀死冈乌才是出路，她使出一绝招，冈乌一失手，易丽红将冈乌压在地下，眼看冈乌就要命丧黄泉。刹那间，一个彪形大汉冲了上去，卡住易丽红的脖子，冈乌翻身起来按住易丽红的双腿，直到易丽红没有一丝气，大汉才松开了手。这个大汉就是李平，冈乌忙对随从说：“枝子是中国人安插的内奸，除掉她是宫泽将军的命令，你们不要担心，赶紧回营房坚守自己的岗位吧!”

　　几个随从走了，冈乌对李平说：“这次行动不宜开枪，一有风吹草动，惊动了城里的队伍，获取‘终极’计划的困难就更大了，我在日军中还没有暴露，那股埋伏下来的日军由我来处理。我先去控制这股日军，你们断后。”冈乌带着刚才尾随易丽红的那名中国特工走了。李平这股特工刚隐蔽下来，发现后面黑压压的来了一支便衣队伍，领队的就是蔡崇智和杨柯萍，李平一个箭步跨上去，拦住了蔡崇智和杨柯萍，李平命令队伍赶快隐蔽，在一个转弯处，李平将刚才杀死易丽红，冈乌只身去控制埋伏日军的经过说了一遍，大伙们都感到很高兴，静静地埋伏下来等待动静。

　　不久，冈乌率领全副武装的20多个鬼子回营房。蔡崇智、杨柯萍率领特工去找秘密暗道的入口。在一个长满青草的松树坪地里，冷管家摸着后脑勺不知所措，在深度夜色里，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努力辩认方向，可还是找不到暗道的位置。心里既紧张，又着急，这么大的一个事，交给自己，如耽误时间，那是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越想越着急，越急越想不起来。蔡崇智忙安慰他，不要急，要冷静，静下心来，回忆出口处有什么特征，什么标志。冷管家蹲下身子，双手抱头，慢慢地回忆起来：有一次从暗道出来，顶开石板后，冷厚庭盖好石板，将滑到一边的草和泥土很均匀地摊到石板上，出口应该在有松土的地方；对了，石板的两侧还有两棵小树。冷管家的回忆越来越清晰，他站了起来，打着手电专门找两棵小树，位置终于找到了，他伏在两棵小树旁，蹲在地上刨中间的小草和松土，立即呈现出那块石板，冷管家说：“就是这里，掀开石板就是秘密暗道了。”

　　特工们喜出望外，七手八脚地掀开了石板，大伙们都想往里钻，杨柯萍制止了，说：“崇智，我看这样，我带领几个人下秘密暗道取‘终极’计划，其余的人还是留在上面，多数人都得去日军营房那边，接应冈乌脱险。”

　　“对，暗道容不下这么多人，这里留下五、六人外，其余的人跟我走，去营房。”蔡崇智说完带着人走了。

　　按蔡崇智的设想，从通道出口进入暗室获取行动方案，神不知、鬼不觉地，不用放一枪一炮就可以成功，但事情往往不是按自己的意愿去发展，也往往阴错阳差将事情搞复杂了。冈乌并不知道中国特工从外围通道进暗室取情报，刚才李平在急促中见面没有说明行动方案过程，冈乌想急于求成，决定只身再闯宫泽家密取“终极”计划，结果危险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来。

　　天黑前，冈乌来到机要室拨的假电话，自言自语胡说一通的行动被机要秘书看出了破绽，就在冈乌走后不久，宫泽三郎打来了电话，刚才冈乌的假电话就露馅了。

　　“喂!请叫冈乌参谋接电话!”宫泽三郎虽然知道冈乌已被枝子软禁了，但他要证实，“软禁”得如何，软禁得怎么样。机要秘书明知故问：“刚才冈乌不是与你通了电话吗?现在他已经出去了。”

　　“见你的鬼去吧，我在开会，他根本没有给我打电话。”宫泽惊震了，口里不断地说：“出事了，坏事了!”接着又问：“枝子在不在?”

　　“枝子带着队伍执行任务去了。”

　　“赶快叫小野副官来接电话!”

　　机要秘书大惊失色，离开机要室，敲开了小野副官办公室，说：“宫泽将军要你接电话!”小野急步走进了机要室。

　　“我是小野，请将军指示!”

　　“请派人将冈乌抓起来，等我回来处置，你去我家里，不准任何人进我的卧室。”小野安排作战参谋抓人去了，自己来到宫泽家，宫泽太太拦住了他，小野不顾她的纠缠，强行冲进宫泽的卧室，紧握手枪，眼睛直视门口，像一个警卫一样坚守岗位。时间长了，闲得无聊，他开始翻看宫泽的字画、古董和文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野站在壁橱前，无意中碰着机关，壁橱转动着，现出了暗室，好奇心驱使他跳进了暗室，暗室的柜上放着一个小手电，他拧开手电扫视室内的秘密，他只是看，手都不敢动一下。突然，他看到墙上挂着一把带鞘的剑，觉得好奇，也觉纳闷，宫泽将军怎能让“刀枪入库”呢，这不是将军的性格，他耐不住寂寞和好奇，走上前取下剑鞘，使劲一抽，却只抽出一个剑柄，并没有锋利的剑身，他越发觉得好奇，想使劲倒出剑鞘里面的剑，剑没有倒出来，一个扎着的圆纸筒却掉在地上。他打开纸筒，上方标有“樱花终极”计划的字样展现在眼前，副官做梦没想到宫泽将军将樱花终极计划藏在这个秘密的地方，急忙将“计划”塞进剑鞘里，装上剑柄，重新将剑挂在墙上。

　　突然，小野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接着，有人从没关的壁橱跳进了暗室，他马上隐蔽起来，等那人来到他的身边，迅速用手枪抵着来人的后脑勺，说：“不许动，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打死你!”小野已认出这个人就是冈乌，冈乌也知道他是效忠天皇的铁杆副官，慢慢举起紧靠小野的左手，因为漆黑一团，小野清晰地听到了冈乌左手举动的声音，却没有发现他的右手拿着手枪始终对准自己胸部的位置。冈乌一动不动，假装浑身颤抖着，他在继续蒙骗小野，小野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冈乌参谋，我知道是你，你来干什么，是来取宝的吗?”

　　“和你一样。”冈乌回答。

　　“不对，我是来护宝的，而你是取宝献给支那人的。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大日本帝国?”小野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他在发怒。冈乌不再细想，只有生死一博了，他先发制人，右手扣动了扳机，“呯”的一声，子弹射进了小野的胸膛，同时，小野的子弹也响了，穿过了冈乌耳际，耳朵被打穿，大半边掉了下来，两人同时倒在地上，小野当即身亡，冈乌也昏死在地上。

　　宫泽三郎乘座驾车飞速前进，车轮时时发出“嗤，嗤”的响声。营房就在眼前。

　　杨柯萍一行在冷管家的带领下，打着手电，向暗室摸索前进，突然听到两声沉闷的枪声，杨柯萍心里直打鼓，在心中说：“不好!有情况!”虽然加快了速度，但动作却异常的轻巧，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来。到了宫泽卧房的暗室了，发现了两个日本军官倒在地上，认出了其中的冈乌，杨柯萍忙用食指和中指在冈乌脖颈触探了一下，发现还没有死，她果断地安排特工将冈乌抬出洞外抢救。杨柯萍和其他特工手忙脚乱地寻找“计划”，最后从悬挂在墙壁上的剑鞘里找到了“樱花终极计划”，杨柯萍命令特工用柜子顶住通往暗室的门，然后掏出照相机，拍了一张后，另一个特工赶忙翻开下一页，没几分钟，“计划”全部拍完，仍将剑挂在墙上。在拍摄中，杨柯萍粗略地瞟了一下计划的内容，拍到最后一页，杨柯萍的眼睛定格在“如雪峰山战役失败，则使用特种炮弹(七三一细菌武器)，与雪峰山的支那人同归于尽”等内容上。她虽然很愤怒，但现在不是仇恨的时候，她立即下达了“赶紧撤退”的命令。正在撤退的紧急关头，宫泽三郎带领官兵冲进卧室，撞开壁橱门，命令士兵用机枪向暗室扫射，特工摔出几颗手擂弹暂时控制了局面，迅速往郊外洞口撤退。宫泽进暗室的第一眼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剑鞘，心中窃喜，庆幸“樱花终极计划”没有被盗走。宫泽三郎又大喊：“枝子，你在哪里?”发现没有回应，接着，营房内哨声四起，一片混乱。宫泽三郎跨上战马，举着军刀，亲自率领官兵向郊外奔去。

　　分散在营房外面的几十名特工，悄悄地跟在日军队伍的后面。

　　杨柯萍将“方案”藏进内衣里，指挥着特工撤退，大家已出了洞口，蔡崇智命令特工不要进城，往山林中撤退。这时，宫泽三郎赶到，机枪、冲锋枪发出一串串子弹，有几个特工中弹倒地身亡。蔡崇智、杨柯萍抬着冈乌在特工的掩护下已冲出危险区。跟在日军后面的李平发现大股敌军死死咬住蔡崇智和杨柯萍，眼看吃不消了，心中非常焦急，如果不将大股敌军引开，蔡崇智和杨柯萍他们全部死于敌手，那么获取 “樱花终极计划”又会功亏一篑。李平决定将鬼子吸引过来，果断命令“给我打”。机枪子弹、手榴弹，直飞敌群，敌军死伤无数，敌军调转枪头向李平等特工和特侦队员发起攻击，虽然杨柯萍一行赢得了突围的时间，但李平他们却面临着

　　死亡的境地。正当李平率领队伍向山边撤退的时候，从城里开过来的500多增援鬼子发起了强烈的攻击，前后夹击，将李平他们逼到了一个山头的悬崖边，敌军火力很强，特工们死的死，伤的伤，只听见敌军指挥官大喊：“不要开枪，抓活的”。

　　李平很平静，预料已经到了为国尽忠的时候了，他对大伙说：“宁死不当俘虏，咱们集体跳崖吧!”李平一声令下，特工们都感到回天无术，有的开枪自杀，多数队员随李平跳了崖。鬼子赶到崖边，向跳崖的特工继续开枪射击。李平和特工无一生还。

　　在撤退的路上，蔡崇智大脑高速运转，根据党的指示，宝庆地下党只是协助国军方面获取“樱花终极计划”，这个计划最后肯定会由杨柯萍密交上级，具有严格的保密性，其他人无缘识得庐山真面目，可为了党的事业，又必须掌握情报的主要内容。想到这里，他拉了一下杨柯萍，杨柯萍心领神会，跟着蔡崇智来到一棵大树的后面，蔡崇智忙问：

　　“樱花终极计划到手了?”

　　杨柯萍也不隐瞒，便将冈村宁次要在雪峰山使用细菌武器的情况说了一遍，蔡崇智惊得目瞪口呆。

　　这一内容蔡崇智牢记在心中。

　　他们两人对日本帝国主义痛恨得咬牙切齿，面部同时出现紧张的神情。

　　蔡崇智说：“柯萍，你必须快马加鞭迅速将“樱花终极计划”送往芷江，我仍旧回宝庆领导抗日自卫队。”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他们又到了分手的时候了。后来，杨柯萍还是将冲印出来的“樱花终极计划”秘密地转交了一份给蔡崇智。

　　冈乌被送到了中国后方医院养伤.

　　第二十八章 大会战浴血雪峰山

　　幕春的早晨，雪峰山笼罩着薄薄的轻雾，太阳还没有出来，平溪江上吹来的暖风，带着潮湿的凉意。蚂蝗花(又名万山红)开过了，桃花开过了，油菜花和各种色泽的菜花都开过了，雪峰山下不太平坦的田畴，青青欲滴的软柔柔的稻苗，苍苍翠翠的丛丛绿叶在风中摇晃，山峰、田野处处一片生气。

　　雪峰山万山矗立，神态各异，既有泰山的雄伟，又有庐山的清奇，既有峨眉山的秀丽，又有黄山的峻峭，山上草深林密，古树参天，山连山，山叠山，山外有山，山里有山，山峰直插云霄，林梢突破了天，虎哺熊嗷，豹哮鹿鸣，入林仰面不见天，登峰俯首不见地。

　　一股清泉从山那边的峡谷中流淌出来，跳过岩头，越过涧石，月溪的山脚，曲曲弯弯，细心人从头一数，竟有十几道弯，这曲曲弯弯的清流源头，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湍急处如飞珠溅玉，平缓处若银河泻波，错落有致，铮然出声。小溪宽约十丈，河床都是花岗岩铺成，静静的溪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地，溪水却依然清澈见底，河中游鱼悠然自乐,不避游人,来去匆匆，可圈可数。这就是雪峰山下美不胜牧的平溪江。

　　就在这样绚丽多姿的春光下，在绵绵起伏不平的雪峰山的山道上，有三匹高头大马从溆浦的陈家垴的山间，带着叮叮当当声音向洞口塘跑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匹枣红马，马鞍上稳坐着一位挺起胸板的军人，他就是国民革命军第四方面军司令官王耀武，他魁梧的身体上，穿着整齐清洁的国民党高官军服，一条宽阔的牛皮带横缠腰间，上面系着一把小小的手枪。从面庞上看出他已近老年，身材适中得体，有一副圆方形的脸盘，广阔的前额，黑黑的眉毛，隆起的鼻子下面是一口潇洒婉美乌黑的胡须。从长象和穿着上看，给人一种威武雄壮的感觉。与众不同的，除了那口美髯之外，就是那双闪亮的眼睛，这双眼睛只要一睁，就能发出很大威力，一转，就能表现出深切的智慧，如果一连眨上几眨，就会洋溢出多种多样的表情，有深沉，有干练，还有看不透的“狡猾”和“诡谲”。

　　这天，王耀武来到洞口塘月溪、江口做决战前的最后一次视察。在江口一家农民家里吃过饭，他跨上二楼，伫立在楼栏边，凝视江口这个小盆地，这里将是埋葬日本鬼子的主战场。他思绪万千，想到不久后包抄合围鬼子的战争竟和暮春万花开过的那样，显得那么合拍，那么协调。万花开过了，皇协军师长暗杀了，汉奸保长、别动队长被智杀，别动队也收编了，日军军火库也炸了，各路阻击战打得非常漂亮，我军合围雪峰山的兵力也部署好了，引诱日本鬼子进月溪江口的大口袋已经张开，现在，包抄合围开始了。想到这里，他心里非常激动，随即下了楼，骑着他那头枣红马，急促地赶往淑浦陈家垴，去下达包抄合围雪峰山的最后命令。

　　这是中国军人最期待的一天,这是中国人民望眼欲穿的一天——包抄合围雪峰山下的日本鬼子，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王耀武回到陈家垴，虽然极度疲劳，但仍坚持到作战室反复仔细地推敲“合围反攻”作战计划。这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报告，杨柯萍完成任务回营。”

　　“进来!”王耀武听到杨柯萍的声音，喜出望外地说：

　　“看你喜形于色的样子，肯定任务完成得不错吧!”

　　“是的，我们与肖佩然策反了日军司令部参谋冈乌义郎，我们里应外合，从暗道进入了宫泽三郎的秘室获取了情报，好一场恶战!可惜，军统站长李平等党国精英为国捐躯了。”说着，说着说着,刚才还神采飞扬的杨柯萍却暗然神伤起来.她喝了一口清茶，接着她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地宫泽的樱花终极计划递给王耀武将军.王耀武迫不及待地研究这份非常重要的情报.

　　樱花终极计划的核心就是面上(即在绥宁、山门、溆浦)布疑兵，中间开花(即樱花，这个“中间”就是在中线的洞口塘部署重兵，重武器，大批飞机掩护，猛突江口，直取芷江)。精锐部队部署在雪峰山腹地的隆回、宝庆、新宁以西，等待我军向绥宁、山门、溆浦救援时，日军的精锐部队直突洞口塘，如果计划失败，杀身成仁，立即启动细菌武器和雪峰山的国军同归于尽。

　　王耀武看到这显得非常愤怒，脸上显现一股杀气，他继续往下看:只见“樱花终极计划”后面的一段中，标出了日军兵力集结部署：日军第二十军司令部驻长沙；第六十四师团独立第八十六旅团集结宝庆、永丰地区；第三十四师团集结于广西全县、兴安地区；第六十八师团集结于东安、零陵地区。担任进攻芷江的主力部队是日军第二十军所属五个师团，三个混成旅，另配五个战斗机中队，一个轰炸机队，飞机一百三十五架以及战车部队，伪和平军第二师和特种部队，总兵力十万余人，总指挥是第二十军司令官宫泽三郎。王耀武看后拍案怒吼：“好一个狡猾的宫泽三郎，想从江口突破，我们提前获取了这份情报，这一次宫泽三郎的死期已经铁板订钉了，他的所谓‘疑兵’大部被我军诱入雪峰天险，进不去，退不能，我要让他的精锐部队血溅雪峰山。”

　　王耀武紧紧地握着杨柯萍的双手，非常高兴地说：“你们辛苦了，这个情报来得不易也来得及时，你们为雪峰山大会战立了大功。”

　　4月22日清晨，王耀武向芷江赶去。

　　在芷江，何应钦兴奋地迎接王耀武，在作战室里，展开雪峰山地形图和日军的“樱花终极计划”，两人密谈了两个多钟头。最后，何应钦说：“从冈村宁次制定的‘樱花终极计划’，可以看出他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专横跋扈的骄性，实际上他孤陋寡闻，对雪峰山的复杂地形根本不了解，他虚幻地想在雪峰山上看到海市蜃楼，简直是‘山’上谈兵，其结果必将是筑室道谋，以失败而告终；同时也暴露出他蚕食鲸吞的侵略本性，想在雪峰山作垂死挣扎，挽回败局。这完全可以说是回光返照，白日作梦。”

　　第二天中午，何应钦主持召开了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室设在几间平房的套房中间，跨进月亮门，左边有一个瓜棚，许多半生不熟的瓜果垂垂欲坠。走进会议室，墙壁中间挂着孙中山的头像，两边配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对联。房子中间摆着一张猪腰形的大桌子，绕桌周围摆满猪肝色的靠背椅，室内的陈设非常简单。

　　各路将领有的坐在靠背椅上，大部分的将领正在互相作离别重逢的握手礼节性问候。靠近孙中山头像下方的三张椅子还空着。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众将领迅速回到了座位上，何应钦、王耀武、汤恩伯三位将军步入会议室，众将领赶忙起身鼓掌欢迎。坐定后，何应钦宣布会议开始。由于太兴奋的原因，他的讲话不是十分有条理，只见他喜形于色地说：

　　“合围聚歼日军的时候到了。”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雪峰山大会战早在4月9日打响了，前些天，各位同仁英勇果敢，打了一些残酷的阻击战，成功地将日军诱入了雪峰天险。现在，困在天险的日军已断了给养，士气不振，到了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的境地，不可一世的日军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会血溅雪峰山。”何应钦说了一些打气鼓劲的话后，离席拿起墙边的指挥棒，来到沙盘前，神采飞扬地在军用沙盘上指着小白旗的位置，这是日军“樱花终极计划”中最精锐的部队和日军几支劲旅佯攻溆浦、山门、武阳，准备最后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攻江口、直取芷江的部署情况；指挥棒指着小红旗的位置，就是连日来何应钦、王耀武从远在贵州、广西、江西、湘乡等地调集部队的情况，同时标出了部署在雪峰山和雪峰山腹地的隆回、高沙、武冈、溆浦、山门我军的部署位置。何应钦说：“这是根据日军樱花终极计划重新调整的必胜作战方案，大会战的战术仍是那十六个字：逐次阻击、诱敌深入、分割包围、聚而歼之。”

　　何应钦、王耀武身经百战，是有战争经验、有头脑的将领，为了不造成恐慌，对日军“樱花终极计划”中最阴险的使用细菌武器部分只字不提。

　　随后，何应钦严肃而庄重地宣布：“发起合围聚歼的总攻时间定在4月26日清晨六点钟。”

　　王耀武回到陈家垴，和作战参谋重新研究作战方案，只见贴在墙上地图上，绥宁草寨方向一个红箭头直指江口；龙潭司、山门方向一个红箭对准江口；古楼方向同样的红箭头对准月溪、江口；高沙、桥头多个箭头直指洞口塘、月溪、江口。这样的红箭头，在战争年代象暮鼓晨钟一样向人民既通报苦难，也传播胜利消息的信号，这一个个令各路将军熟悉的红箭头，显得特别庄严……

　　包抄合围雪峰山，将日本鬼子全歼在洞口塘、月溪、江口，这有多么了不起。

　　八年抗战，辽阔广大的国土被无数日军师团践踏，举国上下就都向往着，热切地向往着；在遥远的将来，有朝一日中国的军队能够合围全歼日军，人们向往着，满怀信心；人们怀着坚定的信念去战斗，去工作，不知疲倦，不求安逸，不吝惜自己，朝思暮想整整八个年头了。现在，军用地图上标出了“包抄合围雪峰山”，沙盘上无数小红旗逼近月溪、江口，包围了它，有如一张无形的网把日军团团围住了，很快就会让日本鬼子血溅雪峰山。

　　王耀武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激动异常，随后发出总攻命令：

　　十八军十一师由辰溪经溆浦直插木鳌洞、山门，直奔雪峰山，一一八师由安化直插新化洋溪、突击雪峰山，侧击日军四十七师团，切断敌一一六师团退路。

　　原固守瓦屋塘、江口线的第七十四军及七十三军一九三师，则分经洞口、桥头反击进入月溪。

　　第一○○军及五十一师同时向木鳌洞、山门实施合围。

　　第七十三军由洋溪经大桥边、巨口铺，向雪峰山挺进。

　　总预备队新六军由安江推进到江口。

　　第三方面军司令汤恩伯得令，顾不得远道而来和连日征战的疲惫，也对所部参战部队发出了总攻命令：

　　各部集中主力由花园靠拢雪峰山；另一部则向新宁方向出击，从而对敌形成战役决战的合围之势。

　　这一天来的多么不容易啊!王耀武几个月的调兵遣将，历历在目：

　　岩口铺阻击战，当林云飞副团长带的一营击退日军三十多次进攻、反扑，仅剩下几十个人，向王耀武请求增援的时候，王耀武坚决地命令：

　　“给我顶住，顶住就是胜利。”

　　王耀武何尝不想救援啊!可为了将日军诱引到雪峰天险，为了调集兵力聚歼日本鬼子，在交通极不方便的1945年，调兵遣将谈何容易。陆军司令部命令九十四军牟廷芳部从贵州的黄平，镇远途经天柱、绵屏等八个县，花了七天时间才徒步赶到绥宁武阳。

　　想到这里，王耀武不寒而栗。

　　前天夜里，情报处长杨柯萍安排在敌后的特工从敌后送回情报，可以说是“八百里加急”啊!情报说：侦知宫泽三郎仍在执行“樱花终极计划”，一一六等三个师团大举猛攻江口，妄图杀开一条血路直突芷江。宫泽三郎这个战略没有变。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特工用鲜血换来的情报，为王耀武集结部队合围雪峰山的战略战术增添了信心。

　　夜已深沉，帐幕外面传来草虫的微呤和枣红马不安的踢蹄声。绿色的山坡上，蒙着一层惨白的月光，没有一点活动的影子，呈现出可怕的死寂。罩在头顶的天空，有着稀稀疏疏的星星，亮亮的，仿佛一些光明的泪珠，就要坠落人间。田野、村庄、树木，在幽静的睡眠里，披着银色的薄纱。非凡的夜、迷人的夜!黑暗中的森林，不动的、灵化了似的耸立着，投出庞大的阴影。望望天空，繁星围拱的银河，仿佛一条宽阔的银带穿过无垠的天际延伸开去。

　　王耀武抓紧集结部队，十八军胡琏部和十九师全师兵力埋伏在月溪至江口的两边山上，原驻守在广西全县、新宁、宝庆的众多国军主力悄悄地向洞口挺进；宁乡、辰溪休整待命的部队日夜兼程，爬山越岭，经洞口的罗溪直奔江口埋伏在青岩，铁山一线；七十四军从绥宁的红岩、武阳至瓦屋、金屋直突江口，一00军悄悄地向洞口塘运动；部署在桂林、宝庆、湘乡的部队向洞口方向移防，组成第二、第三防线阻击撤退的日军；芷江400多架飞虎队美军飞机待命作战。至此，形成四面包围之势。恰在这时，情报处长杨柯萍送来情报：

　　“原皇协师冉再雄副师长、宝庆自卫队副队长周五林(共产党)率宝庆自卫队和赤峰寨兰八爷的队伍合兵一处，正从罗溪直奔江口阻击日军。”

　　另报：“日军一一六师团长凌田元朗和关根久太郎厌战情绪严重，内部分崩离析，多次请求冈村宁次停止雪峰山战役。曾向部队下达命令：“各自整理部队，等待新的命令。”但由于冈村宁次孤注一掷，想作垂死挣扎，命令部队继续执行“樱花终极计划，突破江口，夺取芷江，还命令部队佯攻龙潭司和山门豁口。

　　这些情报对王耀武来说无疑是兴奋剂。他高兴至极，说：“太好了，也让日本鬼子尝尝失败的滋味。

　　宫泽三郎率日军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越过月溪，有前锋侦察部队报告：“前方没有阻军，静得吓人。”宫泽三郎开始警觉起来，这种宁静太不合符军事常规了，江口这样的军事要隘，没有重兵把守，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中国指挥官太无知了，二是我们日军中了王耀武的计了，如真是这样，前有阻军，后有追兵，两山有伏兵，困在江口，粮尽弹绝，那么，我们皇军就完了。他越想越害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给我撤!赶快撤兵。”这时撤兵，谈何容易，前方部队已接近江口了，后续部队从洞口塘大量涌进，进攻的脚步怎能停得下来!王耀武也发现了日军有异动的迹象，马上命令承担堵截任务的两个军抓紧封住了洞口塘这个口子，斩断了日军的退路。

　　4月26日早六点，王耀武下达了总攻命令，合围聚歼日军的战斗打响了。第七十四军、第一00军、第七十三军大炮齐轰，大量炮弹投入敌阵；几十架美国飞机，俯冲、投弹、扫射；震天动地的炮声和炸弹爆炸声，惊呆了东方刚冒出的太阳。江口上方硝烟和尘土混沌一片，泥土、石块和弹片腾上天空，又哗哗飞落，树木被炸得连根拔起，枝干连同敌人的军帽一起被气浪冲上天空，掩体被一一炸毁。林云飞率领后面得到迅速补充的两个营的官兵，跳出工事向日军发起强烈的攻击；冉再雄、周五林和兰八爷率领的抗日队伍对准敌人射击。鬼子刚发现“嗅枪队”，便风声鹤戾，草木皆兵，叽哩哇啦地喊着，叫着，急着逃命，敌阵地乱成一团。后续敌军部队听到前方震耳欲聋的枪声、炮声和飞机投下来的炮弹爆炸声，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没等上峰命令，部队自动往后撤，埋伏在两边山上的国军立即进行堵截，战场上炮声隆隆，战马和官兵的嘶喊声连战一片，烟雾弥漫，火光冲天，敌尸遍野，血流成河。

　　大火渐渐蔓延，到处都是一片火焰，一群一群的日军，在烟雾与火星中间狂叫，一切声音所汇成的恐怖喧闹里，混着临终的呻吟。敌我双方几乎不能互相看见，惨白的大灰尘飞舞着，以无可忍受的硝烟与血的气味，遮住太阳，空气中弥漫着屠杀；日军前些日子放纵的兽性，凶暴与疯狂，此时得到了彻底的回报，同样吃人命的炮弹与子弹，这时开始蚕食着他们残存的兵力。

　　烈日底下，肩并肩、头接脚地躺着好几百个伤兵，有的在山坡上，有的在小溪边，有的在草丛中，还有的在大路两旁，象沙丁鱼似的无穷无尽地排列着，其中少数人直僵僵躺着不动，大多数在那里痉挛着，哼得震天响。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苍蝇，在伤兵的脸上爬行着、嗡嗡叫舐着士兵的鲜血，肮脏的绷带缠着喊娘叫爹的生命,到处弥漫着呻吟声，咒骂声。汗臭、血腥……救护队在那密稠的人群中挤来奔去，有时不免会踩在伤兵身上，那些被践踏的伤兵无奈得也只能翻翻眼睛哼哼叹声罢了。

　　战斗打响了，王耀武在不停地调兵遣将，绥宁、溆浦、隆回、安江、武冈等地的不少部队紧张地向洞口、江口方向集结。那几天，山头上，山沟里，到处都是步兵，炮兵，骑兵，步兵在沟里行进，脚步声沙沙作响，炮兵部队上山的时候，驮炮骡子哼哧哼哧喘着气，炮兵战士们，用手推着炮筒，给牲口使劲，一队队的侦察骑兵和三五成群的通讯骑兵，从部队行列边的河槽里跑过去，马蹄嗒嗒地响着，这些部队有南来的，北往的，东走的，西去的，穿来插去。其实，这一股一股的部队，都是按统一的号令向自己的目的地行走着。一部分砂尘被人脚和车轮搅拌着，另一部分像云一样飞腾在军队的上空，侵入在路上行走的人们和战马的眼睛、毛发、耳朵、鼻孔里，行军的战士个个成了活泥人。太阳升得愈高，尘土激起的云升得愈高，透过扬起的尘土，可以用肉眼直视无太阳的光茫。山沟里没有风，官兵们在静止的空气里喘息着，行军途中,为避开扬起的尘土,士兵们用毛巾捂着鼻子嘴巴,，到了有水的地方，纷纷扑了上去，一直喝到水干见泥底。

　　战斗打响后，日军每天都派出战斗机，编成机组，每组十多架，轮番向我洞口塘、月溪、江口两边山头投弹、俯冲、射击，两边山头成为火海，埋伏山头的国军官兵死伤无数，并且无安身立地之所，只好退返山背，伺机进攻；与此同时，芷江机场派出飞虎队迎击敌机，进行空战，日机有多架被击落。飞虎队战机在痛击敌机的时候，发现月溪、江口壕沟里的日军，便大举投弹，俯冲和扫射，在我地面部队的指引下，战机准确地投掷炸弹，形成巨大的杀伤力。撤退到两边高山里埋伏的国军官兵抓住这一战机，翻过山头，痛击敌人。宫泽三郎恼羞成怒，一次派出几十架战机，安排十多架歼击机与美飞虎队战机进行空战，后面有二十多架飞机掩护着炮兵部队，指挥着日军向江口强行推进。

　　满天的繁星、正如中午的日光，夜色显得无限美好，谁又不晓得五月(指阴历)之夜，不晓得五月夜里那既远又近的分外明亮的星星!每一颗星星都沥沥在目，反射在我们眼帘里是那么晶莹。瞧，有一颗星边上象是沾满了霜花，周身发着冷光，带着天真烂漫的惊讶神情从漆黑的天上望着大地。

　　日军夜袭飞机的隆隆声在黑暗中越来越近了，一会儿功夫，战斗机丢下照明弹来，把月溪、江口一线照得异常清楚。一阵一阵的爆炸和耀眼的亮光轮番出现。洞口塘那边炸弹穿云裂石，轰轰声变成不停的怒吼；被击落的敌机象疯狂的流星迅速掠过天空，然后在天边爆炸；降落伞，被刺空的日军探照灯揪着，轻摇慢降地穿过黑暗迸发的高射炮弹像朵朵银花，从天堂落到杀人的地狱。雪峰山的天变得通红，好像太阳要在半夜里升起来一样。江口是个小盆地，数以万计的日军，大炮，战车盘踞在这个小盆地上，日军战机和各种类型的大炮强攻我七十四军、五十七团、冉再雄、周五林、兰八爷和嗅枪队阵地。五十七团在狗爬洞战事失利，到了江口立即补足兵员，阵地周围有小股日军侦察兵和日特化装成当地农民，向日军发出信号，敌机和日军高炮准确地轰炸了我军阵地，五十七团和嗅枪队攻势受挫、严重减员，冉再雄、周五林先后为国捐躯，特别是嗅枪队几乎全队覆灭。兰八爷临死前右手紧紧地握住他那杆心爱的乌枪，左手那支短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五十七团阵地几乎被炸平，林云飞和团部参谋、卫兵都集中在掩体里。营长苏文彬受了重伤，这时，日军趁势猛烈冲击我阵地，机枪手已经牺牲了，一个瘦小的通讯兵跑上去扳动了机枪板机，子弹射向敌军。苏营长见阵地难以守住，便安排战士火速在阵地前埋上地雷、炸弹，然后从通讯兵手中抢过机枪命令部队撤退。日军很快占领了阵地，就在他们得意忘形的时候，飞虎队的飞机及时来到了前线，几声巨响，掀起了阵阵巨浪，浓烟夹杂着尘土，树枝和日军士兵的残肢抛上了空中，阵地上一片狼籍，无数尸体横野山岗。

　　夜。城市、农村、森林都安睡了。满月象一口钟那样高挂在山顶上空。雪峰山虽然安睡了，但躺在战壕里的官兵们怎么也不能入睡。月光温柔地洒在森林里，洒在战地工事里，远处的枪声时时划破夜幕的寂静。

　　林云飞很快收拢了部队，和苏营长一起选择有利地形阻击日军。林云飞是出生入死的指挥官，他丢开一切，子弹在他头顶，在他的耳际，在他的身旁如流星般飞过，看到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在前后左右击倒，鲜血染红了地面，看到受伤的兄弟倒在地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碾转呻吟；有的爬行着想挣扎起来，又因无力而跌下，有的在微微地喘息待死，有的因为伤在要害，疼痛难禁的用手击打着地面，这些悲惨场面，使林云飞这硬汉悲愤欲绝。他们在一座高山上停下来了，只见左边还是大山，对面也是高山，两山之间隔着一条溪河，右边有一条通往芷江的小道。林云飞和苏营长率领部队埋伏在右边山头上。大股日军靠近了，林云飞下达了命令：“给我打!”只见机枪声、大炮声连成一片，冲在前面的鬼子被打死，后面大股鬼子跟着冲了上来，又被我军的机枪和手榴弹压了下去。这时，我军阵地上响起了爆炸声，日军用野炮和迫击炮猛轰我军阵地，林云飞大喊：“伏倒，快隐蔽!”但是一颗炮弹落在苏文彬的周围，卫兵一个箭步伏在苏营长的身上，立即身亡，苏营长的右手被炸断，左腿严重受伤。这时，月亮慢慢地升起，流泻的月光映照着这死亡的阵地，映照着这处处凝固了的血山。苏营长掠过这堆尸体，再悄悄地掠过那堆尸体，他凝望着这一双双瞪视的但都是死去的眼瞳，暗影里又显现新的血泊，现出一副副青乌的面容，苏营长不由得黯然伤神。但他想到了光伤神是不行的，一定用伤残身体坚持着多杀几个鬼子，便将机枪平放在一块石头上，用左手扣动扳机，扫射冲上来的鬼子，同时大喊：“林副团长，我不行了，我来掩护你们，快撤吧!”

　　林云飞一挺身子，跃在苏文彬的身边，将他拖了下来，一营的几个士兵将苏营长背起就走，林云飞端起机枪向敌军扫射，卫兵强行将他架走，刚走出十多步，几颗炮弹在刚才林云飞扫射的地方炸开了，大家都为他暗暗地庆幸。

　　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着。

　　大批的日军被诱进了月溪江口这个口袋里。小野副官被宫泽派遣，率领敢死队突进到江口。由于王耀武在江口前方布有重兵，纵使小野再怎么进攻都无济于事。小野拿出望远镜，只见前方：

　　峰峦起伏的大山，奇峰耸拔，直插云霄，枭枭青烟，和灰茫茫的薄雾混在一起，这烟幻化出千奇百怪的形态和颜色；特别是山口吞吐着浓烟，隐隐约约看到战旗，惊心动魄的景象腾出股股杀气，周围都是日军的尸体，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向小野袭来。

　　小野故作镇静，放下望远镜，思索起来，觉得日军气数已尽，进取芷江已成梦想，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这时，就是他们效忠天皇的时刻。他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冒死一拼。

　　新一轮的进攻开始了，几十门大炮昂首齐吼，顿时，天在摇，地在颤，天地似乎要裂开了。短短的时间里，高地上落满炮弹，两边高山和山口被炮火打得像蜂窝一样；射击过来的机枪子弹，快把地面掀去了一层皮，草丛都被连根铲除一样，到处飞扬着碎草和土块。国军74军埋伏在山两边，受到重创，死伤无数，退至山口，阻击日军。林云飞看到自己的部队只剩下一、二十个人了，心中隐隐作痛。这时，他看到冉再雄、周五林、兰八爷部被日军大炮、机枪打散的残兵游勇，就大声喊：

　　“我是国军五十七团副团长林云飞，受命阻击日本鬼子，由于鬼子疯狂进攻，部队伤亡很大，现在你们来了，太好了。不管你们是正规军还是游击队，是农民还是土匪，只要是中国人愿意打鬼子的，跟我来。敌人想前进一步，除非我林云飞死了。”

　　这些残兵游勇听到林云飞的喊声，觉得有主心骨了，纷纷隐蔽着向林云飞靠拢，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坚决听从林副团长指挥，和林副团长一样，与阵地共存亡。”阵地上土气大振。

　　日军大炮轰过之后，小野指挥着步兵开始冲锋了，机枪、冲锋枪向山口疯狂地扫射，友军在两边山上用机枪进行封锁。林云飞有了喘息的机会，猛地站了起来，说：

　　“不怕死的，跟我来，”他冲出战壕，向鬼子冲去，紧接着出现了穿军装的、着便装的一队人马，端着枪跟着林云飞冲了上去，这时，鬼子发现了前面的目标，从临时挖掘的掩体里，各种武器一齐发射，机枪声、冲锋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夹杂着敌人的嚎叫，汇成一片。各种火舌，一阵阵爆炸的红焰，一道道子弹流光，闪耀地交织在山口的上空，地上又布了一层战友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平溪江水。这时，一颗子弹射中了林云飞的右臂，血流不止，旁边的士兵拉着林云飞想撤回战壕，他坚决不从，说：

　　“军人只有冲锋才能胜利，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决不往后撤。”另几个士兵赶忙上前为林云飞包扎伤口。

　　隐蔽在山两边的友军，将林云飞受伤的情况尽受眼底。此刻，只听山头上吹响了“嘟—嘟—嘟”三声长号声。接着，手榴弹像一片黑乌鸦一般，纷纷扔了下来，机枪、冲锋枪又怒吼着，事前早已测好距离的六○炮，也一个劲地在敌群炸开了花。山洼里日军阵地上顷刻腾起一片蓝色的烟海。敌人只得向后溃逃。林云飞指挥大伙纷纷跃上山口，居高临下,用机枪、冲锋枪猛密集扫射，就好像在围猎一群横冲直窜的野兽一样。

　　龟缩在田坎下的小野，眼睛直视前方，正在捕捉新的战机，他发现山口上有一个手臂缠白布体型高大的指挥官，经常变换位置在指挥作战，马上命令旁边的机枪手，说：

　　“目标瞄准那个手缠白布的支那人，给我往死里打。”

　　“是!”这个机枪手在林云飞出现的刹那间，啪、啪、啪!几个连发射向林云飞，林云飞无法躲避，大腿中了一枪，紧接着，左胸脯又中了一枪。林云飞倒下了。但他仍趁清醒的时候，对守卫在那里的官兵说：“不要将我抬下山口，我躺在山口，你们的胆子会大一点，先前几千人守的山口，现在只剩下我们几十个人了，我们坚决要守住，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这个山口，就是我死了，我的尸体、我的灵魂，也会同你们一起坚守这个阵地，决不后退半步。”林云飞这番慷概激昂的宣言，感动在场的官兵流下了热泪，他们齐声高呼：“誓死坚守阵地。人在,阵地在!”

　　这时，几十架飞机在山口上空盘旋着，这不是敌机，而是芷江机场飞虎队派来的飞机。他们在上空正在寻找目标。忽然，为首的那架红头指挥机，射出好几颗红色信号弹，一闪一亮，像小鼓似地“卜、卜、卜”响了一阵，然后闪开去路绕到圈外，接着，一架接着一架飞机，立即降低高度，改变队形，成一路纵队俯冲下来，顷刻间，山谷中烟火弥漫，群山震动。那架红头指挥机仍在原来的高度，不慌不忙地哼哼着，为他的伙伴观察轰炸效果。

　　日军阵地乱套了，鬼子死的死、伤的伤，纷纷往回逃窜。

　　林云飞昏死过去了。士兵们将他抬进掩体，卫生员早已牺牲了，一个老兵找到卫生员的药箱，为林云飞包扎了伤口。七十四军一位长官，亲眼目睹林云飞的壮举，安排了卫生队的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带着四个士兵和一副担架，将林云飞抬到军部卫生队进行抢救，总算救了林云飞一条命。

　　紧接着，一群巨大的怪物，在天心里吼叫着，从云头里慢慢的旋出来。于是在月溪和江口的空中，急剧的生出了拖尾巴的黑球，这些黑球，象成熟了的果子一样落下来，落到地上，带着沉重的不可思议的声音爆炸起来，把无数活着和死了的人掷到天空里，又很快落到地上，炸成了粉碎的一块块。这是飞虎队的机群支援来了，炸得日本鬼子不敢抬头。

　　日军的进攻，再也挡不住这些从心坎里爆炸出的力量了，他们纷纷丢弃了受伤的和死了的尸体，以及最新的、但又笨重不过的杀人利器，向月溪方向撤退。两边山头的第九十四军、第七十三军的主力部队也赶来了，大炮齐轰，机枪扫射，日军死伤无数，敌第四十七师团第一三一联队长重广川岛和第一0九联队长浇寺保三郎等被当场击毙，我军趁势把日军压在江口这个小盆地里。

　　枪炮声，炸弹爆炸声震得日军战马飞奔起来，疯狂的马群再也不服从主人的驯斥，它们以密集的队形首尾相衔、横冲直撞，鬃毛向风飘舞，鼻孔上罩满泡沫，血红太阳的低斜光线，将它们狂奔的影子投射到大山的另一端……它们把一切都踏碎了，土地震动，蹄子扬起如雨的石子，踏着尸体，踏着活人，狂奔着，嘶叫着，谁也不想落后。狂跑的马群疾驶到江口的一个转弯处，右边一条小路通往芷江，下面是足有一百多米深的小溪，小路和小溪之间，是壁陡的悬崖绝壁，狂疾群马收不住脚，成批的栽入了深不见底的溪河里，它们和它们的主人一样，都逃脱不了血溅雪峰山的命运。

　　开始，宫泽三郎顺利地执行“樱花终极计划”，以万军压镇之势破洞口塘、攻月溪、进攻江口，以为直突芷江指日可待，对如此顺利暗暗窃喜。谁知道最后陷入了江口这个陷阱，由于我军重兵防守，中美飞机的空中支援，把江口围得象个铁桶一样，牢不可破，日军不能前进半步,也无法后退。这时，宫泽三郎感到了皇军已陷入了灭顶的深渊，他立即做出决定，向大本营请求允许撤退。

　　“报告。”两个日军特务站在宫泽的门口。

　　“进来。”

　　“报告司令长官，中国部队部署20万之众包围雪峰山，除外围少量部队外，至少有15万支那兵部署在雪峰山洞口塘、月溪、江口方圆15公里的山上、壕沟里，拥有大量重机枪、各类大炮和美式装备的几个军进入了阵地，皇军进入了支那军的大口袋、包围和伏击圈，月溪和江口围得水泄不通，雪峰山遍地都是中国部队，皇军左不得，右不得，前进不了，后退无路……”

　　“不要说了，这些我都知道了”。宫泽三郎此时成了“八十岁学吹号——气短”，但他仍然拿起电话机，接通了日军飞行大队：

　　“命令你们出动全部飞机支援雪峰山被围的友军，编好组，列好队，实行全天24小时轰炸，将友军救出来。”

　　中美混合机群和敌军飞机进行高空激战，宫泽三郎的救援计划又落空了。

　　宫泽三郎这时命令部队撤退，但现在想偃旗息鼓，谈何容易，我军第一00军、第十八军和炮兵奉王耀武之命，来到洞口塘堵击敌军。

　　遭到伏击的日军早已溃不成军，他们江河日下，惶惶不可终日，苟延残喘的日军进也不能，退也不能，左右山头又突不了，粮尽弹绝，军心动荡。他们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希望能靠空中轰炸帮他们突围，虽然日军飞机架次增加，但芷江飞虎队的机群来得更快捷，不仅在空中对日机进行拦截，还不时寻机向撤退的日军俯冲，投弹，扫射，撤退的日军队伍里不时有士兵倒下,成了一具具尸体。早已被仇恨填满胸膛的国军将士，向撤退的敌军发起了更猛烈的枪击和炮击，可恶的日本鬼子一个个血溅雪峰山。突然，我军阵地上发出一阵阵巨响，几十架日机投下了两百多枚重型炸弹，阵地上烟雾弥漫，火光冲天，掀起的气浪比炮弹的杀伤力还凶猛，被拦腰击断的树杆压死许多官兵，机枪和大炮也被炸哑了。我军惨遭重创，死伤无数，坐镇芷江的陈纳德闻讯后，命令飞虎队二十多架歼击机迅速飞往洞口塘迎战,迫使敌机慌慌忙地溜走了。战争形势，慢慢地呈现胶着状态，像何应钦预料的那样：“如果阻断不了敌人的进攻,堵死了敌人的退路，反把敌人赶到了一堆，很难一下子消灭敌人,国军短时内真的会啃不动这块又臭又硬的骨头的……”

　　“怎么办?”王耀武思来想去,决定放开一个口子,让鬼子撤出江口,日军溃成了一条长线,进而拦腰分段消灭之.他的想法与何应钦不谋而合,他来不及向何应钦报告，就命令第十八军放开一个口子，让日军向雪峰山覆地的洞口、武冈、隆回溃退，准备将鬼子歼灭在撤退的路上。

　　参谋长邱维达有些发愣，很不理解，问：“为什么将煮熟的鸭子又放飞?”

　　王耀武解释说：“开门捉贼容易，关门捉贼难。我也懂得‘编筐编篓，重在收口’如果关起门来捉，我们从四面冲进去，把敌人堵死在山沟里，沟小人多，免不了混战一场，我们的人数优势发挥不了，特别是洞口塘、月溪、江口一线的老百姓要遭殃，日军见无路可逃，将作困兽之斗，就会乱跳乱咬，加重我们的损失。让日军从洞口塘撤退，山外我军重重叠叠围了三层，日军跑出去头层，还有第二层，第三层围着，鬼子怎么逃,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仙.得了再说日军成了惊弓之鸟， 粮尽弹绝，已无心恋战，我军再行追击，可分割歼灭,速战速决，还可减少自己的伤亡。岂不是绝妙吗?”

　　第十八军放开口子后，日军就象拉开闸门的大水一样，从洞口塘直泻关外，顺着宝(庆)洞(口)公路，沿竹市、高沙流向宝庆、武冈、新宁等地。不久前，他们还不可一世，如今却成为惊弓之鸟、乌合之众，仓促逃命.他们没命地乱吼乱窜，人踏人，马踏马，互相冲撞，互相撕打，咒骂，枪刺……有人跌倒了，呼喊救命，无数双脚踩过跌倒的人，踩成了肉酱。有时候，骡马在山沟里拥挤得不透风，鬼子们就用冲锋枪扫射惊慌的骡马开路逃命。步兵纷纷把炮兵驮炮的牲口推向深沟，夺路而逃。有的军官横冲直撞，举着手枪，对天放枪,维持秩序，但是像洪水一样的人群把那些维持秩序的军官挤成了肉丸子“随波逐流”.

　　撤退，逃命,鬼子不管逃到哪里,撤退到哪里，都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们已经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战事尚未结束，何应钦已将雪峰山会战胜利的捷报电告重庆国民政府。他即将赴重庆参加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前,他电令前线各部队坚持战斗，快速取胜。王耀武得知何应钦要去重庆赴会,为了落实何总指挥的指示,他电告参谋长邱维达：“前方战事仍未结束，何总司令非常着急……委座密电催何将军回重庆，要他亲自向大会报告雪峰山大捷经过。何总司令说，战斗仍在继续，他若去重庆报告战争的大捷，前方后方的说法岂不矛盾!他要我和你商量一下，争取早日结束这一战役。”邱回电认为战役结束至少需要5天时间。王见邱不明其意，乃告：“穷寇难以聚歼，网开一面，第十八军正面已向敌人开了缺口，你开个口子就行了。”邱刚放下电话，何应钦打给邱维达的电话又响了，何慢悠悠地说：“我后天早上回重庆，王佐民(耀武)同你谈的问题，希望你全面考虑，军事要配合政治嘛!”

　　5月14日下午，何应钦赶到重庆，向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中国陆军总司令部组织情形及雪峰山战役经过》，称：本月9日，中国军队猛烈反攻，日军已开始溃退，我军在“短时间内即可全部消灭”日军。

　　5月20日，何应钦在国民党六全大会上当选中央执行委员。

　　邱维达命令第一十八军开了个让日军溃退的口子，将鬼子分而歼之的计划在不声不响的实施着。敌军四十七师团一三一联队在我军四面包围下，粮尽弹断，被逼投降。

　　将日军聚歼合围雪峰山，这个战略部署非常正确，“中国即胜，日寇必败”这是肯定的，战争发展的趋势也正如此，只是迟早的事情。当时战场的形势也正如何应钦预料和担心的那样：“如分割不了敌人，把敌人赶到一堆，啃不动这只大老虎,自己就会乱了阵脚.”

　　原来,何应钦看到了雪峰山中日战役处于胶作的症结,他冒着风险要王耀武“放水捉鱼”.正当国军“啃不动”日军的时候，何应钦却在远离千里之外的重庆,无奈,只好再次电告王耀武实施“捉鱼”计划。对何应钦放开口子这一分段打鬼子的战术，国军高层分歧很大，许多坚决反对将“煮熟的鸭子又放飞”，但王耀武纵缆全局，对放开口子致鬼子于死他胸有成竹,他排兵布阵自有胜算的底线，当他放开口子的时候，同时部署了三道防线等待仓皇出逃的日军。与此同时，共产党和国民党在国际众多媒体上撰文揭露日本帝国主义准备在惨败的雪峰山战场作垂死挣扎的罪恶计划:日军策划了“樱花终极计划”，最后想丧心病狂地实施化学细菌武器阴谋，欲对中国人民进行毁灭性打击。国际舆论强烈谴责了日本法西斯行径，日本天皇在国际舆论的重压下，迫不得巳致电冈村宁次停止这一行动，雪峰山军民才免遭更毒的浩劫。

　　第二十九章　庆胜利山城齐欢腾

　　雾都重庆,久违了的太阳冲破了厚厚的云层,露出了她那洋溢着喜悦的笑脸.重庆的天空晴空万里,保卫芷江战的胜利让这座国民政府的涪都疯狂了起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欢庆的气氛浸润着山城的每一寸土地.

　　蒋介石官邸:一份雪峰山战役战报正正方方摆在了总统办公室桌上,委员长脸上显露着从未有过的轻松,脸边眼角的鱼尾文像绽开的两个菊花,洋溢着开心的喜悦,他专注着摆在桌上的战报,一字不拉地细沟地品读:

　　战况简报:“对日总反攻从1945年4月26日开始，6月2日结束，12498名日本官兵战死雪峰山，伤23307人，余敌全数被俘.缴获日军战马347匹，火炮24门，军需物资20吨。另雪峰山会战历时55天，涉及半个湖南(以宝庆为主战场)，中国陈兵20万，伤亡近6万人，是中国抗日战争史上规模最大、时间最长、双方伤亡最重的一次正面阻击战.空陆配合歼敌的拼搏战，这场雪峰山芷江保卫战以日军全面溃退在中国战场上彻底失败而告终。”

　　委员长反复看着这份战报,不禁想起了抗战时期那些浴血奋战保卫祖国的将士,看到了日本侵略者最终走向失败的结果总裁感慨万千.中国终于胜利了,他要以中央的名义隆重嘉奖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嘉奖在战争中英勇杀敌的英雄们.委员长挺了挺腰,笔直地站在总统府窗前,面对窗外沸腾的街巷,面对青山绿水,久久凝思着,注视着雪峰山方向……

　　不几天，何应钦在重庆召开的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作军事报告，当报告到雪峰山作战大捷时，全场掌声雷动，何长官因此而名扬中外；此次战役主力军第四方面军司令王耀武因雪峰山作战战绩卓越也被新增为中央委员，多数国大代表把自己最信任的一票投给了王耀武将军。

　　日本东京:天皇像念悼词一样宣读着无条件投降的诏书，饱受日本鬼子践踏的宝庆人听到鬼子无条件投降的消息无不欢欣鼓舞。一些殷实人家的家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都在认真地听着播送日本投降消息的收音机，站在人群后面的人掂起脚，小孩则骑在大人们的肩膀上，一些还没见过收音机的人则高声喊叫：“把那个讲话的人放高一点，我们看不见。”听到喊声主人不厌其烦，将桌子上的东西挪开，在桌上放上一条长凳,再把收音机就放到丨凳子上面，这样后面的人看得见“讲话”的收音机了，坐在大人肩膀上的小孩高兴的说：“是一个盒子在说话呢。”

　　宝庆的几所学校，老师、学生们抬着“中国必胜，日本必败”的横幅卜，手里拿着写有“日本鬼子滚回去”等内容的小彩旗走上街头庆祝胜利.宝庆广场上，没有了往日里的紧张和沉寂,到处是一片兴高采烈和狂欢的景象.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车水马龙,游行的车上坐着打扮成小丑的人儿,身着大红花衣的杂耍演员手持梭标跳着滑稽的舞道.戴半边面具的男男女女兴之舞之，大家兴奋地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可爱的姑娘们被这种场面感动得忘了形，或依着阳台，或靠着窗口，向经过的马群、人群抛撒着五彩绣球，坐在马车里的俊小伙见到抛撒绣球的漂亮姑娘心花怒放,有的干脆把接住的绣球又抛向心仪的姑娘,大街小巷,成了花的世界,成了欢乐的海洋.只有往日里打着膏药旗的小汉奸们不敢出门,从门缝里瞅着大街上载歌载舞的人们,心里泛起无限的失落.

　　狂欢持续了两三天，狂欢的人们回到家里，纷纷杀猪宰羊、杀鸡杀鸭,四合院子里的人们，将自家的桌子合并到天井里，各家都把自己的拿手好菜摆到天井里的桌子上，倒上自酿的米酒，院子里的几十号人们举着酒杯互相庆贺，整个宝庆城都沉醉在庆祝胜利的喜悦中。